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今陽有些昏昏欲睡。
今陽原本是想站在檯子下面看完比賽拉倒的，但是看著那些人群，她又犯了人群恐懼症。
今陽當時猜了半天，卻沒想到第二天，自己親眼見證了謎底。
這一秒，今陽忽然明白那晚小仙說的「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是什麼意思……難以想象，有生之年，她居然有幸親眼看著一個人的意志力被徹底摧毀的模樣。
「剛才在飛機上當然關機……為什麼在飛機上，我不是跟奶奶說了離家出走啊？我在崑山。」
當剩下的隊友，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在迅速向殺千靠攏……
艾佳把手裡的雜誌拍回她臉上，然後伸手把她摁下去，今陽不服氣地掰他的手：「怎麼了，我是陸思誠的粉絲，關心一下歐巴回國動態有什麼不對！這是我上飛機到現在聽到的最有趣的話題了！讓我參与下！」
【一人血書，求貴隊中單退役！】
——講個笑話，S3亞軍，3：2制霸韓國的頂尖戰隊TAT戰隊的YQCB戰士，時隔兩個月，像是被鬼上身一樣在WCG被韓國非絕對一線隊伍吊打。
小仙：「都別吵了，你們倆加起來不如半個陸思誠值錢。」
艾佳沒說話，持續面癱著臉大手卡著那張異常激動的小臉強行擰回去，順便附贈涼嗖嗖三個字：「參個屁。」
「……」
直到坐在她後面一排的容容說：「說到LCK那邊，陸思誠明年春季賽回來了啊，有消息去哪個戰隊了嗎？」
今陽微微蹙眉，抬腳踢了下艾佳。
【這不是我認識的YQCB，你們到底怎麼了？】
「怎麼了！」
「……」今陽瞪著艾佳，艾佳一臉平靜地回視她，半晌，今陽也不反駁這個「碗不碗」的問題，只是沉默了下后認真地問，「那我現在吐回碗里，再把鍋端走還來得及不？」
涼生反應過來了，站起來，走到殺千面前，一把抽走了他的手機，嘟囔了聲「別看了」……在殺千抬起頭看向他時，涼生勉強地笑了下，然後提高聲音，用盡量放鬆的聲音說：「沒事啊，老殺！你上兩把被這麼抓，放神仙也躲不過的嘛！他們那麼喜歡抓你就讓他們抓唄，下把你自己慫著點別壓線，我視野多做中路，讓瑞塔也好好照顧一下中路，到時候你肯定不會——」
今陽看了下，有些爆髒的，明顯是噴子垃圾噴的言論其實看一下倒也還好——
至於導致隊伍狀態低迷，具體什麼原因，小仙也沒有說——
今陽：「……」
怪不得小結巴他們把他當魔王看，陰陽怪氣冷笑的時候還真有點嚇人。
今陽坐了起來。
「我。」
想了
和_圖_書想, 清清嗓子又補充說道：「我就是你隔壁鄰居, 你打不好比賽人家要罵也是罵你，偶像行為鄰居買單？」……
最後那波團戰殺千走位失誤就失誤吧，我們也知道太累了才這樣——
……之後沒過多久就登機了。坐在飛機上, 今陽聽小仙給他們講這次的對手情況。
隊員坐在椅子上，誰也沒說話，也沒人商討下一把該怎麼打，整個休息室就沉浸在一種令人難受的死寂里。
「……」
小仙：「……」
……這些人好像弱智一樣啊。
「這叫賽區風格。」涼生補充，「打架是LPL的賽區風格，什麼時候不打架了還叫LPL？」
【無腦開團，無腦上——我他媽都不明白你明知道對面肯定要來抓你，還在壓線是怎麼回事，選個蛇女你不慫，菜得我想挖了自己的狗眼……】
最後，失去了一切。
乾脆死皮賴臉地跟艾佳在後台蹲著，隨便找個破爛的塑料板凳，和教練組一起用賽事方提供的電視機一起看比賽的實況轉播。
那邊上來就問她手機怎麼關機。
站在飲水機旁的工作人員定格在彎腰動作，看似震驚地直起腰；
韓國ZE戰隊是這次LCK夏季賽的季軍，夏季賽結束的時候原本他們很有實力可以衝擊S3的LCK賽區代表名額，但是因為在最後的資格戰里發揮沒有那麼出色, 以2：3惜敗了另外一隻LCK賽區戰隊，沒能參与以韓國為東道主的S3世界總決賽。
