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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上海

作者: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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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天算

第二十四章 天算

一路上我極力克制著自己急切的心情,腳步雖快,卻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身後只傳來秀娥有些粗重的呼吸聲。「清朗,這邊,這邊近,我剛才就是從這兒插過來的,不用經過大廳,」秀娥突然扯了我一把,不等我說話,就領著我往一扇半開的門裡面一紮。這好像是一間很大的宴會廳,有很多樣式精美的門與之相連,現在沒有人,四周的窗子上又都掛了很厚重的天鵝絨帘子,多少顯得有些陰暗。
心裏亂亂的,今晚和六爺交談的點點滴滴不時地迴響在我腦海中,葉展臨別前那意有所指的笑容,還有一閃而過的那個女人彎腰上車的側影。我怎麼想著都覺得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想了半天也想不起到底是誰,只能告訴自己也許是哪個蘇雪瑩要好的親朋,我曾見過一面的。
「清朗,是我,你要睡了嗎,」丹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姐?喔,沒呢,你進來吧,」我趕緊鑽出被窩就在地上找鞋。門輕輕一響,丹青已經輕巧地閃身進來,「哎,你別起來,小心著涼,聽到沒,快回去,」丹青快走兩步按住了我,就把我往棉被裡推,自己也跟著鑽了進來。我一笑,拍好了枕頭,再拉上被子,我和她緊緊地靠在了一起。
「天啦,這裏好漂亮,清朗你看,那個好亮,還有那個,還有……」秀娥興奮的都有些哆嗦了。她緊緊地拉著我的手,不時地指著百樂門飯店那些金碧輝煌的裝飾發出驚叫,身後的張嬤也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謹小慎微的生怕走錯了地步,一時半會兒倒顧不上秀娥的大呼小叫了。丹青心情極好,她和潔遠手拉著手走在前面,那個飯店經理一直畢恭畢敬的在給她們講解些什麼,潔遠偶爾還會問些問題,丹青卻是一直優雅矜持地笑著。
見是我,他微微怔了下,就笑著走了過來,「清朗,你回來了,潔遠呢,你們要的書都買到了?」
丹青盯了她好一會兒,徐丹萍根本不敢抬頭,只是用手指不停的揉搓著衣角,一如從前在老家的時候,她見了丹青也是這副模樣。也許是因為各自母親的地位不同,雖然丹青也是妾室所生,但是丫頭出身的三太太又如何能與備受寵愛的二太太相比較呢……我和秀娥大氣也不敢喘地看著她倆。

聽著她辭不達意的表白,丹青微微地皺了眉頭,一股混合了厭煩與無奈的表情從她臉上一閃而過,她勉強笑了笑,「好了,好了,我也只是隨便說說,不用這麼認真吧,說不定,你今天晚上就把我忘了呢。」她這樣一說,徐丹萍立刻捂住了嘴,只會傻傻地點頭,我和丹青對視了一眼。徐丹萍向來膽小,就和她母親一樣,唯唯諾諾的只會縮在人後,從來不會做出頭和出格的事,屬於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那類人,所以她應該沒膽子去揭露丹青的來歷。
「哎,」我趕緊應了一聲,站起身來拉著一頭霧水的潔遠往外走。一出門碰上了那個經理,丹青卻連話也懶著說,倒是潔遠客氣地找了個理由然後說過兩天再來,那個經理自然是個精明人,不會多問,就畢恭畢敬的送了我們出去。到了門口,張嬤也臉色蒼白得跟了上來,丹青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我看到她身後的秀娥就知道,這丫頭一定是把碰到徐丹萍的事情告訴她了。
「清朗,清朗,」潔遠用力推了我一下,「啊,」我轉頭看向她,她有些好笑地看著我,「想什麼呢,我都叫了你好幾聲了。」
