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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愛情

作者:梅子黃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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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8 最後的菊花茶

Chapter 08 最後的菊花茶

「阿三伯。」
他啞聲道:「不,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當年——」
樓綠喬側卧在他以前的床上,他睡姐姐的,兩床之間只隔了一塊小小的布。被褥原有些潮濕發霉,他就在銅壺裡裝滿了熱水,把被褥里裡外外地熨燙了一遍。此時鬆軟溫熱,她連動也不想動一下。可他特有的氣息卻強烈地縈繞在側,不知道是來自被褥還是來自他房中的他本人。
想來這樣的日子,此生不會再有了。
阿三伯熱情不已:「走吧,去我家吃飯。你阿三嬸都在準備飯菜了。」
秦慕天抿著嘴不語。樓遠喬想不到他竟然這麼難對付,挑了挑眉毛道:「你開個價吧!」
最先入眼的是一幢兩層樓房,露著紅紅的磚頭和灰灰的水泥地。有個老人正站在屋檐下在搬乾柴,眯著眼睛瞧著他們的方向。不過幾秒鐘光景,那老人已經含笑朝他們迎了上來。
摟著他的脖子,指著列印出來的那一百大,撒著嬌道:「以後我們都要去。一個洲一個洲地去,好不好?」他接了過去,研究了老半天,才吐了個「好」字。
秦慕天依舊溫潤地微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阿三伯顯然又驚又喜:「小天,怎麼今天有空回老家來啊?天氣這麼冷,穿得這麼少,當心著涼。」說話間,把眼神移到了樓綠喬身上,目光裡帶著明顯的欣喜,他笑眯了眼,「還把女朋友一起帶來了啊!好,好,好啊!」
這次秦慕天並沒有強勢地抓住她的手,但她卻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他姐姐殘廢,他父親撞成了植物人——他被現實逼得實在走投無路了。可能,可能一切都是命運吧。最後他還是走了那條路,拿了樓家的錢,與她分手。
他已經在給她脫靴子了,聞言,輕扯了一下嘴角,微微一笑:「洗腳啊。」她呆了呆才反應過來,忙道:「我自己來。」
可他卻好像沒有聽見,徑直地脫著她的靴子,脫了左腳脫右腳,盯著她透明的黑絲|襪,微嘆了口氣,極輕地道:「這麼大冷的天,穿這麼少,等老了沒有關節炎、風濕病才怪呢!」
她的手指碰觸到了沁涼的鐲面,她曾經一度很想將它丟棄,可或許是戴久了,居然也成了習慣,她竟然有點捨不得。她苦笑著,右手用力一擼,銀鐲子慢慢滑出了她的手。
冷風呼呼而來,吹得四周的樹嗚嗚作響。他孤單地佇立在前面,背影單調而悲傷。
秦慕天伸出了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路很難走。」他的手很暖,她任他握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跟他走了一段路。或許這是兩人的最後一段旅程了。
灶頭裡面的木柴正熊熊地燃著,火光四溢,偶爾發出啪啪的清脆聲響。
這樣的舒適暖和,這樣的心滿意足,她幾乎不願意醒來,索性又眯了眼睛。
「其實我去過你們家的,在我們談戀愛半年後,可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就是在我們剛戀愛那一年暑假。那幾天你不在,跟你父母去歐洲旅遊了,你哥哥把我接到了你們家。他的目的,我是知道的,想讓我知道兩家的差別,真的是天差地別,讓我自己主動跟你說分手。」
最後白菜熱氣騰騰地出鍋了。她又去熱了雞湯,盛了兩碗飯,端上了桌子。
其實在這種飄雪的天氣,和最愛的人相擁在一起,看著雪花從一望無際的蒼穹一片一片地墜落,是最最幸福浪漫的事情。
拖著行李箱從國外度假回來的樓綠喬突然止步在自己公寓的樓下。有人像幽靈一樣突然出現在了面前,亦像一尊門神地站立在她公寓的大門前。
所以她知道許許多多關於她前婆婆的事情。如今雖然以朋友的名義去拜他的父母,也算了卻了當年的一個承諾。
她柔順地接了過來,也不說話,慢慢地梳洗了一下。
「那幾個死者的親屬天天來醫院,要求我們巨額賠償。可我還在念書,就算我立刻輟學,我也拿不出什麼錢來。小喬,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因為我明知道拿了那錢,對我們來說,就是末路了。可是我還是拿了。
他永遠記得他木木地從她大哥手裡接過了支票。薄薄的紙張彷彿有千斤重般,他捏著,手不由自主地顫抖。從頭到尾,他沒有看她大哥鄙夷的眼神,因為他不用看也知道……
樓綠喬不由得酸澀地垂眼。
他確實曾經愛過她,他們確實彼此相愛過。這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了。
可是誰又能知道那樣的日子到底是不是幸福呢?沒有真正經歷過,誰人能知道!因為畢竟他跟她終於是相遇了!
