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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濕遍

作者:梅子黃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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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到最後那幾個紅薯都烤焦了,烏黑烏黑的一團,自然不能吃了。但他卻感覺到了她有些許的轉變,不再故意淡漠他,雖然還是有些愛理不理的。
他笑著,倒沒有再亂動,摟著她,規矩地道:「好,聽戲。」聽了一會兒,台上鬧鬧的,那蘇三已經唱到了第二場:「蘇三離了洪洞縣, 將身來在大街前。 示曾開言我心內慘, 過往的君子聽我言: 哪一位去往南京轉, 與我那三郎把信傳。 就說蘇三把命斷, 來生變犬馬我當報還——」
忙將紅薯放了,抱著她轉過身,與他面對面:「怎麼了?」她只是抱著肚子在落淚,彷彿是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地往下墜落。
那段夫人臉上現出了一絲驚異,但到底是場面人物,很快便壓了下來,笑迎迎瞟了段旭磊一眼道:「好!好!三弟,怎麼稱呼這位小姐啊?」段旭磊道:「叫她靖琪就成了。」段夫人上來拉起她的手,打量了一下,笑著說:「靖琪小姐,有空到府里來坐坐,陪我打幾場麻將。反正啊,輸了有人付錢!」她亦只有淺笑著回道:「是。」
他倒抬了頭,有一絲詫異:「怎麼?大嫂也來聽戲嗎?」明明讓侍從打聽清楚了,說母親與大嫂昨日里已經來聽過戲了。況且這出《蘇三起解》又不是什麼新戲,大嫂怎麼會放著牌局不打,跑來聽第二出呢?心裏微微一動,莫非是母親來了。
長滿春戲院里正好來了個名角唱戲。他知道她天天在房子里嫌悶,早早的讓人去接了過來。用過了晚m.hetubook.com.com膳,這才去了戲院。
因靠得近,兩人的呼吸交融。他只覺得她臉上有濕濕熱熱的東西滑落了下來,滴在了他臉上。忙移開一看,只見她又在落淚了。心裏一慌,忙道:「怎麼了?不要嚇我。是不是不舒服?」
他走了上去,從後頭摟著她,低聲道:「來,可以吃了。」將剝了皮的紅薯,遞到她嘴邊。她怔仲著,好一會才輕輕地張嘴咬了一口,入口香甜,如棉花般軟若。心裏卻直發酸,如同那泡泡一個個地往上毛冒,一直冒到了喉頭,鼻間。眼裡彷彿要控制不了了。此情此景如此之熟悉,彷彿夢中一再重溫過。
進來的一個打扮極時髦高貴的女子,三十齣頭的年紀,一雙彎彎的柳葉眉,一身緊身的長旗袍,身段頗為豐腴。笑著道:「若不是遇到了李副官,我們這一出聽完了,也不曉得原來三弟你也在這裏。」
光華流轉的那麼些年,她以為她已經忘卻了。但此刻如依舊清晰如初。彷彿被撕了封印的盒子,如今這麼一打開,前塵往事,撲鼻而來。那麼那麼的鮮活,彷彿就剛剛發生般——那些溫軟的過往,那些曾有的絆牽——
當年那初次相見時,她也是如此的抬著頭,卻是極害羞的跟他道歉。第一眼的相視,他卻從此上了心了,又意無意的等她的出現。他甚至忘記了他去北地,進入安陽大學的半軍事管理系的目的是什麼。
段旭磊站了起來道:「大嫂說笑了。」那段夫人一進門,瞧了靖琪一眼,https://www.hetubook.com.com撫掌笑道:「原來啊,這廂房裡藏著個千嬌百媚的人兒。」靖琪臉皮薄,被她這麼一笑,耳朵都熱了起來。
他將頭靠在她肩上,問道:「怎麼不吃了?不是說想吃嗎?」她沒有回答。他只覺得不對勁,將她的頭移過來一瞧,只見她淚流滿面,如雨中顫抖的花。
小廝們搬了椅子,又新端上了茶水。段夫人道:「我不坐了,要去陪老夫人呢。昨日里陪她聽了一出,覺著好,今兒又非拉著我來不可。」回頭吩咐道:「雙寶,還不將碧螺春拿過來。」那雙寶將碧螺春遞給了小廝,吩咐他們重新沏過茶水。
包廂是在二樓,裝潢的極富麗。他替她將黑呢的長大衣脫了下來,遞給了一旁伺候的人。才一坐下,小廝們將果脯,瓜子,新鮮的水果,熱茶一一捧了上來。
她卻伏在他懷裡,不肯讓他,好一會才摟著他低低地道:「你把董大哥放了吧。我每日與你在一起,只覺得對不住他。我欠他這麼多,你就把他放了吧。」
她只裝作在看戲,台上的正在念:「在下崇公道,洪洞縣當解差。因我呢,上了幾歲年紀,為人又老誠,所以太爺命我代管女監——」她臉上的熱度亦還未退,轉頭瞧了他一眼,他卻正看得出神。好一會,方才轉過頭來,朝她笑道:「怎麼了?」
他千方百計的讓北地的探子打探她的消息,終於知道了她與董慕勛會離開前往美利堅。那一刻,他只有一個清晰的念頭,絕不放她走。絕不!https://m.hetubook.com.com
