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最值得愛的人
事實上，樓綠喬從來沒有想過讓秦慕天再次出現在她家人的生活里。但母親的開口，卻令她考慮了許久。
「你把它忘在了衛生間了。」
樓綠喬此生從來沒有如此地恨過一個人。
好半晌，秦慕天才又啞聲開口：「樓大哥，這麼多年了，我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沒有任何經濟基礎的人了，而小喬也早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小喬了。既然過了這麼多年，我們都還能在一起，說明我們真的有緣分。你何不給我一個機會呢？讓我向你證明，我現在已經可以好好保護她、照顧她了。」
吃過了料理，泡過了溫泉，兩人在陽台上靜坐。時正夏秋交接，山中溫度清涼適宜，微風迎面拂來，說不出的暢快。
樓政華含笑轉身，十分的客氣，他們這樣的人物，就算再討厭，這種場合，還是會言笑晏晏地客套幾句。
那些情景恍如眼前一般——是因為她強迫他說出了願望，所以最終落空了嗎？！
這日亦是，她忽然掃到了雜誌上的一個牌子，最近推出了最新的男裝系列，才上市沒有幾天。她沉吟了一下，拿起了電話，訂購了幾款衣服。
人到了極限竟然還可以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她居然可以靜靜地看著他有禮地跟她父母告別：「伯父伯母，謝謝你們的款待。希望下次能再來喝伯母泡的八寶茶。」
兩人在一起半年了。
謝小珊在那頭將信將疑，但還是決定按她說的去做：「好吧。」
謝小珊發了一個噴火的頭像過來：「人家忙得連吃飯的時間也沒有，你倒輕鬆。限你30分鐘之內滾回辦公室，否則家法伺候！」她發了一個搖頭的頭像給她：「No！」
他以為他放棄的只是一段感情而已嗎？樓綠喬伸手用力擦乾臉上的淚痕，用力笑著。終有一天會讓他明白，他到底放棄了什麼。
吃好晚餐，喬琦臨上車時，忽然轉頭凝視著她道：「喬喬，下個月是爸媽的結婚三十五周年紀念日。你帶他一起來吧。」
「真漂亮。記得小時候去寶媽家裡的時候，大哥還抓了好幾個給我，放在我的帳子里。一亮一亮的，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樣。可惜第二天就死了。」
秦慕天最後換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展示給她看。樓綠喬被他弄得煩了，有些敷衍塞責地隨手指了指：「這套還可以。」
他就是如此，如他不再出現，她終有一天會忘記的，就當忘記一段過往而已。
事實上是她故意的。昨晚洗澡的時候特地擼了下來，放在洗手台角落裡。方才收拾物品的時候又故意視大大的鐲子而不見的。
當年他拿了她家人給的錢，所以找了個人在她面前演了一場戲而已。
第二天，在自己樓下，接近20攝氏度的高溫下，樓綠喬目送著穿了大衣的秦慕天開車離去。
門虛掩著，裡頭有模糊的交談聲傳來：「想來我不用提醒你，當年你答應過我什麼？」
這條新聞很火爆，看來這一期的雜誌無論是哪一本，只要能請到袁圓做封|面|女|郎，並進行專訪的話，肯定會大賣。她給已自動關機的手機充電，起身去給自己沖了兩包速溶咖啡。既然準備工作，那就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吧！
樓綠喬從電視里抬頭，輕輕地「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夜色蒼茫里，母親溫柔地伸手替她攏了攏被風吹散的碎發，目光裡頭寵愛深深。彷彿小時候在幼兒園門前，母親亦是用如此的眼光看她，如此溫柔地替她整理好衣衫：「喬喬，要聽老師的話哦。媽媽下課來接你。」
樓綠喬只覺得一陣強烈的酸楚直直地衝上鼻尖，可喉嚨卻乾澀啞然，張著口，只叫了一聲：「媽。」
曾經，她設定好的：半年為期！將他誘惑進局，再狠狠拋棄。
