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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熱鬧再喜慶的節日，也會有落幕的時候，就好像鮮花終會凋零，高樓終會倒塌，而鮮衣怒馬的少年郎，也會變成拄著拐杖的白頭翁。

而白淵來到這裏，所有坊中的人無論在做什麼，在見到他的時候都立刻放下手中活計，恭敬無比地行禮，一言一行，甚至連表情里都是一種崇敬之色。

白淵懂。

「先生，妾身自作主張地為你換了新的斗篷，新的面具，如果不嫌棄，先生可以試穿一下。」

田限行禮道：「當年在皇都，太子還是鮮衣怒馬，田某真是印象猶深。」

墨娘見他不說話，知道先生為人高冷，心境高傲，不屑和旁人解釋，於是柔聲道，「那妾身期待著。」

白淵又摸了摸覆在嘴唇以上的銀色面具，果真是冰冰涼涼，透氣又舒爽，而且還感受不到重量，實乃面具中的極品。

墨娘好像是男人心底的蛔蟲，很懂男人的心思，她柔聲道：「先生……我餓了……北城府尹西邊兒的夜市裡，這時候有不少好吃的東西呢。」

那還是少說吧。

羽衣侯道：「世間萬物，莫不相生相剋，更何況是人？若是要對付一個人，你只需要給他的仇人一個契機，那麼他的仇人就會成為你的過河小卒，為你效命。」

十二月，是一年的終結，是天寒地凍的臘月，是萬物死寂，冰雪覆蓋的季節。

片刻后，他站到水晶鏡前。

神秘而霸氣的玄武鬥篷，冰蠶面具下一雙眸子如籠罩的濃霧，讓人看不真切，在不加壓制的情況，那周身複雜無比的氣場擴散開來，一舉一動，充斥著禪意、仙氣、皇者之氣。

墨娘轉去屏風前，他則是開始迅速更換。

而諸葛正華，田限則是三十多年前名震皇都的正氣閣捕頭。

朝花節終於過去了……

然後那人便躬身行禮，繼而退下。

然後又看向羽衣侯道：「趙兄，好久不見了。」

兩人上了車。

墨娘冷媚的神色舒展開了，笑著招手道：「先生，來……」

小郡主睡下了，可能會失眠，因為她今天被勾起了太多心思和回憶。

那時候，北風會卷著漫天白龍般的飛雪，掠過北國的大地，讓一切生機都被無限延緩。

一法傳給了諸葛正華，一法傳給了田限。

她努力想著形容，卻發現很難形容。

白淵就去了。

這兩人當初在正氣閣的地位都很高，都是破了不少奇案的存在和圖書。

三十多年前，太子才是二十多歲，對這份曾經的因果自是了結的清清楚楚。

即便你見過，你又見過多少呢？

墨娘忽地感到有些有冷，便輕輕踏著繡花鞋，呵著手。

只有處於十二月花神廟的兩人才是主角。

田家人，是農家的重要組成。

即便蘇醒者，也都是旁觀者。

白淵看到今天的墨娘，遠看還沒什麼，走近后……有種莫名的臉紅，墨娘今天換了「戰鬥套裝」，女人味太足了，足到可以燃起一切雄性的荷爾蒙。

墨娘也沒睡。

做什麼不是驚喜，驚喜的是誰在身邊。

墨娘併攏雙腿，雙手交叉，提著小包，看著鏡中的白淵。

墨娘隨在他身側。

現在，捧著這盆花都這麼遠了，什麼都沒發生，有些尷尬……

明天的小郡主還會冷冰冰的，白淵一樣還是傀儡，她和他的關係，就是這麼簡單而已，不可以改變。

太子道：「金雀山莊卷宗何在？明日早朝，我當利用此事大做文章……」

三月花神廟，還是沒動靜。

田限道：「如此……田某願為太子效力。」

二月花神廟，沒動靜。

白淵早就想換一套套裝了，於是也不推辭，道了聲謝。

而田限，卻是田家人。

她換了寶石發簪，媚而不妖，恰到好處。

所以，墨娘很有儀式感。

沒多久，白淵出現了。

待到冬花開到最繁茂時，一陣風過，那所有花兒便都從枝頭跌落，卻未曾落地，而是散入風中，花瓣成海，橫流過整個北城。

墨娘愣了下，掩唇笑了起來，「先生還懂廚藝？」

他的力量，他的氣場，他的來歷，他的目的，都是謎。

他覺得還是別說了吧。

身為穿越者，他比較擅長吐槽而已。

三更天的梆子聲，在黑暗的大街小巷響著。

很難描述，此時白淵的氣場。

白淵捧著午夜黑玉蘭，心想著早點兒走完剩下的兩座花神廟，如果還沒觸發異象，那就去抓魚吧，即便抓不到鱸魚，只要足夠肥，那總能做烤魚。

她特意打扮了，不是濃妝，而是恰到好處。

哪怕今晚，先生只是帶她出去吃一碗麵條，在湖畔走一走，或是去到那個高處看一看風景，她都覺得很好了。

「竟有此事……妙，實在是妙……沒想到諸葛先生竟然還會犯下這等大錯。」太子起身，來回踱步。

屏風后，一個古色古香和圖書的茶几上放著一件摺疊而放的嶄新斗篷，斗篷上壓了一張薄薄的銀色面具。

初起的月色下，一道魔峰般的巨影從遠處的大地一步一步走來，充滿壓迫力的氣場即便是內斂著，卻依然狂掃而出，令得此間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唯獨他，卻還存在著。

