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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濕遍

作者:梅子黃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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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沈冉清抿了抿嘴,笑著說:「老三還讓她喚我大嫂呢?母親不瞧瞧去?」她這才重視起來,轉了頭,看著沈冉清:「有這回事情?」沈冉清道:「我的母親大人,我還會騙您不成。」以她的身份自然是不會去的,若真去了,豈不讓底下的丫頭婆子們也見笑了。一直到了台上的戲結束, 才在門口才打了個照面。雖然隔著些光線,卻看見旭磊緊拉著她的手。
她微微頷首了一下,淺笑著道:「老夫人好!」楚壁竹本從她進來就已經在打量了,這時才客氣而有禮的道:「靖琪小姐,請坐!」伺候在旁的丫頭們捧上了茶水和果脯蜜餞之類的東西。
他這才口氣好了些,道:「什麼事情?」那雙寶隔著門道:「老夫人請少爺等會回去的時候在門口等她一下,說是今兒晚上一同回府邸。」他低頭看了她一眼,回道:「你去回老夫人,說我知道了。」雙寶應了聲「是!」便回了廂房去。
沈冉清笑怒道:「就知道你們想歪了。不停地朝我看。我可沒有那麼大方。」雖然說的隱晦,但靖琪還是多少有些聽懂。只看著牌,不便接話。
她卻睡不著。她向來認床,更何況到了這麼陌生的一個地方。一直到很晚才朦朧了一下,天就亮了。他起得也不早,梳洗好,這才與她下了樓。丫頭,婆子們端上了早餐,有西式的也有中式的。他幫她倒了杯牛奶,問道:「老夫人起來沒有。」丫頭回道:「已經起來了,也用過早飯了。」
一剎那之間,像是醍醐灌頂,竟然有一些明白了。這樣的日子其實是偷來的。他與她,其實早就結束了。可這樣偷來的日子也快到期了。
若她沒有猜錯的話,他當日將她和董大哥擄來,他大哥和母親必不知道的。若是他們知道,必然不可能讓她舒服地在別墅過了這些日子的。
楚壁竹從丫頭手裡接過了茶盞,客氣地問道:「靖琪小姐是哪裡人?聽口音好象不是我們南方人。」想不到他母親竟是如此八面玲瓏的人,靖琪淡笑著回道:「我們家是在北地的。」楚壁竹自然知道她的是北地口音,點了點頭道:「北和-圖-書方地靈人傑,才出得了像靖琪小姐這樣的美人兒啊。我聽說北地的安陽,是北方第一大城市,不知道與我們清德比起來又如何呢?」
他母親的話裡有話,段旭磊接了口:「媽,自然是我們清德好。」其實任何地方都各有特色,但在母親面前自然挑讓她高興的說。楚壁竹瞥了他一眼,飲了一口茶,客氣地道:「靖琪小姐,請喝茶!」看旭磊緊張的,連她問句話也要插嘴。
他低頭道:「不要再哭了。我命人將他放了就是。」她這麼不聲不響地落淚,他心裏悶地幾乎要發狂了。她「哦」了一聲,縮到他懷裡。他轉頭道:「拿條熱毛巾進來。」小廝們片刻便送了過來。她只伏著,頭也不好意思抬。
穿過院子,才到了老夫人居住的樓。他母親穿了一件黑色的旗袍,挽了一個髮髻,插了一指翡翠簪子。脖子上,手腕上也都戴了成套的翡翠首飾,一看就知道是成色極好的老坑翡翠,這麼望去,色澤如一汪碧水。
他這才停了動作,牽著她轉身。只見沈冉清外面套了件玫瑰紅的大衣,明艷大方,正攙扶著一位老夫人。那老夫人一身絲絨的深紫色旗袍,外罩了件黑色的貂皮大衣,脖子上掛這一串明亮亮的珍珠,顆顆飽滿如鴿子蛋,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因晚上燈光明亮不一,只瞧見五官輪廓與段旭磊有五,六分的相似,膚色很白,想來年輕的時候必定是個美人。此時雖然上了年紀,但依舊保養的極好,站在沈冉清旁邊,竟似姐妹般,一點也沒有給比下去。反而那貴氣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見她如此,反而笑了出來,替她擦乾了臉道:「那你以後可不許不理我。」被她冷落的滋味竟比小時候父親打他還難受。總覺得整顆心吊在她那裡,不上不下,沒個著落。她臉一紅,低低應了聲「哦」。
