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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鎖瑤台

作者:橘花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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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烙印

第十六章 烙印

世界再度天暈地轉,陷入無邊黑暗。
未料,宵朗收回指尖,緩緩起身,竟移過油燈,將其點亮。
我問他昨夜之事。
「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掌握中,」宵朗的聲音透著深深的寵溺和無奈,就好像在教訓不聽話的孩子似的,「你是我的女人,我的嫉妒心很強,不能容忍你身邊有別的男人。」
月瞳更沮喪了:「師父主人,你不喜歡我?」
我想,兩人一起睡了半宿,確實算是陪他睡覺了。心裏悲憤欲絕,眼眶一紅,囑咐月瞳:「你不要將這事到處聲張,否則怕惡魔殘忍,來取你們性命。」
他點了我的昏穴。
我莫名其妙:「我又不是玉兔,玉和貓能有什麼緣?」
狐妖的幻術很不錯,月瞳的變化都是她教出來的。若是她和魔族聯手,宵朗的身份便很容易造假,而且可以派無數飛禽走獸在我身邊刺探消息。可是我最不能理解的是魔族的目的,難道真的是想我陪他睡覺嗎?
忙忙碌碌到傍晚,兩人傷勢都穩定下來。月瞳先清醒,趴在籃子里,瞪大圓溜溜的眼睛,還試圖爬起來走幾步,神態有些迷糊:「師父主人,我怎麼了?」
我將白琯拉到身後,敷衍道:「我當然信。」
我最不希望妖魔藏身在三個徒弟間,我痛恨懷疑自己徒弟的師父,可偏偏不敢不去懷疑。若每日胡思亂想,疑神疑鬼的猜測,這種生活簡直讓人崩潰。
白琯冷笑道:「宵朗好手段,幾句話讓你心神不寧,讓你猜不出他目的何在。」
我的處境很被動。
我伸手亂摸,抓到一個硬邦邦的物品,也不知是什麼,直接往他頭上砸去,尖叫道:「我沒有男人!你滾!快滾!」
這貓妖也沒笨到家。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師父被無數鎖鏈鎖在血池地獄里,看不清容貌的男人在旁邊持劍抵著他的脖子,然後一刀刀將他凌遲。我放聲大哭,卻哭不出聲。師父只對我了句話,好像是「別看。」
毛筆的觸感在大腿肌膚處盤旋,墨痕冰涼。
入夜,月瞳化作貓型,靈活地爬上屋檐想監視,被我拖下來丟回房間。沒想到白琯抱著被子,穿著睡袍,赤足跑來我房間道:「師父姐姐,我不像周韶好糊弄,你脖子上的紅斑就別瞞我了。月瞳雖然什麼都不肯說,但他神色閃縮,還想在你房外守夜,這裏面絕對有問題。你是打算老實告訴我,還是讓我自己去查?」
白琯輕輕彈指,笑著對我建議:和圖書「師父姐姐,我在這裏陪你吧。若我是宵朗,你就算抵抗,也是逃不掉的。若我不是宵朗……至少可以讓我保護你,就算不濟,也有個商量的對象。」
宵朗吻著我的發,在耳邊低低呢喃:「你是我的女人,恨也好,愛也罷,你永遠只能想著我,不能愛別人……」
窗外忽然傳來月瞳撕心裂肺的叫聲,然後一片沉寂。
月瞳恍然大悟:「師父陪他睡覺了吧?」
我想起宵朗讓人毛骨悚然的氣息,喝道:「胡鬧!你應該有多遠躲多遠,不要給我添亂。」
宵朗饒有趣味問:「你能怎樣?」
月瞳傻乎乎地說:「我見師兄要去陪師父睡覺,所以也想去。正收拾被鋪時,忽然聞到魔氣,還來不及出聲,有根長箭從窗外射入,我肩膀很痛,嚇得叫了一聲,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就算逃出他掌心,也無法靠近別的男人。
宵朗又問:「你師父也不管了?」