樓綠喬猛然想起一個多月以前，她曾經在洛海飛往美國的航班上碰到過袁圓，而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卻不是馬晉天，兩人互動頻頻，顯得很是親昵。但當時她只看到了數眼，本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非但沒有特地留意，更是刻意迴避。畢竟娛樂圈這種事情多了去了，早見怪不怪了。現在看來，顯然那個時候袁圓已經劈腿了。
終於確定方才聽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了。沒有半點的虛假。就算她想自欺欺人，想騙自己也騙不了。
樓遠喬目光如炬地看著他：「其實我給過你一個機會的。當年我知道你急需用錢，所以找到你，給了你一個提議，我給你一筆錢，讓你跟喬喬離婚。事實上這是我一個可假可真的試探。如果你不願意，說明你是真的愛我妹妹。說明你把她放在你人生的第一位，排在你家人之前，真心實意地在好好愛她。其實你當時拒絕了，我也會給你一筆錢，去擺平你父親的事情。畢竟喬喬認定了你，我們反對也沒有辦法。只能在認清楚你真的愛喬喬后，再在各方面協助你。
可他明明「知道」她曾經懷過別人的孩子。怎麼還能這麼大方呢？難道他可以不介意到這種程度嗎？樓綠喬摸著自己的額頭，似乎有些糊塗了！她當然不會相信他愛她愛到什麼都無所謂的地步。另外，更應該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允許女朋友跟別的男人藕斷絲連，甚至夜不歸宿。
她捏緊了手，仰頭再一次問道：「是真的嗎？當年他是拿著你給他的錢，才跟我分手的，是嗎？」她的語氣不緩不急，好像在跟別人談論今天的天氣好不好一般，那般的從容平淡，好似一點也無所謂。
她暗中觀察許久，發覺和_圖_書母親喬琦好像不大像生氣的樣子。相反母親似乎心情相當的不錯，在大嫂和她的陪同下，逛了一家又一家的旗艦店，買了不少的東西。
「他的確拿了錢，也按約定跟你離了婚。」
然而每每樓綠喬只要想到他背叛的畫面，這個念頭便會戛然而止。
她猛地一驚，難道是她內心深處一直想與他如此這樣地下去嗎？
事實上這些年來最令她介意的也是這件事情。每次只要一想起，就如骨卡在喉中。
就這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樓綠喬索性起床，不再和自己作戰了。她打開了電腦，發現才不過一天多沒有上網，人世間已經天翻地覆了。
前台的小姐好像說要身份證，她放在哪裡了呢？應該在包里的，怎麼不在呢？樓綠喬把包包里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終於是找到了。
「那我也不說。」
「不告訴你。」
事後回想起他那天在車子里替她戴上鐲子那鄭重的樣子，樓綠喬偶爾會怔忪。
在回程的路上，樓綠喬低頭瞧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故作吃驚地道：「啊，我把鐲子忘在房間了。」
樓綠喬不置可否。秦慕天本就是一個衣服架子，幾可媲美模特，穿什麼都好看。
很好，他就是拿著這筆錢起步的嗎？樓綠喬流著淚笑了出來。
樓綠喬淚眼茫然地停到了一家路邊的酒店。迷濛中似乎看到了酒店門口的門童一臉的訝異，也依稀感覺到大廳里來往的人似乎也將眼光落在了她身上，可她已經什麼也顧不了了。往日向來最最注重美麗優雅的她，此時已經什麼也顧不上了。
分手，又是分手。這個世界就是個分手的世界。不過娛樂圈的分手，見網和見報的都是公關話語，幾乎99%都是假的。玉女明星袁圓她自然是熟悉的，曾在很多的時尚派對見過，長得很甜美可人，交際手段非常高明。套謝小珊的話來說，這麼懂得規則又識做的美女，想不紅也難哪！
月光如水，靜靜地瀉在四周。秦慕天輕擁著她，大約由於方才喝了些清酒的關係，只覺得此刻有些微醺薄醉了。
自小鋼琴生日後，父母算是正式原諒她了。她也經常抽空回去，陪陪父母。
樓綠喬踉蹌地往後退了一步！
「好吧。我說。」他望著她微笑，一字一字娓娓道來，「我要我們永遠在一起。」
