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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上海

作者: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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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傷疤

第十六章 傷疤

「噓,」我做了個噤聲手勢,怎麼又說督軍。秀娥一縮脖子,吐了吐舌頭,就轉了頭,專心的吃起蛋糕來。
「好的,」我應了一句就往外走,秀娥被張嬤打發到廚房看火去了,要不然一定會嚷著跟出來。丹青還沒有回來,好像是去聽什麼歌劇,我也不是很懂,只知道一早丹青就穿的極洋氣的和霍先生出去了。
丹青一進門就把身上的兔毛披肩順勢甩給了秀娥,然後往自己的屋裡走去,張嬤緊跟著走了進去,幫她換衣服,洗臉。秀娥悄悄門口聽了聽,又對我做了個手勢,我點點頭,悄無聲息的跟著她往我們的屋裡走去。
「唔,」六爺點點頭,他的個子高,巷子里又不亮,我看不太清也不敢仔細看的表情,只是聽著他口氣還好,「不到十五就會照顧人了,不覺得辛苦嗎」?
我想了想,丹青不喜歡見外人,就客氣地說了聲,「不用了,何老闆,我先出去一下,過會兒再來拿就是了,」那何老闆連聲答應,緊著說一會兒就來了。
秀娥急慌慌的拆著包裝,結果繩子扣越拉越緊,她急得就想生扯,我趕忙接了過來,小聲說「張嬤還沒吃呢,回頭看見把包裝紙扯破了,你又該挨罵了。」秀娥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又伸手推我示意我快些動手,不要顧著光說話。我一笑,仔細地把繩子解了開了,拆開包裝紙,再把那個漆著西洋景物的精緻盒子打開。
來來往往這些個日子,那家鋪子的老闆早就與我們熟悉了起來,我們買東西大方,又從不拖欠。因此見了我他忙笑,「小姑娘,你家嬤嬤要的酒一會兒就送來了,得稍微等等,要不過會兒我讓人給你們送去吧。」
我轉手遞了塊手絹給她,又指指嘴角,秀娥趕忙去擦,一邊擦一邊還說「那你要是真不喜歡,就把給你的那份給我吃好了。」我笑著點了點頭,回身坐在桌前,把左耳的珍珠耳環小心翼翼的摘了下來放在桌上。
「啊,」我應了一聲鈍鈍的轉頭去看,果然已經到了門前,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趕忙伸手去接。
「呃,」我伸手摸了摸臉,果然還是很燙,一旁幫著擺點心的秀娥大咧咧的說了句,「媽,我方才問她點心怎麼來的,她臉就紅了,」我立刻覺得臉更熱了,丹青吃吃的笑了起來。
「啊,我的福,你說什麼呢……,」秀娥瞪大了眼看著我。
張嬤笑著招呼我們坐下,我依約把自己的那份給了秀娥,她是不管張嬤怎麼瞪她,自己吃得不亦樂乎,還不忘問今天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兒沒有。看來就連秀娥都看得出來丹青心情極好,若是平時,她只會來問我,哪有膽子去打擾丹青。
丹青再也沒有帶我一同出去過,雖然第二次她曾問過我,我只說不喜歡出門,她也就不再勉強,而張嬤也沒有阻擋。倒是秀娥覺得有些可惜,聽不到那些新鮮事兒了,我唯一覺得有些可惜的是,沒再見到那個爽朗愛笑的霍潔遠,不知為什麼,我也不想再去那個小樓上偷看那些女學生,儘管秀娥提了好幾次。
剛出了巷口,一輛車子從不遠處駛了過來,我腳步一頓,下意識的往陰影里靠了靠,那車子看著有點眼熟,上海有錢人雖多,也不是人人都開得起洋車子的。果然,那輛車停在了雅德利西餐廳的門口,餐廳裏面迅速的奔出了幾個人,恭敬的站在車門前等候。
出了門,想著秀娥最喜歡吃這個奶糖,回去她見了一定很高興,手裡的罈子也有點分量,就低了頭快步往家走。眼瞅著離巷子口不遠了,我加快了腳步,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煙味,我吸了吸鼻子,下意識的抬頭去看,巷口陰影里一個煙頭正一明一暗的閃著。
