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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拙笨，被周嘉魚咄咄逼人的話問的招架不住，越發悔恨自己，直拿手抽自己的嘴巴。「我不是人……不是人啊……」

大媽沒想到周嘉魚性子這麼剛烈，被她這麼一質問，捂著心口發誓。

「好歹是孩子的親生父親，這麼多人看著也不好，要不……你讓孩子跟他爸爸見一見？說說話？」

周嘉魚冷哼，雙肩顫抖。「她不會說話，也聽不見別人說話。」

「姑娘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但是……你不能不讓孩子見自己的親爹啊，這老薑一準兒是這丫頭的爸爸肯定沒跑，你說說我們要是沒這個把握，敢帶他來你這兒嗎？不信，不信你瞧瞧。」大媽從帶著的包里掏出一個牛皮紙袋，把裏面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給周嘉魚看。

周嘉魚受了不小的驚嚇，下意識往後退了一大步，臉色蒼白。

周嘉魚警鈴大作，雙臂張開迅速護在收銀台前頭擋住小月亮，怒喝一聲。「你憑什麼說你是她爸爸！」

那手語，別人看不懂，周嘉魚卻看懂了。

人還沒進屋，洪亮熱情的聲音就已經傳了進來。

許是動靜太大讓收銀台後頭一直蹲著玩兒的小月亮也察覺出不對，她偷偷探出頭來看，一雙清澈的眼睛有著天真和惶恐。

小月亮要走的事情無徵兆，卻也不出乎意料。

「你說你是她爸爸，我憑什麼相信你？」周嘉魚凌厲的看著男人，把矛m.hetubook.com.com頭指向引著這人來的張大媽。「還有你，你們街道辦事處核實過這人的身份嗎？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一夥的？趕緊出去，要不然我就報警了。」

那是一個下午，她正在花店和小月亮無聊的用包裝紙和絲帶做手工打發時間，兩三點鐘的光景，困的周嘉魚在店裡昏昏欲睡。這條街是老街，一般到了這個時候花店向來是沒什麼生意的，尤其是夏天，可以慶祝的節日不多，因此不少后屋囤積的貨都有點打蔫。

正這麼出神的想著，忽然花店的門口走進來兩個人，一男一女，看歲數都有些年紀了，其中胖胖的中年婦女胳膊上還帶著標誌性的紅袖標。

「姜睿囡是不是住在這裏？」

因為小月亮剛剛說的是，爸爸。

周嘉魚心裏早就做好了這個準備，可是怎麼也沒想到，這件事來的這麼快。雖然之前幾次從南方傳來過幾次消息，可是周嘉魚都採取置之不理的態度，其實也不是置之不理。而是面對那些曾經拋棄過小月亮的人，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這一聲，不僅喝住了滿臉眼淚的滄桑男人，也喝住了周嘉魚自己。

男人顫抖著拿起那疊老舊的證件，祈求的看著周嘉魚，淚水縱橫。

大媽見周嘉魚是個年輕姑娘，親切的拉近兩步說明自己的來意。「這不是上回街道給你發了封公函說一直住在和*圖*書你這裏那個小丫頭的事情嗎，你這也一直沒來，正好我們昨天接到s市民政局的電話，要求我們協助處理，今天啊，這個小丫頭的家裡，來人啦。」

「她被她媽媽扔掉的時候你在哪？她高燒不會說話也聽不見聲音的時候你在哪？一句討生活就能把你這些年對她所有的漠視和拋棄都能解釋清楚嗎？」

夜色正深，周嘉魚哄睡了剛才一直在哭的小月亮，想起下午父女兩人相見的場面，她手腳輕緩的關掉燈，在一室寂靜清香的花店中悵然若失。

周嘉魚心頭一震，剛才她只覺得聽這個名字耳熟，現在仔細回憶一下，她當時從阿婆那裡帶小月亮回來的時候，阿婆的確說過，這孩子姓姜。

周嘉魚蹙眉，狐疑的看著兩人，半天不做聲。

那是和她一起生活了將近五年的小月亮啊，一個周嘉魚當作親人當作女兒一樣的孩子，恐怕就要，這麼走了。

大媽絲毫沒察覺到周嘉魚眼神里的戒備，反手指著身後的男人催著他往前走一走。「這個就是那丫頭的爸爸，老薑大老遠從s市趕過來的！快讓孩子出來看一看啊。」

活了小半輩子的老實漢子自認為腰板硬的能扛起一片天，可是今天竟然對一個年輕姑娘哽咽出了聲。

老薑，姜，姜睿囡!