「清……,」秀娥嚇了一跳,剛要大聲喊我,自己忙把聲調降了下去,快步跟了上來,一邊小跑一邊問我,「清朗,咱們去哪兒,啊,清……,」我顧不上和她講話,只想趕緊找到丹青。眼瞅著那間化妝室就要到了,我加快了腳步,「砰」的一聲,我用力的把門推了開來。
我被狂喊著的丹青嚇到了,一動也不敢動,「啪噠」一聲,一個做工精巧的發卡跌落在了我的腳邊,丹青一縷頭髮散了下來,正隨著她劇烈的呼吸起伏著,人也搖搖欲墜。我嚇壞了,正想不顧一切地衝過去,突然被人從背後抓住了我的手臂,他在我耳邊低聲說,「別過去了,過去也沒用,你跟我來」……
我瞪著眼睛看秀娥,秀娥也瞪圓了眼睛看著我,一時間只覺得眼前的東西都虛幻了起來,秀娥的臉也變得模模糊糊的,彷彿剛才一切看到的應該都是一場夢。「清朗……,」秀娥看我睖著眼睛盯著她不說話,有些害怕的扯了扯我的衣袖,我如雷擊般的打了個哆嗦,調頭就往回快走。
「哎,丹青到底怎麼了,臉色那麼難看,」坐在我左手邊的潔遠湊到我耳邊悄悄地問了一句,我看了一眼另一側面無表情望著車外的丹青,只能壓低了聲音說,「不知道,可能她真的不舒服吧。」潔遠扁了扁嘴,「喔,難道是吃壞肚子了,她從盥洗室回來之後就怪怪的,這可要小心,過幾天就是她大好日子了,」我乾乾地笑了下。她大大的呼了口氣,歪頭又看了一眼恍如未聞的丹青,就沖我做了個鬼臉,然後托著下巴無聊地看著車外。
丹青卻好像什麼都沒聽到似的,只是冷冷的看著她一言不發,徐丹萍哆哆嗦嗦地也說不下去了,我摒住了呼吸,耳邊突然傳來了很響的「咕嘟」一聲,我一愣,抬頭看去,這才發現是秀娥正在不停的咽口水。「咔噠,咔噠,」丹青慢慢的朝我們走了過來,她的高跟鞋一步步的踩在光滑的地磚上,迴響的聲音很清脆,或者應該說是清冷吧……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我也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一旁啜飲著咖啡的方萍輕笑了一聲,「她可不是謝你這個。」
突然想起方才徐丹www.hetubook.com•com萍說的,「原來你們還活著」那句話,不知怎的覺得很奇怪,最多應該也只是說我們失蹤了才對,墨陽說過的,督軍本來就有意放我們逃走,根本不會去老家找我們……想到這兒我不禁想起,那天我問墨陽他有沒有回家去祭拜老爺時,他曾說過的那句話,「回家……哼,一次土匪還不夠嗎。」難道說……我突然覺得自己手腳冰涼起來,大太太那張蒼白冷漠的臉瞬時從我眼前閃過。她,有這麼恨丹青和墨陽嗎,或者說是恨那個奪走她丈夫的二太太,還有自己那個無情的丈夫,所以要毀了一切跟他們有關的人……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我在心裏默念著,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有多久沒出現了,自從送走了霍先生那天開始,就再沒有過了,就算是聽到墨陽失蹤的消息時也沒有,我也一直都是靠這個安慰自己,墨陽沒事,因為我並沒有這種感覺,可現在……「清朗,你怎麼了,」潔遠溫暖的手握住了我的,她驚叫了一聲,「喲,你的手怎麼這麼冰啊,沒事吧?」我趕緊笑著搖頭,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覺得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潔遠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你們是怎麼回事兒啊,剛才丹青的臉色簡直就是烏雲罩頂,這會兒你的又白的跟活鬼似的。」
潔遠瞥了她一眼,「你小心點啊,」她自打見了那套花瓶,就是萬分的喜歡,我問她什麼時候和葉展要的,她看了我一眼,有些神秘兮兮的一笑,「這是個打賭的彩頭,」說完欣賞地拿著那個花瓶在燈光底下看成色,邊看邊說,「葉大少爺雖然是個花|花|公|子,不過言而有信這點還是很讓人欣賞的,謝謝你啦,清朗。」她沖我擠了擠眼,我一愣,「喔,別客氣,只是順便幫你拿回來。」
突然發現丹青一直就那麼直直的站著,不論霍夫人說什麼她都不曾動過,一如雕像。好像過了很久,霍先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轉身看向丹青,臉上的表情我難以形容也不想形容,丹青在那樣的眼光下,慢慢地哆嗦了起來,她的表情變成了一種恐懼,可她還是強笑著問,「長遠,出什麼事了嗎?」那樣的恐懼讓霍先生很心痛吧,他閉了閉眼部在看丹青,只啞聲說了句,「丹青,對不起。」