不管怎樣,他勉強也算得上是我在上海認識的熟人之一,這些天都沒怎麼出門,偶爾見到個「熟人」感覺還不錯,要是他又連嘲帶諷的,大不了我掉頭走人就是。
「喔」?他一手夾了香煙,吐了個煙圈出來,我閉住了呼吸,頭也hetubook.com.com不自覺地往後閃了閃,雖然這煙一點也不嗆,可我還是不習慣。六爺看見我的動作也沒說什麼,只是把手裡的煙捲扔到了地上,伸腳用力地碾了碾,「那是你老家的名菜嗎。」
來上海已經有三個月了,初到時那種手足無措,不合時宜的感覺漸漸的消退了下去,我快步往巷子外走去。華燈初上,那種我已然熟悉的迷醉暗影也漸漸的覆蓋住了街頭巷尾,和形色各異的人群身上。
「那包葯也是你老家的方子嗎」?六爺慢聲說了句,臉上卻沒什麼表情,我立刻覺得身子一寒,不知怎麼突然想起那天霍先生說的那句,「恐怕沒人想看見他不客氣的樣子吧。」
「清朗,」一個聽著有些耳熟的聲音喚了我一聲,我一愣,聞聲找去,一眼就看見馬路對面的石頭正咧著嘴對我揮手,然後他回頭和身後的人說了句什麼,就往我這邊剛跑來。
聽他問起秀娥,我不禁想起了那次他被秀娥抓的一臉血道子的模樣,忍不住一笑。石頭見我笑,雖然不明所以但也跟著傻笑了兩聲,我突然發現他笑起來和秀娥有些相像,都笑得那麼純粹。
「啪」的一聲巨響!!我手裡的酒罈子一下子摔到了地上,秀娥說什麼……
我想走過去卻發現自己根本邁不動步子,只好轉頭去看秀娥,秀娥走到我身邊帶著哭腔地說了一句,「方才那個胡先生來說,他陪著二少爺回老家奔喪的時候遇見了土匪,然後就失散了,二少爺也沒回咱老家,他一直都在找,可是……」
剛進門,秀娥跟做賊似的趕緊把門掩好,轉身沖我跟前,急切地問「清朗,你帶什麼好吃的點心回來了,快給我看看,今天你們去哪兒了?怎麼這麼久,好不好玩」?我好笑的看著她火燒火燎的樣子,轉手把帶回來的點心遞給了她。
霍潔遠並沒有跟我們一起回去,她本來就約好了晚上要和朋友聚會,聽說她那個朋友馬上就要和家人去西洋了。臨走時,潔遠和丹青寒暄之後看見我,她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只是對我溫柔的笑了笑就上車走了,我心裏有些彆扭,因為真的很喜歡她這個朋友,想到這兒,忍不住嘆了口氣。
一路上胡思亂想,直到走上了樓梯,一個人與我擦肩而過,他面貌斯文,而且很有禮貌的讓我先過去,我趕忙說了聲謝謝,他點了點頭就下樓去了。
「唔,」過了會兒,才聽他含糊的應了一聲,眼前什麼東西一閃,我眨了眨眼,這才發現手裡輕了起來,東西都不見了。一抬頭,就看見六爺叼著煙,一手拎著酒罈子,一手捏著那包糖,然後他把那包糖遞了回來,我趕忙接住了。
丹青微微一笑,「好了,張嬤,你們還沒吃飯吧,我們帶了些點心回來,正好給你們嘗嘗,」說完她回頭一笑,「不過這可是托清朗的福。」我臉一紅,丹青調皮的沖我眨眨眼,轉身進屋去了,我緊走了兩步跟著她進了屋。
那隻酒罈子突然遞到了我跟前,我愣愣的不敢接,六爺看著我一笑,「小姑娘,你到家了。」
方才出了一身的熱汗,這會兒被冷風一吹,我覺得心口背後都是涼颼颼的,趕緊加快腳步往回走,估計丹青應該也回來了吧。想著六爺的那道傷疤,我依然有心疼的感覺,不曉得石頭知不知道那道疤是怎麼來的,葉大公子肯定知道,但是我絕不會去問他。
六爺的聲音聽起來很隨和,步履悠閑,眼瞅著旅社大門就再不遠,我一直揪著的心也慢慢的放下了。以前墨陽也問過我類似的問題,所以玩笑似的就說出了以前的答案,「不會很辛苦啊,十五歲就照顧人總比十五歲去殺人要好吧,」話一出口,我就覺得周圍的空氣一下子冷了許多,六爺的腳步也停住了。
我嘿嘿一樂,「治笨的,」石頭傻乎乎的「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我在開玩笑,他眉頭一皺就要把手裡的藥包扔還給我,「這個是治頭痛的,一個偏和*圖*書方,很有效,」我輕聲地說了句,石頭的手立刻頓在半空,臉上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他看了我一會兒,才慢慢的把手縮了回去。
