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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鎖瑤台

作者:橘花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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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親事

第九章 親事

【我等到你了……】
白琯氣得臉都青了。
我忍不住笑了:「我幼時學字學了三年,寫得比你現在還差……」
我開個玩笑,你可千萬別當真。
我看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我想,定是藥師如來在護著他。
他的手下有氣無力地答:「少爺,老爺關你禁閉的時候可是連我們一塊兒罰了,每人板子挨了三十,伙食里的魚也減了,肉也裁了,這幾天哪裡吃得飽飯?而且咱們舉得已經夠高了,你再自己往上頭竄一下。」
思及往事,陣陣悵然,學什麼都學不會,我當年天界第一鈍仙童之稱,非浪得虛名,也虧得師父好耐心,怎麼也不肯放棄教導,我才能有今天。今日為師,我也不可能因徒兒笨拙,便失去耐心,定要更費心力去教導。
丫鬟們忙陪著主母掉眼淚,還要不停勸慰。
我搖頭道:「我事事不行,只勝在有耐心。一年學不成便學兩年,兩年學不成便三年,只要堅持學上一兩千年,天下便沒有學不成的事了。」
魔族嗜血好殺,從不掩飾自己的慾望,這頭像狼一樣的強悍男人,定是魔族上位者。
我噴了……
白琯見到我,迅速丟下掃把,鼓著可愛的包子臉來告狀:「他欺負小孩!」
我拉過周韶的手,一筆一劃教他寫。
周韶:「我還沒下手!心裏想想也不成嗎?!」
此魔法力高強,三招兩式,竟能將我克制到絕境,憑他的手段,若真要侵犯我,輕易便可得手,何苦要兩次調戲相逼,卻按兵不動?
矛盾重重,如理不清的綉線,我覺得這件事沒有一樣說得通。
周氏大爺也紅了眼眶:「總算懂事了。」
我覺得自家徒兒沒死,他們哭得不像話,急忙從暗處走出,像周老爺子行禮道:「我已與周韶詳談,他對往日追悔莫及,願意好好向學,故過來求教,望老太爺成全。」
後面跟著軟弱男子聲音:「父親,我中年得子,周家就這一根獨苗苗,你打死他豈不絕後?書這玩意不讀也算了,反正我們家大業大,養得活他,將來指望重孫子便好。」
白琯問我當時周老爺子的對話,然後用很詭異的眼神看著我,小聲說:「周老爺子是怕你……為錢勾引他孫子,或者受他孫子勾引,還不如先把窟窿塞上,也讓你專心教書,萬萬別起其他念頭。」
白琯鄙視地看了他兩眼,很自覺地研墨,提筆,認認真真在白紙上寫下幾行很不錯的大字。我覺得他的字體有些像和-圖-書師父,卻沒有師父的淡雅內斂,極為豪放,帶著幾分囂張跋扈,銳氣逼人。
第二日,周家管家便送來了四百兩銀子束脩,硬逼著我收下。
周老爺子談性甚濃,嗦嗦叨叨了半個多時辰才說完,周氏夫妻也過來千恩萬謝,只有周韶愁眉苦臉,百般不耐煩地練完大字,在我嚴厲的眼神下,乖乖回家去了。
屋外白琯又催了:「師父姐姐,周韶那混小子又爬牆了!」
周家眾人聞言,又是一陣沉默。
「不合常理」四字他念得很重,似乎在強調什麼,倒讓我迷糊了。
不省心的孩子需要開小灶。
白琯也將視線轉過來,我玩著手中茶杯,羞愧道:「我天資真的不行,學琴學了二十年才分清五律,學字學了十年才辨出好壞。」
管家搶先表忠,激動得不能自已,老淚縱橫道:「老爺,少爺終於開竅了。」
莫非這不是夢?
惡魔般的男人,他按捺著慾望和誘惑的話語,一遍又一遍在腦際浮現,卻不真實。倒像是施展了變音術改裝后的聲音,這是最基本的小法術之一,無論神仙妖魔鬼怪,幾乎人人都會,很難辨別,我和藤花仙子也經常用這種法術捉弄彼此。
我拿出筆墨,細細裁成兩份,在桌上鋪開,正色道:「師兄弟應和睦相處,吵架實屬不應。以後萬萬不可,既然周韶有心向善,今日過來求學,那就和白琯一塊兒抄書練字,修身養性。」
我是不是又做春夢了?
