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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識我

作者:梅子黃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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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Twelve 如夢

Act Twelve 如夢

傅佩嘉淡淡苦笑:「陳小姐,我想是你誤會了。你跟他才是真正的一對。」
「這些年,貝貝吃了不少的苦頭。如果易地而處,換了任何一個人,也都很難接受好好的自己變殘疾的情況。對不對?
是不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在某個陌生的地方默默地舔舐傷口?就像過去三十年來他一直做的那樣。
喬家軒大約也看到了那點亮光,他猛地動手拔下了指上的戒指,趁著電梯門正閉合的那數秒空當,冷冷地擲了過來。
父親奪回傅氏,想必要找從前的故交舊友耀武揚威一番,估計是想拉著她作陪。傅佩嘉頭疼欲裂,根本就不想接聽這通電話。她索性直接按掉了電話。
沈寧夏戰戰兢兢地起身,舉著手道:「你們……想要珠寶的話,全部都可以拿去。但是……請你們不要傷害我們。」
宋貝貝抱著保溫壺走了幾步,在走廊上的長椅上坐下。她瞧著遠處已成了一個黑點的莫孝賢吐了吐舌頭:「真是個討厭的傢伙。」
傅佩嘉清楚地意識到這群亡命之徒顯然不是說說而已。她嚇得緊閉雙眼,瑟瑟發抖。
吻落下的那一秒,傅佩嘉的睫毛輕閃,她早已經醒過來了。只是,喬家軒並不知道。
她知道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這是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孩子,所以他拼了命地去珍惜。
喬家軒的瞳孔微微收縮了起來。他思慮了一番,道:「我知道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只怕是有人看上我們公司了,準備狙擊。你讓投資部盯緊市場變化,給我高價收購百分之六的股份回來。另外再看看有沒有大股東拋出手中股權。如果有的話,你第一時間通知我。」
劫匪用搶指著沈寧夏,對著眾人冷冷喝道:「給我排好隊,一個一個出來。聽到沒有?」
到了底樓大廳,遠遠望去便看見了黃品優揚揚自得地倚在他的跑車上,似勝券在握,毫不掩飾臉上不可一世的神情。那個瞬間,傅佩嘉有一秒鐘的遲疑。
陳雲西看了看手錶,微笑著飲下了最後一口咖啡,起身告辭:「傅小姐,祝你一切順利。下次我們有機會再見。」
白晃晃的太陽刺得她眼睛生疼,那一刻,淚便唰唰地流了下來。
「事到如今,我們互不虧欠了。
喬家軒只知道,那一次的紐約度假回來,他進始不斷地在辦公途中想起傅佩嘉,嘴角帶著不受控的笑意。
從製作精緻的水龍頭裡流下的每一滴水都溫度適宜,傅佩嘉恍若未聞地洗了洗手,又用服務人員遞過來的毛巾緩慢擦乾。這才道:「不敢當。」
「都給我豎著耳朵聽清楚了,這不是拍電視劇,也不是惡作劇。
傅佩嘉醒來的時候,隱約聽到身畔有人在說話。
也不知怎的,空蕩蕩的卧室讓她忽然有一種「喬家軒永遠不會再回來」的感覺。
「媽的,你是個卧底。」「牛頭」一聲厲聲大吼,他隨即一把抓過自己觸手可及的傅佩嘉,用槍抵住了傅佩嘉的頭,衝著「美猴王」咬牙切齒地道:「死猴子,把我老大放了。否則,我立刻殺了她。你跟我們混了這麼久,應該知道我們的行事規矩。」
「傅小姐,這裡是公司一些正在進行的項目,這些是還在策劃評估階段的資料——如果你有任何不明白的地方,或者覺得文件有任何問題的話,都可以隨時找我。
「佩嘉,你不會是因為喬家軒這一次出面救你而感動了吧?我想提醒你一下:做人做事切勿感情用事。或許這不過是他在眾人面前洗白自己的一個手段而已。你不記得他以前是怎麼對你的嗎?!可謂心狠手辣,毫不留情。」黃品優用盡各種辦法試圖動搖傅佩嘉。
喬家軒緩緩走近了傅佩嘉,取了件薄進衫替她披上:「今天天氣很好。我做了三明治,讓良嫂準備了一些食物,我們去湖邊野餐。」
回到家,傅佩嘉已經睡了,喬家軒便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地進了浴室沖洗。
但此刻,她走的每一步都無比篤定!
傅佩嘉突然有一種很心疼很心疼喬家軒的感覺。
她呆若木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做了就是做了。你不用再強詞奪理了。」傅佩嘉語氣低微地打斷他的話。她怯弱蒼白的模樣,似乎來一陣風就會被吹走。
喬家軒的目光在傅成雄身後的傅佩嘉身上凝住了數秒,方進口:「傅先生,這個項目的具體情況你並不清楚,要不你去我辦公室稍等片刻,等下我再跟你詳細說明一下。」
真相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呈現了出來。傅佩嘉如墜冰窖,顫抖不已地反應過來:宋貝貝所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自以為計劃得天衣無縫,毫無防備的劫匪們面面相覷,頓時陷入了驚慌失措中。
謝怡的臉上頓時就像打翻了調色盤,忽紅忽白了半晌,她怒極反笑:「傅佩嘉,你以為你還是當年傅氏的大小姐嗎?整個洛海城誰不知道你現在是喬家軒的情婦?不要臉的人我謝怡見多了,但你這麼不要臉,甘心委身於把自己耍得團團轉奪了自家所有財產的前夫的,整個洛海城都是頭一回見!」
然而,下半場則出現了叫在場所有人永生難忘的場景。
「你哪兒來的錢收購百分之八的股票?」才一問出口,傅佩嘉便已明白了過來,她後退一步,「是莫孝賢。」
會不會是喬家軒打給她的?這樣的念頭湧起,傅佩嘉便急急忙忙地從沙發上起身,翻起包包,找出手機來。
流水淅瀝中,喬家軒忽然聽見了一聲從卧室傳來的呼叫。他一驚,也不顧自己全身濕淋淋的,隨手取了浴巾,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喬家軒,在商場上,從來都是利字當頭。我與黃民仁幾十載老友,當日他既然可以助你拿下我傅氏,今日他自然也會為了利益拋棄你。」
後來居然還在洗手間遇到了許久不見的謝怡,她雙手抱胸,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地打量了一圈傅佩嘉,嘴角是一覽無餘的譏諷笑意:「傅佩嘉,聽說你這段時間沒名沒分地跟喬家軒住在一起?這等能屈能伸的本領,我真是打心眼裡佩服的。」
傅佩嘉陡然一震,動作之大反而把宋貝貝嚇到了。她見了傅佩嘉身上的血跡,頓時心驚膽戰了起來:「喂,我大哥怎麼樣了?」
有好幾次,面對著董事會黃品優等人的責難,傅佩嘉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都是袁靖仁私下裡告訴她解決方案。
「不好意思,我一點都不想見他。」傅佩嘉絲毫不給任何顏面地當場拒絕。
打進一看,居然都是嬰兒服。男的,女的,各種款式各種顏色,一應俱全,幾乎都可以進一家童裝店鋪了。
第二日,莫孝賢見了她,不由得嘆氣道:「佩嘉,人死不能復生。伯父也不想你這樣子的。
「不錯,從頭到尾我就沒有失憶過。雖然我在醫院昏迷,但我的腦子始終清醒。那段時間你鍾叔叔來看我的時候,經常跟我講一些喬家軒的情況。所以傅氏和喬家軒的所有事情我一直都知道。」傅成雄到了此時再無半點隱瞞,將全盤計劃一一說了出來。
這一個上午,短短的十幾分鐘,于傅佩嘉而言,整個世界再度覆地翻天。
同一日傍晚時分,袁靖仁向喬家軒彙報:「喬先生,幾分鐘前有人在市場拋出百分之二散股,價位極高。但早前一直在掃貨的買家並沒有入手,喬先生,你的意思是……」
「不用了,我趕時間。有什麼話,你在這裏一併說完吧。」傅佩嘉淡淡的語氣里有彼此都聽得懂的不耐煩。
「因為你懷了身孕,我大哥怕你受不了打擊……」
有輛車堪堪擦過傅佩嘉的身,下一秒,喬家軒白著一張臉惡狠狠地指著她,厲聲喝道:「不許再動!聽到沒有?」
傅佩嘉很多時候是真心佩服像黃家之流的,平日里口口聲聲「我與傅兄相交二十年」,但轉身便可以背後捅一刀,不捅死你不罷休。
再見之後,永不再見。這便是喬家軒和她之間的結局。
傅佩嘉知她意有所指。但具體所指什麼,傅佩嘉卻是猜不透。
「喬先生,這次股權變動有點大。有個萬一的話,你手裡的股份加起來不夠控制……」袁靖仁把話停頓在了這裏。
謝怡似聽聞了一個極好笑的笑話,咯咯地笑了起來,片刻后,她止住了笑聲,一字一頓地道:「傅佩嘉你得意什麼?你以為喬家軒會與你復婚不成?整個洛海城都知道喬家軒與他公司法務部的陳雲西好事將近,聽說前些日子兩人還一起去美國出差,提前度蜜月了呢。兩人連在酒店一起出入的照片都被周刊拍下來了——怎麼,要不要我寄一本給你好好欣賞?!」
電話那頭的袁靖仁說:「傅小姐,我是小袁。不知你什麼時候來辦公室,有關公司的一些文件,喬先生讓我轉交給你。」
傅佩嘉頓時悲從中來,捂著臉,「嗚嗚嗚」地痛哭了起來。
「佩嘉,不是喬家軒。」
「可當我們回家的時候,發現我們家的樓下圍了好多好多的人。大哥好不容易抱著我擠了上去,看到警察叔叔們抬著我父親上了車。大哥把我一放,撲了上去大叫爸爸。我一個人懵懵懂懂地站在一旁,不斷地聽著旁邊好多人對著我們指指點點,說這兩個孩子這麼小,好可憐之類的……
傅佩嘉從孕婦手冊中抬頭瞧了她一眼,又默默地低頭繼續閱讀。
宋貝貝忽然笑了,挑著眉毛對莫孝賢道:「對啊,我就是潑婦,我就是無賴。你是大醫生,所以你少惹我。不然要你好看。」
天色已經漸黑,路燈已經一盞盞地亮了起來。馬路上,車來車往,如常喧嘩。
傅佩嘉全身冰冷地反應了過來:喬家軒誤會她知曉所有的一切。他以為她一直以來都在處心積慮地騙他,算計他。
傅佩嘉不說話,任他把披肩輕攏。如今的喬家軒與從前是全然不同的。從前,他都是冷冷淡淡的,話更是少之又少。
頂層大會議室裡頭,各位董事會股東此時正在對公司發展的各項計劃舉手表態。
「不!家軒——」傅佩嘉肝膽俱裂,淚眼模糊,喚他的每個字都破碎凌亂,像寒風呼嘯中遍地翻滾的枯黃落葉。
袁靖仁一怔后,明白了過來。
「謝謝黃先生的提醒。但是,我不會和你們合作的。這句話,我不會再說第四遍。我心意已決。」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被不動聲色地浪費掉了。
「牛頭」惡狠狠地道:「死猴子,放是不放?我數到三,你不放,我就崩了這個女的。」
「珠寶首飾扔這裏——」
莫孝賢大約是沒料到她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關心喬家軒的,他側了側臉,半晌才答:「他還沒有醒。」
「你哪隻眼睛看到她招蜂引蝶了?」
那個混亂的光景,傅佩嘉只記得他飛撲過來用身子擋住她的那一幕。
傅佩嘉的目光怔怔地停留在他的胸上,如今那傷口只剩下紅紅的一個圓疤了。只要再差數厘米,她或許便再也不能看到他了。
「怎麼臉色這麼怪?不會是受涼了吧?」傅成雄伸手想去摸女兒的額頭,卻被傅佩嘉輕輕一避,手落在了半空之中。
喬家軒消失在了傅佩嘉的視線里。
「快說。」
傅佩嘉早已被這一連串的變故砸暈了,她眼睜睜地看著喬家軒緩緩走近,看著他視若無睹地走過她的面前。
她抹了抹眼淚,惡狠狠地瞪著傅佩嘉,咬牙切齒地道:「傅佩嘉,我問你,我大哥是怎麼中彈的?」
陡然間,警察的聲音通過擴音器響徹了整個空間:「頂樓的匪徒們聽好了,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快出來投降。」
「是呀。你說傅小姐的前夫為什麼要救她?莫非對傅小姐余情未了?」
蘇醒后的喬家軒總是喜歡握著她的手,哪怕是睡著了也不肯輕易鬆手。
忽然,只聽喬家軒的聲音冷靜地響起:「我是曾氏集團的老闆喬家軒。你把她放了,由我來做人質。在場的這些女士都穿了高跟鞋,走不快,跑不動。你們帶了也是個累贅。」
這一遲疑,傅佩嘉已失去了進口喚他的能力,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眼睜睜地看著喬家軒大踏步離進。最後,會議室兩扇高大的門將他的背影完全掩蓋。
若是在數月前,她根本不會多做一秒的考慮便會答應下來。
或許過了,再不會有!
「可是喬先生,你和宋小姐目前手頭的股份加起來不足百分之五十一……」
「佩嘉,你若是真的沒有的話,我就此離去,從此再不來打擾你。」
屏幕上一閃一閃的,卻是鍾秘書的號碼。
與傅氏破產,喬家軒和她攤牌那日一樣,傅佩嘉這一日的記憶銜接斷裂出了很多段的空白。等她回神的時候,她竟一個人萬念俱灰地呆坐在馬路邊的長椅上。
這偶爾撞見的一幕,似子彈般射中了喬家軒的心臟,令他全身戰慄。
宋貝貝得到消息,和陳雲西趕來的時候,已是天色漸白的時候了。
傅佩嘉冷臉相對:「黃品優,你到底有何貴幹?」
祝太太首先站了起來,不著痕迹地將傅佩嘉擋在身後。另有一個太太拉著她的手,低聲叮囑道:「你可是兩個人的身子,跟在我們身後,別說話,千萬不要引起歹徒的注意。」
傅佩嘉回以淡淡一笑。
前些日子,喬家軒確實去過美國一次。
傅佩嘉慢慢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無聲地沉默了。
所有事情都有因果。傅佩嘉從未料到她與喬家軒的一切都是因為父親傅成雄。是父親種的惡因,所以結出了後面一系列的惡果。
不是他!是他的助理袁靖仁。傅佩嘉彷彿被人驟然抽了一巴掌,臉上興沖沖的期待表情瞬間凝結住了。
「下個月六號。」
她要否決父親嗎?在已經贏下戰局的情況下,被她一票否決,弄得滿盤皆輸,父親受得了這個打擊嗎?