我和丹青對看了一眼,又去看他,霍先生一抬眼,看見我倆就那麼直直的看著他,他一笑,對丹青說「以後你慢慢的就知道了,這個人不是壞人,但也決不是善人,還有那個葉展,別看他油腔滑調,長得比女人還俊俏,千萬不要招惹他們就是了,」丹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有些擔憂的瞥了我一眼。
六爺一愣,挑眉看看我一臉的認真表情,他笑了,然後對我揮揮手,「你回去吧,謝謝你的葯,」說完轉身大步向外走去。我怔怔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這才轉身進了門。
丹青先是一愣,回過頭來打量了我兩眼,眼裡有些不可置信,還有些我無法形容的意味。見我傻傻的看著她,她撲哧一笑,轉回頭對霍先生說,「那位陸先生還真是客氣,方才給切牛排,這回又給點心。」
心臟突然一陣痙攣,我怔怔的看著那道疤,當時他一定很痛吧……「嘎嘎,」不知那冒出來的一隻大鳥撲楞著從旅社房頂飛走了,我一驚,猛地發覺自己正不自覺地用手指摩挲著那道傷疤,六爺卻默然無聲。
看他慢慢地走到我跟前,雪茄煙的香味越發的濃了起來,我的頭越來越低,從那雪白挽起的袖口一直看到那閃亮的皮鞋,囁嚅的叫了聲,「六爺。」
霍先生穩健的握著方向盤,他還不時地和丹青聊著天,兩個人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怎麼有那麼多話說,丹青的臉頰眼底都是光彩,亮得讓人挪不開眼,我忍不住想起了以前丹青視督軍如無物的樣子。
就這樣說說笑笑的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臨睡前,我悄悄地走到月曆牌前,看著那個日期又近了一天,還有不到六十天,就可以見到墨陽了,我用筆在今天的日期上鄭重的畫了個叉。
我咽了口乾沫,緊著嗓子說了句,「以前的二太太,就是我姐姐的娘,她也有這個毛病,後來用了這個偏方就好很多了,上次看到您頭疼」看他眉頭一皺,我趕忙強調,「我是偶爾看到的,知道那個很痛,所以,我想……那個葯」我囁嚅著不知該怎麼繼續。
一時間就聽見自己的頭轟的一聲響,立刻手忙腳亂起來,差點把酒罈子摔在地上,還是六爺眼疾手快的一把接住,然後輕輕地放入我的懷裡。我覺得自己耳朵根子燒地都快要和頭分家了,趕緊抱緊了懷裡的罈子,然後就那麼手足無措的站著,不知該做什麼才好。
「清朗」秀娥含糊的叫了我一聲,「嗯,」我一醒神,胡亂地把那件外套折了折,「這蛋糕真好吃,」我回頭對她一笑,她正舔著手指,意猶未盡的樣子,「你要是喜歡就再吃一塊吧,我覺得那個太甜,不是很喜歡,」我好笑的搖了搖頭。
身後的石頭一時沒了聲音,我也懶得再去看他,緊著步伐往雜貨鋪走去。一進門,那老闆趕忙迎了上來,把一小罈子密封好的黃酒從一旁的條案上拎了起來,「來,給你,這個可是最好的紹興酒了,」我一邊把錢遞給他,一邊用手牢牢地捧住了酒罈「謝謝,那我走了。」
他定定的看了我一會兒,突然微微一笑,那次看到的酒窩若隱若現了一下,我張大了眼。「那謝謝你了,」他低聲說了一句,臉上又是那付溫和有禮的表情,可不知怎的,我卻覺得與方才的疏遠不同,但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同。
果然丹青毫不介意,她笑著撿了一些新鮮別緻的事物說給她們聽,就連張嬤都聽住了,連連感嘆這大城市富貴人的排場果然非同一般。秀娥聽得似懂非懂,但她也絕不多問,讓丹青心煩,有什麼不明白回頭問我就是了,這點眼色她自然有。
「秀娥,」我喚了一聲,「快來幫我,我有好東西給你,」一邊說著,一邊就想用肩膀頂開門,門從裏面打開了,我一笑,「謝謝啊和-圖-書,秀……,」秀娥有些驚慌的看著我,我一愣。