秦慕天良久才又道:「穿這麼少,很容易得關節炎類風濕的。老了,可要吃苦頭的。」
她的眼光停在了照片里他母親的手腕處,邊緣泛黃褪色的照片里,還是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母親手上的手鐲,與她現在手上戴著的,是一模一樣的。
她停住了,繃緊了打戰的牙齒,努力讓自己接著說下去,一字一字,那麼的肯定,彷彿真的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一般:「我們的寶寶,真的從來沒有存在過!」
秦慕天找出了抹布,利落地打掃了起來。
那時候,戀到濃處,她經常會從後頭摟著他的腰,一味撒嬌道:「慕天,要是你不在,我肯定會活活餓死。」
才不過一小會兒的工夫,他已經利落地打掃完畢了。端了一盆熱水過來,道:「洗把臉吧。」毛巾自然沒有新的,他把他以前用的那條擰乾了,遞給她,「就這麼一條。你將就著用用。」
秦慕天點頭:「嗯,曉得的!」
「我和姐姐就睡在這裏。這張小書桌是我和姐姐共用的。
可是後來他真的離開了,她不照樣生活得好好的。既沒有餓死,也沒有缺個胳膊少條腿,還很滋潤地活著。
他這才舉筷,一大口一大口地吃著,直至盤子見底。
她幾乎無法相信她所看到https://m.hetubook.com.com的,這麼低矮破舊污跡斑斑的泥磚房,這麼破舊的房子——她以前只是在電視里的貧困專題片中看到過。
「我要你跟我去一個地方。」
他轉身離去。
樓綠喬蜷縮著身子,遲疑了良久,終於是開了口:「你……過來吧。」聲音沙啞暗沉,聽在耳中,根本不像是她所發出來的。
他知道,這一次,他真正地失去了樓綠喬。
兩人重聚后,她從來沒有露過這一手。而他也總以為她還是跟在加州一樣,連燒點飯都會焦掉,要不就不熟,夾生的那種。
「因為我沒有其他選擇。是,我是卑鄙,我是無恥的,我知道。是我親手放棄了我們的感情。可當時,能讓我怎麼做,怎麼做呢……」
而她則側縮在牆邊的最角落裡。可不知道是被子里銅爐的熱,還是她身上的清香,他只覺得熱。他忽然低聲開口:「小喬,我不是柳下惠,我也做不了柳下惠的。」
秦慕天微愣,轉過來頭望著她。她接過白菜:「我來洗,我來煮吧。」他撥開了她的手:「不行,水很冰,你的手會凍壞的。」
伴著陣陣特有的清甜香味,讓人有些情不自禁。她慢慢地飲了一口,果然跟想象中的一樣。茶氣氤氳裊裊,帶著菊花的清淺幽淡,喝了幾口后,連身子也開始暖了起來。
下一秒,有個溫暖的物體包裹住了她。原來秦慕天將他的大衣籠在了她身上。他只簡短地吐了兩字:「穿上。」
秦慕天收拾灶頭的時候,樓綠喬抱著暖暖的銅爐,靠在門扉上,看著落雪漫天飄搖而下,無聲無息。就像愛情一般,來的時候,也是如此,無聲無息。
樓綠喬自己也不知道。
然而這一次的秦慕天從未有過的強勢固執,他拉著她上了車。
可現在,她在他身邊,如此的溫軟膩人,他如何能抗拒這個誘惑。
樓綠喬咬著下唇,不情不願地跟了上去。
房間里一片黑暗,只有那兩扇小窗清清地照進了一些光進來。她了無睡意,睜大著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灰黑的牆壁。
樓綠喬站在秦慕天身後,看著他消瘦的背影,忽覺心疼眼酸。他很小的時候就沒了媽媽,他父親一手將他和姐姐帶大。當年他就曾經多次跟她說起他的心愿,就是想早點畢業,多賺點錢,讓他家人過好一點的日子。
那布套很是老舊,看來有些年頭了,不過還保持得很好,乾淨整潔,依稀看得出來原來的花色。
真好,不是嗎?兩人都沒有食言!多好啊!樓綠喬笑了,可淚卻無聲無息地滑落下來。
東面的一間房間,顯然是他父母的卧室。他則帶她來到了西面的一間,只有小小的一扇木窗,光線正透過兩塊小小的玻璃照進來。此時按時間算已近黃昏,屋子裡頭已經很暗了,有一種幾乎接近夜晚的黑。
父親笑得嘴角都飛了。到了鎮上唯一的破舊車站,父親一再叮嚀他:「父親啥也不懂,也不會教你。但你要記著,無論做什麼,不能給爸媽丟臉。要努力讀書。總之,總之,不用擔心家裡,曉得嗎?」
如果那是秘密的話,就讓她一人親手埋葬吧。一個人痛苦總好過兩個人一起痛苦。既然沒有辦法讓時光倒流,那麼就這樣吧。
秦慕天道:「阿三伯!下次吧。她特別害羞,還是不去了。我隨便煮點就行了。」
第二天,秦慕天帶她去拜祭他的父母。他凝視著她,目光溫柔:「我父親當年很想見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陪我一起去看看他們嗎?我想——」他停頓了一下,方道,「希望你能答應我這個請求!」