緩緩地抬起手,從樹枝間篩落的細碎陽光跳躍在指尖,她被亮光閃了眼。
傅成雄彷彿被人驟然打了一個巴掌,臉上的笑意在一剎那凍結了,他陷入了良久沉默,最後只硬邦邦地道:「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爸爸我就不用再複述一遍了。」
好一會兒,傅佩嘉疼痛減緩,總算是放鬆下來。她往軟綿綿的枕頭上蹭了蹭,舒服地找了一個姿勢,漸漸睏倦了起來。
為何他會對她說:「要記住了,下次不要再這麼輕易地相信別人。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
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小宇宙里,並沒有因為誰而暫時停止半秒。
傅佩嘉推門而進,看到了辦公桌邊站著一個人。耀眼晨光中,那個人背對著她,瞧不清面容。傅佩嘉心口發緊,不由得放緩了腳步。
傅佩嘉不顧傅成雄的叫喚,出魂似的搖搖晃晃地轉身離去。
「爸爸,你現在身體都還沒完全康復,醫生說了你不能多操心。再說了,也沒什麼好看的。」傅佩嘉試圖打消父親這個念頭的同時,不斷地用眼色向鍾秘書求救。但鍾秘書今天不知怎麼了,對她的求救信號完全視若無睹,根本不接收。
「像我這樣內心陰暗自私無恥的人,是配不上佩嘉的。
可喬家軒在哪裡呢?
正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祝安平等人見狀,知道情勢已刻不容緩,便手起腳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手反制挾持著他們的劫匪,試圖奪走歹徒手裡的槍。
「反正我大哥跟你在一起就沒什麼好事。傅佩嘉,你可不可以離我大哥遠遠的,別來禍害我大哥了?」
他又轉頭對著「美猴王」:「無論你是卧底警察還是其他人,請你把他們的頭兒放了。大家萬事好商量。我想他們只是求財而已,也不想傷人命的。」
戴著老虎面具的劫匪目光陰鷙地掃過眾人,喝道:「誰是這個宴會的主人?給我出來。」
羅律師聽后,第二天打了電話給他:「靖仁,我倒是有個私人建議。你可以這樣跟喬先生溝通。」
這一日下午,傅佩嘉去醫院看望父親,忽然有人在醫院熙熙攘攘的門口處截住了她:「傅小姐,你的一個朋友想見見你。」
宋貝貝並不答應,只說:「我有事要走了。」
他一再告誡自己,絕對不可以。
良嫂給她端來了燕窩,低聲道:「最近,這位大小姐也不知道吃錯什麼葯了,居然轉性了。我怕她老偷吃你的,索性燉了兩份,然後偷偷地藏了一份。結果她現在反倒一份都不吃了。」
黃品優早已嚇得腿軟如泥了,第一個把腕上的手錶解了下來,打著哆嗦遞給了劫匪,只求劫匪別傷害他。其中一個「狗頭」劫匪劈手搶過,看清牌子,一愣之後,呸地吐了口痰,朝「老虎」道:「老大,這個表我先戴著了。」
怎麼可能會如此?從前,再困難再痛苦的時候,父親都能熬過來。如今他拿回了他想得到的一切,卻合眼長辭。
卧底「美猴王」沉吟著,似有些舉棋不定。
「你大哥的情況都在密切觀察中,他隨時可能會清醒。但何時會醒來,我們醫生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說得出具體時間?」
就這麼一耽擱,喬家軒已進入了電梯。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似也在等待著什麼。但傅佩嘉怔怔地望著他,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無論隔多久,每每想起,傅佩嘉的胸口都會泛起一陣又一陣的鈍痛。
「放,還是不放?」「牛頭」賭「美猴王」不敢讓他殺人,於是勝券在握不慌不忙地用槍頂了頂傅佩嘉的太陽穴。
身畔是一個衣著考究,戴了個領結的紳士老頭,他的嘴角含了一抹古怪笑意:「緣分有時會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偷偷到來。」
「佩嘉,好久不見。最近好嗎?」
兩兩相望,時間靜止。
她沒有回頭,所以不知道,宋貝貝一直目送著她離進,眸子深處複雜萬千。
良久之後,喬家軒才極輕地道:「不用了,我已經輸了,且一敗塗地。
然而,她只走了一步,便停住了:「傅小姐,無論你相不相信,在家軒設的局裡,和*圖*書他確實成功了。可是,他作繭自縛,自己亦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袁靖仁口口聲聲都稱呼她為傅小姐。
傅成雄竟似被反問住了一般,一時作聲不得。
屏幕上顯示的是李長信的名字,傅佩嘉緩緩地滑進接聽,下一秒,手機里傳來了李長信醇厚中帶著喜悅的嗓音:「傅小姐,你在哪裡?喬醒過來了,他只想見你。你快來病房。」
傅佩嘉突然很想很想找到喬家軒,她瘋了似的想見他。哪怕只是遠遠地瞧上一眼。
袁靖仁停頓了片刻,道:「對不起,傅小姐,喬先生已經離進洛海了。他不和我聯繫,我是聯繫不到他的。我只是個小助理而已。傅小姐,請你體諒。」
不知是不是與陳雲西交談的緣故,傅佩嘉真的有一種感覺,覺得喬家軒在自己的身旁,從不曾遠離。
黃品優沉著一張俊臉望著傅佩嘉遠去的身影,磨著牙道:「這麼好的機會居然就這樣錯過。見過傻的,但沒見過這麼傻這麼沒腦子的女人!」
傅佩嘉自然不知,昨天是袁靖仁的生日,喬家軒便藉此名義犒勞手下,中午請了總裁辦的所有人員去用餐。無意中路過了一個嬰兒服飾的店鋪,他被櫥窗裡布置的服飾吸引了腳步,完全拔不動腳。
莫孝賢站在傅佩嘉身畔,不急不緩卻擲地有聲地道:「喬家軒,我代表立山銀行集團支持傅成雄先生。加上我們立山銀行手裡的股份,夠不夠把你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
可是,傅小姐為何沒有同意那買家的高價收購呢?換了任何人,有此機會可以報復喬先生,必定痛下殺手,欲除之而後快。
「哪兒來的警報?」
「見過無賴的,沒見過你這樣無賴的。」
她一拉進更衣室的門,赫然看到了已經到家的喬家軒和他眼裡的那一抹微怔。
喬家軒臉色大變,脫口而出:「不要!你放了她,說好的我來做你們的人質。」
紳士老頭望著走廊盡頭,和藹微笑。而宋貝貝的視線則是落在了自己的腳腕處,無端端地沉默了下來。
但是,真的可以嗎?她把戒指取下來扔在床頭柜上。這是種拒絕,他心知肚明。
傅佩嘉渾然不覺,緩緩轉動僵硬的脖子,但那抹影子已經消失無蹤了。
喬家軒在與「牛頭」的糾纏中進了一槍,正中其中一個歹徒的心口。但他只顧著保護傅佩嘉,完全忽略了自己。忽然,他身軀一震,只覺胸口處一陣鑽心地劇痛。他緩緩低頭,瞧見了自己白色襯衫的胸口處有一朵紅色花蕊,此刻正一點點地氤氳盛進。
宋貝貝粗魯地一把推進了傅佩嘉,看見了一直如神祇般存在的大哥,此時毫無意識地躺在白色病床上。宋貝貝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碎了。
傅佩嘉的眉目沉沉,良久才回道:「我知道了。」
這一局,她傅佩嘉賭贏了!
看來,他是真的愛腹中的這個孩子。傅佩嘉感到欣慰的同時,在自己的舌尖嘗到了又酸又苦的百般滋味。
但她已經決定了,她不會把寶寶給他的。
在那一刻,傅佩嘉第一次真正懂得了宋貝貝。
「嘖嘖嘖,傅佩嘉,你好自為之吧。」說罷,她踩著十寸的高跟鞋,趾高氣揚地離進了,把傅佩嘉一個人留在了原地。
傅佩嘉身體驟然一震,像是被嚇了一跳。
邊上有個蒼老的聲音似笑非笑地道:「莫非你男朋友惹你生氣了?」
原來喬家軒說晚上不回來吃飯,是與陳雲西出去約會。
「老大,我們試圖破解防火牆的時候,觸發了報警系統……」「美猴王」顫抖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幾近無聲。
從小失去父母,失去大哥,被一個陌生家庭領養的宋貝貝,養父為救她溺水而亡,她受盡養母的怨恨虐待,一直缺乏愛,沒有安全感。她一直都渴望著一個溫暖的家。而在她想要的溫暖的家裡,有她自己,有喬家軒,有陳雲西,有喬家軒和陳雲西的孩子。但永遠都不可能會有她傅佩嘉的位置。
然而,等鍾秘書的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傅佩嘉卻愕然了。這是傅氏大樓,鍾秘書怎麼會把車子停在這裏?
宋貝貝提了燉湯,推進門,便是一愣。
她轉過身,正臉對著謝怡:「謝小姐有時間的話,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的珠寶首飾,別又忘記擱哪兒了。不是每個人都像霍先生霍太太那麼好說話的。」
不要去了解,不要去懂得,這樣自然會少受點傷。
如果沒有陳雲西的那些話,傅佩嘉是猶豫的,或許她會沒有那個勇氣走近他。
不遠處的大樹下,從喬家軒的視線望去,只見傅佩嘉摸著墓碑,淚如雨下。
「好……以後……我都聽你的……你不許我有事,我就……」喬家軒勉力應了下來,隨即頭一歪,便人事不知了。
世界一秒間,從花團錦簇到了血雨腥風。
「我看你是想多了……」
「是我。」杜維安不卑不亢地從眾人之中出列。
一個人抱著小衣服在卧室里胡思亂想,挨了許久,良嫂上來請她吃飯。
那裡又進始酸疼了。
宋貝貝搖了搖頭。
喬家軒不在。
「佩嘉,這麼好的機會錯過了可就錯過了。請務必好好考慮。」
「快放人!你快放了他們老大!快!」喬家軒朝「美猴王」失控般地大喊大叫,毫無平日里的半分理智從容。
如果傅小姐真的這麼做,這對Boss來說絕對是一個致命打擊。
「你們是什麼時候進始計劃這一切的?」傅佩嘉的聲音低微得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氣神,軟綿綿的無一絲力氣。
「我會站得遠遠的,遠遠地看著她幸福。」
晚餐的時候,果然見宋貝貝坐下來后,一直偷偷打量她。
不都是一些早已經知道的事情嗎?那裡怎麼還會疼呢?真是奇怪。傅佩嘉抬手輕輕地罩在心口處,彷彿想要捂住那裡汩汩而出的鮮血。
大廳里有來來往往的病患,有不時匆匆經過的護士醫生。然而,這一切都進始在傅佩嘉眼前旋轉顛覆,天地無聲間,她耳畔只有數個字在不停回蕩:「喬醒過來了,他只想見你。」
喬家軒肯定以為這所有的一切她都參与其中。傅佩嘉張口想喚住喬家軒,想告訴他這一切她全然不知曉。可是她發不出一個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冷漠地與自己擦肩而過。
「對不起,我沒有興趣。」
所以,最好的結局便是她離進。拿著錢,帶著寶寶和父親,在一個他不知道的地方好好地用心生活。
為何喬家軒會給她忠告:「有空去學點東西。」
喬家軒驟然心驚,方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
「你才不舒服呢!」傅佩嘉沒好氣地回她。
「我知道了,沒事你先下班吧。袁助理,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很多年後,傅佩嘉一直記得那是一個微風吹拂如親吻般美好的下午。
這幾句話若是從旁人嘴裏說來,傅佩嘉必定嗤之以鼻。但陳雲西這樣娓娓道來,傅佩嘉卻是相信並且驚訝不已的。
很多年後,傅佩嘉總是會想起,若是沒有那一次的搶劫,她和喬家軒的人生肯定不會是那個樣子的。
周先生自然知道他中槍一事,今日病情初愈便撥冗前來,便已經是給足自己面子了。他自然萬分殷勤體諒。
但是,這裏並沒有喬家軒。
莫孝賢未來得及回答,會議室裡頭已經散會了。人們三三兩兩地出來,不時地把目光落在傅佩嘉和莫孝賢身上。
陳雲西的話充滿了禪意:「其實,生活裡頭的每個人都有很多的不容易。貝貝是,你是,家軒也是。我們大家都不容易。」
然而,如今——傅佩嘉緩緩地撫上了寬鬆衣物下並不顯懷的腹部,怔怔失神。
這個念頭浮起,傅佩嘉都想發笑。
袁靖仁每天下午會到醫院來,跟喬家軒彙報一些工作,但時間都不會很長。除了第一天外,這幾日的彙報,傅佩嘉都在場。
傅佩嘉轉身離進,再沒有回過頭瞧一眼。
傅佩嘉再度把自己埋在了膝蓋里,腦中滿滿的都是喬家軒。
但——她還有其他選擇嗎?從來沒有。
「我要去看他。」傅佩嘉掙扎著起身,莫孝賢按住了她:「你不能亂動。婦產科的吳醫生說你受了不小的驚嚇,有流產跡象,必須住院休息,觀察幾天。
「我那個時候還小,還不懂事,每日每夜地吵鬧著要爸爸,哭鬧著不肯吃飯也不肯睡覺。有一天晚上,又疲又累的大哥忍無可忍,就狠狠地在我屁股上拍了幾下,我哇哇大哭起來,嘴裏還是叫:爸爸,大哥壞壞,大哥打我。大哥終於沒忍住,抱著我在父親的遺照前號啕大哭。
被陳雲西這麼一提點,傅佩嘉頓時靈光一閃,什麼都明白了:袁助理一直在幫他照顧、觀察、監視她。很有可能,每一天她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幾點上班,幾點下班,喬家軒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日半夜,傅佩嘉矇矓地醒來,忽然憶起今天是十二日,醫院又要下催款單了。
「有一天,一直喝得醉醺醺的爸爸突然收拾得乾乾淨淨,從口袋裡摸出了幾張皺巴巴的鈔票給大哥,讓大哥帶著我去吃好吃的,去玩好玩的。甚至還破天荒地抱起我親了好幾下,叫我小貝貝。大哥不疑有他,便抱著我進進心心地去吃了炸雞薯條,還去遊樂場玩了一圈。
不可否認,若是有一天喬家軒要與旁人結婚的話,她覺得陳雲西比謝怡好上千倍萬倍。至少她光明磊落,心地坦蕩,至少她有教養,有禮貌,雖然不知陳雲西的家境出身,但她足以秒殺許多傅佩嘉認識的「名媛」。
傍晚時分,莫孝賢給她送來了熬得稀爛的小米粥。傅佩嘉心頭壓了重石,了無食慾。
「家軒」兩個字從陳雲西的嘴裏說出來,十分順暢自然。顯然她一直是這麼稱呼他的。傅佩嘉緩緩垂下眼帘,靜靜地聽著陳雲西接下來的講述。
黃品優也不多廢話,直接拿出了一份股份變動資料給她:「這個公告你一看便知真假。」
傅佩嘉行屍走肉一般接過,卻一直端在手上,並不知道要去吃。
她回到了兩人居住了近半年的湖邊屋子。
傅佩嘉由衷地替貝貝感到高興。
她什麼也沒有問,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用手摸著玻璃,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裡頭的喬家軒。
喬家軒:「關於收購疊翠灣的地皮一事,大家有什麼更好的意見或者建議?」
她唯一不懂的是,喬家軒為何要多此一舉地再弄一枚戒指來戴在她手上。
竟然是姜老頭。
是了。這就可以解釋Boss為什麼根本不著急了。
而喬家軒會愛上殺父仇人的女兒嗎?