邁步進了門,才看見張嬤靠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眼神獃滯,臉上明顯帶著淚痕。丹青呢,我下意識的就轉頭去找,窗前一個俏麗的身影讓我心頭一松,然後又是一緊,那個背影僵直的一如岩石。
我悄然的縮在了一旁,越來越覺得,自己當時拿起六爺的牛排就吃是正確的,儘管又被葉展嘲笑了幾句,儘管霍先生面子上有些訕訕的收回自己的盤子,儘管……我下意識地往座位里縮了縮,儘管霍潔遠的眼光里充滿了怔忡……
我一笑,轉身走到床前,把那件外套脫了下來,換上了平日里穿的那件淡藍色的夾襖。正想把外套疊起收好,不經意間看見袖子上的污痕,那股結實的溫暖似乎一下子涌了上來,在我手心裏燒著,我有些愣的看著自己的手。
秀娥顯然對這個提議很動心,但是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門外,還是猶豫的說,「算了吧,到時候我媽看我吃的多,她又得嘮叨,」說完她對我齜牙一笑,雪白的牙齒閃亮,嘴角還蹭著一塊奶油的痕迹。
六爺倒像是沒什麼感覺似的,只是收回了手,看了看,然後很隨意似的說了一句,「怎麼,你也有治傷疤的葯嗎。」看著他好像並不在意我失禮的舉動,我悄悄的吐了口長氣出來,搖了搖頭,認真地說「沒有,不過先治頭疼,治好一樣算一樣。」
說完她瞪了一眼正死盯著點心的秀娥,「你比清朗還大兩個月呢,一天到晚只知道傻吃傻玩的,」秀娥沒說話,只是張嬤剛一轉身,她就對著她老娘的背影聳了聳鼻子。
我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也跟著停住了腳步,在我惴惴不安時,六爺突然自嘲似的說了句,「說的沒錯,照顧人可比殺人好的多了,」也不知道是說給我,還是說給他自己聽,我咬住了嘴唇。
霍先生順著她的眼光看過來,對我溫和的一笑,說,「像我們清朗這麼可愛的小妹妹,有人緣得人意,那也是自然的,」說完他安撫的對丹青說了一句,「別擔心,我看他們沒惡意,再說,」他壓低了聲音說了句「還有我呢。」
丹青表情一軟,給了他一個輕柔的笑容,霍先生揚眉一笑,轉回身去發動了車子。車子越開越快,我微微側頭看去,那幢白色的房子不一會兒就看不見了,今天發生的一切彷彿也淹沒在了車子揚起的塵土裡。
我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前些日子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怎麼今天這麼親熱。見我翻著眼皮不說話,他賊嘻嘻的一笑,「聽說上次吃飯,你把七爺氣得不輕。」
「啊,」我正愣愣的看著那個被碾碎的煙捲,聽他問,趕緊回答「是的。」那壇酒好像沒重量似的掛在他兩個手指上,我死死盯著,萬一要是掉下來,我好撲過去搶救。
丹青悠悠的說了句,「是啊,大姑娘了,」說完對我一笑,我回她一笑。轉身卻想起方才在門口,我謝過霍先生之後先下車往裡走,好一會兒之後丹青才追了上來,臉上帶著一絲緋紅。見我停下腳步等她,趕上幾步拉住我的手,笑意盈盈的帶著我往裡走,她手熱的卻如火燙一般。
「哇」……秀娥低低的叫了一聲,聲音里彷彿還帶了些敬畏,看她瞪大了眼睛看卻不敢伸手去碰的樣子,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拿了一塊蛋糕遞給她,示意她快吃。
「你家誰不舒服啊,你來買葯」?石頭伸頭看看我身後的藥鋪,又垂眼看見了我手裡的藥包,就隨口問了一句。聽他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手裡還有這包葯,看了他一眼,正好,他在這兒,倒省得浪費了。
「清朗,」張嬤伸手遞給了我些錢,「二少爺最喜歡吃醉雞,我已經和巷口那家雜貨鋪子的老闆說好了,讓他給我上些陳年紹興酒來,你去取回來吧,按說今天也該到貨了,我差點忘了,你趕緊拿回來咱們就做,下周二少爺來了正好吃。」
看著他輕快的身影,我突然反應過來剛才他居m.hetubook.com.com然叫我的名字,感覺有點怪異,雖然土包子不好聽,可是……看著他越來越近的笑容,我在心裏聳了聳肩膀。
