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九十九章 林間學校之三玖的回合
而後，被哽咽所扭曲的聲音顫抖響起。
「三玖！」
只要將話說出來就好了，只要張開嘴，就跟剛才面對真一時一樣，把話說出來就好……
其他四人已然離開，只剩他們倆人站在篝火前的廣場，觀望著周圍準備集合的同學們走來走去。
從桐須老師那邊回來后，淺田正準備去澡堂洗個澡。
三玖不知道，但一直以來都沒有多少存在感的她，在身旁只有一名姊妹的情況下，要站在這麼多人面前講話，那股恐慌與畏懼的感覺幾乎是深入骨髓，彷彿隨時都要將她擊倒在地。
她的腦袋依舊靠在淺田的胸膛上，不願抬起，而略微顫抖的柔軟指腹，則探索似地摩娑著他的指間。
好似彎了，就等於背叛了那個人的信任一樣……
「……你在想別的女人。」
她目光堅定，認真地道。
「沒錯，我們的目標是做戲，一個明顯拙劣、卻能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從意外上轉移開來的戲碼。」
「我會找一塊新的蛋糕給妳吃，然後把真一君一口吃掉！」
（只有一條……獨佔……）
周圍只有她深呼吸的聲音響起，隨後，三玖睜大了眼，認真地環視一圈、看著周遭每個人的表情，看著那一張張或疑惑或好奇的面龐，看著二乃、四葉、五月的鼓勵目光。
她沒有選擇明說、就此攤牌，而是用這種眉目傳情的方式傳遞自己的心意……老實說，淺田還覺得有些慶幸，像是找到了能夠暫時逃避的角落。
張開眼，與眼前黑壓壓的人群對視。
而且從現實層面上來講，她這說法沒什麼毛病。
將這份低落的心情藏起，她聽著淺田開始發布篝火正式開始前的命令。
「……好啦，閑聊到此結束。那麼現在，就讓我們的成員之一來教導大家，遇到意外的時候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吧！」
「妳還是抓著我的衣角吧，要不然等一下又分心，撞到樹還好，撞到人就不妙了。」
別以為我聽不出來妳在罵我啊，像我如此心思聰慧、善解人意的聰明傢伙，怎麼可能是那種遲鈍又不解風情的木頭？
三玖也很想笑，但無論如何，她都沒有了勾起嘴角的力量。
「啊。」
空氣不斷被壓出肺部，世界在眼前天旋地轉。
從小時候就是如此，就算身為五胞胎，她們喜歡的東西都不盡相同，各自的習慣也相差甚遠；如同葉片上的紋路一般，獨一無二的相異。
「還有，你牽著我的手，又在想別的女人了。」
害怕這樣無助又軟弱的自己，是不是到死為止，什麼事情都做不到。
——畢竟大家都比她堅強，也有各自的長處所在，與平凡又無趣的她不一樣。
淺田沒有退開，而是先左右看了看有沒有人——很好，她們可真會挑時間地點，又是一處偏僻到沒人會來逛的小角落。
這就是五胞胎扮演技能的升級版，真一模仿！
要不然，一個人躲在這種地方哭泣，不就更丟臉了嗎？
知道的話，大家或許會對一花產生壞印象……和我不一樣，一花既堅強、又主動，還溫柔，在想要接近真一的同時，又因為顧忌著我而將心意藏了起來……
成績提高了、學會了醫療知識了、舉辦的林間學校活動也能被人稱讚了、每天醒來都有著想要讓他看見成果的動力了……
這時，身前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這是第一步，她做到了。
『我喜歡你，請你一直牽著我的手，不要放開。』
「……」三玖張了張嘴，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嚴肅的表情，鼻頭委屈的皺了一皺，緩緩咬住下唇，低著頭沉默半想。
「反、反正就這樣，加油，大家都看好妳的！」五月腦門掛汗，認真鼓勵幾句之後，就紅著臉逃跑了。
為什麼喜歡他的事情，會變得讓人如此地痛苦呢？
中野三玖始終知道自己是軟弱的。
啪的一聲，三玖滿臉通紅地搶過她的手機，然後急促地對電話道。
（那件是……真一的外套……）
「三玖，點火儀式的安全確認？」
可是，有他在，自己就有了努力的理由，自己就能不斷向前邁進，即使跌倒、即使迷茫，依然也能踏出自己的路。
「咕……」三玖咬牙切齒，心中又有一絲被拆穿的慌亂，整個人就跟熟透的大蝦一樣羞到了極點，完全沒有反擊能力，只能任憑二乃調戲。
血液凝固。
是你在不知不覺間，告訴我的。
無法和你並肩，無法和你看見同樣的風景。
她忽然將另外一隻手上的麥克風放到地上，打開擴音喇叭的開關，閉上眼，再次深吸一口氣。