我建議:「我和你素未相識,不過天譴一劫,有了些牽扯,並不期望你報恩。我如今遭劫,那名惡魔號稱宵朗,貪婪無邊,手段高明,我卻逆天改命,散盡法力,難以與他抗衡,恐怕是回不了天界,但我是上位仙人,出事天界定會追查。若你害怕狐妖報復,繼續過苦日子,我可修書一封,將你交託給樂青,讓他在天界派人下來時,送你去藤花仙子處,她是我好友,為人溫和善良,定會善待你的。」
空氣似乎不再流動,透不過氣來,白琯抱著我發抖,依舊壯著膽子罵道:「連臉都不敢露,只敢偷偷摸摸來調戲女人的淫賊!有什麼資格要娶我家師父?」
「你騙人,你不會不喜歡我的,」月瞳倔強的性子不知為何發作起來,他死死地看著我道,「我寧死也不要和狗在一起,我也不怕惡魔,師父主人你不要趕我走,我雖笨,會慢慢學,我會幫你暖床鋪被,而且……你是物仙玉瑤,我是貓妖月瞳,我們本來就是有緣的。」
他說得百無忌憚,我聽得面紅耳赤,最後決定不恥下問,弱弱地問:「什麼是男女之事?」
宵朗說:【你永遠也不能愛別人。】
我「淡定」地拉月瞳去門外,抓著他脖子搖了數十次,小白貓的腦子終於轉過彎來,明白我脖子上的紅斑是特大號蚊子叮出來的真相,並斬釘截鐵和大家保證:「絕對不是歡愛痕迹!我眼睛很好,沒看錯!」
宵朗似乎胸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成竹地笑起來,笑得我心虛后再問:「主意不錯,若你師父不在我手上,你便去魂飛魄散,若你師父在我手上,我便讓他陪你一起魂飛魄散。這筆買賣,你確定要賭?」
「他來了?」白琯剛剛說得英勇,此時也不免害怕,緊緊抓著我衣角,不敢放手。
「你胡說八道!」我罵道,「若敢動我徒兒,我便……」
細微的刺痛從腿上傳來,我微微抽搐了一下。
「嗚嗚……」我想著他殘忍手段,擔心白琯月瞳,心裏焦急,可拼盡全力,也說不出完整句子。
可是,一件黑袍輕輕落下,遮住我的雙眼。
我猶豫道:「他很瘋狂,我不相信他只是為了想娶我做出那麼多事。」
貪魔,為擁有想要的東西無所不用其極。
宵朗已然不在,大腿根部隱隱作痛。
我覺得和徒弟討論這個話題實在丟人,視線飄忽地看向腳尖,不敢抬頭。
我害怕得哭濕了枕頭,接受隨後而來的命運。
宵朗淡淡地說:「撒謊。」
月瞳愣住了。
月瞳的眼睛閃亮起來:「師父主人,你在心疼我?」
他太聰明了,我瞞不過去,只好將事情老實說出,並追問:「你昨晚睡覺時,有沒有聽見院子里有什麼聲響?」
明明仇人在側,卻無力反抗,連想死都死不了。
醒來時已是清晨,麻雀在梨樹上嘰嘰喳喳鬧個不停,帶著濕氣的空氣從開著的窗戶中闖入,我迷迷糊糊地摸一把臉,眼角滿是橫流的淚痕。
月瞳還在喋喋不休:「那頭大笨狗是靠不住的,看他那副賊眉鼠目模樣,還和老鼠混一起,肯定不是好人,你也要防著他。這天底下最可靠的就是貓!我以後晚上不抓老鼠,守在你門外,如果惡魔來,我就……就先勾搭了他!讓他不欺負你。這樣師父主人就不會不要我了吧?」
月瞳給嚇得抖了抖,堅持到:「我是好貓,師父主人是好人,你趕我走,我也不走。」
我還能做什麼?
他說得有理,宵朗並不希望被人看見自己的真面目,不會出現外人面前。他要留著我徒弟做威脅籌碼,也不會輕易要他們性命,將徒兒留在這裏,反而是證明他們清白的最好機會。如果他們不是妖魔,我籌算退步,也可以從容得多。
他成功了。
「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麼殘忍,對喜歡的女人,總會留一絲餘地。」宵朗慢悠悠地吐著溫柔話語,一件件撕下我的和圖書衣衫,外袍、中衣、肚兜、褻褲……
月瞳雖受傷,但相比之下,還是蠻精神的。他見我神色難看,便自告奮勇幫忙看著白琯,讓我去休息一下。
燭火照耀在窗紙上,剪出一個高大男人的身影,他靜靜地站在院里,良久,嘆了口氣,輕聲問:「阿瑤,你真不相信我愛你?」
我清醒過來,不及細思,隨手拖過幾件衣服披上,衝出門去找徒弟。
活路在哪裡?