她在走過去放盤子的張嬤耳邊悄聲說了幾句,張嬤一愣,看了我一眼然後又笑,只說了句,「是啊,我老看著她是孩子,可轉過年就十五了,也是個大姑娘了。」
「清兒,小姐剛才說這點心是託了你的福,什麼意思啊,」秀娥走到我身後,捻起了那隻耳環欣賞著,又不在意地問了一句。我摘耳環的手一頓,抬眼對秀娥一笑,「其實應該說是託了你的福才對。」
我眨了眨眼,葉展那付比眼前的石頭還要賊上十倍的笑容立刻出現在眼前,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可能是看我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石頭摸著鼻子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那野丫頭沒和你一起來嗎。」
「那我走了,葯怎麼煎,包裏面有方子,」我跟石頭擺擺手,就轉身往雜貨鋪子的方向走,再耽誤下去,張嬤該出來找我了吧。「哎」石頭在我身後叫了一聲,「你去哪兒啊,」我頭也不回地說了句,「雜貨鋪子,」然後大步地往前走,至於那包葯,他是扔是留就隨他的便了。
想想墨陽暖如冬日的笑容,我忍不住也微微一笑,輕手輕腳的走回屋裡掀被躺好,秀娥的鼾聲輕而規律的響著,我安心的閉上了眼,睡夢中,有一雙溫暖的眼一直在注視著我,可我總也看不清,那到底是誰。
一周……還有一周那個胡先生所說的日期就要到了,那意味著墨陽馬上就要出現在我們面前了。隨著日期的臨近,我們每個人都興奮起來,不過都強按捺著,只是把屋子收拾的乾乾淨淨,又陸陸續續的買了些墨陽喜歡吃的食物料理起來。
我傻乎乎的接了過來,沒想到那時候小聲嘀咕的話,他居然還記得。丹青有些好奇地望著我,正想開口,車外拉著那個侍者說了兩句話的霍先生探頭進來,在丹青耳邊笑著悄聲說了幾句。
我知道那是偏頭疼,二太太也這個毛病,痛起來的時候恨不得拿頭去撞牆,後來還是墨陽弄了個偏方回來后才好些,那偏方雖簡單卻有效,我眼瞅著他們都進了去,過了會兒才趕緊往鋪子那邊走去。
「清朗,你回來了呀,」我和丹青剛走上樓梯,聽到動靜的秀娥就竄了出來,我還沒來得及說話,聞聲跟出來的張嬤「啪」的一聲,給了她後腦勺一下,「丫頭你喊什麼,沒深沒淺的,這麼大嗓門。」秀娥的臉頓時皺了起來,揉著頭,趕忙規矩的站在了張嬤的身後。
「清朗」屋外的丹青嬌聲喚了一句,我輕輕打了個哆嗦,「你在屋裡做什麼呢,不是想把那些點心自己一個人獨吞吧,那麼甜,小心變膩蟲。」我趕忙答應了一聲,把自己大概又收拾了一下,就拿著那盒點心出去了。
這期間,丹青和霍先生幾乎每個星期都見幾次面,霍先生送來的東西也越來越多,丹青眼底曾有的陰霾幾乎已經消失不見了。不論是和我們說起墨陽的歸期還是偶爾和我談起霍先生,她都是一臉的溫柔笑意,有時看得我不禁恍惚起來。
只能客氣地說了句,「不用謝的,我還沒謝謝您的蛋糕呢,」六爺嘴角一扯,「不用謝那個蛋糕,要是那樣,那我還要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呢,」他玩笑似的回了一句。我忍不住一笑,六爺的笑容讓我有一種極安心的感覺,又嘀咕著說了句,「那您還幫我切牛排呢。」
秀娥小心翼翼的拿在手裡,看看又聞聞,然後喜滋滋的說,「清兒,這個可真軟,味道還那麼甜,比以前督軍拿來給小姐吃的那個好多了。」
霍先生一笑,轉身向前拉開車門上了車,回頭對丹青笑說,「陸城這個人對誰都客氣,只不過……哼,」他話說了一半,頓了頓,然後彷彿自言自語似的說了句,「恐怕沒人想看見他不客氣時的樣子。」
「清朗,好久沒見了,」石頭笑嘻嘻的面孔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微微一笑「石頭,你好和*圖*書,」石頭聽了扁扁嘴,皺著眉頭說,「我比你大一歲,你應該叫我石頭哥才對。」
我一伸手,把藥包塞到了石頭的手裡,石頭一愣,低頭看看藥包,又抬頭看我,「啊,給我的。」我點點頭,他撓了撓後腦勺,莫名其妙的嘀咕著,「我又沒病,這給我,治什麼呀。」