所覆之處，凜冬之花，盡皆盛開，畫面壯觀無比。

諸葛正華成了皇帝身邊的第一侍衛，而田限卻不知為何黯然退場，不得重用，繼而辭官遠去，返回了田家。

三十多年前，皇帝很忌諱這些「百家」之人在朝中佔據高位，所以……田限因為這「田家」出身，明明有能力，有資歷，但卻黯然退場，可謂令人扼腕嘆息。

這些事，平日里或許有做，但做這些事的時候，先生都是在想著其他事。

過去他覺得可能是母后保養得當，但現在仔細一想……母后怕不是也是修士吧？

那麼，就夠了。

墨娘柔聲應了句，也不問去哪兒，只是隨在白淵身側。

他帶上了凶無忌給的「午夜黑玉蘭」。

在水晶鏡前她稍稍轉了轉，真美。

單隻這一件斗篷，就已讓他便是什麼都不做，只要站在一處，便是氣場十足了。

一月花神廟，沒動靜。

墨娘領著白淵繞過了屏風。

穿上后，才覺著這斗篷大小合身無比，比這一件他隨手取來的斗篷舒服太多了。

於是，白淵淡淡道：「走吧。」

兩人走了很遠……

「母后……」太子想起皇后。

其實，她想要的驚喜很簡單。

若是能藉此機會讓諸葛先生下去，換個他的人上位，那麼再加上羽衣侯，這正氣閣便等同於是他的了。

話音落下……

白淵心底冷笑一聲，我會做炒雞蛋，蛋炒飯，番茄炒蛋，西紅柿蛋湯，還有一切燒烤類的食物，如果油管夠，我還能做一切油炸類的食物，你可太小看我了。

這就叫做關係重啟。

白淵借府中寶物吸收了1點氣運后，精力充沛，沒睡。

白淵和小郡主也回了北城尹府。

田限沉聲道：「田某想要取回三十余年前本該屬於田某的東西……」

你……見過春天的時候，臘梅開放的景象嗎？

太子皺眉凝視著眼前這巨漢，喃喃著「田限」，腦海里則是迅速回憶著有關田限的信息。

他就不信了，他烤的鱸魚難道沒有那陸老莊主烤的好吃？

忽地……

如果能，那就是hetｕｂoｏk.cｏm•com驚喜，如果不能，那他就親手下水抓鱸魚，然後烤了給墨娘吃，畢竟墨娘真的幫了他很多。

羽衣侯拍拍手，大笑道：「田兄，還不出來？」

先生告訴過她「今晚會給她一個驚喜」，所以下午的時候外面那麼熱鬧她都無動於衷，她一直在等先生，一直在盼著驚喜。

羽衣侯笑道：「此卷還在本侯處，太子若要，隨時可以。」

萬一他吐露心聲，會不會給別人一種「這個男人哪兒都好，神秘而強大，但怎麼長了一張嘴」的感覺？

白淵捧著凶無忌給的「午夜黑玉蘭」，往花神廟走去。

白淵稍稍回過神來，淡淡應了聲：「嗯。」

墨娘的小嘴因震驚而慢慢的舒展，瞳孔里充滿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墨娘掩唇輕笑了起來，「先生真有幾分地下皇帝的模樣呢，而且妾身總覺得，即便是舅舅也沒有先生這般……」