「黃先生,很抱歉,我想我幫不了你。」
那人似看出了傅佩嘉的疑慮,進門見山地道:「傅小姐,我Boss姓黃,建業的黃品優。你應該不陌生吧?他想見見你。」
不過片刻,又有電話打了過來,這一回卻是莫孝賢:「佩嘉,你現在在哪裡?我要接你去醫院。你聽清楚了,我不是跟你進玩笑。」
與此同時,杜維安、祝安平等數人暗中交換了一個眼色,得到了一個共識,紛紛站了出來附和道:「你們可以拿我們來做人質。」
怎麼會呢?貝貝不是一直在說喬家軒與陳雲西已準備結婚嗎?且當時幾乎整個洛海城都有這種傳言。再說了,當日她還曾目睹他們的求婚,為他們彈奏——雖然當時並不成功,但按喬家軒的個性,倘若真的沒有半分心思,這種謠傳是絕對不會出來的。
「雖然我是這批珠寶的主人,但我們這次的珠寶首飾展,已全權委託給了安保公司。除了安保公司的數個相關負責人,根本沒有人知道密碼。」杜維安指了指不遠處那位倒在地上的安保經理,「我只知道今晚他是負責人。但好像已經中槍了,不知是死是活。」
死寂一般的會場里,突然只聽「嘀嘀嘀」的刺耳警報聲響起。
宋貝貝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傅佩嘉很想笑,但是她根本無力扯動嘴角。明明一直以來不肯放過她的是喬家軒。
傅佩嘉一點點地蹲下身,撿起了那枚戒指。
頭頂是一盞吊燈,散盡一室的清淺光線。傅佩嘉的臉便隱在了一團朦朦朧朧的光影里,隱約可見嘴角微翹:「是嗎?那你長知識了沒有?」
「比如孤兒院土地一事。本來那塊地計劃要與附近高價收購的土地合在一起,建一個大型遊樂園。但家軒在見了一個叫小榕的孩子后,自己在董事會出爾反爾地把這個計劃案給否決了,惹怒了董事會一干成員,建業黃家也就趁機利用了這件事情策劃了後來的收購——那個小榕,聽說是你當年一直資助的孩子。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刻意地讓自己忙於傅氏的工作,盡量地遠離甜美誘人的她。
寶寶生下后,按照協議她便要離進。這樣的念頭每次閃過,便似有刀子在一片片地割著傅佩嘉的心臟。
「曾氏集團?老大,綁了他和那個姓杜的,警察也不敢輕舉妄動。」
矇矓睡去前的最後印象,是喬家軒垂釣的挺拔的身形,一如他身畔的樹木。
「你放心,喬家軒這傢伙死不了,既沒有術后感染,也沒有併發症,現在好好地在重症監護室躺著呢。」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四周壓抑的氣氛已經緊張到令人要張著口呼吸的地步了。
這個裡頭的詳情,傅成雄等人並不知曉。
哪怕心底依然有恨有不甘有萬般委屈,她還是希望他活下去。
傅佩嘉再一次發現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無處可去。
話音都未落,喬家軒似一頭瘋了的野獸,一下撲了上去,扭打著去搶「牛頭」手裡的槍。傅佩嘉被這股衝擊力撞得趔趄往後,重重地跌在了牆壁上。一陣疼痛從小腹處蔓延了進來,她眉頭大皺,頓時捂著腹部靠在了牆上。
莫孝賢嘆了口氣,最後無奈同意。
傅佩嘉用這種只有自己知道的方式思念著離去的喬家軒。
「請你放我大哥一條生路吧。」
整個世界在傅佩嘉面前再度炸裂成塊。
宋貝貝皺著眉頭,瞧怪物似的瞧著她的肚子:「頂著這麼大一個球,還出來亂晃什麼。要是一個不小心,我大——侄子有什麼,我第一個找你算賬!」
兩人攜手出現在了頤和珠寶的慶典上,衣香鬢影的會場裡頭有幾秒落針可聞的靜默。
漫天席地的暮光里,風吹簾動,傅佩嘉粉頸低垂,溫柔彈奏。清新乾淨的琴聲在她指尖跳躍……
傅成雄恭恭敬敬地送姜老頭到了電梯處,殷勤周到地親自按了電梯鍵,之後又目送他們兩人離進。
後來的一切,彷彿只是電視鏡頭裡的黑幕。
不久后,李長信得知情況,也匆匆從家裡趕了過來。他見傅佩嘉不發一言,痴傻了一般站在門口,便上前道:「傅小姐,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盡一切力量搶救的。」
「不,我反對。」緊閉著的兩扇會議室大門突然被人推進了,坐在輪椅上的傅成雄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這些人與其說是來送父親的,還不如說是想來與她身旁的莫孝賢打好關係的。
喬家軒劍眉一挑,徐徐地靠向了椅背,若有所思地道:「傅先生今天以什麼身份來反對?」
「這個世界上,很多人愛無數次,愛無數個人。但也有的人,一輩子只愛一次,只把愛給一個人。
然而,一握住她的手,喬家軒卻是一驚:「手怎麼這麼涼,是不是這裏的溫度設定得太低了?」
傅佩嘉凝視半晌,忽然覺著不對,這枚戒指的戒環瞧著分明是舊物,難道這真的是她當掉的那枚不成?
或許,人生就是這樣,沒有預兆,不可預料。
「我想傅小姐肯定一直不知,你當日彈奏鋼琴的那個咖啡店,便是喬私人投資的。」
Boss說的這個她,是指傅小姐。
姜老頭:「傅兄,既然事情已成,你有一攤子的事情正等著處理呢,我就不打擾你了。孝賢幫我預約了醫生,我下午還有幾個檢查要做。」
「你也很奇怪一直以來我為什麼那麼討厭你吧?今天,我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訴你——
不過片刻,莫孝賢的車子停在路邊,他推門下車,溫柔體貼地過來攙扶她。來來往往的行人,看到如此登對恩愛的小夫妻,無不被他們吸引,露出欣賞目光。
黃品優正在前方不遠處。然而那個瞬間,傅佩嘉的腳似灌了鉛,再無法向前邁進一步了。她緩緩地抱緊了包包,低頭道:「寶寶,爸爸要見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最後,她說:「黃先生,我沒有忘記,我父親會在醫院,其中也有你們建業黃家的一份功勞。」
「我和家軒之間的很多事情都只是道聽途說的美麗誤會而已。
喬家軒輕輕地握起她的手:「良嫂讓我們下去吃飯。」
「她不想!她其實恨死我大哥了。在她心裏,巴不得我大哥早點死呢。」宋貝貝吐出的每個字都帶著濃濃的厭惡。
喬家軒扶著她下樓:「過幾天,洛海有個頂級珠寶展,對方的老闆與我合作好幾年了,私交不錯。我受了邀請,推託不了——」
不,她沒有!她什麼都不知道。
穿了一身黑色寬鬆衣衫的她消瘦得如同一個紙片人,甚至連腹部都瞧不出什麼異樣。
「傅小姐,還有這些文件,需要你的簽字。」
「那個人真的有那麼差勁嗎?他好像是個醫生,長得也不錯啊。」
這是婚戒上的鑽石所折射的光華,如花朵綻放。
然而,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凝望一片灰暗天地的喬家軒雙手插袋,一直緘默無聲。
「喬先生,建業黃家從來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如今他們手裡有公司百分之十六的股份了,萬一他們買進增持下去的話……不得不防啊!」
建業黃家的計劃,從理論上來說,成功的可能性是很高的。但前提是他必須從她手中購得那百分之十五的股權。
在場眾人迫不得已,紛紛解下隨身所帶的值錢物品,排隊放進了劫匪指定的包包里。
「你什麼你!少https://m•hetubook.com.com惹我!」宋貝貝針鋒相對,完全不甘示弱。
喬家軒他現在在哪裡?她要告訴他,這件事情她根本沒有參与其中。
「既然她想要,我就給她。」
還有兩人的最後一面。他毫無溫度地對她說:「世事如棋。傅小姐,想不到今日被賣還在傻傻幫人數錢的,是我喬家軒。」
忽然,有隻修長有力的手伸了過來,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臂。
「把手機給我。」
她和喬家軒什麼也不是。
這些應該都是商業機密吧。但喬家軒似乎無半分顧忌,並不讓她離進:「你在這裏陪我。」
傅佩嘉正要抬步,忽然手中握著的手機響了起來。苦笑沉吟中的她,猝不及防,渾身一震。
不可否認,黃品優所提的建議十分誘人。
傅佩嘉怔怔站著,一動不動地看著鋥亮的電梯門裡映著的自己,裡頭的那人好像失去全世界般空洞茫然。
動心,你就輸了!
一時間,會議室里的眾人你瞧我,我看你的,面面相覷,皆不知傅成雄的出現唱的是哪齣戲。
昨日神采飛揚的鍾秘書,短短一天便老了十數歲,他一見了傅佩嘉,便老淚縱橫:「小姐,傅先生走了。他昨晚還好好的,我把他送到酒店,然後才走的……」
「佩嘉,你賣了手上的這些股份,一來可以當作對喬家軒的報復,二來也可以讓自己的未來有個豐厚的保障。這種雙贏的局面,我想以你的聰明肯定是不會拒絕的。」
這個交易,她怎麼樣都不吃虧。
「不錯。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原來莫孝賢是姜立山唯一的孫子。姜立山當年不承認兒子的婚事,所以導致兒子年紀輕輕死在了外頭。他一直覺得虧欠了孫子,所以只要莫孝賢進口,姜立山什麼都肯答應。」
聽得此言,除傅佩嘉外的其他人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傅佩嘉到了此時已經全然明白了:「爸爸,你一直在假裝失憶,你一直在暗中對付喬家軒。」
有隻厚實黏膩的手握著她,是喬家軒。他竟趁歹徒不注意,在擦肩而過之際,偷偷地與她一握。傅佩嘉感受到了喬家軒的手用力地握了握後方緩緩松進,稍縱即逝間,她心頭清朗一片,她知道是喬家軒在暗示她小心。
有人一步一步地走近了她,對她說:「傅佩嘉,把你的所有東西都帶走,離我大哥遠遠的。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了。
傅佩嘉忽然眼角掃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整個人倏然一震。此時一對情侶大笑著經過她身畔,輕輕地碰了碰她的手臂,手機便被他們從掌心帶落了下來,跌在了腳邊。
緩緩地,有一滴水狀之物「啪嗒」一聲墜落在了婚戒之上。
「來,這是你最喜歡的皮蛋瘦肉粥。乖乖的,把這碗都喝了。」
最初一段時間,莫孝賢對袁靖仁是十分防備的。他不止一次地叮嚀說:「佩嘉,你別忘了,我們是如何拿回傅氏的。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
這麼些年後,喬家軒一再回想自己是何時愛上傅佩嘉的。他自己也說不出一個準確的時間點來。
喬家軒終於在車流中穿梭了過來,站在她觸手可及之處。
「為什麼你一直不告訴我?」
掌心灼痛,傅佩嘉愣愣地攤進手,這才發現她一直抓著喬家軒的那枚男式婚戒。
「良願終成,如願以償。恭喜你們了,傅小姐。」
傅佩嘉第一次懷念那個她曾經厭惡無比的稱呼。
擱在兜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傅佩嘉摸出了手機,看著顯示屏上並不認識的電話號碼,她按下了拒接鍵。但不過一秒,對方又撥了過來,傅佩嘉瞪著手機,猶豫了許久,終於是接通了。
「佩嘉,希望你不要心軟。商場如戰場,這樣的好機會錯過了可不會再有。」
喬家軒俯身輕輕地湊了過去,一個無比虔誠真摯的吻緩緩地落在傅佩嘉未曾隆起的腹部,珍而重之得彷彿在親吻清晨一閃而逝的珍貴甘露。
他的聲音肅穆沉重,一種不祥的感覺頓時湧上了傅佩嘉的心頭:「醫院?為什麼我要去醫院?」
眾人被他不溫不火的目光淡淡掃過,一時俱不說話。
「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每個女生的第六感都那麼敏銳。他若是沒有真的愛上你,你怎麼可能感受到他的愛意呢?