樓綠喬轉頭瞧了外頭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下高速了,這裏的公路很簡陋,但卻也不是電視台專題片中那種最差的黃泥石子路,是條黑黑的柏油路。
有幾個瞬間,樓綠喬有一種衝動,她想伸出手,去輕撫他的背,抹去他的深深哀傷。
樓綠喬很快抽神,拉起行旅箱,朝大門走去。
秦慕天在矮小破舊的木柜子里找出了一件破校服,大約是初高中時期的,可他現在的身型又不比當時,所以穿在身上顯得短小滑稽。他從屋檐下熟練地搬來了些柴火,利落地點著了之後,燒了滿滿一大鍋的水。
她依舊定定地看著面前只有數寸之隔的破敗牆面,似乎隱約可以聞到那酸酸的霉味。腦中緩緩閃過的卻是小洋樓里自己的卧室:貼著精緻花朵圖案的牆紙,乾淨的閃著光的地板,白色的歐式公主床,白色的歐式柜子,白色的蕾絲帳子從頂上一層層地垂落下來,梳妝台上的花瓶里天天插滿了自家花園裡的鮮花,簇簇團團,瀲灧盛開。
秦慕天委婉地道:「阿三伯,不用了,我們馬上就回去了!」阿三伯道:「回去?你看雪積得這麼厚,你可千萬不能現在開車回去。我們這裏的路,雖然你出錢修過了,可山路難開啊。你也不差這一兩天的時間,等雪融了再回去。」
兩人站了良久,秦慕天方說:「我們回去吧。」
鮮美香郁,叫人食慾大動的雞湯,此時卻如濃痰一直堵在喉嚨口,吞咽都困難。
一生耿直的父親,會不會在另一個世界怪他呢?所以這些年來從來不想進他的夢鄉來看看他。
樓綠喬轉頭,只見他亦凝望著她。兩人已經沒有路了。這世界上有千萬條的路,而他們之間卻已經無路可走了。
可是,她不是那個對的人,所以她無法收下這樣貴重的禮物。
樓綠喬坐在長長的木條凳上,隔著他的大衣,抱著大大熱熱的銅壺,定定地瞧著自己的鞋尖,獃獃地出神。
那時候太年輕了,以為很快就一輩子了。可現在才知道,一輩子是如此的漫長,一個人連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哪裡還能保證得了一輩子啊。所以歲數大上去了,說出https://m.hetubook.com.com甜言蜜語或者誓言的時候,都不會加上一輩子這個詞了。因為學乖了!
回程的路上,雪又開始紛紛揚揚,落個不停了。
樓綠喬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悲涼地道:「不要再說了。」
秦慕天動手幫她搓揉,很是細心,一根腳趾又一根腳趾,連細縫裡都揉得仔細。指尖帶著水的溫度,輕柔緩慢,珍重得彷彿那是件稀世奇珍。
可這種場景,對於他與她,卻別樣的悲哀和傷感。當年的兩人,曾經相擁著,說著以後要一起去看日出,看海、看下雪、看世間所有的美景。猶記得那一年,某網站的論壇評論出全球一百大不可不去的度假勝地,她就把那一百大列印了出來。
他亦沒有睡,聽到她的話,幾乎以為是在夢中,所以產生了幻聽。他咽了一口口水,潤了潤自己的喉嚨才道:「小喬,你說什麼?」
樓綠喬幾秒后才輕聲回道:「好!」
他一點點地靠近,呼吸忽輕忽重地噴到了她光裸的脖子上,她覺得是癢,又覺得是熱,又好像癢熱也辨不出來,只是覺得難耐。
樓綠喬怔忪不已,唯一能做的只是緊緊地抱著銅爐。她低垂的眼中卻奇酸奇澀無比。
到家后她還是被他按在灶口負責看火,暖意融融。秦慕天正在擇白菜葉子,樓綠喬忽然湧起了一個衝動,她站了起來:「我來。」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
又不知從哪裡找出了一個銅的圓壺,仔仔細細地清洗了一下,灌了滿滿一壺的熱水。套了一個專用的自家縫製的厚布套,遞給了她:「當心燙著,暖暖手。」
「那段時光,慕天,因為你,所以我現在沒有半點的後悔。」
窗外,是雪花飄舞,輾轉零落。
以至於後來,她除了工作方面的需要外,就算去旅遊度假,也會繞開那一百個地方。因為那些地方,她與他說好了的,以後會一起去的。可原先說好陪她一起的那個,卻在中途離開了,所以她無法去,她不能去。她不能到一個地方就想起他,破壞心情又破壞氣氛。
她的身上蓋了一件他的黑色呢大衣,鼻間縈繞的,都是專屬於他的氣息。樓綠喬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拉開了衣服,扔在了後座上。她沒有看見,秦慕天握著方向盤的手,捏了捏緊,輕吸一口氣后,這才微微放鬆了些。
反正躲也不可能躲一輩子!
