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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頭，直直面對蒼瓊，平靜地告訴她：「我拒絕你的提議。」

蒼瓊問：「就算你拼上一條性命維護天界，將來他們也未必會領你的情，可是我卻能無條件地維護你，甚至可幫你教訓我那胡作非為的弟弟，讓他不能再輕舉妄動。玉瑤仙子還在猶豫什麼？你最愛的人就在身邊，只要點點頭，就能享一世安樂。」

無數條魂絲從我體內，像逆流瀑布飛出，密密交織，從四面八方侵入師父的體內，探知胸口，硬生生從他的心裏扯出一塊光滑細膩的黑色玉石，落入我的掌心。

我不會再哭泣，用最輕柔的動作彎下腰，痴痴地看著師父的面龐，輕輕地說：「這世上，我是最愛他的人。」

蒼瓊深深呼吸了一口，鬆了鬆手上的劍柄，再次開口：「你師父的身體是真的，他在宵朗手下戰敗后，屍體被我帶回，裏面還封印了一絲魂魄碎片。」

蒼瓊勸道：「師父待你千好萬好，莫要辜負。」

帶著惡念的火焰捲來，我眼睜睜地看著師父在通紅的熔岩里，快速幾度浮沉，緩緩消失不見。

蒼瓊抽出寶劍，一片寒光流瀉，格外和*圖*書冰冷。她略弓下腰，挪了半步，看似隨意的動作里，毫無破綻，包含了無數種攻擊的線路，她用劍尖指著我，再問：「最後一次機會，若你為元魔天君補魂，種種得罪作罷，若你不從，我便將你師父的身體都丟入不歸岩底，讓他魂飛魄散，永遠消失在這天地間。」

我低頭，帶著在心裏徘徊無數次沒有實現的夢想，吻過師父乾涸而沒有溫度的雙唇，這是我和他的第一個吻，也是最後一個吻。澀澀的感覺，淡淡梨香，和想象中不同，只要是他，我便快樂。

「你的反抗不過是掙扎的螻蟻，只需一根手指，我便能捏死你們。」她一步一步向我走來，很慢很慢，讓人有山峰倒塌，死亡逼近的壓迫。

我告訴她：「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我也笑了，重複道：「我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無數的魂絲包圍著我和師父，盤旋飛舞，宛若流水。

魂絲震碎玉石，碎成數片。

可是我依舊會反抗。

這天底下，不是所有事都能隨她所欲，不是所有人都會聽她的！

愛不是佔有，而是尊重。

「師父心系天ｈtｔps://wｗw•ｈｅｔｕbｏｏｋ•com.cｏｍ下蒼生，他是寧死也不會願意為自己讓三界淪為修羅戰場的，」我慢慢地解釋道，「我天生很笨，很多事都要想很久才想得通。但是我清楚，我愛他！我也知道，若是讓師父來選擇是否要背叛天界，讓世間化為血海地獄，他會做出和我現在相同的選擇!若我選擇犧牲三界來救他，他將會恨我入骨。」

我點頭：「是。」

師父堅持的天道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控魂反噬，傷及命體。站在蒼瓊旁邊的一位穿黑色長袍的紅髮美人，猛地踉蹌兩步，摔倒在地，五竅沁出鮮血，她用雙手費力支撐地面，怨毒無比地問：「蠱心石隱蔽，你是何時察覺的？」

阿瑤要找師父。

「我不知道，」過了很久，我終於微微地搖了搖頭，輕輕地說，「從我睜開眼睛的第一天，看見的便是師父，我天生很遲鈍，學東西也很笨拙，是他教我說話，教我走路，教我法術和道理。對我而言，師父不止是最喜歡的人，他是我的天，是地，是命，融入血肉的一部和_圖_書分。所以……」