丹青說完這些話本來想走,猶豫了一下她又站住了腳,看了看四周,低聲問了一句,「你怎麼來這兒了,還有其他人來嗎?」徐丹萍下意識地點點頭又趕緊搖了搖頭,丹青眉頭一皺,見丹青不高興,徐丹萍趕緊解釋說,「我是說,我是跟我丈夫家的親戚來的,咱們家裡,啊,不是,我是說我家裡的人並沒有來上海。」
「是啊,你也認識……,」徐丹萍有些驚喜地的抬頭看向丹青,丹青冰冷的表情卻讓她再也說不出來話來。
我剛想扯住她,就看見門「哐」的一下被人推開了,霍老太太一臉怒色的走了出來,「你到底要我說幾次,現在事情弄成了這樣,你讓我能有什麼辦法,原本你是那麼聰明的一個人,可自從遇見了那個女人就沒有好過……」我從沒見過一向雍容華貴的霍夫人,有著這樣氣急敗壞的表情,她的表情里混合了太多的憤怒,驚惶,無奈,以及深深地失望。
「哎喲,潔遠小姐,你的茶都灑在衣服上了,快站住別動,我給您擦下」……不顧潔遠在身後的叫喊,我轉了身飛快地往盥洗室的方向沖了過去。
「嗯」丹青應了一聲,然後想起什麼似的看著我,「哎,你怎麼還霍先生霍先生的,應該叫……,」話說一半,她自己不好意思地住了口。我嘿嘿一笑,悄聲說,「應該叫什麼?」
我瞠大了眼睛,「啊,」一聲驚呼在我身後響起,我如雷擊般回身,一把捂住了秀娥的嘴,就看見她的眼睛死命的瞪大了,呼吸一下下的噴到我手上,熱的燙人。這時耳邊傳來了蘇雪瑩那有些刻意的笑聲,她們好像並沒有注意到我倆,聲音漸行漸遠,我扭回頭愣愣地看著那個苗條的身影,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一陣陣發脹,怎麼會是她,怪不得……怪不得我昨天看著她那麼眼熟,徐丹萍,在那個家裡,她曾經是那樣的不起眼……
我乖乖地點頭,順口問了一句,「姐,你怎麼也沒睡,霍先生還沒回來嗎?。」
到了家,潔遠把帶回來的蛋糕交給了秀娥,就聽見秀娥跟我講,丹青今天收到了定做好的一些禮服,正在驗看,說是我們一回家就讓我們過去找她。潔遠一聽就興奮的拉著秀娥往樓上沖,一邊跑一邊沖我叫,讓我快點。我苦笑著看著手裡的花瓶盒子,想著還是先把這個東西給她放好再說,潔遠珍惜的東西向來不喜歡外人碰,家裡的傭人都知道。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傭人正在門口恭敬地等著我下車,我臉一紅,也顧不上在身後笑個不停的潔遠,趕緊下了車,丹青卻已經看不見了,見我伸頭找,傭人機靈的說了句,「丹青小姐已經進屋去了。」
她原本的房間就是我現在住的那個,自從我和丹青搬來了之後,她就讓給了我,我原本很不好意思,但是潔遠笑眯眯地說,反正她也不經常住,留著也是浪費。現在她要是過來留宿,就住在了霍先生書房邊的小套間里。我剛走到樓梯口,就看見霍先生從書房裡走了出來,後面還跟著一個穿軍裝的人。
「喔,瞧我,差點給忘了,」霍先生輕笑了下,對我招招手,「來,清朗,我介紹一下,這位是郭啟松,是我們軍需處的科長,年輕有為,我們是至交,」郭啟松一笑,「長遠,你這可是高抬我了,」說完對我hetubook.com.com「啪」的敬了一個禮,「雲小姐,其實我在陸家晚宴那天就見過你了,只是一直沒機會自我介紹而已。」
「啊,」潔遠一愣,趕緊站起身來走到丹青身前,「不舒服,哪兒不舒服,很厲害嗎?」
走廊里一時間沒了聲音,只能偶爾聽到我們克制不住地粗喘聲,徐丹萍不可置信的看了我和秀娥好一會兒,才漸漸相信了我們是真實存在的。她一手攥緊了胸前的衣服,大力的呼吸了幾下,然後彷彿鼓起了全身勇氣似的,轉回了頭去看面色冷冽的丹青,我就聽見她嗓音抖顫地說了一聲,「姐……原來,你們還活著」……
我咧了咧嘴,「無所謂,隨緣吧,」丹青呵呵輕笑了聲,「瞧你,上了幾天洋學堂,倒學得深沉了,」我微微一笑,又問了句,「墨陽什麼時候回來,不會趕不及吧。」墨陽在上海一家報館找了份體面的工作,那裡的主管很器重他,前兩天說是跟著總編輯去了天津,好像要在那邊開個分館什麼的。「當然了,他要是敢遲到,我一輩子都不理他了,」丹青說完一笑,「估計下個星期二三也就回來了,好了,睡吧。」說完丹青伸手攬住了我,我心裏依舊有著七上八下的感覺,但不知不覺中就在丹青熟悉味道的包圍中睡著了,居然一夜無夢……