最後,樓綠喬決定回洛海。
原來真的很多事都已經變了。只有他一直傻傻地以為什麼都沒有改變。
樓綠喬別過了頭,冷冷地道:「秦先生,我想沒有這個必要了。我們已經說得夠清楚的了。請你馬上離開,以後也不要再出現在我家門前,否則休怪我叫保安。」
因為說著當地的土話,她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只靜靜地站在他旁邊。殊不知,別人望過來,就如同天造地設的一雙金童玉女一般。由於大雪的關係,大家都房門緊閉的,走了四五戶人家才又碰到了一兩個人,他也笑著熱情地一一打了招呼,謙恭客氣而有禮。
樓綠喬低低地嘆了口氣:「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放開過往,好好生活吧。慕天,給這隻鐲子找到最適合它的主人吧。」說完,她用力抽出了手,毅然地下車而去。
想不到在這樣的時刻,在這樣的地點,樓綠喬第一次體諒了父母的良苦用心。
秦慕天拿著勺子站在灶邊,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嘴角有些輕微地上揚,依稀有一種朦朧心酸的滿足。
他們家院子里的薔薇枝條四蔓,開得一簇簇,一叢叢,篩下一城的陽光。可他當時的心卻涼得透徹。
車子穿出了市區,上了高速,一路向北駛去。兩人皆不說話,小小的車子空間里有一種窒息的冷凝。
他就是在這種地方長大的嗎?樓綠喬沒來由地一陣心疼。
就算兩人甜蜜的日子里,他也甚少跟她真正說起他從小生活的環境。偶爾她問起,他也是輕描淡寫地說:「一個字,窮。兩個字,很窮。」
樓遠喬雙手抱胸,只是冷笑:「喬喬的確很美好,只是你配不上她。」
不久后就到了柏油路的盡頭,車子已經進山了。他替她拉開了車門,寒風一下子呼嘯而至。
他甚少用如此的語氣與她說話。她怔了一下后,才伸手想扯衣服,指尖碰觸到了柔軟的毛呢布料,又摸到了冰涼如水的扣子,最後還是止住了。
她抬手就撥開,衣服便在下一秒落在地上。她就這個倔脾氣!秦慕天一把扯過她,將衣服罩在了她身上,並扣上了扣子:「你敢給我脫下試試。」
兩人靜靜地對坐著,都沒有動筷子。許久,樓綠喬拿起了筷子,輕聲道:「吃飯吧。」
曾經以為握得牢牢的,會一輩子走下去的。可誰想到,走著,走著,中途彼此分開了。如今依舊這樣握著,還會是當初的模樣嗎?