再借我一個膽子我也不敢說個不字,只能乖乖的跟著他往裡走,靠的近了,才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經過巷子口的時候我又吃了一驚,那個保鏢似的人物竟然就隱在黑暗裡,如果不是走到他跟前,我根本就發現不了。
我出了門不清楚該往哪兒去,就隨意的溜溜達達,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出了藥鋪子的門才回過味來,低頭看著手上的葯發獃,不明白自己這是犯什麼傻。
那些人齊齊的鞠躬,六爺隨意的揮了揮手,就緩步往餐廳里走去,一隻手卻放在太陽穴上輕揉著。我微微一怔,上次吃飯沒人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用手不時地揉著太陽穴,黢黑的眉頭也緊皺了起來,可別人一出現,他立刻就沒事兒人一樣,依然客氣有禮的與人閑聊。
沒等我再解釋,張嬤的聲音在外間響了起來,「秀娥,快過來幫忙,跑哪兒去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正打那盒子點心的主意,啊,」秀娥一咧嘴,對著鏡子里的我做了個鬼臉就往外跑。跑到門口,想起什麼似的,轉身跑回來,把手裡的耳環輕輕地放在桌上,這才轉身跑出去了。
我把那對耳環放入了盒子里,順手把鏡子擦了擦,突然發現自己的臉紅撲撲的,用手摸了摸,有些熱。轉頭看看一旁放著的點心盒子,那是上車之前,餐廳的人追過來給我送上的,只帶了句話「松雞不喜歡吃這個,還是給那個喜歡吃的人就是了。」
我一愣,腳步緩了下來,就看著一個人慢慢的從陰影里踱了出來,亮的能照見人的皮鞋,寬鬆的衣褲只會讓人覺得他溫文有禮,卻不覺得瘦弱,當然也不是壯碩,表情還是那樣溫和,溫和的拒人於千里之外。
「你們家誰喝這麼重的酒」?他隨意地問了一句,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又想幹什麼,我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沒人喝,用來做醉雞的。」
腦海里不自覺地反芻著霍先生當日說過的話,「這個人決不能惹……,」還沒想清楚霍先生還說什麼了,就聽六爺問了一句,「你多大了」?我下意識的就回答了出來「轉過年就十五了。」
六爺微微一笑,說了句「既然如此,就兩不相欠了,走吧,」我一愣,走哪兒去。他下巴一揚,「你不是要回家嗎,我正好喝的有些高了,出來走走,散散酒氣,」說完他側身示意我先走,那壇酒他依然拎在手裡。
見我轉身就往外走,那老闆叫住了我「小姑娘,你拿的動吧,」我點點頭,「沒問題。」他呵呵一笑,伸手從櫃檯里抓了把奶糖包好,放在了酒罈上,「來,拿回去和那個小丫頭一起吃吧,」見我要開口推卻,他忙著揮揮手,笑說「一把糖而已,你們多光顧光顧小店就行了。」我一笑,又說了聲「謝謝,」這才轉身往門外走。
一手抱住了罈子,另一隻手輕輕去把繩結從六爺的手指上摘下來,就著路燈,忽然發現他手心裏有一道極深的傷疤,看不出是為了什麼受傷的,但是那道疤,深得就好像要把那隻手劈成兩半似的。
丹青已換了平日的衣服,正坐在桌邊喝茶,臉上就好像被陽光抹過一樣,亮麗非常,唇角含笑。我順手把手裡的盒子交給秀娥,又去幫忙張嬤端些小菜上來,張嬤手裡忙著,不經意地打量了我一眼,突然笑問了句「,清朗,你臉怎麼這麼紅」?
駕駛的門一開,那天在餐廳見過那個人靈巧的閃了出來,另一邊光頭大叔那顆亮亮的頭也冒了出來。那個司機彎腰打開了車門,一隻雪亮的皮鞋伸了出來,一身唐裝衣褲,六爺一彎腰從車裡閃了出來,嘴裏含著一支雪茄,薄薄的煙霧讓他的表情有些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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