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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憤怒的指責著。忙忙的追了出去，轉眼間學堂里就只剩下謝柔清一個人。

該準備的準備……

他說著神情激動，幾乎要哭了。

自從她鬧著要當丹主，重掌家主之權，短短時日，礦山都出了兩次事故了，換做又點臉皮的人。估計都要受不住去給山神請罪自罰了。

謝柔嘉啊哈一聲大喊，跳著撲向山洞。

硃砂！

謝柔惠握緊了雙手，身子也微微的發抖。忽的眼淚湧出來。

「那就去吧，大小姐一片心意。」宋氏在後拭淚說道。

咚咚的心跳還是很劇烈難以平復。

「還要挖嗎？」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邵銘清說道，看著他們，「什麼叫沒有必要了？」

她還能熬多久？估計熬過這幾天就可以回家閉門不出了。

「死了也是我發現的。」他說道，「將來後人們看到我的骨頭，也會知道我阿八的。」

「惠惠多難過啊。你還非要說出來！」

傾斜嶙峋的山坡上，兩個人一前一後跳躍著飛奔著，在日光下如同精靈一般。

邵銘清將碗摔在地上，響聲嚇了監工哆嗦一下。

「看，他們看到我們了。」

「你，你幹什麼！」他喊道，狠狠的要推開邵銘清。卻沒想到這小子年紀不大，力氣卻不小。竟然沒推開。

安哥俾緊隨其後一躍而下。

「嘉嘉。」他喊道。

「不用怕，我一定把你們帶出去。」她說道。

誰？

這是什麼鬼叫？

謝柔嘉笑了，她環視四周。

如我所願死而含笑。

「天啊，你真是冷酷無情！」

謝老夫人閉上了眼。

真漂亮啊。

「少爺，你喝口水吧。」

謝柔嘉停下喊，喘著氣叉腰對安哥俾說道。

滿山洞的硃砂！

天色大亮，謝家的學堂里卻沒有往日那般熱鬧的練舞，女孩子們三三兩兩圍在一起低聲碎語，正說著話，門外傳來腳步聲，大家忙看過去，見謝柔惠邁了進來，帶著幾分憔悴。

說這話就忙忙的向內去了。

謝柔嘉抬起頭看著位於正中的那塊巨大的硃砂石。

這話讓學堂里氣息一滯。

四周的人都看了過來，神情不安。

邵銘清一定會激動不已的吧。

滿牆的雲母和-圖-書砂，一簇簇巨大的光明砂，還有這一塊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的原石，這些足夠讓郁山成為最好的礦了吧。

謝柔嘉長長的吐了口氣。

謝柔淑的親事說的差不多了，明年肯定要出嫁了，宋氏一心忙著這個呢。

謝柔嘉又好氣又好笑。

「準備什麼啊，她都還沒滿十三歲呢，連正經墳地都不能有，草草埋了就是了。」她說道。

謝柔嘉甚至已經想到他驚呆的樣子，不由咧嘴笑了。

大監工碰了一鼻子灰，訕訕的站開了幾步。

謝柔嘉腳步又停頓下。

謝柔惠點點頭。

邵銘清看著遞到眼前的水碗。

邵氏也轉身向內走去。

「安哥，如果再也轉不回來這裏，我們死在了別的地方，你遺憾嗎？」她問道。

宋氏撇撇嘴。

人肯定是活不了，後事衣裳什麼的肯定要用了。

「表少爺。」大監工不咸不淡的說道，指著礦洞，「不是我們不挖，你看看這裏面，十幾條支洞，你說，怎麼挖？一年都挖不完。」

是啊，從來沒見過，這是什麼砂？色澤如此鮮亮，瑩瑩生光，簡直太漂亮了。

而其他的人此時也終於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麼，就連一路上走來悲喜不顯的安哥俾都舉了手大喊一聲跪倒在地。

「小姐！」江鈴一聲嘶喊，人要衝過去，卻忘了自己還蹲在地上，噗通一下沒跑開趴在了地上。

他的話音未落，忽的聽一聲尖利的喊叫。

謝柔嘉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邵銘清，你也不是以前的邵銘清了，你橫什麼橫啊，邵家也不是你的依仗了，你仗著老夫人嗎？

「謝柔嘉！你這個混蛋！」

「沒有沒有，嘉嘉沒有死，嘉嘉不會死。」她哭道，轉身向外跑去。

「走。」謝柔嘉說道，深吸一口氣，抬腳邁步。

邵銘清鬆開了手。大監工氣呼呼的扯了扯衣衫。

而且是這麼好的硃砂，看看這個洞里，幾乎全是鏡面砂，上好的鏡面砂，而且其中還有箭簇砂，還有這個……

「惠惠，真要去看啊？」謝瑤問道，帶著幾分不自在。

「看那邊！」一個礦工喊道，伸手指著對面的山。

謝柔嘉！你這個和-圖-書混蛋！你這個混蛋！

交錯著應和著衝擊著眾人的耳內。

「當然要去看了。」她說道，搖著腰裡的玉佩流蘇，「我還沒見過被砸死的人什麼樣。」

「謝柔清，你太過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地上跪著的人已經起身，謝柔嘉也在這洞里轉了整整三圈。