這是第一次,想來也是最後一次他帶她去了。
縮在袖子里的手,慢慢地捏緊成了一團,樓綠喬恍惚覺得自己在搖頭,也恍惚聽見自己的聲音響了起來:「不要再說了。都過去了。」
她依言坐下來,他就伸手抓住了她的腳。她愣愣地抬頭,縮著腳,略帶一絲緊張地道:「你幹嗎?」
水慢慢涼下來,他又去取熱的倒進去,又慢慢涼了,他又取了熱的過來。如此的反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是拿來了擦腳的毛巾,又幫她細細地擦乾。
小時候奶奶就特別愛喝菊花茶,每天到了下午,必定會泡上一壺,一邊吃些蛋糕、餅乾,一邊喝菊花茶。還教導她:「杭白蕾菊,性涼甘苦,歸肺肝二經,期疏風,清熱,有明目解毒之功。通肺氣,止咳逆,清三焦鬱火。」
秦慕天低低問道:「小喬,告訴我,我們的兩個寶寶從來就不曾存在過,對不對?你一直是騙我的,對不對?」
一轉眼,卻hetubook.com.com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可是她竟然實現了她的諾言,他也實現了他的允諾,把飯菜吃得一點都不剩。
這麼三個物件就佔據了屋內大半的空間。破舊的牆上掛了他父母的黑白照片,顯然已經有些年頭了。
其實早在擦肩的那個剎那,樓綠喬的手已經不自覺地捏緊了包包。她多少料到他會來她這裏的,所以早在出去散心的時候就特地吩咐了物業替她更換了門鎖。
樓綠喬看著窗外的風景,農田、屋舍不停地在後退,一路行去,感覺越來越簡陋,天色似乎也越來越陰沉了。到了後來,不停重複的景色,看得她倦意襲來,再加上幾天的旅途總歸是勞頓的,便迷糊矇矓了起來。
他當時很義正詞嚴地拒絕她哥哥的錢:「樓大哥,我愛小喬,不是愛她的錢或者愛她可以帶給我的好處。我只是愛她而已。就算今天小喬很窮,跟我一樣,來自社會的最底層,我依然會愛她!所以,請你不要用這種方式來污衊她,也來污衊我!你是小喬的哥哥,你應該知道她有多美好。」
去的時候,她沒有瞧他一眼。回來的時候,她亦無法看他一眼。就怕自己會先崩潰!車子終是緩緩停下來,在她所住的樓下。
「阿三伯……」
兩人默默無語地用餐。
秦慕天忙開門:「阿三伯,真的不用了。你們拿回去自己吃。」阿三伯哪裡能容他推託,將手裡的東西放在桌上,道:「晚上冷,煮點熱湯喝喝,祛祛寒氣。」
屋子簡陋至極,只有小小的三間房間。堂屋裡入目的是一個大灶台,邊上則擺著一個放碗筷的低矮木櫥,顏色灰灰的,看來已經有好些個年頭了。堂屋裡另還有一張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也是灰暗的顏色。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在陽光沙灘微風裡頭度假的她,總是拋不開秦慕天。
屋裡只擺了兩張小床,兩張床中間拉了一條鋼絲,掛著一塊藍色的印花土布。另外還擺了一張小書桌和一把椅子。整間屋子大概就那小桌子上的那盞檯燈最值錢吧,但也看得出已經是很久之前的式樣了。
父親當年一直想見她。可是到了最後,他只給他看了兩人的合照。父親最後露出了欣慰的笑,這才安然閉眼。這個畫面彷彿就在眼前,可一轉眼,居然已經這麼多年了。
可她這樣子對他說:「是的。我是騙你的。」
他的聲音低而微地傳過來,樓綠喬心裏湧起了陣陣莫名的悲哀。她也不能怪他,可她又能怪誰呢?誰也不能怪,誰也沒有錯,只因為每個人的立場不同罷了。
雪暫時停了。可天色依舊很陰暗,灰濛濛的一片,沉沉壓下來,彷彿隨時又會有雪飄落。
她在做戲時候的嘔吐不適並不是看電視學來的。事實上,當年他離開后,她就有了反應。每天早晚噁心乾嘔的,抱著馬桶大吐特吐的。後來……後來,水茉也是這樣,所以被她第一眼識破了。
跟他從小生長的環境確實是天差地別的,所以父母親、大哥堅決不同意她與他在一起。易地而處,她若是有一個女兒,也必然是很難同意的。
秦慕天木然地坐在車裡,看著她的背影慢慢遠去。
樓綠喬也是,努力地吞咽。
父親到死也不知道,那個時候他已經拿了他們家的錢,簽字跟她離婚了。
一直到了幾間破瓦房前面,他才停下了腳步。樓綠喬驚住了。
兩人默默地站在屋裡,靜得可以清晰聽到彼此規律的心跳聲。只是再說什麼都已經是多餘了的。
秦慕天大約知道她沒有睡著,聲音淡淡地響了起來:「我以前就在那個桌上看書,有時候沒有電,就點上蠟燭。其實我姐姐讀書比我還要棒,她年年考第一。可是條件不允許,她勉強讀完高一就輟學了。去南方打工的時候,她叮囑我一定要好好用功讀書,讓我一定要考上大學。那個檯燈你看到沒有,就是當年我姐姐用打工拿到的第一筆工資買來送我的。」