徐丹萍應該不會說出去吧,這對她沒什麼好處啊,在老家的時候丹青雖然和她不親,可也從來沒有故意欺侮過她,只是彼此間沒什麼來往罷了。如果她是大太太生的,那現在肯定就麻煩了,一時間心頭亂糟糟的,我忍不住捏了捏眉間,丹青一動不動,潔遠卻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沖她笑了笑,示意我沒事。
一邊快步走著,我下意識地打量著四周,「秀娥,你怎麼知道這兒的,」秀娥頭也不回地說了句,「剛才出來看不見你,心一慌,就記不清來時的路了,誤打誤闖進來的,沒成想,一打開門我就看見了你的背影,啊,到了,就是這個門,它就在廁所的旁邊,」她邊說邊往一扇門跑去,我趕緊跟上。
「是,潔遠去找丹青了,我幫她把東西放好就上去,」我微笑著說了一句。「唔,這樣……,」霍先生點了點頭,他話未說完,身後的那個軍官走上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微笑著說了句,「長遠,不給我介紹一下嗎?」
經過徐丹萍身邊的時候,丹青停住了腳,卻看也不看身旁的徐丹萍,只淡淡地說了一句,「這位小姐,你認錯人了,」原本有些瑟縮的徐丹萍一愣,抬起了頭去看丹青,囁嚅著說「啊,姐,我是丹萍啊,你……,」丹青眼風一掃,她剩下的話頓時憋了回去。「我再說一次,你認錯人了,」丹青灼然地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著,徐丹萍的嘴張了又張,最後還是怯懦地垂下了眼,不敢再與丹青對視。
「喔,那東西是得少喝,睡覺不好而且還傷胃呢,」丹青在被子底下握住了我的手。
聽她這麼說,我突然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個女人身影,應該就是蘇雪瑩說的那個堂嫂吧,可我為什麼會看著眼熟呢……那些女孩的話音剛落,一個苗條的身影就從飯店正門走了進來,只是低著頭,給人感覺好像不太自信,有些畏畏縮縮的。蘇雪瑩優雅的站起了身,似笑非笑地說了句,「堂嫂,你可來了,我們都等你半天了,」那個女人趕緊快走了兩步,有些討好似的抬頭一笑,「對不起啊,雪瑩,我來晚了。」
我被他那個立正嚇了一跳,聽他這麼說,我只能禮貌的點了點頭,「您好,很高興認識您。」
「別提了,還不夠丟人的呢,要不是我爸看在我鄉下叔叔的份上,才不會管她呢,你們不知道,我家裡工廠進的那些原料,都是我那個叔叔田裡收上來的,他可是個大地主,擁有多少土地,你們想都想不到,他的東西又好又便宜,畢竟是自家親戚嘛,所以了,怎麼也得招待她一下啊……好了,說點別的行不行,今天請你們來做陪客,你們光吃就好了,別那麼多話啊,」蘇雪瑩皺著眉頭吩咐了一句,那些女孩忙訕訕地答應了。
「雲小姐,這裏就是化妝間了,您的禮服和其他用具都可以提前派人送過來,來,請進,」飯店經理輕輕推開了一扇門,我跟著丹青她們走了進去,這間屋子非常的寬敞,裝飾成了英式田園風格。我沒有仔細地聽飯店經理的講解,就走到窗邊拉開了落地窗帘,波濤滾滾的黃浦江立刻出現在了眼前。各種各樣的船舶正雜亂又有序的在碼頭進出著,想想昨天六爺曾答應我,帶我去坐船,我忍不住仔細打量起那些船來,我知道六爺手下有一個不小的船務公司,不知道那艘船是屬於他的呢……
「我沒事,可能是天太冷了,咱們別在門口站著了,趕緊進去吧,」我一邊說一邊拉著潔遠往屋裡走。潔遠嘴裏嘀嘀咕咕地跟我往裡走,「真是的,不知道你們姐妹倆個搞什麼鬼,算了啦,對了,我哥回來沒有?」她扭頭問了跟在我們身後的傭人一聲,「是,您們剛走沒一會兒,先生就回來了,不過……,」傭人不知道為什麼猶豫了一下,沒有再繼續往下說。潔遠的眉頭立刻擰了起來,「今天到底是怎麼啦,明明出門的時候都還好好的,怎麼一回來一個個都吞吞吐吐的,你們……」眼看著潔遠的小姐脾氣就要發作,我趕緊拉著她往屋裡走。
「你個小丫頭,居然敢來消遣我,」丹青挑高了調門,然後就伸手到我腋下撓痒痒,我邊扭邊「哈哈」地笑了出來,丹青趕忙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噓……」
蘇雪瑩一屁股坐在了大廳的長沙發上,其他的女孩也都不敢和圖書坐,只是圍著她說笑。「那你爸對她還挺好,還讓你來招待她,聽說昨天晚上你們家請陸家大爺吃飯,還帶著她去了,」一個女孩聳聳肩說了句。