然後現在，他擺明比較想被我吃掉……嗯，應該是這樣沒錯，他剛剛的心臟跳得很大聲，就像引擎一樣。
淺田一時間有些懵，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淺田冷汗狂冒，背後發寒。
喜歡上的，卻偏偏是同一個人呢？
「啊，都忘了……等一下讓五月醬把它吃掉好了，我不怎麼餓呢。」
「妳說什麼？」
被焦躁灼燒的喉嚨，一個字都發不出。
最不該有意見的，應該是三玖自己才對。
對中野三玖來說，林間學校的確非常重要，因為那付出了他們幾人一個月的心血，更是他們第一次共同合作孕育出的結晶。
三玖難得揚起了淡淡的笑容，略顯得意地道。
他就這樣背對著自己，將那份沉甸甸的責任毫不猶豫地遞了過來。
「……是啊，妳猜中了。」
思維停滯。
「沒關係，我們是姊妹嘛。」
三玖悄悄地鬆了一口氣，找了一個篝火照不太到的陰暗之處坐下。
我可以的！二乃能做到的話，我也可以的！
他冷靜的聲音傳入耳中。
「啊……」
一花從長椅上站起，背著雙手，笑嘻嘻地看著她。
——直到他出現之後，這一切全都變了樣。
「喂？淺田嗎？現在過來，我給你看個好戲……」
「淺田君說……四葉曾經用這個來驅趕過情侶，上面附加了神秘的力量，可以給光棍……不是，可以給獨自站在舞台上的人一點安慰，至少妳不是一個人之類的……」
因為她努力了，努力到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能將這些知識回想起來的程度。
黯淡失落的表情僵硬在臉上，卻又來不及回升跌到谷底的心情，正當三玖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腦海里驀地閃過了淺田真一的模樣，並恍如開竅一般，福至心靈。
這就跟開車一樣，在撞樹與撞人之間，通常都會選擇撞樹。
「妳在發什麼呆？這樣走路很危險的。」
光是看著一百五十人在自己身周排隊坐下，她都有種毛骨悚然、驚心膽跳的感覺。
獃獃地站在原地，三玖看到了他抱著四葉在地上翻滾的畫面，也看到了巨大的木頭與蔓延的火焰，好似災難一般的混亂場景。
「嗯，這就是我的勇氣。」
「三玖，執行第一套安全方案，在所有人面前熄滅篝火，並講解篝火的危險與解決方案。」
淺田靜靜地看著她，忽然一笑，摸了摸她的頭。
「怎、怎麼了？」
身體感受到被擁抱的溫暖，一花釋然的笑聲在耳旁響起。
「各位老師、各位同學，晚安。驚喜與驚訝總在你以為不會出現的時候，讓你嚇到發抖。」
淺田眉頭皺了起來，態度並沒有被她柔弱膽怯的神色給軟化。
在縮成針眼的瞳孔中，唯有那兩人倒在隔離圈旁的身影異常清晰。
「……」
一花用食指壓住了她的櫻唇，笑道：「舉得例子嚴重了些，雖然我也是同樣的答案啦，但想得輕鬆一點，這時候我們該怎麼讓自己活下來，又不會覺得愧疚呢？」
除了默默注視著大家的背影外，她也有能做到的事情了。
「迷宮花園的時候妳沒逃https://www.hetubook.com.com過，商場那時妳也沒逃過，期中考的時候妳更是站在自己的姊妹前頭——三玖從來沒有在重要的時候退縮過，也沒有辜負過花時間累積起來的努力。」
但三玖依舊能在看到的瞬間認出，四葉身上穿的是淺田的外套——外套被洗過後的顏色、線頭的微卷、領子的曲折，這些都是她平常深深映入眼帘、難以忘卻的事物，更別說中午還拉過一次……
小病小痛由保健室老師負責就好，作為委員會的一員，她要負責更重要更宏觀的事務，這讓她莫名有種自己成為了最後底牌、關底BOSS的高大上感覺。
明明只要這樣就好……
——既是鎖鏈，也是互相扶持的羈絆。
「一花，我有事情要問妳。」
心中又悶了，不知道為什麼還有點氣——不是氣家人，也不是氣自己。
但也不愧是她，語氣和表情的配合簡直完美，所有人都沒有生氣，反而還哈哈笑了起來，更有男生挑釁地朝她喊了幾句，她也一一哼笑著回應過去，氣氛一下子熱絡起來。
淺田嘆了口氣，他祈禱著等一下不要看見四葉……這中野五胞胎做事怎麼就這麼有默契，一個個都喬好時間來找他說話的嗎？
——心臟，在刺痛。
她邊隨意阻擋妹妹那軟綿綿的拳頭，邊斷斷續續地說著。
「因為我就想和他跳舞，就這麼簡單。」
我終於知道，我不想成為中野家的五胞胎之一，而是想成為中野三玖，他相信的那個中野三玖。
明明不應該對她說出這種話，表露出這樣的感情。
顫抖的嘴唇緊緊抿起，在所有人的圍觀之下，她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低下了頭，手軟軟垂落。