可是誰能想到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卻將父親永遠地帶走了。
她任由他握著:「不要再說對不起了!」
樓綠喬也寧願自己是騙他。可是,她和他的寶寶,是她打掉的,是她親手打掉的。
此時溫度已經極低了,吹來的風帶著刺骨的冰寒,雪依舊在飄,紛灑搖擺著輾轉而下。她穿得有些單薄,風呼呼而來,似乎隨時都會被吹走一般。
秦慕天驚訝地看著她利落地倒油,將菜下鍋,動作熟練地翻炒。他從來不知道她居然學會了做菜,還如此的熟練。
「小天,來,拿著。你阿三嬸知道你回來了,宰了只雞。快,快帶你女朋友來吃飯啊。」
而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襯衫,風一吹,白襯衫便鼓鼓的,兜滿了風。
樓綠喬沒有說話。房間里很靜,寒風吹打著兩扇小窗子,發出呼啦嘩啦的聲音。
他的語調是如此的不驚不瀾,彷彿講述的只是別人的故事:「在她心目中,我考上大學就等於她考上了。在我心中,也是一樣。我總是暗暗地告訴自己,別人是一個人念大學的,而我是兩個,我和我姐姐。後來我爭取到了斯坦福的獎學金……」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他接下來的生命中就有了她的存在。
綠喬的呼吸漸漸平緩。秦慕天凝神靜聽。這樣風雪狂虐的夜晚,她隔著一面帘子聽他的故事,他覺得幸福得一塌糊塗。
這些年來,他有過的只有她一個而已。邵明中總是覺得不可思議。他說,慾望就跟毒品一樣,一旦碰觸過,嘗過箇中滋味,一般是不可能會戒掉的。但是邵明中不知道,只要一個男人他願意,心甘情願地願意,他就可以做到。
正沉默間,屋外傳來了阿三伯爽朗的聲音:「小天。」
他說過很多關於他媽媽的事情,他媽媽是村裡出名的美女,他媽媽心靈手巧,會用最廉價的毛線織出村子里www.hetubook.com.com最好看的毛線衣,會給他做最耐穿的布鞋,會給他煮最美味的飯菜。他母親在他的心目中,永遠無人能及。
「父親自己也受了重傷,住進了重症監護室,隨時危在旦夕。我姐姐……我姐姐那個時候早已經殘廢了,應該負責的老闆卻跑路了。我在國外,卻一點也不知道,因為父親和姐姐都不想告訴我,怕影響我的學業。
樓家幾代單傳都是男孩子,到了他父親這一代,也只有她一個女兒,所以整個家族都寶貝得跟什麼似的,尤其以她奶奶為最,就是怕含在嘴裏給融了,捧在手心裏給化了。就算是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也會想盡法子去給她弄。
不被祝福的愛情,終於還是沒有修成正果。
他走得很慢,用粗樹枝一邊探路的虛實一邊走,有時候還要撥開小路邊的枝葉。可無論怎麼難走,他都將她握得緊緊的,一路保護著她。
樓綠喬用力扯著自己的手臂,斬釘截鐵地道:「我不去。你放手。我們已沒有半點關係了。」
秦慕天盛了一碗湯給她:「你先喝幾口,熱熱身子。」濃濃的白湯表面浮著金黃的一層油花,他略略撒了一點碧綠的香蔥,光看色澤,就已經誘人至極。因放了鹹肉和野菌菇一起燉煮的關係,融合了鹹肉的咸香和野菌的干香,一聞就讓人有種食指大動之感。
樓綠喬擱下了筷子,進了房間,靠在門板上急促地喘氣。
她一直知道他家境不好,在剛認識的時候就知道了,但她從來都不知道,他家境竟然差到如此程度。
樓綠喬把鐲子放在方向盤上的空位置,她側過臉,輕輕地道:「慕天,以後把這個鐲子送給你妻子。祝你幸福!我們都要倖幸福福的!再見。」
秦慕天霍然變色:「不,小喬……」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小喬,那昨晚呢?昨晚算什麼呢?小喬,我們明明對彼此還有感覺的!」
秦慕天卻彷彿鐵了心似的,徑直說道:「你以為我想拿你大哥的那筆錢嗎?可是……可是我有什麼辦法。我父親也是好心,開了拖拉機,載了鄉親們去小縣城。可哪會料到,一場避讓不及的事故,不僅他,車上所有載的鄉親都墜落山崖。另一輛車上的人也死的死、傷的傷。他被交警認定負事故全責,因為是無證駕駛。可是那年頭我們農村裡開拖拉機的,從來沒有人有駕駛證的。
她說得很慢,一字一頓,像是被割破喉嚨吐出的,乾澀吃力。
樓綠喬其實並沒有睡著,神智清楚得可以說出到目前為止他壓低了多少咳嗽的次數。或許因他偶爾回來的關係,屋子裡只有一床被褥,他全部讓給了她,自己只找到了一條破毯子。在這種零下幾攝氏度的天氣里,不凍感冒才怪!