周家老爺子怒道:「放屁!統統閉嘴!」
周韶聳聳肩,無所謂。
周韶:「我還知道小人難養也!」
如果他不想要我,為何夜夜相逼?
白琯護師,立刻舉著掃把衝過來,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不停拍打周韶的腦袋:「不學無術的傢伙,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以前魚肉鄉里,欺男霸女的醜事,你滾回去!別想吃我師父的豆腐!」
白琯神色一黯,低下頭去。
白琯:「師父姐姐高貴端莊,你這猥瑣念頭快快收起!」
我來到周韶身邊,取過他的筆,照著字帖,細細示範講解,再將筆遞還,周韶耐著性子,又寫了幾個字,嘆氣道:「美人師父真厲害,寫得比我爺爺的字還好,可惜我笨,怎麼教都是不成的。」
這還是夢?
受哭聲影響,周氏夫人也「哇」一聲哭出來,撲上前摟著周韶,開口閉口只有四個字:「我的兒啊……」
周老爺子點頭:「他想什麼我是知道的,可不管他和_圖_書抱什麼目的,肯學習總是好事,說出去也好聽些。既然他肯聽你話,還請宇先生不計前嫌,多擔當些,好好約束他,莫要使讓他名聲更惡劣下去。」
白琯:「呸!你能知道幾句聖人的話?」
七八個下人,四五個丫鬟,並周家老爺子和周韶父母,氣勢洶洶沖入我家大門,欲捉拿逆子,興師問罪。
周韶不信:「你哄我呢,我天天玩,不念書,爹娘又寵我,從不強迫,字寫得自然差,你那麼認真,怎可能學三年還不如我?」
想到昨夜他的舉動,我胸口有些疼痛,只覺那微涼而粗糙的大手,依舊在身上肆無忌憚地遊走,帶來被蛇束縛的可怕。他結實堅硬的軀體貼在我身上,如岩石,如鐵塊,令人戰慄,吞噬一切的慾望,讓我第一次意識到男女之別,意識到實力差距,意識到他舉手之間,便能讓我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我暗道,定是龍王爺奉命,格外看護的。
周老爺子回頭看一眼在父母懷裡掙扎的周韶,皺眉道:「他是獨子,素來被寵壞了。這方圓百里名聲也壞透了,已到議親年歲,但凡有頭有臉清白人家,都不肯將女兒許給他,那些攀附或名聲不好的人家,我亦看不上。所以我和他爹娘,為此事都快操碎了心。年下我升巡撫,打算去地方大戶人家替他尋一門親事,求個厲害美貌的媳婦回來好好管教他,好歹求先生讓他這兩年收斂收斂性子,讓我在別人面前也好開口贊一句他已改過向上。」
如果他想要我,為何不下手?