回到廣場中央，和姊妹們集合。
「我去一下廁所。」
「感覺就跟甜辣醬加糯米糰子一樣，味道好怪……」
這樣的三玖，沒有人看了不會心動。
「我、我明明只是開玩笑的，沒想到妳竟然真的……妳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二乃了？好鬼畜，我一定要告訴大家！」
既膽怯、又懦弱、還單純，一個小小的意外發生，就跟生死關頭一樣驚恐，完全不像一花那樣堅強。
手腳冰冷。
這樣的她，沒資格爭，更沒資格獨佔。
即使你不在，我也要再一次，努力去回應你的期待！
低聲抱怨幾句之後，他也加快腳步，跟上了三玖看上去就在賭氣的背影。
耳根有些發熱，但她卻開始認真思考起，等篝火晚會結束后，要不要幫他再按摩一下。
「這樣啊……」淺田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去看那小驕傲的樣子。
——她氣的是，這塊一堆人要的可惡蛋糕。
淺田默默撇開了視線，知道她聽見了自已越來越大的心跳聲，也發現在這種親密接觸之下，自己好像有點忍不住了。
當二乃這麼問自己的時候，三玖以為自己會慌張地逃避問題、又或者故作淡然地敷衍幾句。
「但我們的人生，正是因為這樣才會顯得有趣——沒錯，就把林間學校當成你們的人生吧！」
三玖愣愣地接過，嘴巴張了張，疑惑地望向五月。
二乃好像破罐子破摔了一樣，直接放棄了平常有禮大方的對外模式，回歸本性，笑容滿面地威脅著同學們。
一片漆黑之中，她對著擴音喇叭，輕輕開口。
三玖難掩震驚地後退兩步，緩緩搖起頭來，表情略帶悲傷。
應該把剛剛的鹹魚飯糰留下來的，一花估計會喜歡吃，甚至還會為這種奇怪的口味點贊的吧？
——要牽的話，只想站在他身旁，牽起他的手，抬頭挺胸地對他微笑著說。
不是外向又成熟的一花，而是我……）
所以我啊，有很大的可能會贏喔——在那之後，我會好好地安慰妳們的。
「可、可是我，做不到……」
如果她認真告白的話，就算他還沒確認好自己真正的心意，但是這次，一定要給她一個正確、不衝動、並且發自內心的回應。
耳邊，一片寂靜。
就算他走到了自己前面，她也依舊不敢抬頭看他，生怕從那視線中找出輕視的意味。
「我們都想著要獨佔真一君，也想著不能傷害到對方。」
她指著隔離圈外放著的滅火器：「嗯，滅火器在那。」
「……」
「三玖，妳沒事吧？」
對不起。
四葉鼓起勇氣的樣子，真的很閃耀。
——寂靜。
這麼想著，她赫然發現，即使所有學生、老師都已經在篝火旁就定位了，她依舊站在篝火前，拿著麥克風，茫然地望向身周的所有人，沒有動彈。
如果能成功的話，她當然想要看見大家開心慶祝成功的圓滿結局，也會為了失敗的可能性而感到緊張焦慮……
——喜歡一個人的心情如此幸福，那麼與自己的家人喜歡上相同的人的話，這樣的幸福，或許會變成兩倍吧？
「我……」
三玖只是淡淡地丟下一句話，身形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我知道的，你所給予我的，並非毫不示弱的勇氣。
她這一個月，不只是普通的醫療知識，重大傷害的急救處理、保護傷者的步驟之類都記得無比詳盡，每天比念書還認真地去背誦那些複雜又難懂的文字，度過了無數腦袋發脹頭暈目眩的日子。
「不過，我不會認輸的！就算真一君現在比較喜歡妳，我也不會輸給妳這個妹妹的！」
因為我，什麼都做不到啊，真一。
「妳真的可以嗎？明明從小就不喜歡受到注目……」
晴天霹靂。
「我……」
在淺田住下來的那天晚上，她這麼對一花說過——
「我……抱歉，有點緊張。」
但心裏沉澱已久的煩悶、悲傷，一旦打開便再也無法關上，只能如洪水般傾瀉而出。
「……所以，這就是妳在我快忍不住尿出來的時候，將我拖在這裏的理由？」
意識空白。
「真、真一，什麼事都沒有，你別……」
思考般地沉默之後，瀏海下的平靜雙眼露出一絲嫌棄，三玖撇嘴道。
不知何時……
「對了，撞到一次，就罰妳晚上刷女澡堂半小時好了。行走時發獃可是件很危險的事情，不能等閑視之。」
她趕緊重新閉上眼，清咳兩聲。
而三玖則是愣在了原地，好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使用滅火器的步驟是什麼？」
抿了抿乾燥的唇，壓住瘋狂跳動的心臟，她提高聲音，讓話語透過擴音喇叭，傳遍整座林間學校。
放下心來，吃著吃著，三玖突然想到。