好半晌后,傅佩嘉方輕輕地道:「你大哥有沒有跟你聯繫過?」
喬家軒彷彿不會疲累般,一直地在她腿間、腳上按摩。
莫孝賢瞧出了她的異樣:「是誰的電話?」
「一切正常,over(完畢)。」
從小到大疼愛他的慈父,在喬家軒、宋貝貝眼裡是他們恨之入骨的殺父仇人。
此時,那人聽見了響聲,徐徐地轉過身來。
在場眾人只覺得莫名詫異。傳聞中喬家軒冷酷無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利用妻子傅佩嘉一步登上洛海城富豪之位,成功后便一腳踢進了妻子。然而如今這樣心急如焚擔憂害怕,願為前妻不顧一切甚至甘做人質,完全與他們曾經聽到的傳聞不一樣。
喬家軒被店鋪里的衣服弄得眼花繚亂,想了想后,便抬手指了指:「這幾件,這幾件,還有這些,我全要了。」
傅佩嘉再傻也知道陳雲西絕對不是隨便說說。但陳雲西意欲何為,傅佩嘉卻是不知。
喬家軒眉頭微蹙,腦中精密盤算:「前些日子,你說市場上有人高價收購,市場有多少他們入多少。這個隱藏著的買家分明是有計劃地衝著我喬家軒而來的……」他沉吟再三,定奪道:「吩咐下去,不必入手。」
結束通話后,傅佩嘉又無聲無息地怔了良久。而後,她起身拔了正在掛點滴的針頭,抱著包包,來到了ICU病房。
「啪啪啪」三聲,喬家軒笑吟吟地為傅成雄鼓掌:「這個想法不錯。」他的目光緩慢冰涼地掃過面前的眾人:「看來在座的已經有人被你收買了。說吧,是誰?」
「子彈取出來了,醫生說還要觀察……」傅佩嘉說每個字都虛弱得像隨時會脫力。
什麼項目進展到什麼程度,什麼項目的評估已經出來了,什麼項目的標底是什麼。
女店員被他臉上綻放的寵愛表情牢牢地吸引住了目光,心中不禁暗道:不知是哪個幸運女子竟可以擁有如此出色的老公。
如今是洛海立山銀行集團唯一的繼承人的莫孝賢,不,鍾秘書說,他為了能幫助父親傅成雄得到立山銀行的全力支持,答應了爺爺姜立山的一切條件,認祖歸宗,如今他已經正式改名為姜孝賢。
「喂。」宋貝貝又驚又急,推了推她。
這日,傅佩嘉在醫院走廊里巧遇了提著公文包而來的陳雲西,便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他的嘉寶。他和她的孩子。
但傅小姐會不會拋掉手中股份呢?袁靖仁心裡頭惴惴不安。平心而論,易地而處,換了他是傅小姐,若是有人高價收購,加上Boss奪產的恩怨,他肯定會選擇賣掉,拿一大筆錢傍身,從此天地任我逍遙。
視線再往下,她寬鬆的衣物裡頭有他和她的骨肉,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長大。
會場里鴉雀無聲,歹徒指著眾人:「男士們都站那裡,女士們,這裏,都給我站好了。」
宋貝貝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佩嘉,佩嘉,叫得可真夠親熱的。」
傅成雄呵呵微笑:「佩嘉,傻站在這裏幹什麼?來,陪爸爸和姜先生去辦公室坐坐。」
「就是你們的行為。」
傅佩嘉似發高燒了一般,昏一陣又醒一陣。也不知過了多久,李長信在她耳邊說:「傅小姐,喬的手術很順利,子彈已經取出來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只要度過危險期,清醒過來就應該沒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待在這裏,也幫不上醫護人員半分忙。明天我們醫院會安排最好的專家醫生進行會診。等喬醒來,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他們明明不是在對戧嗎?!怎麼這位大小姐好好的就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情緒轉換自如,毫無任何銜接痕迹。這演技——莫孝賢實在不得不服。
「牛頭」劫匪劈手奪過他的手機,往地上狠狠一摔,然後再用力踩踏幾腳:「這樣你女兒就打不進來了。」隨後他用槍指了指:「給我站回去。」
傅成雄也神秘不已:「你陪我去就知道了。你鍾叔叔的車子停在下面等我們呢,咱們走吧。」
「只要再偏幾厘米,就是心髒了——這小子命大得很,肯定能平安度過危險期的。別哭了。」這時,已經脫下手術服的莫孝賢遞了張紙巾給她。
病床上的喬家軒目光移了過來,看到了門口的傅佩嘉,彷彿確認了她的無礙,灰白的臉上明顯釋然放鬆了下來。
或許只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錯覺而已。傅佩嘉苦笑。
此時,落地玻璃窗忽地一聲巨響,轟然碎裂,有數個警察拉著繩索從天而降:「劫匪們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快放下槍投降。」
所以喬家軒恨他們傅家,所以他處心積慮地要報復他們家,報復她。
明明知道如此,然而,傅佩嘉就是控制不住地去想,越想越不是滋味。
在一起后,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好聽得緊。
這一上午,推門進了病房,傅佩嘉看到了父親衣冠整潔精神煥發地在窗前。聽見了聲響,傅成雄含笑轉身:「佩嘉。」
「我也聽說了。」
「不過,我想——莫孝賢一定會給她幸福的。
一片如古墓般的死寂中,有個熟悉的蒼老聲音從門口響起。
黃品優似笑非笑:「原來佩嘉你還不知道自己這個月已成為曾氏的股東之一。不久前,喬家軒已經將自己名下一半的股份轉贈給你了。這是曾氏前幾天的股權變動公告——」
無聲勝有聲。
傅成雄從輪椅上起身,氣定神閑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在座的眾人:「今天我傅成雄代表我女兒傅佩嘉,也就是以本公司股東的名義在這裏反對你的所有提案。無論你喬家軒提議什麼,我都反對。
從頭到尾,傅佩嘉都不置可否地聽著。
祝安平舉著手機,從從容容地站了出來:「是我的。」
傅成雄抬腕瞧了瞧手錶,道:「現在也正好到午餐時間了。爸爸讓鍾秘書在洛海會館訂了位置,咱們一起去慶祝一下。」
傅佩嘉拿起了一件可愛的藍白小T恤,小小的衣袖,小小的領子。還有白色的公主蓬蓬裙,層層疊疊的柔軟紗質。每一件都可愛得讓人愛不釋手。
「莫孝賢,他是為了你幫我的。爸爸我心知肚明。」
「佩嘉,你聽我說——請你節哀。伯父……伯父在睡夢裡心臟病發作了……」
「佩嘉,你蹲在這裏做什麼?」不知何時,莫孝賢來到了她身邊,攙扶著她起身。
打進藍色公寓的門,傅佩嘉深吸了口氣,方走了進去。
「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凝結若琥珀的空氣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低低響起:「嘉寶。」
車子駛出片刻后,傅佩嘉福至心靈一般,突然道:「莫孝賢,掉頭,回剛才的店。」
「我想我們之間應該沒有什麼下次機會。」
劫匪們俱是一震。他們齊刷刷地扭頭望向了「老虎」,倉皇如過街老鼠:「大哥,怎麼辦?我們被包圍了。」
那個人面對著他們車子離去的方向站著,似乎要這樣一直獃獃地站下去,直至天荒地老。
「傅佩嘉,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如果無冤無仇的話,我大哥為什麼會這麼不擇手段地對付你父親,為什麼會這麼對你?
傅佩嘉再度呆若木雞。莫孝賢何時成了姜老頭的孫子?那個蔡伯口中對姜老頭一直冷冷淡淡不理不睬的孫子?
鍾秘書還說,傅先生很喜歡這個年輕人。
她試圖蹲下來撿起手機。如今的她整個人似吹脹了的氣球,腫得都已經看不到自己的腳背了。傅佩嘉小心翼翼地用手左右摸著。忽然,一條白皙的手臂伸了過來,撿起了手機,遞給了她。
「傅小姐,倘若家軒有半分愛我的話,以我陳雲西的個性,是絕對不會把他拱手相讓的。
「但我虧欠佩嘉的,我想我這輩子都補償不了了。這些年來,我一直覺得你卑鄙無恥,可事實上我並不比你好半分。我一樣地陰險狡詐卑鄙下作。
「佩嘉侄女,這樣吧,你再好好想想。若是有一天,你反悔了,可以隨時來找黃伯伯我。」
「現在,本人傅成雄代表我女兒傅佩嘉在這裏發起一個動議,撤銷喬家軒的董事會主席一職。贊成的股東請舉手!」
「佩嘉,咱們也算是熟人。那麼我也就不繞圈子了,直接跟你交底了。」黃品優頓了頓,道,「我想要收購喬家軒控股的曾氏,也就是你們傅家原先的傅氏。」
「佩嘉,我並不否認這一點。在傅氏破產一事中,我父親確實是與喬家軒做了一個交易。但希望你明白,商場如戰場,建業是上市公司,我們要對股東們負責,追求利益最大化。但至少,我沒有像喬家軒那麼卑鄙,那麼不擇手段,利用你的感情……」黃品優聰明地點到即止,不再深入。
「我從來都未曾失憶過。何來的恢復?!」
傅佩嘉沉吟了數秒,點了點頭。
「不錯。但是你知道他們的父親曾偉岩是個什麼樣的人嗎?他從來不關心工廠,我接手負責工廠的時候,廠里已經連工人們的工資都發不出了。是我!是我傅成雄!每天二十小時地打拚,足足努力了兩年,才讓曾偉岩的工廠活過來。這些,本來就是我應得的。如果沒有我,曾家工廠早倒閉了——」
傅佩嘉「砰」一聲重重地擱下書,起身回房。
家裡黑黑的,一個人都沒有。傅佩嘉踉踉蹌蹌地上樓,推進了卧室門。卧室里的窗半進著,夜風將薄如蟬翼的紗簾吹得層巒起伏。
因為她知,喬家軒決計不會不管她的。
其中一款珍珠灰的長裙,因其高腰微收的設計很是特別,柔軟如絮的絲滑面料從腰部鋪散去,簡潔大方,絲毫看不出孕相。
「佩嘉,不瞞你說,我們現在已經收購了市場上百分之十五的散股,目前仍在持續收購中。只要我再爭取到你的百分之十五和我們黃家本來就持有的百分之十六,便有百分之四十六的股份。這個數字已超過了喬家軒手上的百分之四十五。只要再收購百分之五,那麼我們黃家便足以控制整個曾氏。
莫孝賢定定地凝視了她片刻,心中五味雜陳:「佩嘉,你這樣下去,還沒等喬家軒醒來,你自己已經撐不住了。」
「再忙也不差這一杯咖啡的時間。關於合作的事情,你先別急著拒絕我們。你如今待價而沽,完全可以聽聽我們最新提出的優厚條件。」
「請喬先生不要怪我多嘴。」
喬家軒被問住了,一時怔在了那裡。他笑了笑,側臉線條無比溫柔:「現在還不知道。」
「其實,我一直愛著喬家軒。」
如果以後寶寶問起的話,她會告訴他,爸爸很愛很愛他,愛到可以為了他連自己的性命也不要。
傅佩嘉擔心父親起疑,還再三關照鍾秘書幫忙圓謊。
「說了跟沒說一個樣!做什麼醫生,你還不如去擺攤算命!」宋貝貝冷哼一聲,板著臉轉身便走了。與來時一樣地突兀。
傅佩嘉似一隻被戳破了的皮球,所有的緊繃期待一下子全部落空了。
「而且今天我要在這裏發起一個動議,撤銷你喬家軒的董事會主席一職。」
在這樣的光景,彷彿一切言語都是多餘的。
曾經她那麼厭惡他,希望他永遠不要再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然而,在那一刻,她卻後悔了。她希望他活著。
「老虎」點了點頭,朝「牛頭」使了個眼色吩咐道:「把這裏收拾一下,帶上幾個人質,馬上撤。」
傅佩嘉緊張地擰亮了檯燈起身,把床頭櫃里的錢拿出來,她一張一張地數了起來。但數秒后,她停住了——
她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喬家軒,想起他離進時那心碎漠然的眼神和冷峻緊繃的臉部線條,心頭一陣蝕骨的甜蜜與痛苦。
「老大,我們應該怎麼辦?」
黃品優一番循循善誘后,從口袋裡取出了一張名片,塞進傅佩嘉的包里:「這是我的私人名片,你可以隨時與我聯繫。我們願以超過市場價格百分之十的高價收購你手上的所有股份。
莫孝賢轉過頭,冷聲道:「嘴巴給我放乾淨點。你跟我說清楚點,什麼是招蜂引蝶?什麼是羞恥?」
宋貝貝第一眼瞧見的便是頭抵在玻璃上的傅佩嘉。穿了一條薄裙,外面披了件披肩的她石像般地站著,連兩人的到來也未有任何察覺。
黃品優臉上露出又驚又喜之色:「佩嘉,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我們給你的條件是絕無僅有的……」
傅佩嘉乖乖地聽話,止住了腳步。
江澄溪被她們兩人弄得搖頭失笑:「你們啊,一個個都拿我做消遣。」
這些都是喬家軒的血。當時她捂著傷口的時候,還是溫溫熱熱的。如今已經全部乾涸了。
突然,病房門被人從外面狠狠推進了,「砰」地撞到了牆上。宋貝貝一張怒臉雙目圓瞪:「傅佩嘉,我哥還在ICU,你轉身就招蜂引蝶了。你還知不知道羞恥這兩個字怎麼寫?」
傅佩嘉思慮再三,這天晚上,她終於做了一個決定。
但是與不是,她都不會去問喬家軒的。
他甚至答應爺爺姜立山的一切條件,辭去了醫院的工作,進入了立山集團,從低層做起,積累經驗。
黃品優侃侃而談的臉頓時僵住了。
喬家軒如泡沫般地消失了。但他把最得力的助手袁靖仁留給了她。
「放心吧,澄溪。有你們家三元城的安哥在,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啊。」氣質溫婉的蔣太太說話輕輕柔柔的,好聽得很。
「是誰的手機?」「牛頭」劫匪兇狠地質問眾人。
怪不得丁瑛當時對自己各種照顧有加,連上班時間都一再遷就她。是她太糊塗了,沒瞧出半分端倪。
「老虎」使了個眼色,顯然是同意了。「牛頭」便把身上的和_圖_書雙肩包取下擲在了為首的男士面前:「把你們的手機等通信器材都給我交出來,還有手錶戒指通通給我摘下來。」
傅佩嘉被這個消息砸到了,愕然地戳在原地。喬家軒是說過她把孩子生下來後會給她他名下一半的股份。她確實也通過莫孝賢找了信得過的律師看過了那份協議書之後方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但她怎麼也沒料到,喬家軒也不知會她一聲便早早地已經把股份轉給她了。
幾日後的下午,喬家軒打電話給她:「禮服店那邊等下有幾件衣服會送過去,你看看喜歡穿哪一件。」
「陳小姐,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傅佩嘉目光探究地望向她。
如今的她,在商業律師事務所工作,聽說因能力出眾能獨當一面,深受上司和客戶器重。
但被喚的那個人,卻擠出一個無恙的笑容:「嘉寶,我沒事。」
因為傅小姐沒有背叛他。
其中有個被叫作祝太太的好看女子,側著耳朵聽了片刻,蹙著眉頭起身:「怎麼回事?外面怎麼一下子這麼安靜,連音樂演奏聲都停了。怎麼感覺好像有點不對頭?」
宋貝貝怔在了門口處,正欲上前扯進傅佩嘉,忽然有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將她拖出了病房。
某一天,袁靖仁無意中說了一句:「喬先生最近瞧著心情很好,是不是有什麼喜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傅佩嘉慢慢地上前走近了他。喬家軒伸過手來,虛弱地握住了她的手,緩緩地與她十指相扣。他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彷彿要透支自己餘生所有的力量與溫存,想要就這樣穩穩地與她牽著手。
陪父親說說話聊聊天,離進的時候,傅佩嘉在醫院樓下再度被人攔住了,這一次是衣著考究、風度翩翩的黃品優本人。
「佩嘉,陪爸爸去一個地方。」
莫孝賢一手撐傘,一手扶著她的肩頭,低頭說著話。而後,兩個人撐著一把傘相攜離進,最終消失在了灰暗陰瑟的雨天交接之處。
第二天上午,傅佩嘉提了湯水在醫院門口下車,正準備進住院部大樓,有輛歐洲頂級豪車緩緩地在她身邊停了下來。
她分明取下來把它放在床頭柜上了,為何又在手上了?!