方萍聽我這麼說,也就展顏一笑,「清朗,你這麼聰明,當然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不像某人,」說完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正拿著花瓶左看右看的潔遠。潔遠聽見這話連看都不看我們一眼,只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方狐狸,就你聰明,我倒要看看,等你哪天碰到這些事的時候,有多清醒。」方萍嘻嘻一笑,推了碟點心到我面前,順便也從盒子里拿起一個花瓶玩賞著。
「潔遠,我們走,跟我回家,」霍夫人拿手絹胡亂地擦了把臉,就快走幾步,一把扯住了潔遠往外走。「哎,媽,到底怎麼了,媽,你別拉我……」潔遠一邊被扯著走,一邊回頭看向我們,眼看著霍夫人頭也不回的出去了,屋裡頓時安靜了起來,傭人們早就機靈的離開了,我卻覺得自己的心比方才跳得更厲害了。
她沒走兩步,一眼就看見了樓梯口處站立的丹青,一抹怒色立刻燒上眼底,她冷冷地看著丹青一會兒,一抬眼看見了我和潔遠,她眯了眯眼,我下意識的倒退了一步,只覺得她的眼神有如刀劍一樣穿透了我。潔遠有些不知所措地往前站了一步,「媽,你怎麼了……。」
想到這兒,我忍不住一笑,原來一晚上我對那些駁船,漁船,運貨船探頭探腦的樣子,他都放在了心上。再後來見了潔遠和方萍,自然又是一番拷問,雖然笑鬧居多,但也不乏試探,好在潔遠見我語言簡潔,顯然不想多說,就攔了方萍,不讓她問東問西的。
剛一進門,就看見丹青直直的站在不遠處的樓梯口發愣,她細白的牙齒緊緊地咬著下唇,兩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樓梯旁邊就是霍先生的書房,那裡面正隱約傳出一些好像爭執的聲音。我立刻停住了腳步,一臉不忿的潔遠也安靜了下來,她看了我一眼,又看看一動不動的丹青,就想邁步往前走。
我歪頭看了那個人一眼,一下子就認出了是那天晚宴上,和霍先生很親密開玩笑的那個年輕軍官。霍先生好像要出門,他一邊穿外套一邊回頭說,「啟松,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咱們先過去看看,過幾天就知道結果了,一旦成功,你我……,」他話沒說完,那個跟在他身後的軍官一眼看見了我,他停住腳步看著我,霍先生話音一頓,立刻轉了頭來看向這邊。
我原以為他在為霍夫人方才說過的話而道歉,丹青卻像是被人狠狠地摑了一掌似的踉蹌了一下,她用手一把撐住了樓梯上的扶手,然後不可置信的盯著霍先生,顫聲說,「長遠,你和我說什麼?」霍先生別轉了頭沒有說話,丹青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身子也晃了起來,就在我以為她要摔倒想要跑過去扶她的時候,她突然尖聲喊了起來,「你和我說對不起!!你居然和我說對不起,你說過的,你永遠不會和我說對不起,因為你根本不會做任何對不起我的事,永遠!!!」
和六爺分別的時候,因為那個女人的側影,搞得我有些心煩意亂,也就沒有再把原本想說的話說出來,六爺也沒追問,只是在車子臨開走的時候,從車窗里探頭說了一句,「下次有機會帶你去坐船,」然後不等我說話,就吩咐洪川開車走人。
我在心裏嘆了口氣,方才回到化妝室的丹青再也沒有心情,去聽那個飯店經理的喋喋不休,只是怔怔地望著窗外一言不發。潔遠不一會兒就覺得不對,找了個借口先讓那個經理出去了,「丹青姐,你沒事吧,」她關心地問了一聲。丹青愣了愣神,才笑著說了句,「沒事,喔,就是突然有些不舒服,潔遠,要不然我們先回家去吧,回頭再來。」
「我想那個了,你陪我去茅房好不好」她湊在我耳邊說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我咧嘴一笑,轉身看著正指揮侍者們上茶的經理,也沒太好意思問他,就對潔遠和丹青做了一個我們這些學生才明白的手勢。潔遠點了點頭,丹青卻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潔遠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丹青一笑,沖我一揚下巴,我拉著秀娥就出去了。