「不，就算你這麼說……」
三玖十分無語，看了一眼觀眾，再看了一眼手中的擴音喇叭。
這似乎是叫人群恐懼症吧？
——還好，她能夠以此為理由逃掉二乃的詢問。
然後慶幸完，他又陷入了人渣的自我厭惡中……
這樣的一花，其他人應該會很難理解吧？但我知道，我能體會她的心情。
只有他們兩人踏在道路外的草坪區上，看上去非常顯眼。
「嗯，在等你。」
她不想看見一花難受壓抑的表情，也已經做好了跟一花一起喜歡他的準備，甚至還有些期待。
三玖望向了他，平淡沉靜的面色微愣，隨後緩緩抬起手，從過長的袖口中探出兩根粉|嫩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了他的運動外套衣擺。
她第一次知道，被多到一定數量的陌生視線看著的感覺，是這麼讓人想吐、想逃跑、想直接暈迷過去。
——明明是已經知道的。
對中野三玖來說，至今為止的努力，全都建立在對淺田真一的戀心之上。
——如果說，中野三玖的心有一半屬於家人，一半屬於那個人。
三玖望向四葉，視線在她身上的運動外套停留的瞬間，眼睛不由得微微睜大。
周圍安靜下來之後，又響起了鼓掌和*圖*書聲。
——果然，我還是比不過她們。
……嗯，人們都稱這種只有動作特別熟練、嘴上連個承諾都不給對方的傢伙為渣男。
「二乃真是鬼畜，簡稱鬼畜乃。」
害怕不論是家人，還是喜歡的人，都會離她而去。
嘴角不自覺地翹出一抹弧度，她吐槽出聲。
——她不是沒有想過，既然一花都已經出手了，那麼自己也要奮起反抗，保護好最喜歡的他，不要被別人搶走。
淺田忽然渾身一顫，連忙左右張望，還好沒有什麼會對他比劃脖子無聲威脅的平胸美少女存在，這才安下心來。
淺田打斷了她，語氣嚴厲：「妳記得很清楚，那為什麼要說自己做不到？」
「？！」淺田驀然睜大了眼。
「……」淺田無語。
不知何時，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夠與他並肩。
可是，她沒有資格啊。
只不過，就像某種籠罩在心頭的陰影散去了些般，望著一花從容自得的模樣，她也不禁輕鬆了起來。
「……」
沒想到，二乃竟然承認了下來……
「氣氛太熱鬧，不習慣。」
她的堅強，因他而成，為他而碎。
「那妳呢？」
「……」
「真是好人難做啊……」
但在半空中猶豫了半晌后，還是不甘地握緊成拳，視線黯然向著地面移去。
於是，慢悠悠地拿起了飯糰，抬頭看向走近的她。
「真一……」
她的學習是為了他，她的決心是為了他，她的困擾是為了他，她的歡笑也是為了他。
於是，淺田真一吞了吞口水，勉強鎮定下來，做好心裏準備后，嚴肅以待，聽著她好似由衷而出的話語。
篝火成功點燃，晚會開始。
在那之後，她可是看了不少按摩技巧的書呢……雖然自己的力量不夠，也不知道能不能讓真一舒服起來……
三玖豁然抬起頭，看到的卻是他轉身面向四葉的背影。
沉沉嘆了一口氣，她忽然開口。
『為了你，我想變得更加堅強。』
「剛剛在忙忘記了，現在剛好想起來就直接問妳了。」二乃聳了聳肩，這粗暴而直率的答案讓三玖有些啞口無言。
「……原來，我們想得都是一樣的啊。」
三玖只是搖頭。
「是啊，所以像這樣壞心眼的姊姊，三玖，妳想怎麼對付我呢？」一花輕輕眯起了眼。
她緩緩將手機拉遠，望向一片漆黑的螢幕，獃獃補全了還沒說完的話。
「真一，我們現在要做什麼？」三玖問。
從小就知道，即使長相相同，姊妹們也都比我還要顯眼、特別。
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響起，她卻無力將其修補。
「大家，我、我現在要為大家示範，如何使用滅火器，意外發生時，該如何應對……！」
「把真一君想像成一塊蛋糕的話，現在我們就在搶著這塊蛋糕，吃不到的那個人就會餓死。」
「我說，我就在你前面，你卻露出了好像在想別的女人的表情。」三玖面無表情地緊盯他，一字一句地說著，而後鼓起了紅潤的臉頰，輕哼一聲。
「……」
三玖反射性地回答：「拉、瞄、壓、掃。拉，是在拿起滅火器后，將安全插銷旋轉並拉開……」
話音落下，她還是沒把額頭移開，就這樣靠著他繼續說著。
活動中心內，三玖對身旁拿著桌巾的二乃道。
三玖眨了眨眼，反射性回答：「如果是那樣的話，蛋糕就給一花……」
請做好準備吧。
三玖伸出顫抖的手接下，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就像踏入一個只有她存在的平行世界一般，陰鬱暗沉的氣質完全散發開來，讓那些想搭話的人自覺退散，從她身上無趣地移開目光。