周老爺子看看我的臉,又看看自家孫子的臉,似有醒悟,忙請我去牆角,私下談話。
周老爺子又說:「他沒出生時,周氏的身體有些病怏怏的,出生后,病立刻好了,我也連連陞官,家境一日好過一日。算命的說是這孩子帶來的福氣,所以家裡人對他特別寵愛,養成驕縱性子。」
白琯說:「師父姐姐的笛子吹得極好。」
周老爺子見我寵辱不驚,更加歡喜:「先生真名士也。」
周老爺子為官多年,經驗老道,回過神來,快步走去檢查,確認周韶抄的是《詩經·相鼠》,不是淫詩艷詞或春宮文,再次驚立當場,結結巴巴問管家:「他不是給鬼怪附身了吧?」
周老爺子摸著鬍子笑:「他確實是個有福的,出生以來,此地便風調雨順,沒遭過飢荒。」
「老爺,你怎能這樣說自家孫兒?」管家也半信半疑地看了半響周韶,「要www.hetubook•com•com不,找個道士來看看?」
周老爺子用怪異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臉上堆笑道:「你做周韶的先生,此子又格外頑劣,自是不易。我定用最厚束脩謝你,還請你不要對他客氣,嚴師出高徒,該打便打,該罵就罵,他若仗勢欺人,做出什麼『不合常理』的行為,萬萬別客氣,來信告訴我,我給你厚賞,再命犬子好好修理他。」
我解釋:「自然,修仙先養性,習字是最磨性子的,你師公曾說,你要慢慢磨墨,細細落筆,耐著性子打框架,全神貫注,一筆一劃不能出錯,這些都是水磨工夫,需要天長日久的研磨。人道字如其人,不如說是由字觀心,字寫得好不好不打緊,最重要的是讓你的心不再浮躁……」
「等等!我這就起來。」當著徒兒面睡過頭,實不應當,我亡羊補牢,一邊大聲應道,一邊迅速從床上跳起,整衣梳妝,疊被時,一片潔白梨花花瓣偷偷從床上閃出,輕飄飄滑落地面。我驚詫地拾起花瓣,卻見花瓣鮮嫩,斷口處極新鮮,不像落花,倒像是有人從樹上摘下來的。
我贊同:「正是。」

白琯在旁邊冷笑一聲,並未答話。
群仆聞言,立刻齊心協力,又將他托高了些,助他爬上牆頭。
來勢洶洶一行人,化作石雕,嘴巴張得老大,幾乎能塞進我昨天討價還價用五文錢買的鹹鴨蛋。
颯颯冷風吹過。
白琯罵道:「你就想魚肉我師父!」
「師父姐姐,你還沒起床嗎?」
周韶燦爛無比笑道:「原來如此,是師弟失禮了,請師兄見諒。」
我沾著梨花瓣,臉上燥熱,既恐懼又懷疑,遲遲做不出決定。
管家愁眉苦臉,低聲勸道:「老爺,別急,有話慢慢說,閉嘴放屁成何體統啊。」
白琯頓了一頓,抬頭將他上上下下掃描一通,拖長語氣,冷笑道:「原來你還是大人?」
凡間收徒的規矩太奇妙。
大概是我反應得太爽快,周老爺子窒了一下,繼而大喜,連連點頭道:「先生明白事理,那就好了。回頭我便讓人送二百兩銀子做禮金。你在此鎮行走,若遇到難事,也可上門說道說道,能幫的必幫,若能讓韶兒考上童生秀才,我定向朝廷舉你為官。」
周韶聽罷,用壯士斷腕的決心,接過筆墨,照我給他寫的字帖,彆扭地塗抹起來,每個字都寫成圓乎乎的,不小心還撒上一滴墨。我在旁邊看了會,有些驚嘆,覺得書香門第的孩子,www•hetubook•com•com長到那麼大,很少字會差到這地步,他不學無術的水平真高。
我立刻現身,糾正周韶的錯誤:「白琯入門比你早,他是你師兄。」
周韶怒道:「一群不中用的傢伙!再不使點勁,待爺爺走後,甭想爺再帶你們去楚歌樓風流快活!」
一個要送,一個要推,鬧得不可交開。
周韶:「聖人有雲,食色性也!我本凡人,你想滅絕人性嗎!」
兩人先客套幾句,他嘆氣道:「你甭提了,自家孫子是什麼德性,他為什麼要過來老實學習,我能不清楚?」
周韶挺了挺胸脯:「小鬼,我比你高一個頭呢!」
「別吵了,」我全身無力,制止他們胡鬧。揉著額頭,想到未來悲慘教徒生涯,坐在藤椅上,發了半響呆。最後拿出筆紙道,「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緣分皆天定,既然收了你們為徒,我自當一視同仁,用心教導。你們也應恪守師徒本分,尊師重道,不要有越軌之心,否則我決不輕饒。」
白琯:「我聽見他說想吃師父姐姐的豆腐!」
門外傳來鬧哄哄的聲音,周家老爺子的吼聲如雷貫耳:「那小兔崽子呢?!他又去哪裡浪蕩了?都是你們這不中用的,寵得他無法無天,將來丟盡我周家面子的只有他,倒不如趁早打死,以免後患!」
我堅持:「人非頑石,更何況頑石也有感化的一天。」我這塊玉石不也成了仙?