阿八卻神情鄭重。

「柔嘉小姐，多謝你一路帶我們避險。」他說道，「之前我們心裏怕死，但是不想死。就跟著你一路的走來，這一路上多少兇險我們心裏都是知道的。」

「不，不，我們不跟你走，萬一半路上死在別的地方，那就太遺憾了，我就要死在這裏。」阿八喊道，「以前不知道這裏，死在哪裡都行，但現在，我哪裡都不去，死在哪裡我都不甘心。」

安哥俾看著她搖搖頭。

「老夫人，我覺得現在的人手還是不夠。」他轉身對謝老夫人陪笑道，「不如從其他的礦上調些好手來。有經驗又有力氣。」

看著她的馬車向外駛去，邵氏拭了淚。

「你怎麼能這樣說呢！」

是的。她不確定，她不知道這個直覺能不能讓她找到出口，她在這山裡轉的時間真的不短了。但接下來還要轉多久，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一天，兩天……她不知道。

「這就是硃砂原石啊。」她說道，伸手撫著洞壁。

忽的眼睛一亮，看到了經文里描述的線索。

馬車疾馳出了彭水城門，車裡謝柔惠依著引枕坐著，臉上沒有半點淚水，帶著幾分悠哉。

到底是小孩子啊，第一次直面這麼親近的人的死亡啊。

那是礦工們刻入骨子裡的對硃砂的敬畏和歡喜，就像他們對大巫的敬畏一樣。

伴著她的喊聲，一直站立在她身旁的安哥俾邁上前一步。

「……生息生息，又東十里，上多金，下多黃，無蛇蟲，無蛇蟲，多怪石，曰歸，曰歸……」

是很兇險。謝柔嘉摸了摸手上的傷，身上還有多少傷已經數不清了。

留下骨頭被後人瞻仰就是值了？謝柔嘉失笑。但老白和燕七都跟阿八一樣的激動表達了這個意思。

「那柔嘉被砸死了？」謝柔清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她默默的念道，然後站起身來。

「柔嘉小姐，能不能出去你也不確定吧。」老白問道。

死人啊，多嚇人啊……

「都快些快些！」他叉腰喝道，自我化解尷尬。

「怎麼就，死了呢。」她喃喃說道，想要回憶一下，卻發現根本就記不起來那個女孩子的樣子了。

謝老夫人沒理會他，只是看著礦洞。

她張開手撲過去。

謝柔嘉沉默一刻。

謝文昌嚇的一個哆嗦。

「可是，我們要活著啊，找不到路再說死的事啊。」她說道。

謝柔嘉深吸一口氣。

女孩子們頓時都圍了上去。

謝瑤上前扶住謝柔惠。

一天一夜再加半天悶在深山洞里，此時此刻感受著山風，讓人有一種想要的大喊想要狂奔的衝動。

這叫聲似乎是從天下砸下來，撕破了沉悶的礦山。

謝文興伸手也揉了揉臉，用力的閉了閉發紅的眼。

遠遠的山上一處陡峭的崖壁上，正由兩個人站著，沖他們揮手。

「大哥，別想了，你也看了坍陷的狀況，外邊看著沒事，裏面可是都塌了。」他說道，「除非神仙在世，是不可能活……」

邵銘清笑了。猛地上前一步揪住這監工的衣襟。

旁邊有監工小聲的說道。

找不到出口，他們就會被困死在這裏，找到這些砂也沒用。

「大哥，節哀順變，老夫人現在是沒別的心情了，接下來的事還得你們安排。」謝文昌說道。

山神真是慷慨，不僅指引她避開了坍陷，還指引她找到了這麼好的硃砂。

謝柔嘉只覺得心神蕩漾。

「死了還有什麼用？」她說道。

謝柔惠笑了。

不過，現在還不是激動的時候。

「當初生下來就本該扔出去的，現在，也不過晚了十二年，結果還是這樣。」宋氏說道，又轉身，對著僕婦說道，「四小姐呢？看好了她，過了年就打發她出門，別跟我惹亂子。」

「邵銘清，你快來你快來看看我給你找到了什麼……」她伸手抓住少年人的胳膊，大聲說道，話沒說完，身子一騰空，話音就變成了一聲驚呼。

「有力氣沒處使，就去給我挖山！」謝老夫人喝和_圖_書道，「累了挖不動想歇著的就給我滾。」

謝瑤等人追上來的時候，謝柔惠已經到了二門要上馬車。

已經整整一天一夜了，馬上這半日又要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她滴水未進……

水英捧著水碗說道。