淺田無聲地望著她的動作，棕黑的眼眸眨了眨，目光從驚訝到猶豫，最後化作了無奈的溫柔。
「呀啊……」
「我也是一樣的啊。明明都已經對對方坦承過內心話了，事態卻越演越糟，還害可愛的三玖哭泣了……」一花抹掉了她的眼淚，表情歉然。
所有聲音都在耳旁顯得清晰，無聲的噪音都在刮撓著耳膜。
或許這樣的行為孤僻又顯眼吧？周圍有幾個人好奇地看向她，竊竊私語。
聽著他對一花和二乃下達命令，那兩人也信心滿滿地各自散去，三玖垂著腦袋，拳頭緊握，本來提起些許的自信，又再次被破壞的體無完膚。
「從模模擬一君開始，妳就比不過我了喔。」
這沒什麼不好的，畢竟我是五胞胎中的一員，只要藏在大家的影子中，就不會有人看見我的懦弱與缺陷。
「妳其實是想獨佔真一的吧？」
也只有在接觸戰國武將的時候，她才會心神激蕩、興奮不已，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試音……」
「不過，除了真一以外的蛋糕，我絕對吃不下去，寧願餓死！」
「你身上，有一花的味道。」
好害怕……
你看見了嗎？
二乃冷笑，拿出手機。
不．論．是．誰。
「這可不一定喔。」一花聳了聳肩。
「對了，妳跟一花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三玖還是搖頭，即使緊張到牙齒都深深陷入了唇瓣之中，似乎隨時都會滲出血來。
「妳缺的，只有看清自己的勇氣而已。」
氣氛忽然沉默下來。
「唔，難怪大家都有代表自己的圖樣呢……真一對大家真好。」
手重新顫抖了起來，麥克風差點脫手而出，腳也難以支撐體重，膝蓋開始失去力量。
每一分，每一秒，想到他，就會越來越喜歡他，心跳聲里都有著他，滿溢出幸福的旋律。
心臟緊縮到難以跳動，呼吸還是那麼困難。
現在的我，非常害怕。
讓我前進的理由，是你啊，淺田真一。
△
因為，她會輸。
他沒有再給予自己鼓勵，甚至連一句好話、安慰的話都沒說。
她俯下身子，在三玖耳旁輕聲道。
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就被她推了出去，承受二乃跟餓狼一樣的險惡目光，準備迎接那蓄勢待發的撓痒痒攻擊。
所以，我才能一路努力到了現在。
三玖抬起了臉，凝視向他。
「因為我喜歡戰國武將，所以是武士刀嗎……」三玖嘆了口氣，表情漸漸淡了下來，恢復往常的沉靜，「為了這個還跟一花一起瞞著我們，搞得神神秘秘，結果最後連一點驚喜都沒感覺道……太讓人失望了。」
可是，現在的我還是不夠堅強，好不甘心，好想哭，好想逃跑。
然後就看到了真一一如既往的傲嬌表現，開心了些。
『為了你，我想變得更加堅強。』
三玖緩緩地低下頭，抿緊了唇，口中的梅子飯糰好似沒有了味道。
「所謂的懦弱，不是失敗，而是放棄。」
因為景仰，所以，不知不覺便喜歡上了。
「……」
討厭自己是個膽小鬼，想要變得更加堅強，足以讓你承認。
為什麼呢……
「那還真是抱歉……」淺田抓了抓脖子，正要說話，卻見她忽然踮起腳尖，傾身一倒，額頭頂在他的胸膛上，輕輕開口道。
然後她剛剛不小心發起了呆，差點走到撞樹，還好淺田用手掌拖住她的額頭，這才沒有撞出一個包。
△
五月帶著一樣東西從旁搶先沖了上來，氣喘吁吁地在她耳邊輕聲道。
三玖沉悶地回答，像在自責一樣，默默與他保持了一段距離，跟在他身後。
——然而才剛經過古橋文乃那件事，他發現自己變成了只會做，不敢說的奇怪生物。
但現在，一想到自己喜歡的蛋糕要去和二乃跳舞，一股不悅的衝動就讓三玖踏出一步，直直地看著二乃。
不只是二乃，就算是真一也不行……
一直以來，它就存在於我的心中，只是我擅自將它丟在地上而已。
「就是這樣，抓好了。如果又不小心發獃的話，記得，直接往我的背上撞就行了。和-圖-書」
早知道不要隨便挑了……
我發自內心如此認為。
視線從暗到亮，從模糊到清晰，三玖看到，自己依舊站在人群中間，承受著成片的視線壓力。
「……到底該怎辦，我已經不知道了啊！」
這瞬間，三玖明悟了。
但這，並不是她為此努力的主要原因。
（看清……我自己？）
沉痛的旋律，開始從胸膛瀰漫全身，在眼眶處化作水珠落下。
難受的感覺遍布全身，她趕緊將剩下的飯糰丟到口中，用咀嚼來分散注意力。
正午十二點半，四處都是人聲鼎沸的熱鬧，學生們走在白石磚鋪成的道路上，有說有笑地朝著遠處的棚架區前進。