他這日回來的早,她們的牌局還未散。回了房間更了衣,才來了偏廳。沈冉清一見,便笑著跟高林兩位夫人打趣道:「到底是年輕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呢!」靖琪臉皮薄,馬上又紅了。
他拉了拉靖琪的和-圖-書手道:「這是我媽!」抬頭向他母親介紹道:「媽,你喚她靖琪就可以了。」她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與他家人相遇,事實上她以前也從來沒有想過他有其他的家人。她一直只知道他父母雙亡,留了些財產給他,所以他衣食不缺,可以上大學。只是這一切從來都是謊話。
沈冉清點了點她的手,笑道:「那日還喚我大嫂呢?」雖然連不過數個禮拜,她倒是瞧了個一清二楚,老三當真是動了真情了。昨日一起吃飯,老三不停布菜不說,連喝口紅酒也要管,看來——
她也笑了出來,準備出牌,他卻攔下,道:「不可打這張。」手從她身後伸了過來,取了一張,扔了出去:「這張。」竟有說不出的親密。那高夫人和林夫人一見,相互看了一眼,一副瞭然的神情。
段旭磊上前笑著叫了聲:「媽。」老夫人楚壁竹抬頭瞥了他一眼,笑著罵道:「若不是一昨晚被你大嫂揪住了,你還曉得有我這個媽啊?」她是在妾室進門幾年後才產下老三的,與老大的歲數也差了好多歲,所以向來對末子寵愛有加。
她微微笑道:「靖琪小姐家在哪裡?是做什麼營生的?」怎麼聽著覺得有些盤根問底,靖琪轉頭看了他一眼。他忙上回了母親:「她哥哥是做綢緞生意的。」就怕母親問這些,早早的想好了答案。楚壁竹點了點頭道:「有空就在府上多留一段日子,也好讓旭磊帶你在清德四周轉轉。」
看來母親有些喜歡她的,否則絕不會留她在府邸。段旭磊暗忖道。只見靖琪客氣的回道:「謝謝老夫人。」
他不以為意,索性站到她身後,看了一下她的籌碼,笑著道:「大嫂手下留情啊。」沈冉清笑著瞥了他一眼:「你來的正好,今天不算多,也就幾百大洋。記得一併折成銀票。」她們向來玩籌碼,也沒有人跟她說過一個籌碼是多少。她向來不甚在意。他笑了出來,搖著頭嘆氣道:「我明兒改行去當山大王去了,這年頭還是那行當最好。」沈冉清哪裡會聽不出他話里的意思,笑著罵道:「好你個老三,竟拐著罵我是強盜。hetubook•com•com」哪裡會當真在意那些個大洋,眾人皆笑了出來。
見靖琪進了換洗間,那高夫人湊近了低聲詢問道:「怎麼,參謀長的事情定了啊?前段時間不還在說藍家那位小姐嗎?」林夫人也湊了過來,連聲道:「是啊。我也聽說,參謀長跟藍家小姐見過幾次面啊?」
只見他笑著叫道:「媽,大嫂。」那段老夫人笑著,卻不理她,眼光在靖琪身上一再流連。好一會才道:「走吧!」在沈冉清和丫頭的攙扶下上了另一輛等候的車子,很快便開走了。
他大嫂卻極熱情,早早的吩咐了雙寶來請她。那牌打子也都是些南方將領的太太們。見了她,都有些驚訝,但顯然也是八面玲瓏的人,很快隱了下去。打了幾圈之後,略有些熟悉了,這才開口詢問沈冉清:「司令夫人,這位小姐是?」沈冉清彎著眼笑道:「這是我們老三的朋友,靖琪小姐。」另外兩人相視一笑,才道:「原來如此,我們還想歪了呢?」說罷,才朝靖琪笑著打招呼:「靖琪小姐好!」
她將頭伏了下來,靠在他懷裡,低低柔柔的道:「明日,我們去西山吧。」在北地的時候,早就聽聞西山一代的山清水秀天下少有。他眉頭舒展了開來,笑著應允道:「好!」兩人如此擁著,當真有種無聲勝有聲的味道。
就這樣,連被拉著打了幾天。與沈冉清和另外的兩位林夫人和高夫人也漸漸熟悉了起來。這日才開始打,高夫人便問了起來:「靖琪小姐跟我們參謀長是怎麼認識的啊?」她手一頓,一張牌已經打錯了,臉上還是笑著,道:「在安陽認識的。」那林夫人也愛刨根問底:「怎麼認識的,說來給我們聽聽,解解悶?」
如今這麼仔細一瞧,身段嬌小玲瓏,站在旭磊身邊,當真如一對壁人。特別是那皮膚,白的如雪如霜。眼神也清清澈澈,好象西山那裡的碧泉水,波光瀲灧。見了她,回話間也進退得宜,看來也是大戶人家出身的。並非一般的小家碧玉。
有人在包廂門上敲了敲門。他不耐煩的道:「不是說了不要打擾嗎?」李介載的聲音有些遲疑的傳了過和*圖*書來:「參謀長,是司令夫人這裏的雙寶姑娘。」