她聽得不是很清楚,輕問了一聲:「什麼?」他也不說話了,捧了一小掬熱水淋在她光裸白膩的腳背上,才道:「燙不燙?」她輕搖了一下頭。他這才捧著她的腳放進了熱水盆里,溫度正好,她舒服得直想嘆氣。
樓綠喬抬起了手臂,凝望著手腕上那隻古舊的銀鐲子。她是看到他母親的遺像才知道的,這隻銀鐲子是她母親的遺物。雖然不值錢,可對某個對的人而言,是價值連城、千金不換的。
灶上幽幽地冒著白白的熱氣,誘人的香味充斥著整個屋子。
「我從來都沒有懷孕過。對不起!以前我只要想到你,就恨不得殺了你。以前我那麼的愛你,我那麼的對你,你給我的卻只是背叛。所以我一直恨死你了,所以處心積慮地想要傷害你,不管是用什麼方式,什麼方法!但是我們的寶寶——」
秦慕天淡淡地道:「對不起,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無法照辦!再見!」
聽秦慕天這麼一說,阿三伯甚為重視,小天的女朋友第一次來,不好意思是難免的,自己還是不要勉強的好。他這才點頭:「那好吧。你們一定得多留幾天。等雪化了,去你父母的墳前祭拜一下,好讓他們知道,你找好女朋友了,馬上就要結婚生小孩了。你們老秦家要有后了。」
「我要回去了。這雪啊,越下越大了。你難得帶女朋友來一趟,一定要住兩天再回去。唉,誰讓愛國兄弟夫妻兩人走得這麼早呢,否則肯定開心死了。你都這麼大歲數了,也從沒有見帶什麼女孩子回來過。你看村裡頭跟你同年的小正、阿鋒他們,哪個孩子不會打醬油了啊。你阿三嬸都替你急死了。好了,好了,這下我們也放心了。」阿三伯絮絮叨叨的,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去了。
秦慕天彷彿變臉似的,一下子就掛了笑容,客氣地喚道:「阿三伯,你好啊!」
秦慕天低低地說:「爸,媽,我帶小喬來看你們了。」
醒來的時候,車子依舊在動。可外頭居然在下雪,大朵大朵的雪從車頭處輾轉落下。
秦慕天看著她輕輕閉眼的小動作,一剎那,只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小幸福。他自然知道她喜歡喝這個。每次回來,他總會帶一小袋過來,彷彿知道,總有一天,她會喝到的。
她撲過去捶打他:「什麼叫冒著生命的危險?你……你給我說清楚!」他只是笑,樂不可支地笑,哈哈地大笑,任她捶,任她打。她嗔怒,「說,快說。否則,否則我不理你了。」他一直笑一直笑的,最後把她抱起來。
樓綠喬輕輕地道:「沒有關係。」她手腳麻利地剝去了外頭的枯乾葉子。
秦慕天背著包,一直不停地點頭,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給父親、姐姐爭氣。
看著秦慕天忙碌的身影。樓綠喬不由得想起從前在美國的日子。她不會煮飯,他一點不介意,每次都會寵溺地刮著她的鼻子:「有我在,怕什麼。就算你一輩子不會,我也會煮給你吃一輩子的。」
可是,這樣決然地報復他以後,為何她沒有半點開心的感覺呢?!
大約是那時候養成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習慣,她也素愛喝菊花茶。久了,在辦公室,大家都知道她只喝兩種飲料:一種是咖啡,一種便是菊花茶,就如同她的人一般,很矛盾的兩種,卻很自然地結合在一起。
兩人擦肩而過,秦慕天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給我一點時間,我告訴你曾經發生的所有事情。」
後來,秦慕天終於是收拾完畢了,便端了一大盆的熱水過來。他又搬了張小椅子過來,坐了下來,道:「過來,坐著。」
他的手沿著她的衣領一點點地向下,從頸到肩到胸口,一點一點,滑落下去。他的指尖明明是冰冰涼涼的,可她卻只是覺得熱,他指尖所到之處,彷彿都有灼熱的氣流從那裡吹拂過。好熱,好熱……
如果當年兩個人沒有相遇,是不是會比現在幸福些。各自守著各自的戀人,天長地久地過著平淡的日子。
如果沒有當年的事情,他和她或許早已經有屬於他們的寶寶了。可是,可是,誰能知道結局呢!
她微微移動了一下身子,閉著眼睛,輕「嗯」了一聲。表示方才自己所說的就是他所聽到的。
秦慕天的手慢慢地伸了過來,握住了她的。她的指尖很涼很涼,透心的冰涼。他捏得緊緊的,想要將它捂熱。良久,他才低低地道:「小喬!對不起。」
從小到大,倔強的樓綠喬從來都不相信命運的,但這一刻,她竟然生出了認命的感覺。
他一直是一個很孝順的人,有擔當,有責任感,勤奮努力。
她在很多年以前曾經允諾過他的:「我以後一定學會煮飯,煮給你吃。一輩子做你的煮飯婆。」
此時,只聽秦慕天苦澀的聲音緩緩響起:「你肯定不會相信吧,我就是在這裏長大的。來,來看看我從小生活的地方是怎麼樣的。」
都要幸福!才不枉費彼此辛苦走了這麼一段旅途!