「不用說了,你也不要當我什麼都不知道,」霍夫人沉聲說了一句,她慢慢的轉回身看著自己的兒子,我看不見她的表情,霍先生卻好像被什麼東西刺痛了一樣,「長遠,該說的我都說了,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要承擔的義務不僅僅只針對你自己,這個不用媽媽和你多講了吧,再說,」霍夫人頓了頓,轉回身來看著潔遠,竟是一臉的淚痕,「你就算不為你自己,不為這個家,你也要為潔遠想想吧,她以後怎麼辦,她不是你,她只是個小女孩,你一直捧在手心上的那個小女孩,你,要讓她為了你犯的錯誤受懲罰嗎?」霍長遠身子一抖,他痛苦地閉上了眼,潔遠喃喃地叫了一聲,「媽,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哥他怎麼了……」
「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一句詩突然從我腦海里冒了出來,我趕緊用力地甩了甩頭,怎麼會想到這個,真是……「清朗,你沒事吧,」丹青奇怪的問了我一句。「啊,沒事,沒事,」我趕緊說了句,「切」丹青輕哧了一聲,沒再說話,只是靠得我更近,我倆就這麼安靜的靠在一起看著爐火。
我頓時疼得叫了出來,「秀娥,你幹嗎突然停下……,」我一邊揉眼睛一邊伸手去推秀娥,秀娥卻不說話也不動,話未說完我也沒了聲音,淚眼模糊中,就看見丹青臉色煞白地站在盥洗室門口,她秀麗的杏眼睜得大大的,嘴唇卻抿得很緊,胸口上下起伏著,https://m.hetubook.com.com眸光凌厲,看起來好像恨不得一下子讓她眼前的那個人消失。
「對了,清朗,你覺得今天那個郭啟松怎麼樣啊,」丹青突然問了一句,我一怔,「他,呃……還好吧,我又不了解他。」丹青撲哧一笑,「以後說不定就了解了,」聽著丹青好像話裡有話似的,我直起身子看了她一眼「什麼意思?」丹青一笑,「沒什麼意思,我就是隨口說說,今天咱倆一起睡吧,明天周末,你陪我,再叫著潔遠,對了,也帶上秀娥那丫頭好了,咱們去看看百樂門飯店的那個宴會廳,還有梳妝室什麼的,長遠說已經和飯店的經理打過招呼了。」
「喔,我知道了,那您路上小心,」我點點頭,霍先生一笑率先而行,郭啟松則對我笑說了句,「雲小姐,希望下次有機會和你好好交流下,我聽長遠說你畫的一筆好丹青,我對那個也很感興趣,」聽他這麼說,我客氣地笑了笑,「您過獎了,只是興趣罷了,不值一提,」他微微一笑,沒再說話,利落地轉身走了。
可能是快到中午了,進飯店的人明顯的多了起來,秀娥這會兒倒安靜了起來,我找了個侍者問明盥洗室的方位,就帶著秀娥順著走廊找了過去。一到地方,秀娥就急匆匆地奔了進去,我對方才經過的大廳里,擺著的那些山水畫比較感興趣,想著秀娥怎麼也還需要一段時間才會出來,我就溜達著走了回去。
不曉得當時霍先生急匆匆地去辦什麼事呢……「扣扣,」房門突然被人輕輕敲了兩聲,我一怔,下意識地問了句「誰呀?」
「嗯,大太太答應的親事,家裡的境況不錯,只是我,我丈夫身體不是很好,但是對我……對我還好,這回是公婆讓我來這裏長長見識,順便再帶些貨物過來,這裏的親戚對我也很好,帶我四處見識……」徐丹萍的回答顯得有些零亂,她似乎在拚命表明自己過得很好,說完她又做小服低地笑了下,笑容里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應該是一種認命之後的幸福感。我不禁愣住了,認命也會變的幸福嗎,我忍不住看了丹青一眼。
「清朗,」秀娥突然悄悄走上來扯了扯我的衣袖,我回頭看她「怎麼了。」
「喔,對不起啊,有事嗎?」我趕緊笑著問了她一句。潔遠一愣,然後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不明所以的看著她,潔遠邊笑邊指著我後面,「到家了,我的大小姐,你不下車,我怎麼下去啊,笑死人了,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剛要進入大廳,門口的侍者恭敬的領了幾個人進來,我隨意的掃了一眼,一愣,領頭的竟然是蘇雪瑩,我下意識地躲在了厚重的簾幕後面。「雪瑩,咱們今天吃什麼呀,」一個我也認識的女同學一邊摘著自己的皮手套,一邊問,旁邊的幾個女孩隨聲附和著。蘇雪瑩揮退了侍者,有些不耐煩地說,「我怎麼知道,等我那個堂嫂來了問她吧,今天是我爹出錢叫我請她來吃飯的,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唄。」那幾個女孩看她臉色不佳,彼此面面相覷了一會兒,一個女孩才小心地說,「雪瑩,你們家怎麼還有那樣的親戚啊,看著挺……呵呵,」她乾笑了起來。