見了他母親出來,他便打發了人去別墅拿了些換洗的衣服過來。臨出門時,欲言又止了好一會,才說:「你在這裏也好打發時間。下午就陪大嫂打打牌,說說話。」出了門,還不放心的回頭看了她幾眼。其實就算他沒有說出口,她也自然知道他擔心什麼。他是怕她說出她姓赫連。更怕他母親知道。雖然才與他母親碰了兩個照面,但也能感覺她母親在此司令府邸有極大的威信。
他擺了擺手,表示知道了。拉著她的手,上了三樓。房間是極大的,一進門便是一間小客廳,西式的沙發,鐵制的鏤花茶几。裡頭才是卧室,也是西式的擺設。
車子早早就緩下了速度,開進了一條柏油馬路。一幢極為氣派的府邸出現在了面前,門前的石獅子巍然聳立。進了園子,有侍從來拉車門。下了車,到了大廳,早已經不見了他母親和沈冉清。雙寶迎了上來,行禮:「三少爺。老夫人說困了,先休息了。讓您明天早上請安!」
他扶她上了車子,吩咐道:「回司令府吧!」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異樣,安慰的笑著道:「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她與他在北地成親之時,他只說他父母已經雙亡了,家中只有他一人而已。今晚卻連見了他嫂子和母親,本已經覺得窘極了。如今卻要去他們家的司令府邸。這麼看來,他母親定是不知道她的身份。若他母親知曉她的身份——
她又惱又羞地瞪了他一眼,腦中卻轉過了無數的念頭。轉頭看了身邊的他一眼,正若有所思的在沉吟。那輪廓鮮明的猶如倒刻。忽然覺得很是無奈,莫名的無可奈何。他那麼霸道的將她困在別墅里,可能夠困多久呢?都已經兩個多月了。那船去美利堅,最多半年多一點。到了那裡,大哥安排的人員沒有接著她們,必然就會查到海川,查到他這裏。也必然會想盡一切辦法將她救出來。
沈冉清飲了一口茶,看了換洗間一眼:「估計八九不離十了,就這位了。我們老三可寶貝了,簡直跟捧在手心裏似的。老夫人也見過了,也說舉止不錯。www.hetubook.com.com只不曉得家境具體如何?你們也知道老夫人疼老三的程度。若是實在差些,老三求求老夫人,到最後這事情還是會成的——那藍家也是有意跟我們結親家的,只不過前面老三一直不慍不火的,老夫人也就淡了下來。本來還說找找其他門戶相當的人家,才說了沒幾天——這不,人也領回來了——我啊,也就省那份心了。」要知道老夫人楚壁竹出自南方的世家,當年其祖父那一代開始便雄霸一方,老司令段宗康也是一半靠她起家的。她若說不錯,定然是已經有應允的意思了。更何況她對末子的疼愛,整個南方誰人不知。
沈冉清笑道:「慢!慢——這張牌我要,糊了!」那另外一位夫人搖著頭嘆氣:「司令夫人今天真是好手氣。從坐下來一直糊到了現在。」沈冉清轉頭朝靖琪,笑的眯了眼道:「明日里還要陪我打,你一來我運氣就轉了。要知道,我已經連輸半個月了。況且你輸了也不打緊,我會親自去跟老三取的。」靖琪只是淺笑,她極少玩,自然不懂的如何精打細算。
昨日冉清從老三的包廂里回來,就笑著跟她說道:「怪不得老三一直不同意與藍家的婚事,原來藏著個人兒。那模樣長得啊,那可真是百里挑一也挑不出來的。」她一聽,皺了皺眉頭:「是嗎?」不是前段時間,跟著他的侍衛們還說他極少近女色啊。她還以為他一心撲在整頓軍隊的事情里。不過他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成家立室了。
她幾乎已經忘記了,兩人是如何認識的。那段日子彷彿在夢中,總不真切。好一會才道:「在路上——認識的。」那沈冉清見她不想多提,便笑著叉開話題:「你們兩人真是的,人家小兩口怎麼認識的也要打聽個一清二楚。到時候成親了,你們準備喜禮就是了。」她臉一紅,連脖子也熱了起來,嘖道:「司令夫人。」心裏卻酸楚了起來,其實他與她早已經成過親了——只是卻是不作數的!
出了戲院,隨從已把車子開了上來。他剛要準備扶著她上了車,只聽大嫂沈冉清的聲音笑著傳了過來:「媽,看三弟那樣子?是不是該打了,又準備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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