樓綠喬從來沒有想過當年那個堅決的媽媽這次居然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當年她那麼的企盼，希望父母、大哥可以接受他。可是沒有。現在卻輕易地得到了，不費吹灰之力！
喬琦微笑：「你有空過來就是了。」母親的這句話便是一種默許。秦慕天自然聽得懂：「我有空。經常有空。」
樓綠喬忽地道：「你看，樹叢那裡一閃一閃、時隱時現的是不是螢火蟲？」秦慕天朝她手指的方向一看，笑道：「是啊。怎麼了？」
她把車停在路邊，趴在方向盤上，哽咽落淚。心想著哭什麼哭，樓綠喬，你怎麼就這點出息，不就是被人騙了嘛，又不是第一次了，不過是被同一個人欺騙了而已。地球不照樣轉動嗎？又不是不轉了！
他的笑容深邃隱約：「喜歡嗎？」樓綠喬淡淡微笑。
他凝視著她，溫柔慎重地道：「下次可不許再忘記了！」
可是為了他，她卻與從小疼愛自己的哥哥吵架，與寵愛自己的父母翻臉。為他捨棄了一整個世界，只圍繞著他旋轉——在那間麻雀大的小屋裡，學著給他洗衣服，為他學做飯，整理收拾，甚至連縫一粒小小的紐扣，被針扎著了手，也不覺得疼，還自以為是地認為那是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幸福。
兩人在一起后，秦慕天很多次提出類似的要求。他此類的活動極多，有時候一晚就有數個。但基本上，秦慕天都是能推就推。
「我在內心深處問我自己，水茉，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這輩子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你會怎麼樣？你知道嗎，我無法接受。無法接受這樣子的情況，無法容忍他徹底地從我和小寶的生命中消失——要麼接受，要麼放棄，人生無非就是這兩種選擇，沒有第三種的。在失去他和原諒他之間，我最後選擇了原諒。當然我也可以選擇不原諒，然後與他走向死路。事實證明我現在的選擇沒有錯。我聽從了我的內心。
明明今天是她計劃的最後一天，她本應要按原計劃與其他人在外留宿的，然後手牽著手回來，跟他說分手的。她從來沒有原諒過他，這段時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與他做戲而已。然後拉著別的男人的手當著他的面，揚長而去。跟他當年一樣。
她很怕遇見父母、兄長。跟父母和好后，樓綠喬特別在意他們的感受，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這個不孝女還在跟當年的男人糾纏。
樓綠喬答了一個「好」字。
那場遇見之後的第二天，樓綠喬還是像只烏龜，縮在殼裡，不敢動彈。
也或許他從來都沒有愛過她。所有的事情都只是演戲，只是為了錢而已。
可是他，他給她了什麼呢？就算彼此分開了，她偶爾想起，總還是相信他是愛過她的，只是後來不愛了而已。愛情不都是如此的嗎？來的時候和去的時候一樣，總是讓人猝不及防的。
樓綠喬疑惑地止住了要推開門的動作。當年？當年他答應過大哥什麼？
大嫂說她不在的這幾年，爸媽都沒有過過結婚周年紀念日。今年又正好是三十五周年，按她哥的意思，原先是準備請親戚朋友和*圖*書熱鬧一下的。可母親喬琦說算了，難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團團圓圓吃頓飯就成了。
就好比醫院里的事情，他居然可以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甚至還充當起了她的保姆一般，每兩個星期陪她去醫院複診，每天兩次定時提醒她吃藥。如果偶爾兩人都在家的話，他還會去將中藥包用熱水溫熱了才給她喝。
樓綠喬混混沌沌地穿過了走廊，憑著感覺來到了自己的卧室。
「這裏只有我和你，用不著做戲。你這句大哥就省省吧。」樓遠喬的口氣冷決。
「現在爸爸和媽媽都想通了。作為父母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女兒恩愛幸福，長久圓滿。但事實上，你跟誰戀愛，跟誰結婚，到頭來可能會白頭到老，也有很大可能是會分手，會離婚的。因為我們都不知道明天，明天的明天會發生什麼。既然未來是如此的不確定，我們也就不苛求了。只要你覺得開心就好。真的，只要你開開心心的，爸媽也就開心了。