白琯問,「師父姐姐,你確定不是夢嗎?」話未說完,他自個兒也直搖頭,「若是夢,怎會留下痕迹……妖魔說,他就藏在我身邊。師父姐姐,你可疑我?」
月瞳滿不在乎地聳聳肩:「是南月山的虎妖,床上特別喜歡聽人慘叫。我那時不知,只顧著笑,結果挨了一烙鐵,痛了半天。他也真是的,如果喜歡聽人哭,就早些說啊,他不說我怎麼知道?他說了我馬上可以哭得驚天動地,包君滿意。」他說到這裏,忽而頓了頓,大驚失色地拉著我問,「那個惡魔,不會也這樣欺負你吧?我告訴你經驗啊,如果打得過,就幹掉他。如果打不過,就要聽話,他讓做什麼就做什麼,說不準還能享受一二,如果硬頂會更倒霉的。」
不知道對方招式落處,就不能拆招。
師父,我看不到。
我硬氣道:「誰知道你是不是騙我的!我師父法力無邊,怎會輕易被你捉住?」
我說:「他大概用了迷魂的法子。」
我對死纏爛打的傢伙沒辦法,便叮囑:「如果出事,你就帶著白琯他們儘快逃,我大概會答應他其他條件,儘力保你們周全。至少,宵朗無論有什麼目的,都應該不是你們。你們留在我身邊,我心有顧忌,反而更危險。」
濃濃的梨香味帶著魔氣,穿過窗縫,緩緩飄來。
我趕緊將這不怕死的傻瓜拉住,解釋:「小孩不懂事,勿怪。」
我很快便赤身裸體,大片肌膚接觸冰冷空氣,冷得人不停顫抖。
月瞳很傷心,垂著耳朵不說話。
我絕望地看著隔著黑布隱隱透過的光芒,人影晃動,彷彿是他在暗自竊笑我的無用。過去,我清心寡欲,順波逐流,沒有物慾,不在乎生死,極少奢求什麼。如今前所未有的恨在心裏滋長,不惜一切代價逃離這個男人,或殺死他,已成為我最深的慾望。
白琯倒在院子里,他的右臉頰被割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唇色蒼白,發著高燒,不停發抖。我急忙抱著他往房間趕,卻見月瞳已變和_圖_書回原形,氣若遊絲地倒在房間地上,一根長箭貫穿他的肩膀,鮮血滿地。
白琯狐疑,沒有多嘴。
我用魂絲鎖住他們魂魄,將好不容易恢復的一點點仙氣統統渡給他們,然後處理傷口。幸好我藥理甚熟,又能用魂絲織補傷口,白琯發燒嚴重,卻沒傷到致命處,而月瞳是獸妖,天生恢復力勝人一籌,倒也撐得過去。
怎麼算都是我吃虧,我氣得眼裡汪汪,張口想咬他。卻被順手推倒,他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根綁仙索,將我雙手牢牢反綁在後面。隨後用幾根銀針在身上穴位刺了幾下,一股冰冷魔氣透骨而入,衝散了我體內僅存的些許仙氣,封閉血脈,渾身癱軟無力,彷彿連喉嚨都僵硬了。
他伸出手要替我擦拭眼眶,白色長袖輕輕滑下,露出如玉似的肌膚,小臂間盤著一道如蜈蚣般東扭西歪,尚未痊癒的燙傷疤痕。我伸手撫過他疤痕,忽然有些心疼,低聲問:「這也是他們燒的?」
白琯搖頭:「我昨夜似乎睡得特別熟。」
別說宵朗指名要的是我,就算他肯用月瞳來換,我也做不出這種賣徒弟求安穩的事,所以一口拒絕了這個不靠譜的提議。

我問:「你看到傷你的人嗎?」
我的腿又隱隱作痛了,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白琯很勇敢地站出來:「我是師父的徒弟!你是畜牲!」
「白琯!月瞳!」我費力從牆角爬起,摸索著地板,撞到銅盆,踢翻矮凳,急急忙忙要往門外沖。沒走幾步,就被一個強有力的臂彎摟住。然後聽見門窗被風關上的聲音,空氣再度沉悶起來,只余男人的溫熱氣息,隔著衣衫,透過肌膚,在徘徊留戀。