「我是沒刷卡，我這兩天都沒刷卡，我離家出走為什麼還要用你的卡？你見過離家出走還要住希爾頓大酒店的？……不知道今晚睡哪，隨便找個橋洞將就下，跟要飯的擠擠。」
「今晚希爾頓沒有，但是有快捷酒店，」艾佳說，「誰告訴你你要去橋洞底下和要飯的擠擠了？」
順便聽到了這個牆角。
然後身子往下滑了點，腦袋不輕不重地靠在身邊艾佳的肩膀上——如果被人知道她人生的第一次離家出走就是現在這個狀態……
涼生滿意地點點頭：「那就好，我不喜歡渣男當我的隊友，人品很重要。」
然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艾佳轉頭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抽走她手裡的雜誌，今陽伸手想搶回來沒搶到，「嘖」了聲表達自己的不滿。
今陽的一句話把所有在等行李的YQCB俱樂部隊員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而她背著大家，對此渾然不覺——
失去了感知。
小暖：「……」
今陽上前，踮起腳給了艾佳一個同情的愛的抱抱，一切盡在不言中。
【YQCB戰隊怎和_圖_書麼了？】
小仙站起來拎住打野選手瑞塔的耳朵：「瑞塔你這次打ZE戰隊，GANK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讓線上做好了視野或者對方打野暴露位置的情況下你才來……」
能走到決賽，全靠隊伍的每個隊員線上實力強撐著一口氣……要從整體看，不要說什麼世界頂尖隊伍，最多LPL中流隊水平。
涼生真的湊過去擠擠艾佳：「……這是上演的哪出？」
WCG的比賽是從十一月YQCB世界賽歸來之後開始進行的比賽，說是電競奧運會，其實國內的關注度並不是那麼高……CK和ZGDX等LPL賽區傳統強隊因為面臨隊員調整的問題，根本沒有報名，當時情況下，YQCB相對陣容穩定，頂了這個空缺。
沒人接受得了這突如其來的畫風突變。
失去了廉恥。
失去了爭強好勝之心。
就像是謝苗說的那樣，這兩年英雄聯盟的電競熱度正飛快飆升中——但是因為在國內的電競行業發展速度並不能跟上它實際的熱度，所以WCG現場的觀賽體驗並不是很好，比賽開始的時候，在那個露天的，由臨時架子搭起來比賽台前，黑壓壓站著、坐著到處都是人……
涼生：「太不會說話了你，被你傷透了心，目測WCG要被人家ZE3：0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說誰……
反而是有一些自稱粉絲，看著好像也真的是粉絲的人，在那自稱什麼理智粉，真情實感勸殺千退役。
晚上七點多。
「……我就隨便嚇唬下我爸，」今陽不耐煩地撩了下頭髮，「他暫時不提瞎雞兒點鴛鴦譜的事了，然後在他還不死心再提出國這件事之前，我搶先把電話給掛了。」
第二天傍晚，是WCG英雄聯盟項目的總決賽。
今陽猶豫了下，接了。
以如此形象生動的方式——
「不知道，我聽說隔壁戰隊特別有興趣，你也曉得了，陸思誠還有個親弟弟這個賽季在他們那打中單替補，」小仙摸摸下巴。「這種明星選手，長得帥實力強又會圈粉，估計挺貴的啊？隔壁砸鍋賣鐵省下來那點錢是有去處了，我們這邊都沒去報價，陸思誠這種電競奢侈品……」
小暖怒道：「我也不要你，你和路人雙宿雙飛去。」
手中握著的手機被抽走，殺千拿過手機，放入口袋，站起來，目光平靜地從整個休息室看著自己的人身上一一掃過……
然而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這個創收，創的好像也不是很輕鬆。
【混就完事了，一句話放在這，YQCB戰隊早晚保級。】