樓綠喬原本還以為他是說說的，結果第二天，他在艷陽高照的情況下，居然還是真的穿了。
然而，她竟然沒有照原計劃進行！
秦慕天很是不滿意，問了一次又一次：「哪一套好？」她懶懶地抬頭：「就那樣，都差不多。」事實上男人的衣服說白了就那幾個款式，除了顏色和細節變動外，其他幾乎沒差別。
那人的嘴角扯動了一下，彷彿想笑，可卻動彈不了，臉上好似被凍僵了一般，冷硬如鐵。看來就算化上最濃最厚的煙熏妝，也遮蓋不住那曾經痛哭的事實。
秦慕天這才安心：「好，就這套。」
可屋子裡的人卻靜成了一片，樓父樓母愕然對視，連大嫂這個一直以來的中間調停人都瞠目結舌地沒有話說。
他圍著她的小印花圍裙，又小又窄，有種可愛的滑稽。大約是聽見了她的腳步聲，秦慕天含笑回頭：「今天開會拖延了很久，晚上我隨便弄了兩個菜吃。馬上可以開飯了。」
秦慕天非常遷就她。大約是因為過往的事情，所以無論她做了什麼，怎麼做，他從未說過一字半句，有的只是隱忍而已。
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謝小珊啊！樓綠喬忽覺得心中有暖流涌過，她回了一條過去：「反正已經曠工了，索性玩個痛快！」
樓綠喬不知。
「樓大哥。的確，我當年曾經答應你跟她分手，永遠不在她面前出現。事實上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逼著自己這麼做。就算在同一座城市，呼吸著同樣的空氣，我也一直強迫著我自己，不聽，不想，也不問。」
可現在她終於知道了兩人的分開竟是如此的不堪——他或許從一開頭跟她在一起，就什麼都算計好了的。就是為了他們家的錢。
秦慕天拉著她的手，從外套的口袋裡頭取出了一樣東西，套進了她的手腕。樓綠喬只覺得手上有清涼之物滑過，一抬眼，竟然發現手腕處已經多出了一隻古樸的雕花銀手鐲。
她好奇至極：「你許的什麼願望？」秦慕天不肯回答，顧左右而言他：「你呢？」
以前就算他摟著其他女人出現在她面前，她覺得自己被背叛了，但那時候深愛中的她傷心大於恨意。因為感情的事情從來都是兩個人的，其中一個人要變了，什麼也阻攔不了。
等意識回籠的時候，樓綠喬發現自己依舊抱膝坐在門邊，房間里依舊是一片的黑暗。她睜了眼睛，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發覺這裡是酒店的房間。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頭暈暈的，如同一團糨糊。
樓綠喬訕訕地摸了摸頭，裝作不好意思的樣子。秦慕天鄭重地拉過她的手，替她套了進去。
那個時候，秦慕天正在看手裡的資料，聞言后，他倏然抬頭，不敢置信地瞧著她。
「那有什麼關係。反正也不認識我們，讓他們笑去。」
樓綠喬只覺得心跳如鼓槌，一下急過一下。事實上自她回家后，與爸媽的關係已經一日好過一日了。可彼此間卻從來不會提及他，彷彿這是一個樓家的禁區，碰觸不得。
她從來沒有跟他說起過孩子的事情。因為那是她深埋在心底的傷口，碰觸不得。如果可能，她一輩子也不想讓他知道那個孩子是他的。因為他不配！
他走之前，還溫柔地囑咐她：「給我電話。」樓綠喬點了點頭。
寒冷的夜裡，人被凍得木木的，也不過如此而已。可是在那個時候，若是有人給了你一點點的溫暖，在你迷戀萬分的時候，卻又決然地抽走，只會更讓人覺得徹骨冰寒。
許久后，樓綠喬緩緩地轉過身，定定地望著他大哥：「大哥，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過了片刻，樓綠喬輕打了一下他：「說不說啦？」
為什麼？是她覺得時機未到，還是她下不了決心？到底是哪裡出錯了？令她偏離了原來的軌道呢？
水茉輕輕一笑，依舊如水溫柔：「其實當年的事情對我來說就如一直插在心裏的刺一般。無論他做什麼，怎麼做，我總是無法釋懷的。後來我父親的突然離去，讓我開始正視生離死別的這個問題。
在起身的時候，樓綠喬突然想起一事，回頭道：「那個，沙發邊的袋子是給你的。」