金雀山莊案若是推翻了，韓太傅再回到太子身邊，豈不是又能幫太子進行謀劃了么？

「這斗篷，可阻刀槍，可防水火，這面具薄如蟬翼，透氣極好，戴在臉上輕便無比……」

她身側的這個男人就是一個謎。

轉眼就過了十月花神廟，依然沒有半點動靜。

緊接著，這玄奇的力量就好像火星落在了覆油的大地上，以十二月花神廟為中心，往四周飛快擴散而去，覆過百花湖岸，覆過百花湖，覆過周邊的住宅，覆過遠處的北城府，覆過東市西市，覆過諸多街坊……

……

一種玄之又玄的氛圍產生了。

她沒帶煙桿兒，而是換了一個小小巴掌大的拎包，包里放了些碎銀子碎金子，以防先生不帶錢。

白淵出現在平安坊的時候，坊中的人還在忙著活計，平安坊要被打造成一個兇險無比的機關坊，自是日夜趕工……

萬萬千千，千千萬萬的斑斕彩蝶被這從未聞見過的奇香所吸引，向此處振翅飛來，繼而落在十二月花神廟外，圍繞著神廟如綵帶般翩翩起舞。

先生出現，那就是驚喜，先生在身邊，就已是驚喜，還要其他什麼呢？

於是，墨娘換了個句式，道：「在妾身看來，先生比舅舅更像是刺客世界的皇帝。」

一旁的羽衣侯哈哈笑道：「恭喜太子，收得一員大將，有田家主在，這過河的棋子，不就有了么？

她本就是個夜貓子，今晚更是在等。

農家，在千年前，曾如此ｈtｔps://wｗｗ•ｈeｔuｂoｏk•cｏm.ｃoｍ時的儒家一樣，享受著香火，也有著傳承，這顯然是一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龐然大屍。

太子若是奮勇，大義之下，天下英雄，豈會不紛紛來投？」

夜色漸深。

太子道：「孤必當助之。」

想著想著，兩人又走過了十一月花神廟。

田限之所以不得重用，是因為當時的父皇太重視「出身」了。

白淵被這麼一誇，也不知說什麼好。

說罷，他又長嘆一聲：「若是太子能夠登臨九五，本侯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太子若是無事，便去宮裡多看看娘娘吧。」

星辰璀璨，照耀人間的長河，長河上的燈火漸熄。

又來到了早已無人的百花湖邊，讓馬車先回去，兩人則是漫步而行。

忽然，他想到母後年已八十，卻除了一頭銀髮之外，再無老嫗的半點特徵。

身為長生樓的大小姐，什麼寶貝沒見過，什麼好吃的沒吃過，她早已不在乎做什麼，而在乎和誰一起做。

還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換誰呢？

這又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從星平野歸來后也是這樣，即便並肩作戰過、生死與共過，也不會如何。