周韶傻乎乎的,聽一句就點一次頭,滿臉「原來如此」的神色。
「師父主人,你不要難受,我知道陪討厭的傢伙睡覺是很痛很討厭的,」月瞳睜大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著我,純色黃金、碧藍天空中蘊含水汽,他拍拍胸脯,堅毅無比地建議,「不如我來陪他睡好了。」
我說:「我寧可魂飛魄散,也不嫁你!」
我擦擦額上冷汗,鬆了口氣。只是此事難瞞在床上身經百戰的月瞳,必須解釋,卻難以啟齒,猶豫許久,才將他召來隱蔽處,小聲說:「那日天譴並非殺你,而是眾妖中混入一個窮凶極惡、□好色的惡魔,他曾偷偷來我屋內,動手動腳,說將來要禍害我們所有人,你們法力低微,我不敢聲張,所以……」
我匆匆和*圖*書回房,猶豫許久,終於解開衣服,往腿上看去。
什麼叫享受一二?這事有什麼可享受的?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他這句話的含義。
宵朗將我翻過,指尖滑過後頸,滑過蝴蝶骨,順著脊椎一直往下,在尾椎處略微停了一停,猶豫片刻,最終分開我的雙腿,停留在左腿根部,不停寫寫畫畫,似乎在思索什麼。
月瞳嘆了口氣,柔聲道:「師父主人,你告訴那傢伙,我長得比你美貌,技術也你強得,還是讓我來陪他睡吧,你是不成的……我喜歡師父主人,不喜歡你陪他。」
可是……
我說:「不想疑。」
我緊鎖眉頭,沒有回答。
他是變態。
草書的「宵朗」二字如毒蛇般盤踞在我的左腿根部,彷彿惡魔的符咒,帶著魔氣,刻入靈魂,一針一針地紋在我身上,直達本體。這是他專屬的烙印,洗不去,擦不掉,除非他死,都無法消失。沒有人願意和宵朗扯上關係,亦沒有男人能忍受喜歡的人身上,這個位置有別人的名字。
思量中,燈花已爆了幾爆。
宵朗隨手擋開,極耐心地勸告:「你三個徒弟,都有不軌之心,讓我惱火得緊,若不除了他們,如何消我心頭之怒?」
希望在哪裡?
宵朗要用徒弟來威脅我,我表現得越喜歡他們便越遭劫,白琯和師父長得相似,是萬萬逃不過的,我必須另想法子,其他人倒不如裝作不喜歡,早點打發掉。所以我狠心道:「你和周韶都是我迫於無奈收留下來的徒弟,其實資質魯鈍,心思不定,不適合修行。將來給師公看見,也會討厭的,倒不如早點好聚好散。」
狂風推開窗門,捲來濃濃殺氣,一股柔中帶韌的力量,擊上我胸前,仿若被水流衝擊般,無可抗拒地往牆角飛去。慌亂中,我拉不緊白琯的手臂,只聽他在黑暗中一聲尖叫,然後是重重的墮地聲,便再無聲息。
我知道,有些東西,心一動,就放不下了。
月瞳先是搖頭,后見我失望,趕緊發誓:「師父主人,雖然月瞳比較沒用,但你別失望,我下次一定認真看!」
「喵嗚——」月瞳遲疑片刻,笑嘻嘻地說,「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之緣!」他想了想后又擔心地說,「我乾娘大概是投靠了魔族的,近年來讓我陪睡覺的不少是作惡多端的妖怪,師父主人你要小心她。」
昏黃暗淡的光芒,瞬間充斥整個房間。我拚命扭頭,想看惡魔的臉。
宵朗笑了兩聲,反問:「你憑什麼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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