手機才一開機，謝小珊正在線，看到她，忙發了一條過來：「我的姑奶奶，你今天到底去哪裡了啊？總算是出現了，還不快給我滾回來。」語氣還是又惡毒又親切，不改她的本色。
呀。看來他們真的在這裏。樓綠喬的手輕輕地搭在了門上
和_圖_書，正要推門而入，只聽秦慕天的聲音道：「對不起，樓大哥，我想我做不到。」秦慕天沉默半晌道：「不錯，或許我的確沒有資格說這兩個字。可事實是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是可以忘記她的。如果這都不算愛的話，那又是什麼呢？」
越害怕，事情就越會發生。樓綠喬僵在了衣香鬢影的角落裡，看著父母的身影，一時竟不知道怎麼辦了。
樓綠喬後來還是被他拖去了。
「我明天就穿。」
樓綠喬：「是啊。」
樓政華邊上正站著幾個世交老友，個個都是樓綠喬的叔叔輩，樓綠喬一一地打了招呼：「張伯伯好，李叔好。」
這幾天的天氣反常，氣溫頗高。穿件長袖襯衫已經差不多了，哪裡用得著穿這麼厚的大衣啊。不過他愛穿就穿，跟她沒有關係。但是記住明天絕對不能跟他一起外出。她可不想當熊貓，被人圍觀！
她抬手打了他一下：「討厭，快說啦！」他只是含笑不語。
整個世界在樓綠喬面前天旋地轉，轟然倒塌了。
秦慕天熟悉的背影出了門口，在花園一點點地遠去，最終消失在視線之中。
當年的她是被父母、兄長呵護在手心的溫室花朵，所謂的十指不沾陽春|水，應該也就她這個樣子而已。
秦慕天起身捉住了她的手，笑得兩頰都快飛出去了：「去，我怎麼會不去。我只是太驚喜了，所以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樓綠喬蜷縮在被子里，毫無睡意。只是覺得人空蕩蕩的，連思緒也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是空蕩蕩的。
聞言，樓綠喬差點被飯噎住了。她很是吃驚地抬頭，瞪眼看著這位老兄，他腦子不會真的出問題了吧。
大嫂任以貞打電話約她一起逛街，樓綠喬答應了。來到約定的地點，她看到了與大嫂一起等候她的母親喬琦。
下午的時候，秦慕天撥了電話過來：「綠喬，晚上陪我去一個晚宴吧。」樓綠喬遲疑了數秒：「我考慮一下。」
偏偏秦慕天甚是乖趣，忙跟著叫道：「張伯伯好，李叔叔好！」
秦慕天在向樓父樓母頷首致意時卻已經從容大方，彬彬有禮了：「伯父伯母好。很高興今天可以在這裏碰到你們。」
秦慕天似乎也十分緊張，握著她的手心一片濡濕。在她還愣著的時候，他已經拖著她的手，朝父母的方位走去了。
還要交多少定金？也不知道弄了多久，前台小姐總算是把房卡給她了。
秦慕天含笑建議：「要不我們下去抓？」他的神色，竟然頑皮似一個孩子，全無平時的溫文穩重。
「喬喬，一直以來，你就是爸媽最寶貝的寶貝。或許在爸爸和媽媽的心中，這個世界上誰也配不上你。可能以前，不是他，是另外的人，爸媽也會一樣地反對也說不定！那個時候你年紀輕，不懂事。而他家裡條件又不好，爸媽擔心你受苦，又怕你受委屈，所以才會那麼強烈地反對你們。
她懊惱地垂頭：「那麼快，人家還沒有說完呢！」他安慰道：「等下肯定還有，你好好準備著。」
回到家后，她將男裝的袋子隨手扔在了沙發邊，便直接進了浴室。等她出來的時候，秦慕天已經回來了，整個客廳里香氣撲鼻。
樓政華笑著連連擺手道：「哪裡！哪裡！」張伯滔呵呵道：「什麼時候擺酒，記得一定要叫上我。」
「喬喬，你已經是個大人了，你有你自己的眼光和選擇。以前媽媽不懂，總以為你小。如果……如果現在你還是選擇要跟他在一起，那麼，這一次，爸媽不會再反對你了。」
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樓綠喬只能笑而不語。那個晚宴對她來說簡直像是一場酷刑。她感覺自己好似塊牛排，不停地在煎鍋里翻來翻去，裡外都焦掉了。
片刻后，秦慕天整理好了廚房，走了過來，接過了她手裡的毛巾，輕柔地替她擦了起來：「累了嗎？」
他還甚是隆重，好像跟去參加國宴似的。第二天一早讓人一連送了好幾套衣服過來，緊張地徵求她的意見。