周嘉魚盯著他，慢慢放下兩隻手臂，雙眼含淚。「這些年你一直在找她？」

大媽率先自報家和*圖*書門，很有公事公辦的腔調和派頭。「我是咱們街道辦事處管理戶籍的，你叫我張主任就行。」

周嘉魚抬起眼皮想了想，半天沒反應過來，這名兒好像聽著挺熟，可是又忘了在哪聽過……

此刻屋子裡的每一個人在周嘉魚眼裡都是充滿敵意的，她依舊保持著護住小月亮的姿勢不變，迅速掃了一眼牛皮紙袋裡的東西。

周嘉魚打著呵欠，百無聊賴的看著小月亮玩兒的開心的神情，心裏盤算著實在不行把這個店關掉算了。當初開這個店一是覺得新奇好玩，二是想給自己和這個小姑娘找個容身之所，那個時候年輕氣盛，總以為沒什麼是她周嘉魚做不成的，可是最近這兩年，花店的生意不那麼景氣不說，一直送花幫著照看小月亮的王伯也因為腰間盤突出住進了醫院。

可是，家裡來人了，是什麼意思？

緊緊抓著周嘉魚的那隻手，老繭密布，粗糙不堪。

放在最上頭的，是一本老式的結婚證，還是絹布面兒的，攤開的那張紙裏面前這個男人和一個面容清秀的女人頭碰著頭，女人笑的靦腆婉約，男人笑的憨厚樸實。從照片上看，那個年輕女人的面容，倒還真的和小月亮有幾分相像。

「您找誰？」

周嘉魚劇烈呼吸著，臉色漲的通紅。小小一間花店裡花香四溢，屋裡站著滿臉驚詫的街道大媽，害怕瑟縮的小月亮，神情悔恨不甘的中年男人，還和*圖*書有情緒不穩的周嘉魚。

「周小姐，我知道你是好人……養活她這些年……我求求你，讓我把孩子帶回去……」

前一陣子街道人口普查，小月亮自然是一個大問題，街道辦事處給周嘉魚打過幾次電話，因為周嘉魚也沒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只能支吾著先答應下來，人卻一直沒敢露面處理這件事。

她從來沒用過這麼大的聲音說話，就好像身體中忽然迸發出了強大的力量，那種力量，叫做憤怒。

花店的門開著，聲音已經吸引不少走過的路人圍在門口看熱鬧。眼看著場面僵持不下，張大媽試圖上前勸周嘉魚。

幾個人面對面站著，像對峙，與這花店格格不入。

女孩稚嫩的手指指著蹲在地上的男人，忽然急切的呀呀的發出了兩個單音，飛快的比劃著什麼。

周嘉魚尋思自己這也沒拆人家窗戶扒鄰居的牆啊……怎麼好端端的驚動了街道辦事處的人？

大媽這句話就像是一個催化劑，讓身後男人抑制不住的激動，樸實無華的一張臉上隱隱顫抖，猛地握住周嘉魚的手。

男人看見小月亮似乎更為控制不住，放開周嘉魚就要朝著小月亮衝過去。「囡囡……我的囡囡……」

小月亮因為她當初是從鄰居阿婆那裡帶過來養的，小月亮沒送過正經的福利院，因此社會保障檔案什麼的都還留在老家，她媽媽走的那年也什麼都沒給那位阿婆交代，所以周嘉魚帶著小hetubook.com.com月亮生活的這幾年，用句俗話說，就是黑戶，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周嘉魚原本還打不起什麼精神，結果一聽完大媽說的話，睡意頓時九霄雲散了。

中年婦女說話間已經從外頭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約么三四十歲的男人，男人膚色一看就是長期在海邊曬過的黝黑，人看上去老實忠厚，穿著不太符合他身份的西裝。

「這是他的身份證，還有跟這孩子媽媽的結婚證，生育證，證件全都在這，你看看。」

「都怪我……當初撇下她們娘倆去南方做工，尋思著我在外頭幹上幾年家裡就能富裕點，可是我真沒想到孩子他媽能帶著囡囡來北京討生活啊……這個女人心狠扔下孩子不說，自己走的一點音信都沒有，南方日子不比北邊輕鬆，我聯繫不上家裡……等知道這事兒的時候，那娘們已經跟別人跑了！周小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囡囡的爸爸，這些年我一直在找孩子啊！」

過了這個夏天周嘉魚就要開始研究生最後一年的學習了，到了那時候不管是課程還是樂團，一定會非常的忙，而且小月亮也早就到了正八經上中學的年齡，這樣下去，對這個孩子也是一種耽誤啊……

周嘉魚從收銀台後面的椅子上站起來招呼這位大媽，拍拍小月亮，示意她沒事兒。

一直站在周嘉魚身後的小月亮雙手死死的攥著裙角，看著面前那個可憐的中年男人，她忽然輕輕碰了碰周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