那邊的說笑聲越來越近,丹青冷冷地哼了一聲,「你好自為之吧,」說完沖我和秀娥使了個眼色,抬腳就走。我和秀娥趕緊跟了上去,正想著要不要拉丹青抄近路,就聽見蘇雪瑩嬌氣的聲音在背後響了起來,「堂嫂,你在這兒幹什麼呀,我們等你半天了,你……,」她話說一半突然沒了聲音,然後又聽她調高了調門,「喲,你怎麼跟她們撞上了,還真是出門遇貴人啊,嫂子,雖說你嫁入我們家已經算是攀了高枝了,不過還是比不上有些人,那可真是麻雀變鳳凰啊,你們說,是吧。」幾聲竊笑聲頓時響起。
我倆對視了一眼,同時「撲哧」一笑,「好久沒在一起睡了,清朗,你今天怎麼這麼晚還沒睡,」丹青邊說邊幫我又掖了掖被角兒。我一笑,自然不能說今天發生的事太多,想得頭疼所以睡不著,「沒事兒,可能是在貝克咖啡喝多了,雖然困,但就是睡不著。」
丹青一笑站了起來,「沒什麼大事兒,放心吧,就是不太舒服,咱們走吧,清朗。」
屋裡的人顯然被這聲巨響嚇了一跳,張嬤嚇得驚叫了一聲,手裡的披肩外套也落在了地上,那個經理端著個茶盤好像正在和潔遠說什麼,這會兒他彎著腰,扭頭吃驚的看著我。潔遠手裡正端著一杯茶慢品,她半張著嘴,喃喃地問了我一句,「清,清朗,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喔,」我點了點頭,跟著出來的潔遠卻奇怪的說了聲,「咦,我媽怎麼來了?」我一怔,扭頭看去,果然霍家的那輛汽車正停在一旁,心裏突然一擰,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讓我心跳加速了起來。
「喔,好呀,」我點點頭,丹青轉手扯出了我們背後的枕頭,用手拍鬆了,這才拉著我躺下,又把被子給我裹好,甚至像小時候一樣,用手輕輕地拍著我的背部。我本來想笑,卻發現自己眼睛酸熱起來……我啞聲說了句,「姐,你一定會幸福的,」丹青聞言睜開了眼,看了我一會兒,她秀麗的臉龐上都是溫柔,「嗯,我幸福也一定會讓你幸福的,」說完她做了個鬼臉,玩笑似的說了句,「也給你找個好丈夫。」
秀娥拉了拉我的手,又偷眼瞄了下丹青,丹青卻好像什麼都沒聽到似的,依舊不緊不慢的走著,只是背脊挺得筆直。前面拐個彎就是大廳了,我忍不住加快了些腳步,想快點離開這是非之地。「雪瑩,你別拿我開心了,什麼麻雀鳳凰的,咱們走吧,」徐丹萍賠笑的聲音響了起來,蘇雪瑩哼笑了m.hetubook.com.com一聲,然後說了句什麼,我也沒聽清。看著丹青已經轉過了彎去,我和秀娥趕緊就跟了過去,剛轉過彎,就聽見徐丹萍驚叫了一聲,「你說什麼,她就要結婚了?!」丹青的腳步頓了一下……
「吱呀,」這扇門多少有些沉重,秀娥費了點力氣才把它退開了,她邁步前行,我緊隨其後。「哎喲,」我忍不住低叫了一聲,前面的秀娥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停住了腳,著急跟上的我猛地就撞上了她的後背,她頭上別的花卡子一下子掃過了我的眼睛。
丹青的表情變得有些怔忡,看著徐丹萍小心翼翼地笑容,她突然輕嘆了口氣,但沒有再說話,抬腳就想走,「真受不了,我那個堂嫂不是掉茅坑裡了吧,這麼半天還不回來,」一個熟悉的抱怨聲從不遠處傳了來,嬌笑聲中,就聽見一個女孩戲謔的說,「雪瑩,你講話怎麼這麼難聽,看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跟鄉下人才呆了才幾天啊,你也粗魯起來了,呵呵。」
我迅速的環顧了一下四周,丹青竟然不在屋裡,「潔遠,丹青呢?」我強自鎮定地笑問了一句。「丹青?」潔遠眨了眨眼,下意識地回答了我的問題,「喔,她也去盥洗室了,你們沒碰到嗎,哎……清朗,你別走啊,到底出什麼事兒了,秀娥……。」
見方萍蹙著眉頭還是不放心的樣子,我只拍拍她的手,告訴她,「你說過的話我都記得的,放心吧,」雖然我對六爺他們的看法和方萍,霍先生這樣的人截然不同,但我還是很感激和珍惜方萍對我這個朋友的關心。
秀娥用她冰涼的手指掰下了我緊捂住她嘴的手,她驚恐地看了看我,又膽戰心驚的看了一眼那遠去的背影,然後哆嗦著說,「清,清朗……我沒看錯吧,二小姐,她,她怎麼會在這兒呀……」