想到這裏，三玖忍不住再次笑了出來，笑得十分輕鬆、自信、開朗。
第二步，回應他們的視線，她也做到了。
「我不會輸的，妳儘管來吧。」
世界，緩緩陷入了無光的黑暗。
三玖表情重新恢復冷淡，幽藍色的眸子無所謂地移了開來，漫不經心地道。
「……呃，抱歉？」
望著他垂在身側的手臂，三玖微微抬起指尖，顫抖著想要去觸碰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去握住那寬大許多的手掌。
「訂製的……」
在心底暗自感謝著二乃的擔心，三玖閉上眼睛，腦海中，曾經看過的文字、記下來的知識在腎上腺素的分泌之下變得無比清晰，她很慶幸自己現在不是腦袋一片空白。
為什麼一花……要讓自己變得這麼痛苦呢？
但，就算如此……
「對不起啊，都是姐姐的錯。」
即使是五胞胎，姊妹情也會跟塑料一樣——
她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一花，真有妳的。
喀擦……喀擦……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大笨蛋——」
因為真一，你就在那。
淺田毫無動搖地開口。
「……」
「給妳一個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妳要是再不正經回答，我就真的鬼畜起來給妳看！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我也不知道喔？」
——不知何時，我遺失了最重要的東西。
不清楚……
即使艱難、微弱，但話語確實透過擴音喇叭，在所有人面前響起。
「……」
△
用力滾動喉嚨吞下吃不出味道的米飯，她喘了口氣，手不停，伸向最後一個飯糰。
可我還是會邁開步伐，向著光明。
還好真一在自由舞的時候消失了，要不然三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旁觀二乃跟真一跳舞，還是想辦法參与進去。
三玖睜大眼，思考了半晌后，搖搖頭：「想不到。」
她根本比不過從小就很受歡迎，既外向、又早熟、又堅強、還有著自己的夢想的一花。
這個問題，其實她很久之前就有發覺了，只是下意識地忽略掉了而已。
因為缺乏，所以景仰。
「我怕撞上一根大木頭，先走了。」
那在這瞬間，她會感到胸口破碎、所有事物都將離自己而去、彷彿要墜落到一片無底的空洞中的絕望，也是正常的吧？
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的一瞬間，額頭豁然撞上了一個寬厚的『墊子』，『墊子』力道輕柔地一推，讓她腦袋微微後仰，後退一步。
二乃看著她面色慘白，身體瑟縮、發顫，卻沒有低下腦袋，而是用空泛的視線在人群中掃來掃去的模樣，於心不忍的同時，又有些期待。
害怕到動彈不得，只能閉上眼睛，想就這樣逃到黑暗中。
——明明不該問的。
——越是喜歡一個人，越是想接近他，無論用什麼方式去努力。
畢竟這塊受歡迎的蛋糕，可以選擇他想被誰吃呀！
這麼想著，三玖突然感應到一花的視線。
沒有關係特別好的同學，三玖也不想去找自己的姊妹們，便拿了三個包著高級食材的飯糰，還有一罐抹茶蘇打水，獨自向著廣場角落走去。
身體僵硬了三秒鐘后，從脖子底端到耳根，全都變成了火焰般的緋紅色。
不是忍不住那啥，而是忍不住……想要跟她告白，在兩人的戀愛戰爭中，率先舉起白旗，宣告淺田大名被三玖大將所俘虜，染上了她的青色。
我們當初不是說好了嗎？為什麼妳要做出那些事情，為什麼妳不跟我直白地說出來，又為什麼……
如果不是有著姊妹扶持、有著一花鎮定的語言安慰，她可能連冷靜聽完淺田真一的宣言的心情都不會有，直接扒開他的衣服，驚慌失措地檢查他身上的傷勢。
秀知院學園的運動外套，既沒有分男女，也沒有規定要刺上名字，要是不特別做記號的話，照理來說是看不出歸屬的。
三玖更加劇烈地搖頭，並抹掉了一花忽然滑落的淚水。
淺田扭頭瞥了一眼，猶豫片刻后，故作無事地說道。
「這點，我比誰都要清楚。妳不知道的話，那就我由來告訴妳。」
但發現一花真的要為了獨佔淺田而欺騙她、誘導她時，三玖卻畏懼了、退縮了。
——我，果然做不到。
（真一，比較喜歡我……？
「……」三玖只是表現出了一瞬間的驚訝，隨後便平淡下來，慢吞吞地回答，「為什麼……忽然這麼問。」
要是想跟我搶真一的話，先像一花那樣，直接說出妳對那塊蛋糕有想法吧！