她從未跟他提過她的父母兄弟,他一直以為她害羞,不好意思多說。看她的穿著打扮應該是出自豐厚之家的,但他卻從未想過她竟然出自赫連府邸。直到她生辰那日,她邀他去她家,他才發現。原來一直她是赫連嘯的女兒。上天跟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她卻幽幽地嘆了口氣。極輕,他卻聽得分明。用手摟了摟緊道:「怎麼了?」她只不說話。他將她的頭轉了過來,與他相對,抵著他額頭道:「怎麼又不開心了?我方才是逗你的。你若是真惱我,就打我一下出氣吧。」
笑著將她拉了過來,坐在他腿上,摟著她的腰道:「這樣聽戲好。」她正惱著,掙扎著要下來。他低低地湊到她耳邊道:「不要動。」她臉色又紅了起來,罵道:「色坯!」伸手就去捶他。他卻笑的很是舒暢,眯著眼盯著她,似乎要把她吃了似的道:「就對你色還不成!」雖然包廂里也沒有其他人,但她還是覺得窘得不行,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哪怕她再也不肯跟他說上一句話,哪怕她再也不肯正眼瞧他一眼,哪怕她再也不肯對著他笑——他都絕不會再放她走了。她是他的,一輩子都是他的,一輩子只能是他的。
他手忙腳亂地用手替她擦拭,豈料越擦她落的越多。實在沒有法子了,他輕輕的吻了上去,彷彿羽毛般,將她的淚輕輕拂去。落在她眼窩處,柔柔地吸吮,想把她眼底的水氣吸走。她將頭靠在他懷裡不停地顫抖,不停地抖。顫的他心也跟著抖了,最後和圖書只好吻住了她小小的唇。
李介載出去了一會兒,很快便回了過來,陪著笑道:「參謀長好運氣。本來戲院里也沒有備著上好的碧螺春。我才準備回來回復您。湊巧碰到司令夫人了。她那邊的丫頭正好帶著。說是馬上給您送過來。」
後來北地傳來消息,說她與董德全之子——董慕勛來往甚密。他自然認識董慕勛,當時也看得出他對靖琪有意。但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有一天會屬於別人——從來沒有過。再後來,又傳來了她與董慕勛訂婚的消息——他那日當場就把電話砸了出去,弄得一群侍衛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聽李介載已經回道:「司令夫人那是陪著老夫人來的。」話音剛落,只聽一個極動聽的笑聲已經從門口處傳了過來:「三弟,怎麼來聽戲也不和嫂子打聲招呼啊?」
他接過茶盅,微飲了一口,皺了一下眉頭。李副官站一旁已經看了個清楚,忙上前一步,問道:「參謀長,怎麼了?」段旭磊轉頭道:「去問一下,可有碧螺春?」她素來只喝碧螺春。
他的臉迅速沉了下來,盯著她看了半晌,只不說話。她抬著頭,淚眼蒙蒙:「天磊?」那軟軟的哀求聲,直直的撞進了胸口。她已經多久沒有這麼喚他了,久得他的心都要疼痛了。
一直到被她發現的那一天——
他卻已經無法放開她了。他用了最卑鄙的手段得到了她,佔了她的身子。後來他又利用她,與她成親進入了督軍府邸。赫連靖風也不防他,甚至有意想培養他,他一連得手了好些情報。
他倒從容的拉https://m.hetubook.com.com起她介紹道:「這是我大嫂!」她臉越發紅了,瞥了他一眼,只見他神閑氣定的站在那裡,彷彿沒有發現她的窘態似的。只得抬頭,細細得打了聲招呼:「大嫂好!」
又說了幾句話,只聽台上鑼鼓聲已起。段夫人笑道:「你們先聽著,我去陪老夫人了。」走到門口,卻回過了頭道:「三弟,回頭和靖琪小姐到我們包廂里來一趟。也讓老夫人瞧瞧。」段旭磊只笑了笑,沒有應聲。
她正在惱他,只哼了一聲,便轉過了頭去。他倒笑了出來,湊近了道:「怎麼了?又在生什麼氣啊?」她只不理他。他現在也已經有治她的法子了。回頭吩咐道:「你們都出去伺候吧。」
一直到北地的安插的人傳來消息,說她在醫院里流產——他才如菩提灌頂一樣,腦中嗡嗡作響——這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原來他遺失了身體的一部分在北方,在她那裡,永遠也無法完整了。他總是以為她肚裏懷著他的孩子,那麼以後就算天涯海角,千山萬水,也永遠不會斷了牽扯的。可是終究成空了——
他笑了出來,極是舒心的樣子。道:「好,好。你來就你來,只是小心燙手。」伸手遞給了她。她怔怔地杵在那裡,只是不接。
回到南方后,他刻意不去想她,麻木著放縱自己。其實從他進入北地開始,他已經無法回頭了。後來父親身亡,赫連靖風又連滅了西部和江南后,他更是無法回頭了。南部隨時會被赫連靖風滅掉的,他若不拿情報,又如何對得起去世的父親,又如何對得起如今身掌南部大權的大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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