很久以前,他曾對她說過:「小喬,真想快點畢業回國。我想帶你看我的媽媽。我想她一定會很開心,很開心見到你的。」
可他竟然還是用打工賺來的費用替她付了一年的學費!樓綠喬心頭一陣刺疼。
因大雪的關係,墳墓已經被雪厚厚地覆蓋住了,連墓碑也是。只見他小心翼翼地撥開墓碑上的雪,將在他家屋邊折的幾枝金黃盛開的臘梅花放在墓碑前。
秦慕天這才回過了神,轉身而出。只聽兩人的對話聲從堂屋傳了過來。
其實很多留學生,都很窮,都要靠自己打工補貼生活費。她不以為意,亦從未深想。
「愛國兄弟,你孩子真給你長臉啊。」
是一個有些歲數的老頭,灰白的頭髮,滿臉的皺紋,樸實而蒼老。
他又不知從哪裡找出了一袋干菊花,給她泡了一杯菊花茶。細細小小的杭白菊,在水裡肆意地舒展了開來,一朵一朵,彷彿正在枝頭端麗地盛開一般。
遠遠地又聽到阿三伯的聲音,由遠及近而來:「小天,小天,你阿三嬸讓我把雞給你拿過來。你不要的話,自己去還她。還有些晒乾的香菇,自己家腌制的鹹魚和鹹肉。還有這青菜和大白菜。」
前幾天,她去了,去了一個兩人曾經說好會去的地方。她的確時刻會想起他,想起他痛苦萬分的模樣。愛很多時候是把雙刃劍,她傷他的同時,也傷了自己!
樓綠喬醒來已經是中午了,屋外雖然是冬天,但陽光很是暖亮,透過小窗,輕而靜地灑進來。他不在了,可被子里依舊暖意融融的。大概是那個銅爐燙燙的緣故,看來有人已經換過熱水了。
前段時間,他就經常煮湯給她喝。可是她為了演戲,十次中九次半會把喝下去的吐出來。可是他每次還是會煮,會吹涼了,一口一口地喂她。
可站在路邊,仰頭可以看到不遠處的群山間雲霧繚繞,仿似不在人間。若不是現在情景不對,場合不對,她還想讚歎一聲漂亮。
樓綠喬怔住了。老了,老的時候……她連明天、後天的事情也不知道,怎麼能想得那麼久遠呢?
桌上擺了二菜一湯,最最家常的那種,綠油油的炒青菜,清蒸鹹魚,還有火腿野菌雞湯。
往事歷歷在目,好像就發生在昨天一般。
想到此,樓綠喬似被人迎面揍了一拳,眼鼻熱辣一片。她為了掩飾,伸手接過,輕嘗了一口。
在這一場感情裏面,根本沒有誰對誰錯。大哥和爸媽沒有錯,他們因為愛她,所以怕她吃苦受累。他也沒有錯。在當時那個條件下,異地而處,她或許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暖暖的被窩裡全是她的味道,香香幽幽的,鋪天蓋地地襲來。他僵硬地繃著身子,貼在床沿,儘可能地離她遠遠的,不要碰觸到她。
秦慕天看著阿三伯佝僂的身影逐漸遠去,腦中晃過的卻是父親筆直的身影,瘦卻筆直。那一年父親用拖拉機載著他,將他送到十幾里遠的鎮上。由於是鎮里第一個出國留學的孩子,鄉里鄉親的都知道這個好消息了。一路上,不停地有人駐足打招呼:「愛國兄弟,你孩子真出息。」
「娃,以後要跟小天哥哥學習,長大了也去美國念書。」
秦慕天的臉色憔悴,眼窩深陷,鬍子邋遢。這幾天他顯然過得很不好。看來挺公平的,她會傷心絕望難過,他也會。現在的他也並不好過。很好,一報還一報。她心底湧起一陣惡毒的快慰。
現在看著她雙手捧著暖氣騰騰的杯子,臉色呈現出一種滿足的神色,秦慕天幾乎想讓時間就此凝止了。只覺得此刻是如此的美好,只怕過了,再尋找不到。
「以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他在那時候總笑她,說她永遠也不可能會學會煮飯。每次逗得她幾欲發火,他才會笑著哄她,說他會一輩子煮給她吃。但是她如果真敢煮,他絕對會「冒著生命的危險」把它吃光光的。
「吃驚了嗎?這就是我從小到大居住的家。跟你們洛海的小洋房比起來,是不是一個地獄一個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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