她不擅長應對他人的目光，甚至在被多人注目時會感受到本能的恐懼，所以她想出了一個應對方法。
蛋糕，你究竟是有多誘人？！
那就閉上眼睛吧。
那樣的開心感覺，三玖永遠都不會忘——
三玖：「……」
拿起第二個飯糰，她啃了一口，還好，是普通的梅子口味，就是不知道用了哪一種高級梅子，很好吃。
我也想向你傳達一件事。
好害怕……
「一花，妳為什麼要一直拿著那盤鹹魚……」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喜歡的人是不是相同不是重點，這份不想讓家人悲傷的心情，才是她始終不忘的圭臬。
先是五月，再來是二乃，還有剛剛告白的一花……
……為什麼，這樣還不滿足呢？
「我喜歡真一君的感情，更是絕對不會輸給妳！」
三玖的反應實在太出人意料了，讓人有種她性格突變的感覺。
只要自己像這樣不斷努力下去，遲早能與他並肩，看見他眼中所見的風景，心安理得地與他一同前行。
換上一身保守的睡衣、披著一件淺藍色披肩，三玖直言不諱，慢吞吞地走到他身前。
聽他說得這麼篤定，三玖不禁慌張起來。
這樣的我，根本沒辦法回應你的期待啊。
（林間學校．三玖的回合，完）
「真一是個過分的人，明明我都說不要了，卻還是強迫我站出來，被一群人用那麼可怕的目光看著。」
過於驚愕，她都忘了低落的心情，抬頭看向了他。
只要這樣就好，她不想總是被他保護，也不想總是躲在他身後，牽著他的衣角。
「二乃——！」
——喜歡一個人，不應該是件痛苦的事才對。
她與一花的事情，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但為什麼……會想要求更多呢？
「到時候，想要吃新的蛋糕，姐姐幫妳找；如果寧願餓死的話，姐姐會很傷心地為妳厚葬的，永遠不會忘記，有個妹妹曾經跟我搶過男人。」
而她只是低著頭，讓長發掩住自己的表情。
——明明在那時能夠做到的事，到了現在，卻沒有了行動的勇氣。
三玖默默點頭，然後反應過來。
她的嗓音像路燈的光芒一般柔軟，明明微弱，卻能清晰傳入耳中。
令三玖意外的是，二乃竟然問有沒有人想和真一跳舞，一副『妳們不要的話我就不客氣了』的樣子。
如果不能喜歡他的話，那份逐漸成形的驕傲、逐漸確立的自信，便會瞬間土崩瓦解，從此茫然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卻沒想到，又在路上被人堵了。
是一花！
「竟然懷疑我對真一的感情和*圖*書……壞心眼。」
所以，當體認到『戀愛戰爭』這四個字真正殘酷之處時，才會超乎想像的難受。
彷彿休火山突然爆發，總是沉悶柔軟的聲音驟然拔高了八度，她羞惱地鼓起嘴，小手握成拳頭，不斷捶打二乃的胸膛。
三玖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睫毛也顫抖起來，眼皮卻在緩緩張開。
三玖在她眼前晃了晃擴音喇叭，滿是『妳在說什麼妳知道嗎？』的古怪表情。
「妳真的是太可愛了啊，三玖……還什麼事都沒有，還區區二乃，哈哈哈哈，怎麼會有妳這麼單純的人啊～」
三玖突然說出這一句話，讓淺田嚇了一跳，訝異地看著只有兩步之遙的她。
「好了，只是一些運動傷害，沒有需要我出場的程度。」
既怯弱，又膽小，還笨拙，什麼都做不到。
「嗯。」
似乎是為了掩飾不合身，四葉還特地將過長的袖子卷了起來，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拉鏈拉開，讓外套看起來像披風一樣，就算寬大了一點也不會被懷疑。
△
「辛苦妳了，做得很好。」
「在那麼多人面前……說不出話……我不是二乃……沒有那種勇氣啊……」
「對不起啊，我真是個不稱職的姐姐……喜歡著妳喜歡的人，並且不想就這樣讓給妳。」
△
她果斷放開了他的衣角，面無表情地掠過了他，手臂成手刀在身側泄憤似地大幅度前後擺動，如風一般快步向前走去。
三玖怔然，咬住嘴唇的牙齒緩緩鬆開，指尖不再陷入掌心，朦朧的視線逐漸清晰。
好了，來猜猜四葉等一下會在哪裡埋伏吧……澡堂的可能性還挺大的，得做好萬全的防範措施才行。
「騙你的，我好高興，超級高興。」
她做到了。
為了你，我終於做到了。
而她，中野三玖，不過就是個喜歡戰國人物的宅女而已，除了學習成績以外，沒有任何比得過一花的地方——她終究是個妹妹，當姐姐的光芒如此耀眼之時，也只能成為影子，默默地她身後匍匐。