「事實上你確實是做了，也確實是拿了我們樓家的錢，和綠喬分手了。你沒有資格在我面前說愛她。那筆錢是你自己拿的，不是我用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拿的。既然你拿了錢，這輩子就已經沒有資格說愛她這兩個字了。」
一切的一切，讓他沒有辦法選擇，只能接受他的條件。
如此的美好，讓人想起許多年前，兩人去背包旅行。那也是兩人唯一的一次旅行。
他話音未落，天上竟然真的連續劃過好幾顆流星。樓綠喬閉了眼睛，終於成功地許完了願。抬頭，卻見他雙手合十，也在做許願的動作，溫柔乾淨的臉上竟也是一臉的虔誠。
聽口音分明是大哥和他。可他們在說什麼呢？他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
綠喬慘然地問道：「剛才你們在收藏室里說的，都是真的嗎？」樓遠喬臉色瞬間變了數變。不忍看綠喬眼裡頭觸目驚心的絕望，他淡淡地垂下了眼帘：「你聽到了？」
不，不會的。她拚命地搖著頭，拒絕再想下去了。
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他有演戲的天分，她亦有。或許這個世界人人都在做戲，且都精湛得可以去拿奧斯卡獎盃的。只不過，他們沒有人推薦而已。
那張李兩人自然也認識秦慕天，笑著應聲：「好，好。」兩人跟樓政華打趣道：「樓兄，我們老兄可真是羡慕你啊。生了這麼漂亮的一個女兒，瞧，還找了這麼能幹的男朋友。」
他曾經無數次地想https://m.hetubook.com.com過，如果時光倒流，如果時光真的能夠倒流的話，他會怎麼辦呢？就算他不想承認，他知道自己還是會如此選擇的。雖然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選擇會給自己帶來什麼痛苦的後果。可這杯苦酒只有他一個人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慢慢品嘗。
看來這次水茉比她看得還透徹。要麼繼續，要麼放棄，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
「可是，請帖上寫了要攜眷出席。」
樓綠喬便拒絕道：「我還是不去了。」
他一直沒有說今日是他的生日，那她也就裝作不知。
樓遠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麼樣與我無關。我只是想提醒你，當年你是怎麼樣答應我的。一個男人最起碼應該做到的就是說話算話。」
謝小珊一頭霧水：「什麼跟什麼啊？樓綠喬，你到底在賣什麼關子？」她回道：「你只要將這個報給她經紀人，讓她幫忙轉告一下袁圓小姐就行了。你就等著好消息吧。」
她當時興奮地抓著他的手，嚷嚷著道：「你看，是流星，流星啊！」他也是如此摟著她，伸了一隻手過來，颳了刮她的鼻子，嘖嘖地道：「夏天的時候流星最多了，有什麼好奇怪的啊！」他自幼居住在山區，從小看得太多，早見怪不怪了。
謝小珊又連發了三個噴火的頭像：「快點回來吧。你知道雜誌社沒了你，就跟沒了主心骨一樣啊。新雜誌的封面還沒有確定呢，馬上就要下廠印刷了……」
原來事實是如此的，比所知道的還要不堪。他是拿了她家的錢，才與她分手的。因為拿了錢，答應了大哥，所以跟別人做戲在騙她。還有比這個分手更不堪的嗎？還有比這個分手更卑鄙的嗎？
今晚，居然這樣子的當面遇見。樓綠喬幾乎不敢看爸媽的眼神了。
樓遠喬冷笑道：「秦慕天，你不要以為今時今日，我已經拿你沒有辦法了。前段時間我警告過你，你最好馬上離開我妹妹。否則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她原本就不準備提的，畢竟她準備了隨時與他分手的。所以她根本不想讓爸媽知道她與他又糾纏在一起了，不想讓他們再次傷心失望。
工作吧，只有工作才不會辜負你，付出多少就有多少回報。每個女人都必須明白這個道理。
各大網站上現在最轟動的新聞便是一線玉女明星袁圓與當紅小生馬晉天的分手門事件，疑似有第三者介入，但玉女明星袁圓一再否認，稱是因聚少離多感情變淡，大家才選擇做朋友的。
但今日無法推託，顯然是頗為重要的。但正因為如此，樓綠喬更為猶豫。
「我只是問問而已。你……可以選擇不……不去的。」