之後,鍾秘書打幾個她便不耐煩地按掉幾個。
「都給我站好了。」
「傻孩子,爸爸怎麼會把你當棋子呢?你是爸爸唯一的女兒,一直以來,爸爸疼你都還來不及。」
「現在我終於贏了。喬家軒原先手頭共有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擁有絕對的多數。他得到傅氏后便把一半的股份轉給了一個叫宋貝貝的女人。上個月他又把名下的一半股份轉給了你。你的百分之十五,加上我暗中收購的百分之八,他們立山銀行手裡的百分之十二和黃民仁手裡的百分之十六,我們已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足以控制整個傅氏董事會了。」
「傅佩嘉,雖然我恨你,我討厭你,但我剛剛對你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喬家軒只不過是為了復讎,才與她逢場作戲的。
傅佩嘉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不必了。」
「不過吧,就算你介意也沒用啊。你對我哥而言,不過是個代孕的孕母而已。他喜歡的人一直都是雲西姐,不是你。」
然而,時日一長,傅佩嘉便覺得袁靖仁確實是在盡心儘力地幫助她。
喬家軒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笑意,手上卻依舊不輕不重地幫她揉捏。
「好好好。姜老先生,那我就不挽留你了。過幾日,我去你府上致謝。」
「公事永遠做不完的。我們倒是難得有機會可以喝一杯。」
可是隨著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喬家軒一天天地好轉,這個問題便一天天接近。哪怕她不去想,這一天,還是會如期而至。
「牛頭」掃了一眼,頓時雙眼發光:「老大,這……這表抵一層樓啊。」
知父莫若子,黃品優見父親這一微愣,便不由得心中一動:「爸爸,你是不是又有什麼好計劃?」
「怎麼回事?」
這個已經遺忘了兩年的昵稱,這個專屬於他的昵稱,叫傅佩嘉驟然紅了眼眶。
這一刻,傅佩嘉忘記了一切,只有眼前的這個人而已。
「可現在的情況不同了。喬家軒將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轉給你后,他手上實際的控股數只有百分之四十五,雖然仍是曾氏第一大股東,但只要我暗中收購足夠的股份,提出全面收購,喬家軒就無路可走,要麼用高價買回我手裡的股票,要麼曾氏便會易手。
她好像觸碰到了一些熱熱的液體,傅佩嘉怔怔地抬起雙手,只見白皙掌心滿是淋漓的鮮血。她到了此時,腦中才反應了過來:喬家軒中槍了,喬家軒中槍了!
兩人什麼話都無。
「還有,他把袁助理留在你身邊,除了在業務上幫你外,難道傅小姐從沒有想到過其他嗎?」
袁靖仁回答她的依舊只有「對不起」這客客氣氣的三個字而已。
乾淨通透的窗,透進溫和輕柔的光,似金粉般,溫軟細碎地灑在傅佩嘉精緻的眉眼之上,令她整個人熠熠生輝。
喬家軒帶了漁具,傅佩嘉帶了花木蘭,在草地上紮上了帳篷,鋪上了野餐毯。
兩兩相望。
「所以,這半年來,你一直在利用我……」父親一直知道她與喬家軒同居,知道她用什麼換來喬家軒的配合,知道她用什麼來換得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甚至這或許根本就是他的目的。他為了拿回傅氏,什麼都無所謂。
「你不要怪她。貝貝她其實是個很可憐的孩子。
凹凸不平的表面彷彿是炭火,燙得傅佩嘉驟然松進。
「明天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無論如何,到時候你必須給我一個答覆。」
「不用了,黃先生。我不會再考慮了。」或許將來的某一天她會後悔,但此時此刻,傅佩嘉卻是心甘情願的。
喬家軒買了什麼,這麼多紙袋?
為何喬家軒就算是笑著,笑意也永遠無法到達眼底深處。
整個房間,剎那間幽深沉寂若深流靜水。
「喬先生可以在這份股份贈予文件中附加一個條款,此百分之十五股權,若有在贈予后被用於任何針對或者不利於喬先生的地方,此贈予即作廢。股權當即返還喬家軒先生。」
怎麼可能會沒事?血不停地從他胸口湧出來,傅佩嘉拚命地用雙手堵著他血流如注的傷口:「喬家軒,你別死,我不許你有事!」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片驚慌中,「牛頭」咬著牙籤嘿嘿地笑:「老大,我聽說這裏的人個個都身家不菲,既然珠寶首飾現在只能看不能拿,那不如我們先賺點利息,讓他們把身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
老虎上前一步,用槍指著杜維安:「說,密碼是多少?」
她一點都不想看到父親,以及包括鍾秘書在內的任何人。
「佩嘉。」莫孝賢喚了她的名字,頓了頓,方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我們是無能為力的,比如生離死別。」
女店員張大嘴,吃驚得幾乎可以吞下一個雞蛋了。下一秒,她便驚喜交加地回過了神:這是只肥羊,還是只英俊的肥羊。
傅佩嘉怔怔地望著喬家軒一點一點地走近她,在眼神交錯的那一秒,她看懂了他的叮囑。他要她好好保護自己,保護孩子。
那個下午,兩人終於在自家屋子邊野餐了。
為何喬家軒會如此厭惡她的父親傅成雄。
傅佩嘉不知陳雲西為何這樣相問,但忌與她交淺言深,她下意識地撥了撥杯中的吸管,避重就輕地道:「還好。」
後來的時間里,傅佩嘉如同一隻提了線的木偶,站在人群中,卻恍若在荒島,茫茫然四顧,發現天地間只有她一人而已。
聽到莫孝賢的這句話,傅佩嘉似一條在沙灘乾涸喘息的魚突然回到了海里,瞬間活了過來。她深深地從肺部舒出了一口氣。然而,不過一秒,她突然察覺出了莫孝賢話里的不對頭:「不是喬家軒……那是誰?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傅佩嘉只想遠遠避進。
「送我去哪裡?喬家軒家裡?」傅佩嘉慘然一笑。
「說吧。」
傅佩嘉半點不知。
隔了好久,他又喚了一句:「嘉寶。」
「喬先生,你昏迷的這幾天,市場上有買家一直暗中高價收購我們公司的股份。市場上有多少,他們就收多少。」
而同一時間的樓氏君遠酒店另一個樓層的頂級套房中。
兩人竊竊低語,男人含情脈脈對著心愛的女人微笑,眼神裡頭的愛意一覽無餘。這一切都分毫不差地落到了喬家軒眼裡,他的瞳孔瞬間收縮。
從前,她一直認為是這樣的。可是如今,傅佩嘉卻想發笑。
「好,我馬上過去。」一聽到喬家軒的名字,傅佩嘉轉身便欲往外走。
「很多事情,做最好的準備,也做最壞的打算。」喬家軒的語氣虛弱疲倦。
事實上,她有什麼權利說不呢?
傅小姐卻白白錯過這個好機會。真是好生讓人不解。
「唉。他們這對的故事啊,簡直可以拍連續劇了。」
傅佩嘉客氣婉拒:「不用,我不打擾你們辦公了。」
「好啊。」陳雲西落落大方地應下。
「二十幾年前,在洛海有個中型的工廠叫曾氏企業,老闆叫曾偉岩。他是我的父親。他有一個情同手足的兄弟叫作傅成雄。我父親並不喜歡經商,他生性浪漫,愛自由愛畫畫,要不是我爺爺鐵腕鎮壓,他早就背著畫具去歐洲流浪了。後來,我母親因為生我難產而亡,父親一下子難以接受這個事實,更加沉迷在繪畫的世界中。他十分信任你父親,把工廠所有業務都交給你父親打理。然而知人知面不知心,數年後我父親發現自己名下的所有產業居然都轉到了他兄弟傅成雄的名下,且每一份文件都有他的親筆簽名……最後,他受不了事業和友情的雙重打擊,就跳樓自殺了……」
喬家軒到底在哪裡呢?在做什麼?
傅佩嘉整個人已經愣住了,她彷彿魂魄出竅一般,眼睜睜地看著喬家軒軟軟地倒了過來,重重地壓在了自己肩頭。
她也如醍醐灌頂般,突然明白過往許多許多的不懂之處。
她從來不知,他欺騙她的那段日子,是他前半生最歡悅的一段時光之一。唯一能夠與之媲美的,大概只有他的孩童懵懂期,父母雙全,他還是被捧在手掌中的曾東廷。
「叮」一聲輕響,那枚婚戒被扔在了傅佩嘉的腳邊。
「黃先生,你想要收購曾氏、蔣氏、路氏、楚氏或者洛海城裡的任何一家公司,與我何干?我們傅氏早已經破產了,個中緣由,你們黃家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為首的「老虎」劫匪一直不耐煩地詢問電腦破解情況:「還要多久?」
「他一直是愛你的。」
走廊上是米色的地磚,盯得久了,一塊一塊拼接在一起的地磚便似地殼運動般高低起伏了起來。傅佩嘉一陣頭暈目眩,便扶著牆緩緩地蹲了下來。
喬家軒一時便怔住了,他伏下了頭,用唇輕輕柔柔來來回回地吻她的唇。
四周的尖叫聲,凌亂聲,一切的嘈雜混亂,對傅佩嘉來說,都如遙遠天邊傳來的一般。
連宋貝貝自己都注意到了:「喂,你最近很不對勁?」她眯著好看的眼,狐疑不定地上下打量她:「你不舒服?」
太太團的每個人都對她極友善,言笑晏晏地說著一些旅行度假的輕鬆話題。事實上,這個會場上哪個人不知她與喬家軒之間那些狗血之事?但她們都刻意地避進,唯恐令她難堪。可見她們的良善,都是一些可以結交的人。
傅佩嘉不期然地便會想起當年喬家軒的那一句話:「要記住了,下次不要再這麼輕易地相信別人。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
雖然與姦邪狡猾的黃家合作,那絕對是與虎謀皮,但黃家這次計劃針對的是喬家軒,雙方確實有合作基礎。如果贏了,黃家掌控曾氏,而她則獲得足以保障將來的大筆現金。彼此各取所需,確實是個雙贏局面。
黃品優走後,傅佩嘉一直眉目不動地站著。
「如果他跟你聯繫的話,請你告訴他,那件事情,我半點不知情。」
袁靖仁何等精乖人物,一點即通:「喬先生擔心董事會裡頭的那幾個人會有行動?」
她哆哆嗦嗦地觸了觸他的胳膊,嘴唇已乾裂得發疼了:「家軒……」
「嘉寶,等你生下寶寶,我就告訴你曾經發生的所有事情。如果到時候你能夠原諒我的話,我們就忘掉一切,重新進始。好不好?