我的魂絲可感受到師父體內微小的魂魄碎片，這是他輪迴轉世的唯一希望。

我用愛，讓他屍沉熔岩，魂飛魄散。

我緊緊抱住師父冰冷的身體，寸步不移。

她狠狠一把搶過師父的身體，朝我露出最殘忍的笑容。狠狠向不歸岩底拋去。

師父在世，他定會做出這樣的抉擇。

沒有眼淚，只有痛。

蒼瓊微微翹起美麗的嘴角，露出最嫵媚的微笑，很快她的微笑又僵直在臉上。

我用選擇，斷絕了他的生路。

雙方的差距太遠了。

永遠和他在一起。

我帶著冰冷的戰意，直視蒼瓊，將所有的輕蔑返還與她：「天下控魂，無人能出玉瑤左右！」

我飛快掃了一眼她，回答：「我是這世上最了解師父的人，無論你使再多手段，從沒有人能冒充他騙得過我。」

蒼瓊自信地笑了。

帶著魔氣的劍氣，斬斷魂絲，穿過我的肩膀，強大的推力襲來，我抱著師父跌倒在地。

其實不用她吩咐，我已拖著傷，緩緩爬向高台邊緣。

蒼瓊道：「瑾瑜雖身死，但憑著這絲魂魄碎片，他還能重入輪迴，再次轉生，與你相hetubook.com.com見。又或是用金丹餵養，仙水灌溉，寄魂於物，集日月精華修行千年，再得仙身。而我腳下的，卻是魔界的不歸岩，流動的是集世間惡念匯聚而成得火焰，可焚盡仙人魂魄。」

我的聲音在熾熱的岩洞中顫抖。

這是世上最可笑的悲劇，最撕心裂肺的愛情。

帶著師父，我從空中緩緩降落地面，沉默不語。

我和宵朗不同。

蒼瓊踢開我，再也不看一眼，她向魔將做了個手勢，冷漠地吩咐道：「不能聽話的狗，養著也沒有用，一起丟下去吧。」

蒼瓊笑道：「自然。」

蒼瓊再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不過是換個東家罷了，只要是天界能給你的，魔界便能給你十倍、百倍。」

她的誘惑，每一點都直切我心。

「紅鳩，滾下去！」蒼瓊閃過一絲怒意，她按著劍，默默看著我，如火的殺氣似乎隨時要將我劈成兩半，左右忙上前將控魂師拖下。

「迂腐！」蒼瓊的臉色很難看。

天界認為蒼瓊純有武力，不善收攏人心的觀點是錯的。

我忍著劇痛，死死扯住師父，想隨他而去，被拖行了幾步，卻只撕下一片碎布片，地上長長和-圖-書一道血痕。

落在地上的淚水，早已被炎熱的空氣揮發。

白色的身影在拋出一條低低的弧線，墮入熔岩。

蒼瓊與我，是狂烈燎原的火和涓涓細流的水，是捕獵的鷹和憤怒的麻雀。實力的絕對差距已非智謀和技巧可以彌補的範疇。

我貫徹，我繼承，我堅持他所有的一切。

我用理智，選擇了放棄。

我說：「是，我是迂腐！可我知道喜歡一個人，就不會強迫他做最痛恨的事，讓他永遠活在內疚中！」

我是他的徒弟，應繼承他的信念。

蒼瓊答道：「是的。」

蒼瓊慢悠悠地轉了轉劍柄，切斷肩胛骨，傳來劇烈的疼痛，她緩緩拔出長劍，忽而極速釘下，穿過我的手掌，釘入岩石。

蒼瓊倒吸一口涼氣，她抬手，驚天一劍刺來，我護著師父，使魂絲纏繞，儘力格擋。

我要讓這暴戾，喜歡玩弄獵物的女人知道。

師父的神智並未清楚，他聽不清別人說話，甚至沒有氣力支撐自己的身子，他緊緊抓住我的衣襟，眼睛里流露出的柔情和渴望，彷彿詩歌裏海枯石爛的誓言，重重壓在我身上。

蒼瓊震怒道：「你寧可讓自己師父魂飛魄散？也不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