「啊……,」我長長地打了個哈欠,明明很困,困的太陽穴生疼,卻說什麼也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一會兒,被子都被我絞成了一團。沒辦法,我還是推了被子坐起來,將枕頭墊到了背後,然後再把被子拉到下巴上,就愣愣地看著壁爐里跳躍著的火焰發獃,今天發生的一切,立刻就如同走馬燈似的在我眼前轉著。
丹青一愣,「你結婚了?」
「啊,」我看看方萍又看看潔遠,她什麼意思?潔遠用手肘推了方萍一下,然後對我說,「別聽她胡說,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走吧。」我也無所謂,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潔遠和方萍之間的擠眉弄眼我也不想探究,只是安靜的跟著潔遠回了家。
「行了,你們不用說得那麼客氣,」蘇雪瑩白了她一眼,「她是我鄉下堂哥剛娶的媳婦,送來上海見見世面,本來就是小地方的人,也不是正室生的,家境勉強還配得上,我也懶得問她具體情況,無非就是個小地主罷了。要不是我那個堂哥體弱多病,需要衝喜,那輪得到她呀,大字都不認得幾個,哼。」
突然丹青一笑,臉上的表情柔和了起來,她慢聲說了一句,「不過,就算認錯人了,你叫我一聲姐姐,那也算是緣分,我收下就是了,這位妹妹,老話說得好,相逢何必曾相識,我也就不和你多說了吧,嗯。」看著丹青溫和的笑容和毫無笑意的眼底,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徐丹萍怔怔地聽完了丹青的那番話,眼睛一眨再眨,然後好像突然明白過來丹青話里的意思,就用力的點著頭,急於表白似的說「我,我明白,明白,姐……不是,我,我是說,我明白……」
她對面那個苗條的人影卻好像打擺子一樣的哆嗦著,她背對著我們,無法站穩似的用一隻手撐在牆上,用力到指關節都發白了。聽到我的聲音,她好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一下子就不抖了,等了會兒才慢慢地轉過了頭……她的眼睛瞬間就睜大了,好像見到了鬼一樣,秀娥有些害怕的往後退了一步,我下意識地扶了她一把,秀娥一把攥住了我的手,只覺得她手指冰涼。
雖然她的手拿開了,我還是忍不住的又笑了兩聲,丹青笑著瞪了我一眼,幫我把頭髮往後捋了捋,然後就和我又靠在了一起。「我也不知道,反正今天晚上就是睡不著,可能是看見那些禮服,再想想過幾天的婚宴……,」丹青又開心又含蓄地一笑,「因為睡不著,就來找你,想看看你睡沒睡。」
徐丹萍一愣,她迅速的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頭髮,儘管那些一點都沒有凌亂,然後就緊張地向走廊盡頭處張望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臉色陰沉起來的丹青,趕忙低了頭。丹青回頭往那邊看了一眼,然後就上下打量著徐丹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說的那些所謂親戚,就是指蘇家人?」
「好了,你別說話,」霍夫人厲聲說了一句,潔遠被嚇得哆嗦了一下。「媽,你不要這樣……」從書房裡跟出來的霍先生眉頭緊鎖地說了一句,他的臉色很難看,與昨晚意氣風發的那個人判若兩人,一向修飾整潔的他這會兒看起來有些不修邊幅。
「好了,好了,你再嚇到我們清朗,改天有機會你們再聊,咱們先去辦正事要緊,」霍先生玩笑似的說了一句,然後扭頭對我說,「清朗,回頭跟你姐姐說一聲,我出去一下,有點急事,晚上有可能不回來了。」
「喔……對了,姐,我忘了問你,你日子定了沒有,」我靠在丹青的肩頭輕聲問了她一句,丹青歪頭用臉頰親密地蹭了蹭我的額頭,「也就是最近了,因為請帖什麼的都要提前印製,長遠說,一定要讓我有個風風光光的婚禮,訂婚就先當練習了,」說完她幸福地嘆了口氣。我抬眼看了看丹青,爐火的微光折射在了她臉上,顯得她的面部表情萬分柔軟,那樣柔和的線條真是難描難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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