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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單純的恨，也不是簡單的愛。

但是日子太長，活著的人太容易寂寞，漸漸的他已經想不起女兒的笑語和眼淚，那些感覺在漸漸遠離，他現在只渴望回到自由的那方藍天。

他親生的兒子！

「139號，封華，7號窗口，探視時間二十分鐘！」

但是乾淨的囚衣上標著139號號牌的封華，卻並不像其他犯人聽到召喚時那樣激動，他甚至沒有加快自己的腳步，而是略有遲疑。

探視時間只剩下最後三分鐘，小張提醒。

他無視了她的願望，一意孤行的以恨為劍，走進了陽光永不升起的黑暗之城裡。

就是這樣的專橫無情，害死了封尋。

他注視著兒子，眼睛里慢慢浮出一些欣喜和激動，更多的是猶豫和懷疑。

兩人都拿著話筒，卻遲遲沒有發聲。操心的小張在一邊看表，很快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分鐘，會見時間難得又緊迫，誰不是爭https://www.hetubook.com.com先恐後的說，這裏倒好，一直在大眼瞪小眼。

「奶奶呢？」

沒想到多年來老實規矩的封華居然也有這樣一面，果然所有的犯人都是定時炸彈。小張這樣想著，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年輕人。

「你媽的墓每年都去掃過嗎？」這是封華最挂念的事。

窗口外坐著的年輕男人，有著一張酷似年輕明星的臉，即使是在這鐵灰色基調的嚴肅空間里，也是足夠引人側目的存在。

然而，真相卻在這裏。

封信也注視著父親。

封華在指定的位子坐下，他也注視著玻璃外的那個人，他的兒子封信。

「你老了。」封信不動聲色。

邊上是個大大的笑臉。

「當年，你害死了阿尋后，我恨你，恨到想要殺了你。」封信輕聲的，卻一字一字，讓每個音都清楚的傳進封華的耳里。

整理封尋的和*圖*書遺物時，他翻到一本她愛讀的外國小說，裏面有一段這樣的句子，她用紅筆劃了線，纖細的字體在邊上寫著：哥哥。

「嗯。」

但這是六年來第一次有家人要見他。

小張暗想，他倒是很適合做警察。

「什麼？」封華問。

「阿尋，對不起。」

最初的時候，他也恨自己，恨到覺得自己今日處境是罪有應得。

獄警洪亮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出，或許是設備已經不新，伴隨著電流的嗡嗡喳喳。

「小畜生！你這個小畜生！我宰了你，等老子出來一定要宰了你！………」各種不堪入耳的髒話從封華的嘴裏傾瀉而出，他嘶吼著摔了話筒，狀若瘋狂的撲向玻璃，額角狠狠撞上的一刻，發出巨大駭人聲響。

封華怒火翻湧。

「所以，我做了一件事，我偷偷摸摸的找了一個女人結婚，那個女人家裡很有權勢，施了hetubook.com.com一點點壓，就讓您判了七年。雖然當時您確實有重大的稅務問題和其他經濟問題，我不多此一舉，您可能也會判刑。但我那麼不放心，怕您神通廣大會安全脫罪。」

但更讓人覺得特別的是他有一雙很亮的眼睛，看人時似乎表情溫和，但抬頭間，那眼神但卻有著難以迴避的洞穿一切的犀利。

「嗯，你長大了。」封華松下一口氣。

再次沉默。

捱過心裏幾秒痛苦的痙攣，他慢慢的睜開眼睛，已經恢復平靜。

他看到那年輕人也已經怔怔的放下了話筒，所以，沒有人聽到他最後一句低語。

他猜想封信恨他，因為封尋。

他的兒子！

封華把兒子反應都看在眼裡，更増幾分狐疑。

小張和另外一個獄警迅速把他制住，像制住一條突然失控的狗。

他看著封華突然間扭曲的臉。

都沒提封尋，也沒提爺爺，名為父子，彼此間卻有著那麼多www.hetubook.com.com不可觸碰。

「嗯。」

「爸，我今天來，是有件事要告訴您。」彷彿下定了決心，封信慢慢的把話筒貼緊自己的臉。

他進來第六年了，還有一年，他就可以恢復自由。

想到封尋，他猛的閉了一下眼睛。

「但我更恨我自己，我竟然沒有勇氣殺了你，我甚至不敢像現在這樣，大聲的說出我有多恨你。」封信直視著父親的眼睛，小張驚訝的看到，這個一直表面平靜溫和的年輕人，眼裡毫不掩飾的湧現出那麼多直接洶湧的情緒。

他握著話筒的手指尖在不爭氣的微微顫抖，他極力掩飾著這種失控，因為太過用力，指節握出異樣的白。

作為經濟犯，獄警們對他並不苛刻，何況家人打點一直豐盛，只是好奇問起為何從未有家人探視時，封華也總是垂頭不語。

因此跟在他身後的獄警小張好奇的朝7號窗口外張望。

大廳里原本已經擠了不少人，隔著一層防彈玻璃和*圖*書，里裡外外的人都盡量對著話筒用力而大聲的交談，這是每月一次的監獄探視時間，一直有家人記掛的那些人，無疑會多一些幸福感。

那個人看上去蒼老了很多，頭髮已經顯出花白，皺紋也刻進眼角，在貌似溫和謙卑下的眼神，依然能捕捉到一線昔日的專橫霸道。

六年了，他一直以為是自己運氣不好，當年無論怎樣托關係，散家財，仍然被判了重刑。

他終於想起第一眼時的隱隱熟悉感來自何方——那年輕男人的臉，和身邊的囚犯老頭封華有幾分掛相。

他們竟然已經六年未見。

「爸。」終於還是封信打破了沉默。

即使是封尋出事後那些天，封信也從未這樣大逆不道的直接攻擊過父親。

封華猛的站了起來，雙目怒張，嘴裏發出咯咯咯的可怕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