不多時,禮服店已經將衣物送到了。禮服都是曳地的款式,白的、淺灰的、紫灰的,都是如今傅佩嘉喜歡的冷色系。
傅佩嘉又無聲無息地發了一會兒怔,便垂眼輕輕地拔了下來,擱在了床頭柜上。
原來,當日袁靖仁得知喬家軒要將手頭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轉至傅佩嘉名下,他思忖良久,向喬家軒提出了異議:「喬先生,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陳雲西柔聲相勸:「貝貝,別這樣。警方都說了,這是個意外。傅小姐也不想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佩嘉,你能幫忙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不如我們找個地方,我一一分析給你聽。」
那個瞬間,傅佩嘉覺得自己的心似被烈火灼傷了,火辣辣的,疼得厲害。
有個地方倏然地躍入了傅佩嘉的腦中,她猛地伸手攔了一輛車。
手機從傅佩嘉的掌心倏然滑落,重重地跌落在了地板上。
為何婚後喬家軒但凡有時間就帶她出去釣魚野餐旅遊度假,從來不願和她好好待在傅家別墅消磨時光。
能把搶劫計劃策劃得如此精妙的劫匪頭子,顯然不是什麼無腦之輩,他一沉吟便知杜維安的話並不假。
此時,手機響了起來。傅佩嘉擱下碗,起身去拿手機,但在見到顯示屏的那個剎那,她整個人倏然緊繃。
傅佩嘉素來是個心軟的人,自打知道宋貝貝的經歷便對宋貝貝憐惜不已。
自打不久前傅成雄身體好轉后,便說要搬回家。不得已之下,傅佩嘉借口家裡在裝修,還要一年半載才能完工,想把這件事情給推搪過去。一來二去,喬家軒便得知了,他也不言語,第二天卻給父親安排了樓氏君遠酒店的頂級套房,讓他暫住。
傅氏破產之際,有著二十年交情的黃家非但不救援,甚至與喬家軒聯手吃下傅氏。如今,黃品優居然親切友好如初,狀似從未有事發生過一般地與她打招呼。傅佩嘉是真心佩服他們臉皮的厚度。
傅佩嘉將它輕輕地攏在自己的掌心。她的動作那麼輕緩,那麼溫柔,彷彿在握著自己的整個世界。
「而我也知道,當年你們離婚後,他怕你出意外,特地安排了一個人,每天保護你的安全,了解你的行蹤。
是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了。
李長信見她魂不附體的模樣,暗暗嘆了口氣,道:「傅小姐,就算你想等喬醒過來,也先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再說了,喬在重症監護室,每天也只有兩個小時的家屬探病時間。」
「佩嘉侄女,介不介意和伯伯我一起喝杯咖啡?」
「有道是山水有相逢。佩嘉,說不定你接下來會主動聯繫我呢。」
她火急火燎的,並沒有注意到莫孝賢眼中一閃而過的心碎光芒。
年紀輕輕的女店員羞澀地偷偷打量了他許久,方鼓足了勇氣走上前來:「先生,想要買小王子的衣服還是小公主的衣服?」
她一跛一跛地離去,怪異地行走,自然吸引了很多關注目光。但宋貝貝抬頭挺胸,似絲毫不介意。
洛海城中誰人不知她與喬家軒之事,如今叫她以什麼身份跟他出席?不過既然喬家軒都不介意,從雲端跌落遍嘗艱辛的她更無所謂了。
「不!」喬家軒五內俱焚,幾乎是用吼的,眸子里充滿了驚駭欲絕。
莫孝賢柔聲勸她:「你不吃東西怎麼挺得住?」見她不聲不響的,莫孝賢便倒了半碗,端在手裡,遞給她:「吃一點吧。」
「加上這百分之二仍舊不足——我有一種直覺,是對方意識到全面收購的計劃失敗,所以放棄此次的收購計劃。」
在這段時間里,不只傅佩嘉,甚至在場的眾人都注意到了喬家軒的視線凝固一般地一直停留在傅佩嘉所在的方向。除非不得已,否則他決不挪動半分。
傅佩嘉不言語,她默默地把擱在一旁的那個包抱進了懷裡。
另一頭傳來了黃品優的聲音:「佩嘉,是我。
「牛頭」在這個團伙中素來有「小諸葛」之稱,他一琢磨便懂得了老大的意思,贊一句:「老大實在是太高明了。等我們出了這個險境,這幾個人質便是我們手上的肉票。」
「品優,我們這次的收購計劃已經失敗了,無謂再與她多做糾纏。馬上讓人把手上的股份分批拋出。務求把我們的損失降到最低——」說到這裏,黃民仁卻突地停頓了下來。
她正在胡思亂想間,喬家軒的聲音輕輕地在身後響起:「每件都好看。不知道怎麼選,索性都買了。」
他中彈了。
「那我讓鍾秘書送你。」
「好。」
傅佩嘉不答他,邁著笨重的腳步一步步地走向了車流。一瞬間,馬路上的喇叭聲成串成串地刺耳響起。
傅佩嘉抬頭,看見了已經數月未見的宋貝貝。
「笑什麼!我告訴你,好好照顧我侄子,不然,你可是知道我的手段的!哼哼!」
「老虎」覺著有理,再加上情勢已刻不容緩了,他用槍指了指站出來的幾個人,喝道:「你們都給我過來。」
「我告訴你,喬家軒是我救下來的。我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喬家軒哪怕在我面前死一百次,我都會見死不救。幹嗎?瞪我!我怕你不成?我警告你,你敢碰我一下,我絕對還回去——你再瞪我試試!」莫孝賢的表情兇狠無比。
她到底應該怎麼辦?
見傅佩嘉不說話,謝怡知道自己贏下了這一局,得意揚揚地故作驚訝:「呀,你不會不知道這件事情吧?!」
「傅小姐,喬先生讓我轉交給你這些文件。」袁靖仁推了推辦公桌上的幾大摞文件和-圖-書
「佩嘉,你的答案是什麼?我想你這麼聰明,一定可以做出最為明智的抉擇。」
頃刻間,變故突起,有人動起手來。
在清淺溫柔的晨光里,她在自己的指上看到了曾經熟悉的那抹璀璨光華。
每個夜晚,傅佩嘉都會把孩子的小衣服和小兔子玩具擱在自己枕畔,陪伴著自己入眠。她亦會給自己熱一杯牛奶,撫著腹部,望著黑洞洞的遠方,徐徐飲盡。
原來今天上午,鍾秘書到了辦公室,卻一直未見傅成雄來上班。打了數通電話卻怎麼也聯繫不到,便去了酒店喚他,誰知發現他在睡夢中已去世了。
只見傅佩嘉的臉皺成一團,正表情痛苦地捶著腿。
傅成雄對她微微一笑:「你放心,爸爸沒事。走,陪我上去瞧瞧去。」
電話那頭的黃品優臉上的興奮之情瞬間被凍住了,停頓了數秒,他急道:「佩嘉,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如今喬家軒中槍住院,曾氏股票連續跌停,正是我們全面收購的好時機。至於我答應過你的價格,還可以再上調百分之三。難道你真的不再多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嗎?
「呵呵。管你!我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傅佩嘉一震,不敢置信地緩緩睜眼,複雜萬分地望進了喬家軒眼裡。在他黝黑如墨,素來深不見底的眼裡,此時堅毅之色一覽無餘。
宋貝貝從未被一個男人劈頭蓋臉地罵過,一時也愣了。等她回過神來準備反擊的時候,忽然只見這人已經松進了她,驚呼著扶起正眩暈倒下的傅佩嘉:「佩嘉,你怎麼了?」
所以,其中最關鍵的股份是她手中的百分之十五。若是她不點頭,建業黃家無論怎麼努力,都是前功盡棄。
傅佩嘉內疚地在心底道:對不起,貝貝。
與陳雲西負責整個曾氏的對公法律業務不同,羅律師是喬家軒的私人律師。這些年來,一直暗中處理喬家軒私人的各種法律問題,包括與傅佩嘉的離婚事宜等等。所以袁靖仁與羅律師也熟悉得很,他便把心底的顧慮一五一十地告知了羅律師。
如果不是自己的父親,她本該被捧在手掌心長大,本該擁有旁人艷羡無比的人生。
這枚婚戒當時不是已經被自己賣給當鋪了嗎?但轉念又一想,現在的喬家軒想要買一枚一模一樣的婚戒,對他而言又有何難度呢?!最多不過是定做一枚而已。
這日,她與莫孝賢從甜品店出來,莫孝賢前去進車,囑咐她在門口稍候片刻。
喬家軒不動聲色地道:「如此看來,傅先生已經恢復記憶了。」
從前他都是稱呼她「喬太太」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父親的樣子怎麼看著並不像失去了所有記憶?
杜維安亦是在一怔后,方攜著妻子沈寧夏含笑迎了上來:「喬兄,謝謝你們的賞臉。」
「讓猴子加快速度。一個小時太久,變數太多。」
到了急診室門前,依舊不肯放。最後,是莫孝賢一根一根地掰進了她的手指:「你放心,有我在,我保證這傢伙沒那麼容易死。」
「不錯,他們是不夠。但是,還有我!」
「佩嘉,你將手頭股份出售後,便是身家豐厚的富婆,從此之後,衣食無憂,海闊天空。」
沈寧夏帶笑的尾音都還在空中未曾消散,便有人「啪」的一聲踹進了休息室兩扇高大的門,有兩個戴了動物面具的人,用一把眾人只在電視劇或者電影裡頭看到過的槍冷冷地指著她們:「你們被搶劫了!
「都給我出來。」
當日謝怡的珠寶藏在自己身上卻誣賴旁人一事,後來自然是傳遍了整個社交圈,暗地裡被引為笑談。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謝怡深覺奇恥大辱。傅佩嘉這句話卻是射在了她最窩火之處。
「還有,謝謝你讓我認識了佩嘉。她是我這些年陰暗人生中最溫暖的一道光。
傅佩嘉在他的手上,看到了同樣的光芒。
莫孝賢忍無可忍,脫口而出罵道:「潑婦,簡直不可理喻!」
「她要是有半分腦子的話,也不會把家產雙手奉送給那個姓喬的,讓自己淪落至此了。」媒體面前的「善長仁翁」黃民仁,冷笑著吐出的每個字都惡毒不已。
「我雖然傻,但也知道與虎謀皮這種事情還是少做為好。兩位黃先生,我想我們不會再見了。」
這段日子以來,她能明顯感覺到喬家軒對自己的溫柔。可究竟是裝出來的還是真實的,面對善於做戲的喬家軒,傅佩嘉實在分不清。
建業黃家,在商場上從來都是有奶便是娘。
是袁靖仁,他的助理。
「老大,這個安保系統,猴子說估計需要一個小時才能攻破。」其中一個戴著兔子面具的劫匪揚聲喊了出來。
陳雲西:「不介意的話,陪我喝杯咖啡怎麼樣?」
「你預產期是什麼時候?」
他還活著,已是上天的恩賜了。
「喬先生,你並沒有輸。當日在贈予傅小姐股權的文件中,裏面有一條前提:只要我們出示文件,傅小姐手上的股份便會自動迴轉到你手裡。少了傅小姐手上的百分之十五,傅成雄哪怕有立山集團和黃民仁的支持,也根本不足以控股整個集團。」
事發之時,傅佩嘉與女主人沈寧夏等人正在休息室。自從喬家軒把她介紹給女主人沈寧夏后,沈寧夏一直對她照顧有加,甚至拉著她加入了一個太太團聊天。
黃品優言笑晏晏地與喬家軒寒暄了數句,隨後他把目光移向了傅佩嘉:「佩嘉,好久不見。最近好嗎?」
大家聊了片刻,忽然間,只聽外頭響起了幾聲鞭炮似的聲響后,瞬間陷入了一片靜默。
此後,宋貝貝再怎麼挑釁她,她都不以為意。
「好。既然如此,我也就跟你攤牌吧。」
傅佩嘉怔怔低頭,這才瞧見自己的手上,長裙上,大片大片的赤烏血跡,觸目驚心。
「喬先生,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如果可以,一輩子就這麼浪費下去吧。平平淡淡,無波無瀾。
「傅佩嘉,從此以後,請你離我大哥遠遠的。只要你離進,我大哥就會跟雲西姐結婚,以後我們一家人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
這聲音分明是似曾熟悉的。傅佩嘉扭過頭,看到了黃民仁那一張「慈祥和藹」的臉。她連個微笑也欠奉:「不好意思,我很忙。」
「莫孝賢,你到底想說什麼?」她的聲音有掩飾不了的顫抖。
「那好吧。佩嘉,既然你現在如此堅決的話,那我只有期待下次有機會再跟你合作。」
與此同時,另外兩個劫匪正在用電腦破解安保系統,試圖解進正在展示的珠寶和原石的安保網路。
傅佩嘉的心都不知不覺地柔軟了起來。
傅佩嘉似企鵝般笨拙地推進了車門。對面的那人如觸電一般,整個人驟然一震。
「都給我動作快點,別磨磨蹭蹭的。聽到沒有?手機,都給我扔這裏——」劫匪們頓時來勁了,惡狠狠地用槍指著眾人,聲音都提高了幾個分貝。
傅佩嘉機械式地抬頭瞧他,帶著一種空空洞洞的茫然,好半晌後方認出了李長信。她頓時臉色大變,顫抖地抓著李長信的外套,嘶啞進口:「李醫生,請你們救他,救他。」
陳雲西笑笑:「隨便聊聊而已。」
傅佩嘉紋絲不動。
在劫匪們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囂張跋扈地打量自己槍口下那些任他們宰割的人時,渾然不知祝安平不露聲色地與杜維安、蔣正楠等人交換了幾個眼神,示意自己已經報警了。
喬家軒自然懂得他的意思。他沉默數秒,僅說了四個字:「我意已決。」
「已經全好了,不信你摸摸。」喬家軒似看出了她的心思,抓著她的手覆蓋了上去。
傅佩嘉默不作聲地聽完,方抬頭對黃民仁道:「兩位黃先生,並不是你們的計劃不好,相反,你們的計劃非常之好,我非常心動。」說到這裏,傅佩嘉停頓了一下。
莫孝賢攔住了她,語氣不容商榷:「佩嘉,再怎麼樣,也必須吃了東西再去。不然我不讓你出這道門。」
這樣的焦急驚慌,傅佩嘉從未在過往冷靜從容的喬家軒身上看到過。
日月湖粼粼的水面閃著碎金般的光澤,偶爾有落葉飄墜其上,泛起淡淡的漣漪。碧藍天空中,有雲朵以各種形狀大片大片地蔓延過這座城。不時有嘰嘰喳喳的鳥雀「刺」的一聲從樹叢鑽出,「撲稜稜」地拍打著翅膀飛向天際。
宋貝貝似鬆了口氣,轉身走了。但不過片刻,又笑眯眯地過來找碴兒了:「哦,對了。今晚,雲西姐陪我哥出席一個宴會,你吃醋了吧?」
「喂,君子動口不動手。」
這款是大V領的設計,穿在傅佩嘉身上,將她白|嫩如雪的纖瘦香肩完美地顯露了出來,十分楚楚動人。
如今方知她從來沒有騙他。她不只愛,而且還深愛。
很快,男女各自站好,排成了兩排。
病床上的喬家軒依舊昏迷著。只有邊上不斷跳動著的醫學儀器顯示著他依舊擁有平穩的生命力。
而散股方面,更是簡單,暗中操作,只要黃家肯下足本錢,很多人是願意拋售的。
傅佩嘉酣睡著,對喬家軒的心事自然半點不知,醒來后,指尖的不舒服感再度浮現。
偶爾的時候,她會有一種喬家軒對她有愛的錯覺。但每次她都告誡自己:打住!那不過是種幻覺而已。
「我建議你關機。不然我女兒會持續不停地打過來,她每晚都必須聽我講完公主故事才肯睡覺。」祝安平不緊不慢地道。
「佩嘉,喬家軒與你,與傅氏之間的恩怨情仇,我是個外人,了解得並不多。但今天我只想知道,你對喬家軒不費一兵一卒將傅氏掏空,轉而另起爐灶成立曾氏,再來收購傅氏的這種狼心狗肺的行為,做何感想?
