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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淺的溫柔，陳銘的重情，蕭家村、天門宗，相識相處的點點滴滴，這些都不重要……

蕭子瑜想了很久，無力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素茹滿臉不安，反反覆復地問主人：「主人，若主人被處死，法器會怎麼樣？冰蟒大哥會怎麼樣？」

眾人面面相覷，沒有答案。

這也是他聽到消息后，沒有馬上開口為花淺喊冤的原因。

只要花淺有一絲被冤枉的可能，他必護著她，不讓任何人傷害他。

刑堂早已戒嚴，所有學徒都被驅逐，禁止入內，可是禁令攔不住眾人的好奇心。他們擠在門外看著師父們進進出出，不少知情人爭相透露著晚上看見的真相。蕭子瑜好不容易擠了進去，卻看見藍錦年跪在刑堂門口，他在號啕大哭，任憑誰拉都不起來，只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陳銘兄弟是替我死的！我藍錦年用性命發誓，定與那魔女不死不休！陳銘，我的好兄弟啊！我不該讓你替我去巡察的，我錯了，錯了……」

從小到大，他有過許多願望，做靈法師，找到父母，做英雄，等等，無論貧困還是順境，這些願望都烙刻在他的腦海里，從未忘記。

蕭子瑜轉身就往刑堂跑去，在熟悉的碎石小道上，他跑得很快。

蕭子瑜寄人籬下多年，飽受欺負，看人臉色是他的生存本能。天門宗學徒年齡不過十來歲，大部分都不懂掩飾內心，不管是王學知還是莫珍、陳銘或藍錦年，甚至是岳無瑕，他都能猜出對方性格，用直覺調整出最適合的方式來交往。可是花淺的心思，就算他刻意用了十二分氣力去猜測，卻怎麼也猜不出。雖然花淺對他很好，可是蕭子瑜隱隱能察覺，花淺是被迫喜歡自己的，她不喜歡身邊的每一個人，只是蕭子瑜拒絕承認這個猜測，m.ｈetuｂｏｏk•ｃｏm.ｃｏｍ他認為花淺只是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否則她絕不會不顧自己的安危多次來救他，這份感情濃烈得甚至讓冰蟒嫉妒。蕭子瑜也能察覺到，自己對花淺似乎很重要，自己說的話花淺願意聽，他相信這代表花淺是喜歡自己的，這種感覺讓人快樂，甚至蒙蔽了一切。蕭子瑜不明白這樣的感覺是什麼，患得患失，忽喜忽憂，反覆無常，有些美好，有些痛苦，難以割捨。他唯一確定的是，自己真的很喜歡花淺，喜歡那個將他從絕境中拉出、不離不棄的古怪女孩。

岳無瑕也試圖解釋：「胖子家獬豸曾判斷過淺淺沒做壞事，而且此事和子瑜無關。」

蕭子瑜的聲音有些顫抖，卻依然很鎮靜，他問：「為什麼？」

這一定是個意外。

黑鴉怒目橫瞪，一巴掌抽他腦袋上：「殺人就殺人了，償你奶奶的命，想當年，老娘還在山上時，哪天不殺上幾隻……」

「哼，我早覺得那傢伙不是好人，不應該相信胖子那隻沒用的笨山羊對她消除疑心的！它能說對什麼？！」藍錦年自知失態，也知不應遷怒，卻不願道歉，冷哼兩聲，硬梗著說，「子瑜這臭小子與魔女交好，就是錯！說不準也是人面獸心的東西！」

蕭子瑜在窗外聽得真切，開口問：「花淺殺了陳銘師兄？」

若時光能重回昨夜，他寧願死的是自己，也不要這樣的愧疚。

「啊啊啊啊啊——」莫珍發出驚天動地的哀號，「不可能，美人是不會殺人的，定是幻覺，定是夢境！定是沒睡醒！」

蕭子瑜清楚不管在蕭家村、岐城還是天門宗，不管是擊退無天良、千魔女還是遇上妖魔，不管是受傷、被阻還是險境，花淺的眼裡從未有過猶豫，也沒有對自己性命的在ｈｔtｐs://ｗｗw•hetuｂｏｏｋ•ｃｏｍ.coｍ乎。雖然在旁人眼裡，只覺得她處事冷靜聰慧，可是細細思來，一個不在乎自己性命的人也不會在乎旁人性命的。蕭子瑜不明白花淺為何會變成這樣的性格，或許過程中有許多他不知道的悲哀往事，可是蕭子瑜知道，花淺視性命如螻蟻，只要有殺的必要，她會毫不猶豫地殺人。就連蕭家村裡無天良的死，他都隱隱覺得和花淺有那麼些許關係，只是他相信就算花淺殺了無天良也是為了救自己，為了替天行道，所以不願往這方面過多猜測。