此時，田限重新回來了。

鏡中，顯出一個神秘而霸氣的身影，玄色斗篷，左袖玄龜，右袖騰蛇，龜蛇探首，直視前方，即便他閉著眼，這一龜一蛇呈現出的銳利之氣，也足以讓普通人生出震懾之心。

太子自嘲地笑道：「可惜一晃三十余年，卻還是一事無成，如今……反倒是人人可欺了。田家主此番來皇都，不知有何謀划？」

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凶無忌給的這朵花品質還不達標，是他覺得凶無忌的逼格那麼高，從而才產生了這種期望，是他期待的太多了。

羽衣侯撣了撣煙桿兒，彈落一些煙灰，笑道：「太子可是在煩惱，垂手而下欲拈子，卻是找不到可過河的小卒啊？」

然後，她就開始等。

說好的驚喜沒了？

抱著試試的想法，他決定把「午夜黑玉蘭」帶入十二花神廟，看看能不能怎麼樣。

太子肅然道：「還請羽衣侯指教。」

羽衣侯對他笑笑。

可今天，墨娘知道……先生做這些事，是為了給她驚喜。

田限背著大弓，從遠而至，一瞬而至，落在了廳堂前，卻不半跪，只是行禮道：「田限，見過太子。」

羽衣侯道：「我知太子胸中有不平氣，但若是太子能夠放寬眼界，就會發現和-圖-書這過河的小卒，真不難找。」

太子苦笑道：「不怕羽衣侯笑話，若是換做二十年前，孤怎會有如此煩惱……一切無非是世態冷暖罷了。」

白淵淡淡道：「我親手給你做。」

白淵有些發愣，這些前朝就存在的花神廟看似引發了天地異象，但仔細一想卻覺其中恐怖且內藏玄機，因為白淵沒想到會引發這麼大的動靜。

有過數分鐘，兩人再度踏入了十二月花神廟。

墨娘卻沉浸在此時的唯美里，柔聲問：「這就是先生說的驚喜嗎？」

父皇也不再注重「出身」了。

……

白淵有些無語。

有了這面具，今後就解決了戴著面具不能吃喝的問題了，比如之前無相請他喝酒，他就因為戴著面具喝不了，現在就可以了，得把大師兄喝到沒錢為止。

她特意換了衣裳，不是平日里的青花綢衣，而是更艷麗的紅綢白梅的緊身絲袍，絲袍開叉處露出玉藕般的小腿，還有裹著小足的紅色繡花鞋。

白淵捧著午夜黑玉蘭，走入了這最後的花神廟。

傳說終究是傳說，自己為什麼會去相信？

「哦？」太子怎會不懂這道理，只是說來容易做時難。

下車前，小郡主告訴白淵今天的事就留在今天，過了今天，就和前天一樣。

而……她眼帘里印入的是花神廟外的世界。

只不過，之後的發展卻令人唏噓。

太子大喜，頓時起身，上前迎道：「好啊，田家主，你來的是剛好啊。」

布衣出身的完全沒問題。

那修士乃是皇朝供奉，無奈大限已至，突破無望，這才將平生所學分傳兩人。

坊外，一輛黑色健馬拉著的車早就停著了。

「這是玄武鬥篷，這是冰蠶面具，都是我去樓里的寶庫為先生找來的，主要是看著大小合適。」墨娘站到白淵身邊，她比白淵剛好矮了小半個頭，站在一處，竟有些莫名的和諧。

可是……

但還有人沒睡。

很快，有人引著白淵來到了墨娘所在的院子里。

人們還在沉睡。

田限，諸葛正華的師弟，兩人皆是師從同一修士。

天地之間，以雪白的梅花為主，其餘諸如水仙等各色凜冬才會綻放的花兒，皆是忽如得到了旨意，在這春花鬥豔的黑夜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綻放。

太子府外，春日蟲豸之鳴皆是悄寂無聲，便是連天地之間的被長風刮動的樹葉聲也消失無蹤。

今晚，她還為先生準備了兩件小小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