秦慕天伸手從口袋裡摸了那隻銀鐲子。樓綠喬驚訝萬分地道：「咦，怎麼在你那裡？」這份訝異倒不是裝的。
「樓大哥，對不起。我做不到！無論當年我答應過你什麼，我只知道現在我做不到。」
水茉繼續道：「你以前就曾經告訴過我，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最重要的是把握自己想要的。綠喬，你一直都是個明白人，比我聰明百倍，希望你不要當局者迷了。」
「可惜了，你當時選擇了拿那筆錢。那麼說明，在緊要關頭，你選擇犧牲的第一個人是喬喬。無論你說你有多麼多麼愛她，你這份所謂的『愛』，根本是要打折扣的。就算不在那個時候，或許到了另一個關鍵時刻，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你還是會做出捨棄喬喬的這種抉擇！」
或許被父親拖去看他收藏的古董了。父親最喜歡向朋友展示他的收藏了。樓綠喬不由得微笑，心想著去聽聽父親怎麼炫耀，是不是還是以前的那套一成不變的說辭。呵呵，她都可以倒背如流的！
他一直這樣做著，如同機器人般每天重複著相同的指令動作，工作、工作、再工作。如此地麻醉自己。直到在那個風大雨大的颱風天，他看到了在雨中攔車的她。霎時間，世間所有的光與影都消失了，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抵不過他想見她的念頭。
「所以，那個人，是他，或者不是他，都沒有關係了！爸媽只要你過得快樂就好！」
冷水潑在了臉上，冰冰涼涼的，整個人也清醒了很多。鏡子里的女人，雙眼腫得跟核桃似的，披頭散髮形似瘋癲，憔悴不堪到了極點，她獃獃愣愣地瞧著，竟然半天認不出來這人是誰。
如果不是他的再次出現，她應該能把他忘記的。那些年少輕狂，她早已經遺忘了，偶爾想起的時候，只覺得是夢一場罷了。這些年，她早已經複原了，至少在她再次遇到他以前，她以為是可以如此的。他為何要再次出現在她面前。他現在已經功成名就了，已經夠有錢了，還想要騙她什麼，還想要從她那裡騙去什麼呢？
而後他又跟大哥樓遠喬握手說再見。兩人臉上依舊笑容拳拳，絲毫沒有方才房內談話的半點痕迹。
她目瞪口呆地想：這傢伙最近絕對撞到頭了。
可事實呢？
樓綠喬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只鴕鳥了，只想低頭埋在沙子里，不聞不問。日子一天一天，如流水而過！似乎這樣子也挺好的。
樓綠喬眉開眼笑：「電視啊，小說里，都說對著流星許願會很靈驗的。你說是真的嗎？」想來每個女孩子心目中都有過那種傻傻的念頭，想要和一個人天長地久，就用許願這樣子可愛的方式來實現。
秦慕天的聲音氤氳著痛苦：「大哥，我知道你愛小喬，你疼小喬。當年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會答應ｍ•ｈetuｂｏｏｋ.com•coｍ你，做了那件讓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
樓綠喬吃驚地抬頭，不敢相信。
偶爾的偶爾，樓綠喬會這樣想：可不可以再給彼此一個真正的機會？
樓綠喬不由得眉頭大蹙道：「都OK。」
謝小珊發了兩個瞪眼的頭像，估計很氣急敗壞了：「就你會想得到啊。現在哪一本雜誌沒在搶啊。昨天新聞一出來，我就讓小美跟她們聯繫過了，人家經紀人的答覆是目前的專訪已經有好幾個了，如果我們願意等的話，下個月再說。牛得很哪！」
樓綠喬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出的家門，怎麼開的車，也不知道自己開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眼中有東西一直不停歇地落下來。
原來事實的真相竟然是這個樣子的。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個故事。幾個她最親最愛的人相互編織的戲而已，而她是唯一的主角，唯一被蒙在鼓裡的主角。