所有的靈修修行都停了，靈法師讓徒弟們回去休息，就連天天快馬加鞭逼著徒弟趕超岳無瑕的老糊塗也不例外，還派人叮囑他回去睡覺，少理閑事。

所以，蕭子瑜很清楚岳無瑕問題的答案——花淺會殺人。

一輩子的懺悔，對十八歲少年來說太累，太重。

王學知嚇了一跳，趕緊安慰：「你別難過。」

紅衣捧著葯追上來，素來溫柔淡定的表情也有了幾分欲言欲止，似乎在擔心什麼。

蕭子瑜彷彿從迷霧中驚醒，他果斷開口：「是的，花淺不會殺陳銘，也不會殺藍師兄。因為殺了他們根本沒好處。淺淺從不做對自己沒好處的事情，不會做意氣之爭，更不會為了口舌矛盾、一時痛快而殺人。雖然我不知道她會不會殺人，就算她會殺人，就算她有莫名其妙的必須殺死藍師兄的理由，但是以她的頭腦和身手，在哪裡殺不好殺？怎會當眾殺人讓大家看見，還留下把柄？！這樣的情形看起來就像故意要讓大家看見，嫁禍給自己一樣。」他頓了下，斬釘截鐵道，「人絕不是淺淺殺的！淺淺沒那麼蠢！而且我曾見過很像花淺的女人，說不定是那個人做的。」

「你還關心那個和-圖-書魔女？她當然好，好得很！」話音未落，藍錦年想起蕭子瑜和花淺往日的交情，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他用哭得幾乎滴血的眼睛狠狠看著為仇人擔心的少年，猛地站起身，狠狠朝蕭子瑜推了一把，破口大罵，「我恨不得師父快點下判決，用那心腸歹毒的魔女的頭顱祭祀陳兄弟的在天之靈！」

真相！

花淺的一切都是個謎。

所以，花淺說他是自己最重要的人，他相信。

蕭子瑜無法和盛怒的藍錦年溝通，便朝岳無瑕詢問。岳無瑕亦極其痛心，他無法接受自己的夢中女孩竟是如此惡毒之人，可是證據俱全，他縱使有些不同意見，也不敢在藍錦年等人面前反駁，心裏早已憋屈得厲害。見蕭子瑜到來，倒是大大地鬆了口氣，便拜託祝明好好照顧藍錦年兄妹，將蕭子瑜單獨拖去角落，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次。

所以，花淺說會為他做任何事，他相信。

岳無瑕遲疑道：「我覺得花淺身上有戾氣。」

蕭子瑜人小體弱，措不及防，重重摔倒在地，腦袋磕在石頭上，沁出幾點血珠，卻沒有吭聲。藍錦兒趕緊上前攙扶，邊掏出錦帕替他包裹傷口，邊勸慰兄長：「這不是他的錯。」蕭子瑜知道對方悲傷過度，已失理智，他接過錦帕自己掩好傷口，卻拒絕了藍錦兒繼續關懷，低聲道：「我沒事。」

「有戾氣就會殺人嗎？在天門宗不喜歡她的人有很多，她不喜歡的人也有很多，就算殺人，她也沒有蠢得被當場抓住的道理。而且天門宗殺人有很大的風險，兇手殺人要思之又思，若陳銘是替藍錦年死的，兇手定是有要殺藍錦年的重要理由，我們要找出那個理由。」蕭子瑜思之又思，擔心極了，哀求道，「如今師父都判定淺淺是兇手，不知他們會不會嚴刑拷打，我https://m.hetubook.com.com擔心他們會冤枉淺淺。岳師兄，你在天門宗最受重視，可有辦法混進刑堂，看看形勢？」