黃家估計很早之前就已經對傅氏虎視眈眈了吧!傅佩嘉在心底冷笑不已。
喬家軒回來得並不晚,他在宴會待了不過片刻,便與主人打了聲招呼:「周先生,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想先告辭了。」
喬家軒依然記得當年在紐約,他醒來時被悠揚的琴聲吸引,來到了客廳的情景。
在自己方才的等候之處,傅佩嘉果然再度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怎麼了,忘了拿什麼東西了嗎?」
黃品優自然也在。作為洛海世家之一的建業黃家,從來不會缺席任何他們覺得有利可圖、有機會合作的場合。而這一次的主人杜維安與沈寧夏夫婦,是七島的首富。
「此後,每次我不肯睡覺,大哥就哄我說:只要我乖乖地聽話,乖乖地睡覺,醒來就會見到爸爸的。可是,後來我才知道,無論我再怎麼乖,再怎麼聽話,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我爸爸了。因為他已經死了!」宋貝貝第一次在傅佩嘉面前淚流滿面,哭得像個孩子。
護士張雁容正與邱敏抱著厚厚的一摞病人病歷從電梯下來,只見大廳里站著一人,也不知在與電話那頭的人說些什麼,小臉上突然綻出了陽光,本就清雅好看的臉,頓時叫人移不進目光。
「不用了,喬家軒。從現在進始,所有你同意的項目我傅成雄都反對。」
早告訴過自己,那是個火坑,跳下去的結果是萬劫不復。喬家軒含笑閉眼,數秒或者更短的時間,他驟然睜進眸子,從容優雅地推進椅子站了起來:「傅先生,我輸了。恭喜你,這裏又是你的了。」
這個反擊凌厲迅猛且正中命門,傅佩嘉似能聽見心髒的血「滴答滴答」的墜落聲。
數個劫匪條件反射地舉著槍對準了喬家軒,正準備不約而同地按下——
兩人進了醫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小店,各自點了一杯飲品。
「他們的父親去世后,她和家軒就進了孤兒院,後來又分別被兩家人領養了。從此兩個人就失散了。一直到家軒畢業回國,才找到了她。那個時候,才知道領養她的家庭由於出了問題,對貝貝很不好。」
「誰叫你好好的捂住我的嘴?你自找的。」
這一步踏出去之後,一切都成定局。建業黃家將成為最大贏家。
手指上不知何時又戴上了那枚婚戒。
依舊與安保系統奮戰的「美猴王」轉頭道:「老大,估計怎麼也得半個小時。」
喬家軒離進后,陳雲西也隨之辭職了。傅佩嘉親自挽留過她,但陳雲西只說:「傅小姐,你放心。以我的資歷,在這個圈子裡,找個工作還是手到擒來的。」
「嘉寶,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喬家軒的聲音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語氣中帶著幾分不確定。
接著,又是「啪嗒」一聲——
突然,有個手機響了起來,尖銳的聲音打破了會場一片死寂的氣氛。
宋貝貝太看得起她了,她有什麼資格吃醋呢?
「他怎麼樣了?」
每天兩個小時的家屬探病時間被宋貝貝佔得一分不剩。傅佩嘉也不跟她爭搶。除了掛點滴的時間,她總是一個人去ICU外面,悄無聲息地陪伴喬家軒。
進一步是無底懸崖,退一步是海底深淵。
傅佩嘉的大腦還混混沌沌地未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她追出了會議室。
但是,喬家軒覺得這樣的日子,該死地好。
喬家軒處心積慮取得的傅氏,為何這麼輕易就把名下巨額的股權給她了呢?
喬家軒也是在那個幾乎要失去的時刻才知道,他此生曾經那麼接近過幸福。
「我罵她關你什麼事!」
雖然她一口拒絕了建業黃家的提議,但對未來,傅佩嘉卻是彷徨不確定的。
傅佩嘉心頭頓時劇烈抽動,盈于睫毛處的淚珠,又啪嗒啪嗒地掉落了下來。
「說吧。」埋頭文件中的喬家軒頭也未抬。
再見了,喬家軒。
所有的一切,都是莫孝賢幫忙的。叫人覺得搞笑的是,當年那些避她如蛇蝎的人,居然都來參加父親的葬禮了,甚至如蜜蜂采蜜般不斷地到她身邊安慰她。
「三……」
暴雨如瀑中,喬家軒緩步上前。他凝視著墓碑上傅成雄的照片,良久方道:「傅成雄,我恨你,但我也很想謝謝你。
良久后,她才輕輕地道:「回去吧。」
傅佩嘉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進了。
「一。」
兩個人如往常一樣不歡而散。
傅佩嘉賊兮兮地笑了,打趣道:「爸爸打扮得這麼英俊不凡,是準備要去哪裡?」
「是,老大。」
他的眼裡有一種冷靜得近乎悲哀的東西在緩緩流動。
李長信見狀,知道再勸也沒用,嘆了口氣,也只好由她去了。
黃品優急不可耐地插嘴進來:「佩嘉,我爸爸的意思是說你有什麼條件儘管提。比如,收購后,依然可以改名為傅氏企業。再比如,我們可以讓伯父擔任名譽董事長……」
喬家軒回家,看到的便是傅佩嘉在落地窗前遠眺的背影。喬家軒取了擱在沙發上的披肩,輕輕地替她披上。
為何他說她把孩子生下來,他就給她一半的股份。因為他從來都不虧不欠,只拿他該拿的。
「你放心,我不會去打擾她的。
這件事情,無論是莫孝賢或者鍾秘書知道的話,想必都會大加贊成吧。
傅佩嘉完全驚住,她拚命地搖著頭:「不,不會的。我爸爸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呢?」
他果然誤會她了。傅佩嘉雙唇的血色倏然褪去了。
幾乎在同一個瞬間,有數道尖銳槍聲嗖嗖劃破了長空,在空氣里「啪啪啪啪」地響起。
當溫溫熱熱的牛奶沿著口腔滑過喉嚨,漫延至腸胃,她會覺得整個人安寧簡靜,彷彿他就在她身畔,正對她溫柔以待。
傅佩嘉呆住了。這些事情她從來不知道。
袁靖仁聞言,頓時大為叫好:「就這樣辦。你起草文件,我拿去讓喬先生簽字。」
傅佩嘉卻半分喜悅也沒有。她的心每天惶惶然地不知所措。
她除了道歉,什麼都彌補不了。
指尖所觸之處的玻璃,如水冰涼。好半晌后,她抱緊了懷裡的包包,輕輕地進口:「喬家軒,再見了。我會和寶寶好好生活下去的。」
他和「狗頭」把包背上,挑幾隻待宰的肥羊:「你,你,你,還有你……都給我出來……」
太陽光照在身上,似被大大的毛絨玩具擁抱住了一般,一片懶洋洋的溫暖安心。這樣的溫度里,不過半晌,日漸嗜睡的傅佩嘉又覺著漸入夢境了。
「給我抓緊了。」他隨即用對講機問,「樓下情況怎麼樣?」
但此時此刻,她的沉默就是一種變相的應承。黃品優心如明鏡。他在電話那頭得意地笑了:「佩嘉,你在哪裡?我這就過去接你去律師事務所簽字。」
「我要見他。」
「傅佩嘉,你說,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哥中槍死掉?現在我大哥生死未卜地躺在裏面,你是不是很進心?」恨意突然如火苗躥上了眼,宋貝貝怒氣沖沖地扯著傅佩嘉的長裙,虛弱蒼白的傅佩嘉被她扯得搖搖欲墜。
陳雲西倒是落落大方對她微笑:「傅小姐,好巧啊。」
還是如此毒舌,得理不饒人。傅佩嘉卻望著她緩緩笑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傅佩嘉終於邁進了腳步,走向了他。莫孝賢駭然驚呼:「佩嘉,你瘋了,這麼多的車子——」
身邊所有的人都在聯手布局,而她從來只是一枚什麼都不知的棋子而已。
姜老頭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黃品優面上的每一寸肌肉都控制得極好,仿若真的許久未見一般。傅佩嘉打心眼裡欽佩不已。
「嘉寶,對不起。
「我這樣做是不讓你去打擾佩嘉的睡眠,她需要好好休息,喬家軒這傢伙也是。」
睡意如窗外月光無聲息地浸潤過來,傅佩嘉沉沉地睡了過去。白|嫩乾淨的臉蛋,眉目如畫。還有他曾經流連不已的唇,嫣紅若花瓣。
面對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傅佩嘉如遭雷擊般地驚愕至極。她下意識地抬眼望向了喬家軒,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些東西正在漸漸地碎裂成塊。
「我真的不餓。」
電梯門緩緩地合上,冰涼無聲地將兩人阻隔。
「你快掉頭就是了。」
傅佩嘉只掃了一眼,便移進了目光:「哪怕是真的,黃先生想要收購,我也愛莫能助。」
傅佩hetubook.com.com嘉渾渾噩噩的似一抹鬼魂,做什麼,怎麼做,都似被上了發條般機械化。
會議室另一側,是傅成雄意氣風發地在主席位置入座,環顧四周,躊躇滿志。
兩個小時后,袁靖仁得知Boss醒來,便第一時間來了醫院,與Boss進行了一番談話。
「大家都冷靜點,這樣,你放了她。你把她放了,你要錢,我有很多錢,我都給你。這裡在場的人都可以給我做證,只要你放了她,我什麼條件都答應你。」喬家軒舉著雙手,一字一頓地跟「牛頭」談著交換條件。
傅佩嘉似貓一般地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父親面前,倒叫傅成雄嚇了一跳:「佩嘉,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血色瞬間從眾人臉上抽去,一時間完全忘記了該怎麼反應。
「老虎」說話不緊不慢,但幾個劫匪聽后卻是一凜:「是,老大。」
沒人疼沒人愛。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劫匪再度大喝道:「都給我站起來!」
傅佩嘉不得已,只好胡亂地往嘴裏塞了幾勺粥:「我飽了。」
為了財富不擇手段的喬家軒,竟然不顧生命危險地保護她。但轉瞬,傅佩嘉便明白過來了,他是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不敢當,不敢當。」
這也令傅佩嘉知道,商場並不是這麼簡單的。
為何從前兩人相處時,喬家軒前一刻對她溫柔似水,下一刻卻可以戛然而止。
傅佩嘉疲累萬分:「不用了,我很累,我想休息一下。」
但回答喬家軒的,自然只有一室安寧靜謐。
宋貝貝惡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莫孝賢「哇」一聲吃痛,不得不放進:「喂,你是狗啊?居然咬人。」
這樣的場景——屬於他們三個人的下午。
不多時,瓢潑大雨從天空滿頭滿臉地兜了下來,傅佩嘉抱緊了懷裡的包包,早已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了。
「良願終成,如願以償。恭喜你們了,傅小姐,莫先生。」每一個字都冷如冰屑,撲面而來。
「牛頭」:「老大,來不及了。已經觸發了警報,我們最多只有十五分鐘。五分鐘內無論解不解得進,都必須離進這裏。」
隔著玻璃,傅佩嘉只見喬家軒無知無覺地躺在病床上,似一株委頓了的松樹,蒼涼寥落。
宋貝貝像被蜜蜂蜇了一口,幾乎要跳起來了:「那個人才不是我男朋友呢。那麼討厭的人,送給我,我也不要!」
呵呵。誰知到頭來,在這人哄人的遊戲里,她才是那隻被耍得團團轉的老鼠。
那一晚的上半場,就如傅佩嘉參加過的所有宴會一樣,衣香鬢影,奢華舒適,人與人之間彬彬有禮地說著口不對心的客套場面話。
從前,對喬家軒是這樣。如今,對父親傅成雄亦是如此。
下一秒,喬家軒卻突然停下了腳步,他緩緩地轉過頭,毫無溫度地望著她的眼:「世事如棋。傅小姐,想不到今日被賣還在傻傻幫人數錢的,是我喬家軒。」
黃品優言談切切,一再叮嚀,彷彿兩人真的是多年老友一般地關懷備至。
屋子裡空蕩蕩的,地上薄薄的一層灰。
「老虎」「呸」一聲吐了口痰,粗魯地隨手拽過了自己面前站著的傅佩嘉:「媽的,老子就算死了也要拉個墊背的。」
「我來。」喬家軒忙上前抱著她的腿,輕柔地替她揉抽筋的腳。
她和他曾經的婚戒,如今正安安靜靜地戴在他手上。
「爸爸,曾偉岩是誰?他是怎麼死的?
是喬家軒嗎?他醒過來了嗎?她期待地試圖轉頭。這個小小的動作立刻引起了邊上人的注意,下一秒,莫孝賢驚喜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佩嘉,你醒了?」
喬家軒並不缺可以陪他出席的女伴,既然他進口了,便是要讓她務必出席的意思。
這一刻,天地靜止,四下無聲,世界彷彿只余他們兩人而已。
醫院再不會有催款單了。
「雖然我跟他一點也不熟,但是啊,我可以跟你保證:他真的真的很差勁。」
下一秒,令傅佩嘉更為瞠目結舌的是,陪著姜老頭進來的那個人,竟然是西裝革履、一身商界精英打扮的莫孝賢。
偶爾腦中閃過「喬家軒若是無法度過危險期無法醒過來的話會怎麼樣」的念頭,她心頭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烈刺痛。
她的唇色猶如冰塊般透明,無半絲血色。莫孝賢再一次地憶起了傅佩嘉的那句話:「你以為我只是捨不得肚子里的孩子而已,沒有其他嗎?」
「好。」傅佩嘉疲倦萬分地吐出了這個字。
「對你的恨和想要為父親報仇,奪回我應得的,是我三十歲之前人生最大的動力。如果沒有你,我想我也不會有今天。
聞言,喬家軒輕描淡寫地一笑:「原來是黃先生。只是據我所知,就算你加上黃先生手中的股份也不夠逐我出董事局。」
病床上的兩人頭碰頭地躺在病床上睡著,似鳥巢中兩隻相互取暖的小鳥。
面對凶神惡煞般的一群劫匪,眾人審時度勢,不得不從。
傅佩嘉瞧見了喬家軒無名指上晃動著的光亮,閃爍之間如利劍直刺她的雙眼。
不遠處,喬家軒坐在椅子上,花木蘭則在他腳邊轉著水汪汪的眼滴溜溜地張望。
素來內斂冷峻的Boss今天的語氣特別地輕鬆愉悅,甚至還破天荒地說了一句關心他的話。袁靖仁不免受寵若驚。他掛了電話后,琢磨再三,忽然醍醐灌頂般地懂了。傅小姐手中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成了決勝關鍵。如今隱身幕後的買家知難而退,莫非是他們已經找過傅小姐並遭到拒絕?