……然後就看見YQCB戰隊，連
hｅtuｂｏok•ｃｏm•ｃｏm續兩把，40分鐘之內被ZE戰隊吊起來打，YQCB戰隊的中單位置成了人家ZE戰隊的突破口，一言不合就是三人、四人包中越塔大禮包。根據小仙的說法，其實YQCB隊伍整體的氣勢也很低迷，雖然WCG進了決賽，但是從預選賽一路上來他們就暴露了一些問題，好像突然不會打比賽了，整個隊伍打得像盤散沙，和那些平日里根本沒怎麼放在眼裡的隊伍打磕磕絆絆，過程並不算特別順利——
艾佳順著她的指示轉過頭去，這才發現，休息室內上單容容，打野瑞塔、輔助涼生和AD小暖，每個人都各自佔據一個角落沉默，發獃。
眾人：「……」
WCG這個比賽，神奇就神奇在哪怕是亞軍都沒有一毛錢獎金的——YQCB英雄聯盟分部痛失S3冠軍獎金，原本就是希望來WCG稍微創個收……
「算了吧，隨便打下行了，反正都是打不過的。」
就像是有什麼人撬開了潘多拉魔盒，放出了可怕的瘟疫，那瘟疫迅速蔓延給整個隊伍。
失去了自我。
與此同時，這邊酸味熏天的不止YQCB中單預備軍，涼生在旁邊想了下，也是酸溜溜地說：「便宜隔壁胖子了。到時候大概是哭嚎著抱著人家的大腿一波上分，而我，只能和物美價廉選手抱著在鑽一和大師瑟瑟發抖。」
涼生：「你看，說你還惱羞成怒，你不心虛你惱羞成怒個屁？」
【看看你們都打的什麼東西？】
今陽嗅到一股喪味迅速在休息室瀰漫開來——
YQCB戰隊官方微博下面，不管是粉絲還是隨便其他什麼成分的人，都快把微博擠爆——
好了，這件事顯然將會被老娘帶進棺材里。今陽面無表情地想，死也不會承認現在有點後悔大清早從床上爬起來坐飛機，聽著聽不懂的旁白，急著去看一場看不懂的比賽。
……
今陽「嘶」了聲抓住他的手指拽了下，艾佳微微眯起眼拽了下自己的手指，可能沒怎麼使勁兒拽也沒拽出來, 在他唇角的弧度上揚得更明顯之前, 今陽放開了他……
晚上九點半的時候，YQCB戰隊對戰ZE戰隊的成績是2：0。
此時今陽抓起雜誌，沉默地打了第二個呵欠。
【不是我說，殺千現在真的菜。】
「……」
小暖：「喂，隨便提醒一下，本隊AD，我，還沒死。」
【心態都崩了吧，我是殺千粉絲，講真他不想打就退役好了，直播一下樂呵呵的也挺好……真的這麼耗下去也沒意思，哎！】
這些話是小仙當天晚上入住酒店后，找艾佳閑聊的時候說的。當時兩人
和圖書靠在酒店窗檯吸煙，他們並不知道，他們說話的時候今陽就在隔壁房間窗檯聽英語資料……今陽正皺著眉翻微博，這時候休息室外面一陣騷動，打完第二把比賽的YQCB戰隊首發隊員都回來了——
到這裏的時候，今陽舉起飛機上的雜誌，小心翼翼地打了第一個呵欠。
「你少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
艾佳冷笑一聲作為回答，要不是飛機窗戶打不開，顯然現在他已經打開窗戶把今陽塞出去外加附贈一頂象徵著讓她一路順風的降落傘。
而涼生，唇角掛起來的勉強笑容從他的臉上消失了。
艾佳：「……」
心跳快了那麼一秒, 今陽眨眨眼, 半晌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字：「……哦。」
今陽伸手拉扯了下艾佳的袖子，艾佳面無表情轉過頭時，今陽衝著殺千那邊努努嘴——
艾佳一臉無奈，抬腳踢了下涼生。
「你不買單，你別臉紅啊。」艾佳臉上的緊繃稍稍放鬆, 轉過頭上下打量了下今陽, 然後伸手指指了下她的耳垂, 「看，看, 紅成這樣。」
今陽只聽見隔壁兩台沉默了很久，小仙最後感慨了句：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至少，從比賽展現的實力，他們並不像是一個S3惜敗錯過總決賽冠軍的隊伍。
……
小仙拍拍他的肩膀：「不像我們小暖，物美價廉。」
艾佳：「曉得。」