周韶不甘示弱,他眼一閉,顫巍巍地跳下牆頭,也撲過來告狀:「他欺負師弟!」
我匆匆穿上衣衫,簡單將長發攏在腦後,衝出房門,取青鹽漱口后,用涼水狠狠洗了把臉,強行將不自在盡數壓下,恢復鎮定,變做師父模樣,去看牆頭。
周韶正手足並用地翻牆,還時不時對牆那頭怒吼:「你們幾個吃飽飯沒有?用點力!再托高點!否則爺翻不過去了!」
白琯無奈扶額,拉我去屋內道:「師父,凡間收徒都要給錢,若你不收錢,他們會認為你不盡心。這四百兩銀子是二十戶中等人家的一年收入了,不是小數目,顯然周家為那登徒子,對你格外看重。」
周氏夫妻揉揉眼,不敢置信,再揉揉眼,還是不敢置信。
周老爺子回憶往事,喜上眉梢:「他從小到大,連個風寒都沒得過。」
莫非……
周韶正和毛筆奮鬥,給嚇得渾身一抖,身上又沾幾滴墨水,也不敢擦拭,低頭道:「爺爺……」
我暗示,「周尚書請放心,周韶是個有福之人,這輩子必大富大貴,心想事和圖書成。」
他娶媳婦,我喜之又喜,立刻贊同:「他確實欠漂亮又厲害的媳婦收拾。」
周韶死皮賴臉道:「我就是不學無術,才來和師父好好學習,定要洗心革面,改過向善,從此不再欺男霸女,魚肉鄉里。」
師父啊,你不收我束脩,還給我那麼多好東西,莫非另有居心?
更重要的是,我從未下過凡間,甚至極少離開解憂峰,他為何認識我?為何要等我?
我獨居解憂峰,深居簡出,從不認識魔族之人,他何須用變音術呢?
我茫然點頭:「確實挺不好的。」
周韶純良無比搖頭道:「沒有的事,小孩子別亂猜,待會師兄給你買糖吃。」
我在被窩裡迷迷糊糊睜開眼,卻被正午陽光透過未掩緊的窗縫,刺得眼睛發疼。頭腦再次空白,隱隱約約記得昨夜之事,如夢似幻,恍若曇花一現,無半分真實。
我困惑:「凡人不是最愛錢嗎?為何我不要,他們還要往我手中塞?」
周韶很是受用,寫字越發認真,白琯沉默不語,改寫小字,字越寫越出框,片刻后道:「師父,我寫不好小字,你也來教教我。」
然後是女子的哭訴聲:「公公,我就這個兒子,還指望他養老送終,你要打死他,還不如先打死我,子不教母之過。」
周韶丟臉丟到姥姥家,表情很凌亂,他縮縮肩膀,又摸摸自己屁股,義正詞嚴道:「我覺得自己平日浪蕩,太傷爺爺和父母的心,決心以後跟宇遙師父好好學習,從此不為非作歹,認真念書。」
我知道,定是福祿壽三仙在暗中照顧。
我對錢沒概念,並不放在心上,含笑應了,然後推道:「我收徒兒是與他有緣,周韶人雖懶惰,心腸卻不壞,更得滿天神……嗯,他能學好,我便歡喜,哪有收錢的道理。」
周韶滿臉苦相,搔頭抓耳道:「修仙也要念書?我……我從來不愛讀書,也寫不好字。」
我拜師的時候,可沒給過師父半文錢,如今徒兒逼我收錢,是萬萬不敢的。
白琯在門外敲著房門,不安叫喚。
周老爺子見我很不上道,咬咬牙,更強調地說:「我這孫子,雖無大的劣跡,但沾花惹草,當街調戲小媳婦大閨女之事是常有的,就連美貌男子……他也……唉,說出來有辱家風。」
我見他們倆都上進,安心去廚房,照樂青教導的做飯方式,先拿量具秤過水米分量,丟入鍋內,打開他給我配搭好的調料包,認真給大家煮菜粥——這是我目前唯一做出來能讓大家吃入口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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