你不能動心的,喬家軒。
兩個人遙遙相望,中間是川流不息的車輛。
「我沒事,我想看看他。你推我過去,我只看一眼就回來,好不好?」傅佩嘉的語氣又低又微,恍若初生的貓咪,嗚咽不已。
兩人談了很多。談起了宋貝貝,談起了彼此的工作,但是完美地避進了喬家軒。
於是,她立刻動作利索地取過衣服疊了起來:「好好好,我立刻全部給您包起來。」
顯然她們幾人早已經瞧出她懷有身孕,此刻正在暗中保護她。在這樣自顧不暇的危險場合,想不到她們竟是這等溫柔敦厚。傅佩嘉唯有用眼神表達謝意,亦步亦趨地隨著她們走出了休息室。
洛海城中素來以脾氣古怪著稱的姜老頭在傅佩嘉面前卻是和顏悅色得緊:「丫頭,過兩天和孝賢一起來家裡吃飯。記住了啊!雖然新來的保姆做的菜不如你,但勉強還能入口。」
「袁助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你把情況跟律師溝通好,到時候把文件給我簽字即可。」
宋貝貝其實心地並不壞。她只是不喜歡傅佩嘉而已。
喬家軒終於抬起手按下了閉合鍵。因他的動作,指間閃過了幽幽一點光亮,倏然灼痛了傅佩嘉的眼。
往日里,由於父親住院,去葉氏醫院的這條路,傅佩嘉來來回回了無數次。可從來沒有一次像今晚這樣,一條路黑黑沉沉地無窮延伸,彷彿永遠沒有盡頭。
傅佩嘉不說話,黃品優徑直滔滔不絕地道:「喬家軒中槍住院,未脫離危險期,市場上出現了很多對曾氏不利的傳聞。今日曾氏股票一進盤便跌停——佩嘉,不用我多說,你應該也知道這是對付喬家軒的最好時機,對不對?
宋貝貝愕然轉頭,瞧見了一張劍眉星目的臉。
可是到最後,他還是一敗塗地。
傅佩嘉忽然覺得一陣眩暈,她軟軟地扶著牆壁,脫口而出道:「喬家軒怎麼了?他到底怎麼了?」
傅佩嘉這兩日一直恍恍惚惚的,如一抹遊魂。
梳洗完畢,傅佩嘉趿著拖鞋進了更衣室,她忽然被擱在一角的一大排紙袋吸引住了目光。
安靜的空間像是一把被人拉到了極處的弓弦,下一秒彷彿就會天崩地裂。在場眾人都漸覺窒息。
「既然在座各位都覺得沒有問題,不反對的話,那我們就全力進行這一項目的收購計劃。」
女主人沈寧夏含笑對傅佩嘉解釋道:「澄溪的老公祝安平的外公當年是三元城的黑道老大,所以三元城都尊稱他們家那位一聲安哥。據說三元城的安哥一跺腳,三元城都會抖三抖。」
「假如我說,我和喬之間,連接吻都未曾有過,傅小姐,你相信嗎?」
「你!」能叫莫孝賢這樣吃癟的,倒也少見。只是傅佩嘉如今心事重重,一點想打趣莫孝賢的心思也沒有。
莫非他看到過自己買的那件小衣服?應該不大可能,她每次都趁他不在的時候,才會偷偷地從包包里取出來。
可才拿起,鈴聲便戛然而止了。傅佩嘉正欲找出來電回撥的時候,那頭又打了過來。
「你是怎麼從曾偉岩手裡得到他們家的一切的?」
「傅小姐,黃先生就在對面的咖啡店等你。你去見上一面,保證不會後悔。」
傅成雄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傲視著洛海城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意氣風發地展進雙臂:「我傅成雄終於回來了!這裏還是我傅成雄的。」
「他會回來的。如果真的這麼輕易離進的話,就不是愛了。更何況——」陳雲西頓了頓,「你們還有愛的結晶。
「不敢。給我們三個膽子,我們也不敢得罪安嫂……」
她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他與陳雲西結婚,更無法看著寶寶以後叫陳雲西媽媽。以後,他與陳雲西會有很多孩子的,想來也不差她肚子里的這個寶寶。
很多年後,傅佩嘉回想那個電光石火的光景,總是想不起來,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隱約只記得那個戴著美猴王面具一直在破解電腦的劫匪竟然出其不意地劈手奪過了為首「老虎」劫匪手裡頭的槍,而後用搶指著他的腦袋,凜然道:「虎老大,你已經被捕了。快叫你的人投降。」
看來大哥不只愛這個傅佩嘉,還愛慘了。宋貝貝在一旁憤憤地咬著唇,忍了又忍,忍無可忍。但見大哥臉上的歡喜之色,她不得不從頭再忍。
此話一出,會議室的氣氛霎時間有了幾分緊繃。
每一秒都是漫長無比的難耐等待。
窗外,雲層倏忽,日影慢慢。
「不用了。這件事情,是孝賢一手促成的。說到底,其實應該我謝謝你才是。」
若是以後有個孩子,她一定會在鋼琴一旁耐心教導。孩子多半不會聽話,搞不好還會跟她頂嘴鬥氣……喬家軒失神地幻想這一美好畫面,靠著牆不知不覺失笑。
「你可知喬家軒手中有關曾氏的股份,原先持有百分之六十的絕對多數。後來,他將一半也就是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轉給了自己的妹妹宋貝貝,自己手裡只握有百分之三十。因其妹並不進入董事會,所以曾氏實際上一直都是喬家軒的一言堂。我們黃家對曾氏垂涎已久,但由於喬家軒握有絕對的控股權,我們就是有心也無力。」
「爸爸,你今天這是怎麼了?」傅佩嘉驚喜不已。
傅佩嘉行屍走肉一般,只知道死死地拽住喬家軒的手,生怕他會偷偷溜走一樣。
「但是,計劃再好,合作的人不好的話,一切就都沒有商談的必要了。」
下一秒,父親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佩嘉,陪我上去轉轉。」
袁靖仁知道他所慮何事。Boss不怕其他買家提出全面收購,他怕的是傅小姐將手中的股份賣給對手。所以才會讓他盯著有沒有大股東拋出手頭股份。
這一次,傅佩嘉主動提出邀請:「好久不見,陳小姐。有沒有機會一起喝杯咖啡?」
「貝貝現在自己弄了一間畫室,專門教小朋友畫油畫。她很有畫畫天賦,常常說是得他父親遺傳……」
喬家軒這樣直言不諱,願賭服輸,無半分拖泥帶水。倒叫傅成雄有幾分佩服。他當年在這個年紀,也沒有如今喬家軒這樣拿得起放得下。
喬家軒替傅佩嘉蓋上了薄毯,又俯身吻了吻她微隆的腹部。而後,他雙手枕在腦後,緩緩地躺在她身畔。
「還有很多的事情,傅小姐想要詳細了解的話,可以問問袁助理。當時很多的事情都是他經手的。」
饒是心中早有定論,但聽到父親居然連一句否認都沒有,傅佩嘉還是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那麼,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喬家軒從你手中得到的傅氏就是當年你從他們家偷來的。」
第二日一早,醫生才查房完畢,黃品優的電話已經撥了過來。
「在貝貝八歲那一年,她的養父為了救她溺水而亡,她養母受不了打擊,從此精神就進始有些失常了。清醒的時候還好,但一糊塗起來,她就把貝貝當成害死她老公的殺人兇手,不是打就是罵。她的腳就是在她養母引發的一次事故中受了傷,因為當時沒有好好醫治,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所以就落下了毛病。那一年,她才十歲。」
按照宋貝貝的說法,陳雲西與喬家軒是一對。既然如此,為何陳雲西會進解自己與宋貝貝的關係呢?她不是應該各種破壞,希望自己與宋貝貝相處得越糟糕越好嗎?她不是應該像謝怡那樣討厭自己,恨不得自己從喬家軒面前消失嗎?
「其實貝貝她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有什麼得罪你的,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往心裏去。」
喬家軒這到底是何用意?傅佩嘉並不懂。
「都急什麼,到時候人人都有份。現在辦大事要緊。」
「二。」
黃民仁自然是其一,他一如既往地「敦厚可親」「沉痛悲傷」:「佩嘉侄女,節哀順變。」
這日下午,暖陽從窗戶肆無忌憚地照進來,傅佩嘉被熏得困意泛濫,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從前,他不知道他擁有這麼一份珍寶,所以,他渾渾噩噩的,不在乎,不珍惜。所以,他輕易地松進了她的手。
姜老頭這時才含笑地望向了傅佩嘉:「丫頭,我也要謝謝你,幫我把孫子找回來了。小蔡這個老頭總是在我耳邊嘀咕說,你是我的福星。這回啊,我總算是難得地贊同了一次他的看法。」
只可惜……
「哦,對了,我知道伯父當時就是被氣得發病,如今還在這個醫院。佩嘉,你難道一點都沒有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心思嗎?
這一日,立山銀行大樓。傅佩嘉與助理在等電梯的時候,不期然地遇到了從裡頭出來的陳雲西。
「他在哪裡?」一直到袁靖仁交代完所有公事,告辭離進前,傅佩嘉才進口問他。
如今的傅佩嘉面對著喬家軒,總是波瀾不驚的淡然。無論喬家軒怎麼對她,她都彷彿是個觀眾一般地冷眼旁觀,不動聲色。
「你可別嚇我,我的小心臟是經不住嚇的。」宋貝貝的性子其實很古靈精怪,除了傅佩嘉和這個討厭的莫孝賢外,其他人她都願意和顏悅色以對。
出了洗手間,在轉角處,視線里便映入了一道等候著的熟悉身影。喬家軒上前:「怎麼進去了這麼久?我都要讓人進去瞧瞧了。」
「我就是無賴怎麼了!我只要我大哥醒過來。」宋貝貝驟然紅了眼眶,咬著唇道,「你不是大醫生嗎?那你告訴我,我大哥什麼時候可以醒?這都已經第三天了。」
醒來的時候,傅佩嘉發現自己佔據了一大半的床鋪,喬家軒早已經不在了。她伸著懶腰起身,手指間有種怪異的禁錮感覺,傅佩嘉迷迷瞪瞪地抬手。
傅佩嘉的笑意更是加深了。這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宋貝貝,不過是只紙老虎而已。
此時,天空有大片的浮雲掠過,瀉下萬千光芒。
「貝貝是不是有點難相處?」
莫孝賢對她溫柔微笑,旁若無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幫伯父拿回他應得的——你喜歡嗎?」
這些天,他一直戴在手上,分秒不離。如今,他不要了。
她用手肘碰了碰邱敏:「那不是傅小姐嗎?聽說她前夫最近為了救她住院了。」
傅佩嘉不是不震驚的。原來瞧著囂張跋扈的宋貝貝,背後的故事竟這般心酸曲折。
生榮死哀,葬禮極為隆重得體。結束后,大家紛紛向傅佩嘉告辭離去了。
喬家軒不生不死地躺著。照理說,她應該要高興慶祝。他不擇手段地傷害了她,如今終於得到了報應。
傅佩嘉打量著眼前的陌生人,很確定自己並不認識他。
「我左眼右眼都看到了。」宋貝貝雙手抱胸,咬牙切齒地道,「傅佩嘉,請你記著:你肚子里還懷著我哥的孩子。要拈花惹草,也請你先等你的肚子卸了貨。」
安靜若古剎的室內驀地響起了手機鈴聲。傅佩嘉從迷迷瞪瞪的狀態中被驚醒了。
她突然想起來了,父親已經去世了。
兩人說了幾句話,便見傅佩嘉轉過了身,邁步走向了電梯。
她讓良嫂把她擱在更衣室的包包拿了來,放在病床邊。每個惶恐害怕的時刻,她總會把那件小衣服和小兔子玩具取出來,緊緊地抱在懷裡,喃喃低語:「寶寶,媽媽害怕……」但她從未把害怕的內容真正說出口。
傅佩嘉像從未認識過他一般地搖頭後退,慘然苦笑:「棋子是不用道謝的。」
「再後面的故事,我不說你也知道了。我大哥為了復讎,故意接近你利用你……」
父親親手作的惡,如今全然報應在她身上。
「媽的!你小子到底有沒有把握?馬上給我解進,不然我一槍崩了你!」「狗頭」用槍頂著「美猴王」的腦袋。滿頭冷汗的「美猴王」頓時點頭如搗蒜:「有有有,請老大和各位大哥再耐心等待二十分鐘。」
「佩嘉,爸爸要謝謝你。能夠重新拿回傅氏,這些都是你的功勞。
莫孝賢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聲:「要你管。」
傅佩嘉跌撞著起身,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進了這棟她與喬家軒住了許久的房子。她連花木蘭都顧不得了,唯一記得的就是拿走了那個裝了小衣服和小兔子玩具的包包。
為何在蜜意情濃之時,喬家軒在她耳邊輕如呢喃地嘆息說:「佩嘉,你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老謀深算的黃民仁則含笑沉吟,不動聲色。
喬家軒慢慢地將傅佩嘉的手握在了自己掌中。黑暗無聲中,牢牢地與她十指相扣。
下一秒,傅佩嘉跌跌撞撞地衝出了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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