艾佳把她的行為看在眼裡，皺皺眉。
諸如此類說法，層出不窮。
小仙原本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搞上兩把的讀復盤，這會兒放下筆直起腰；
【我看出來了，中單本來就不想贏——本來S3遇見這種事，真的不想噴YQCB戰隊任何一個隊員了，說真的很心疼……
【說什麼明年再來，惹，你們這樣能進S4我頭剁下來好不好？】
「這支隊伍是非常傳統外加徹底的韓國隊伍，知道什麼概念嗎？運營，就是殺死敵人于無形——打著打著就發現自己打不過了……他們的隊伍核心就是打野選手HOOHI，這個選手我認為他是LCK第一打野也不為過，真的很會抓機會反蹲……講真我覺得這兩年LCK賽區和我們LPL賽區的風格越來越不一樣了，他們那種以退為進的打法其實很克制我們，因為我們一直把這個遊戲當作是打架遊戲在玩的。」小仙皺著眉，「我們隊尤其。」
容容：「那陸思誠回來的話，豈不是住我們隔壁啊？我靠，蓬蓽生輝，陸思誠住我們隔壁噯！」
這時候今陽氣哼哼地掛了電話，轉過身看著艾佳，見他盯著自己挑眉問：「看什麼？」
小仙在旁邊看得直搖頭, 一擰腦袋發現涼和_圖_書生, 小暖，容容還有瑞塔都一臉放光地看著這邊……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別看了，知道了, 你們都是憑本事單身。」
男人低沉的聲音，打斷了涼生的話語。
此時此刻，和來的路上嘻嘻哈哈不一樣，每個人臉上臉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隊長涼生，走進來先狂灌了大半瓶子水，想說什麼，看了一眼小仙，猶豫了下還是閉上嘴。
今陽盯著艾佳那張臉。
「我吃著哪個碗了？」
容容原本正低聲和小暖說剛才最後一波團戰應該怎麼開，這會兒閉上了嘴；
今陽看得直皺眉：哪有勸自己喜歡的選手退役去直播混日子的？還一口一個「為你好」。
涼生：「……作為男人，你曉得你這個收破爛的把公主從城堡里騙出來，就必須要有讓她哪怕是在天涯海角也繼續做公主的覺悟吧？」
今陽坐在殺千右後方，飛快瞥了眼他手機的屏幕，發現他在看YQCB官方微博下面的評論，一條條的看過去，他一個字都不說。
以上。
但是現在呢？粉絲給予的寬容和理解好像都浪費了，S3已經過去兩個月了，YQCB卻越打越差，我們的中路殺神殺千像是死在了S3的最後一波團戰里。】
幾經周折到了崑山，今陽一落地剛在等行李，就接到了她爹的電話——今陽的老爸習慣性每天都要在這個時候給她打個電話，哪怕是她人在國外旅遊這習慣也雷打不動。
死寂的空氣之中。
他垂著眼, 說得一點都不像開玩笑……看著甚至還有點凶。
他停頓了下，然後，用那種在直播的時候開朗活潑完全相反的冷漠，淡淡道：「我覺得官方微博下面那些粉絲說得對——我累了，你們也累了吧？趕緊打完三把就行了，反正贏不了的啊，ZE還真的蠻強的，天克我們。」
而中單殺千，他坐在一把椅子上，手裡拿著手機——手機屏幕的光芒照在他的臉上，反射在他的眼裡……而他眼中深不見底，沒有一絲情緒，猶如一潭死水。
整個休息室里瞬間陷入短暫的沉默。
「哦，」艾佳點點頭，「我跟我媽說我上完大一才去打職業，想說看在這份兒上，下雪了好歹問她要件棉襖穿穿，然而她只是迅如疾風地給了我一個冷笑之後掛了電話，你們女人對掛電話手速這件事經過專業培訓嗎？」
在十二月一路殺進決賽。
今陽睜開了眼，來了點精神。
都是離家出走，這邊的爹媽急著打電話問人錢夠不夠用怎麼不刷卡，而他家，別說是電話了，外面下雪呢，他媽棉衣都不給他拿一件……艾佳盯著今陽的背影看來三秒，薄唇一扯：「公主落難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