樓綠喬迷茫地將水茉約了出來，傻氣地問她：「最後讓你真正原諒言柏堯的是什麼？」
樓綠喬歪頭一笑：「抓不到怎麼辦？讓人看見不笑死。這麼大的人了還去抓螢火蟲……」
這個情況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了，做雜誌做新聞，搶的就是時間。樓綠喬一口氣喝光了咖啡，胸有成竹地道：「放心。你再跟那個經紀人打電話，報一個航班給她，MU574洛海飛往美國紐約，時間是上個月5號。」
爸媽、大哥原來說他接近她是有目的的，她總是不相信。可事實證明，姜還是老的辣，他到最後的確是拿了她家的錢。
其實如果他與她不再見面，他還是可以一直如此地重複下去的，工作、工作、再工作。可是老天安排他見了她，那天之後，他彷彿是上癮了一般，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她，不去偷偷地跟蹤她——哪怕只是隔著車窗玻璃，遠遠地瞧她一眼，也讓他一天的工作充滿著動力。
那是個夏日的夜晚，天空中偶有一顆流星疾然掠過，割破了黑幕般的夜空，在天空留下了一條長長的火光。
樓綠喬盯著日曆，眸光停留在16這個日期上，那天正是星期六，也是秦慕天的生日。
他在父母面前，毛毛躁躁的，一點也無平日的從容。
看來謝小珊這個女人平日里表現得不在乎百分百是裝的。她摸著頭，悠閑萬分地連飲了數口咖啡，才不緊不慢地回了過去：「不要著急。去聯繫玉女明星袁圓的經紀人，說我們的新雜誌請她做專訪。」
周五下班，兩人上車后，車子便一路駛去，漸漸離開了市區。最後是在一個山上的溫泉會所停了下來。
父母從來沒有提起過秦慕天，樓綠喬自然更不敢說一個字，就怕又惹他們生氣了。可再怎麼避開，卻還是沒有想到會這樣當面地碰到。
樓綠喬望著天邊，果然沒有過多久，又有一顆流星劃過，她忙雙手合十，可流星一瞬即逝，她心中還沒有默念完便已經消失了。
樓遠喬微愣：「什麼？」喬喬驀然雪白的臉色讓他心生不安。她這麼直愣愣地看他，好似洞悉了所有事情一般。
「好了，差不多幹了，吃飯吧。」
樓綠喬陪著母親在園子里剪一些花，留了秦慕天和父親還有大哥在客廳聊天。這樣也好，讓他和父親、大哥早些熟悉起來。
樓綠喬跌跌撞撞進了電梯，又趔趄著從電梯里出來。她靠著門板慢慢滑落在地。她抱著雙膝，將頭埋在其中，縮成小小的一團，彷彿……彷彿這樣才可以保護自己。
她心裏卻模糊地害怕了起來，好似有什麼東西要被揭開了，有東西要破涌而出。
「雖然你後來一直想要還我這筆錢，明知道我不會收，亦堅持要打入我的賬號。的確！現在你很有錢了，可以還我很多個200萬。可是對我來說，你終歸是拿了，終究是為了錢放棄過喬喬的。我無法相信你。既然當年你放棄過一次，或許由於某種利益衡量亦會有第二次。在我眼裡，就算你有再多的錢，也永遠配不上她。喬喬是我最親最愛的妹妹，她值得更好的。」
樓綠喬的臉慘白如紙，樓遠喬不忍直視，他別過頭，良久才答了一個「是」字。
秦慕天默然著不語。他當年何嘗不想傲氣地拒絕呢？可當時的種種情況——父親重傷躺在重症監護室，受害者家屬哭求著賠償，姐姐在那個時刻被廠里的機器砸斷了腰椎，不能停止復健——什麼都要用錢！
才走了數步，只聽秦慕天的聲音乾澀急促地在身後響起：「小喬，是買給我的嗎？」
秦慕天換上了大衣，神色間似乎異樣的滿足：「綠喬，謝謝你送我的生日禮物。」
樓遠喬挑了挑眉毛：「這麼說來，你是不肯主動離開喬喬了？」秦慕天的語氣淡然卻堅定：「是。除非是小喬不要我了，要離我而去。」
「如果你也遇到了像我這樣子的問題，你也可以像我一樣，捫心自問一下。或許你的內心可以給你真正的答案，讓你繼續或者放棄！」
秦慕天在她臉上偷偷吻了一下，笑著道：「你試試看啊！不過流星的速度很快，得許得快點。」
秦慕天連連道：「一定，一定！」
才一轉眼，她從花園回來就不見他的身影了。
現在她終於是明了了。或許從一開始他接近她，就是為了從她身上得到好處。後來發現她為了他與家裡鬧翻，他什麼好處也得不到了。所以後來選擇拿了大哥的錢，與她分手。
一直拖到了父母結婚紀念日的前一晚，樓綠喬假裝不經意地問他：「明天是我爸媽的結婚紀念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