邵銘清已經又上前搬石頭去了。在另一旁，江鈴和水英也正力所能及搬著小塊的石頭或者背土。

看著哭的不行不行的謝柔惠。邵氏心都碎了。

謝文昌搖頭。

天啊！天啊！

他們回過頭，看著坐在臨時搭起的簡陋的涼棚下的老夫人，熬了一天一夜，看上去似乎頭髮更白了。

「邵銘清，邵銘清。」謝柔嘉大聲的喊著，沖越來越近的少年人揮著手。

「不過沒事，坍陷沒有上一次那麼厲害。」她說道，擠出一絲笑，似乎試圖安慰大家。

「好，你們就在這裏等著，我會找到出口，讓你們現在就被人瞻仰，而不是等變成骨頭的時候。」她點點頭說道，「安哥。」

安哥俾點點頭，環視四周，感受著冬日的山風。

謝柔惠上了馬車。謝瑤忙也跟著上去。

「咱們也去？還是在家裡準備準備？」她說道。

「謝柔嘉，被砸死了嗎？」謝柔清再次說道。攥緊了手，「被砸死了嗎？」

山神庇佑。

那少年人將她一把抱起來緊緊的摟在了懷裡。

看著對面奔來的人，謝柔嘉一甩胳膊跳了下來，沖那人而去。

而在另一邊，邵銘清如同被砸了腳一般猛地跳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謝山神恩賜。」她喃喃說道。

「我挖了將近三十年的礦，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原石。」老白跪在地上，顫抖著看著這巨石，淚流滿面。

天啊……

謝文昌愕然的看著他。

伴著這個人的跑動，山上的所有人都回過了神。

謝柔嘉默念經文，在她的眼前似乎又出現了經文構成的金線，隨著金線的遊動，她的視線在洞內認真的搜尋。

這話讓邵氏心中一酸，眼淚也掉下來。

聽著女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學堂里的人嘩然。

「我不走了。」阿八抱著一簇光明砂。趴在地上，「我哪裡都不去了，我就守著這裏，死ｈetuｂooｋ.coｍ.ｃoｍ也甘心了。」

「惠惠，真的假的啊？」謝瑤急急的問道，「郁山礦上又出事了？」

近了，近了，近了。

「或許，沒事呢。」謝文興說道。

老白搖搖頭。對著謝柔嘉叩頭。

那倒是，未成年的女孩子，是沒資格進祖墳的，要遠遠的埋了。

但她手腳並用的向前爬著起，有人已經嗖的越過她只向那邊去了。

「我阿八。我阿八這輩子值了。」

安哥俾點點頭。

人潮湧涌滿山攪動。

大喊已經喊過來了，那麼接下來就狂奔吧。

「去吧去吧。」她點頭道。

「一年挖不完。就兩年。」他說道，「兩年不行，就三年。怎麼？怕不給你工錢啊？」

坐在不遠的另一處涼棚下的謝二老爺揉了揉臉，一夜未睡熬的他現在有些睜不開眼。

「已經挖了這麼深了，裏面都坍陷了，沒有必要了……」

看著他們三人的神情，謝柔嘉知道他們不是開玩笑。

「走。」她說道。

「嬸母。就讓惠惠去看看吧，若不然，這輩子她都心不安啊。」她也哭道。

邵氏嘆口氣不說話了。

邵銘清抬手狠狠的在臉上狠狠的揉了下，接過水碗咕咚咕咚的灌進去。

她一直心念念的就是找到好砂，沒想到真的找到了。

喊聲還在繼續，不但有女聲，還有男聲。

「大哥。」他看著坐在旁邊的謝文興，「你先下山吧，去跟大嫂商量一下，該準備的準備吧。」

而謝文興卻臉色一變站了起來。

但沒想到這一路都對她言聽計從的礦工們竟然拒絕了。

「嬸母。我要去看看。」謝柔惠哭道，「嬸母。你讓我去看看吧，我怕我以後再也看不到了她了。」

監工們有些尷尬，但又有些氣惱。

「我的大小姐。」邵氏拉著她勸說，「你可不能去。」

「柔嘉小姐，我們現在不怕死了。」老白說道，神情激動看著眼前的山洞，「能見到這樣的硃砂，死了也無憾了。」

「我們再接著去找出口吧。」她說道。

被一個年輕人當眾這樣揪住衣襟，大監工臉色漲紅。

「這怎麼就叫無憾了。」謝柔嘉說道，「我們找到了這樣好的硃砂，把這樣的好砂挖出去才叫真正的無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