在岳無瑕的調查小組裡同甘共苦的時光，危險卻快樂，他和大家都成了朋友，也很清楚陳銘的為人。他沉默寡言，和朋友在一起總是沒什麼存在感，連岳無瑕都會戲稱他為小透明，實則是個重情重義的老實人，品行端正，就連喜歡嘲諷別人的藍錦年也甚少拿他開玩笑，唯一讓大家記住的是他對沈靜師姐的那片痴心，讓人動容。蕭子瑜也知道花淺性格孤僻，行事古怪，無論她做出什麼事，都不會讓人意外。可是蕭子瑜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花淺殺死陳銘的理由。

這幾個詞，蕭子瑜每個都認識，可是串在一起卻不理解了。

擔心則亂，擾了心智。

蕭子瑜拚命地跑，碎石濺入布鞋，硌得腳陣陣發疼，可是他毫無感覺。

「讓我來想想辦法。」

莫珍抱著竹枕，打著滾哭：「我管臭男人怎樣？！美人殺臭男人肯定有誤會，就算沒誤會也有她的道理，就算沒道理也不應償命的！」

若世間有神靈降世，花淺便是他的女神。

所以，花淺說任何話，他都相信。

今天的天門宗有些亂，靈法師們大呼小叫，紛紛乘著飛行法器，四處奔跑。

只要有機會，他的視線永遠跟隨著花淺的一舉一動，只要有空暇，他的腦子裡永遠想著花淺的模樣。

蕭子瑜的答案讓他再次充滿希望。

藍錦兒高聲叫道：「哥哥！子瑜不是這種人！」

哪怕是不擇手段，拋棄一切，他也要知道所有的真相。

天天想，天天念，天天琢磨花淺的性格。

蕭子瑜很聽話地應了師父，去瑤台仙田拿了些制符材料回寢室休息，未料，卻在窗外聽見相處不睦的室友們竟湊在一起大聲議論得熱火朝天。

「自古m.hetubook.com.com以來殺人償命，以貌取人最是可恨！」王學知難得雄起，大聲駁斥，「這件事哪有什麼誤會？駱冰和賀雙年都看見了，發現陳銘屍體的時候，她手中兇器還滴著血，看見大家來還想逃跑。幸好天門宗好手眾多，在寢室抓獲了她。人證物證俱全，陳師兄死得可憐，死得冤枉。沒想到花淺看起來文靜漂亮，內心充滿了惡毒，古人云，最毒婦人心，誠不欺我！」

藍錦兒在旁邊掉著眼淚，不住寬慰：「哥哥別說了，是我不好，我不該招惹那女人的……」

「花淺會殺人嗎？」岳無瑕看見蕭子瑜不作聲，急切地問，他希望能在蕭子瑜身上找到些不同答案，「她不至於那麼殘忍吧？」

天門宗，花淺，殺人，被捕。

王學知瞬間焉了，磕磕絆絆地解釋：「您那時候是亂世，亂世自是不同的，唉……也不知道子瑜兄弟知道這件事會怎麼傷心，他和花淺是好友，和陳師兄交情也不錯，若知道自己朋友這樣心狠手辣地殺死朋友，怕是傷透了心……可是為這樣的蛇蝎女子傷心實在不值得。咱們得想個法子，好好告訴他，語氣婉轉些，讓他冷靜，否則他發病會很麻煩。」他知道蕭子瑜和花淺交好，刻意在聊這些時避開了他。

岳無瑕的眼神漸漸堅定起來。

岳無瑕聽了蕭子瑜的答案，渾身一滯，瞬間蔫了，彷彿失了平日的銳氣，嘴裏念念叨叨：「她不會這樣的，不會……」

蕭子瑜擠開眾人，來到他們身邊，小心翼翼地問岳無瑕：「淺淺她？」

紅衣怕他激動過度有什麼三長兩短，趕緊進屋給他找藥丸。

天門宗的驚濤駭浪中，蕭子瑜撇開所有，忘了一切，他在狂奔，心裏只有兩個字。

岳無瑕和祝明也一左一右，儘力安慰泣不成聲的好友。他們焦急地看著刑堂里人進人出，盼望著結果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