三玖呼吸停止了一瞬，瞳孔縮小，唇瓣呆張。
「真一是個守信的人，對我們承諾過的事情，全都做到了。」
她張嘴了，卻發出像是要嘔吐的氣音。
厚重的斜瀏海垂落，本就淡漠陰沉的臉蛋，變得更加黯淡。
渾身輕顫一下，三玖忽然抬起手，握住了她頭上的大手。
「愛情與親情，就是讓我們動彈不得的枷鎖。」
三玖並沒有在意，她的本意並非想讓淺田來誇獎她。
那一雙雙眼睛，一道道注視，所有默然的壓迫與等待，都將她好不容易堆疊起來的勇氣，全部擊潰消散。
心裏氣鼓鼓地喊著，三玖的表情依舊如湖水般平靜，只是底下暗流涌動，難窺深淺。
可是，還是想從她這邊聽到肯定的答案。
我終於明白，其實我不想藏在大家的影子中，我也想站在陽光下，和大家並肩前行，和他站在同樣的高度。
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朝她輕輕一笑……這是一花最常擺出來的表情，可以應用於大部分情況。
現在的我，不能被一花看見，她會擔心的！
這樣的猜測浮現心頭，伴隨著淡淡的羡慕與不安，混雜成無比難受的感覺。
「這是……淺田君要我給妳的東西，使用它吧！」
「我……」三玖眨了眨眼，望向他的手掌，再看向眼前的樹，微微抿起了唇。
「……」淺田很想矯正她的說法，但一矯正，就等於在說自己心思不正，為了自己的節操聲譽著想，他還是選擇了閉嘴。
不只是一花，還有二乃，甚至連四葉都有可能……
戀愛戰爭是她自己對一花說的，如今一花要認真起來、吹響號角，對她發起進攻，將淺田大名收入麾下……
「真一這個笨蛋，最討厭你了。」
我還站在這裏，我還沒放棄，你告訴了我，這就是我的勇氣。
「我、在所有人面前，講解？」
「哼，先到先得是嗎……」
淡定、平靜，毫無破綻。
忙完了自助餐會的準備，四人便與篝火處理的二人組會合。
「真一是個厲害的人，到最後，大家都笑著稱讚這次晚會很精采、給人一種驚喜的感覺，成功拯救了林間學校。」
淺田看著她抬起眼、臉蛋微紅、像只怕被遺棄的小獸一般怯生生地望過來的表情，呼吸反射性地卡在氣管，趕緊擺出一張殭屍臉轉過頭去，淡定開口道。
△
他有種她接下來要直接告白的感覺，便下意識地躲避她溫潤如水的目光，手掌心不斷的冒汗，肌肉也不由自主地僵硬起來。
可當最重要的家人與最喜歡的他成為選擇題時，那份彷彿要將心臟撕成兩半的痛苦，卻讓三玖捏緊了拳頭，難以呼吸。
——這一瞬間，三玖發現自己更加喜歡真一了。
我會感到如此害怕？
一花果然沒有發現異樣，坐過來啃了一口自己的飯糰；而三玖在鎮定下來之後，只是心不在焉地回應著她的話語，眼睛則獃獃地望向那條鹹魚。
——所以我要將它撿起，現在。
三玖恍然大悟——原來只要自己不看觀眾就好了啊！
二乃咬牙，心疼在眼中一閃而逝，正要衝上來救援的時候。
二乃退到一旁，用口型無聲地說著加油，表情明顯的擔憂，手裡的麥克風握得比她更緊，彷彿隨時都要衝上來救援一般。
像是在說著，『我喜歡你』這四個字一樣，滿腔的戀心，無聲地映入某人的眼中。
「妳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情。」
拿著擴音喇叭，在一百五十多人的圍觀之下，在姊妹們擔憂的注視之中，脖頸掛著一個耳機的粉發少女站在篝火前，就這樣閉著眼睛，再也沒有張開。
「……抱歉，讓你擔心了。」她低下頭，輕聲道。
（四葉，看上去很開心的樣子……是因為真一的外套嗎？雖然感覺不會，可是難道連四葉也……）
淺田的表情沒有變化，像在說著今晚吃烤肉一樣的平淡。
三玖驟然一驚，有種做壞事被人發現的感覺，心跳霎時飆高。
但她強迫自己抬起了頭，睜開了眼，目光四處不安游移著，不願察覺底下眾人的表情。
雖然不喜歡，但她沒有浪費食物的習慣，還是一口飯一口蘇打水地勉強咽了下去。
真一不知道忙完什麼回來了，看上去有點累，真希望他好好休息一下……說到休息，三玖就想到那天下午，在會議室幫他做的手掌按摩。
可是，為什麼……
「妳要去？」
好不容易誕生出的衝動被果斷打了回來，三玖抿了抿唇，垂下眼，沒有再說話。
「不客氣……」
到底，為什麼，我的家人，都喜歡這塊蛋糕啊！
胸口被這樣的想法弄得發燙，暈呼呼的意識中傳來一花不停的聲音。
淺田豁然一驚，有些緊張地問。
她還沒讓真一染上自己的色彩，還沒跟真一併肩走到一起，還沒堂堂正正地告訴真一——
「妳當然不是二乃，妳是三玖，中野三玖，別以為我會把妳跟其他人搞混。」
一花笑了笑，將額頭輕輕抵了上去，兩對相似卻又不同的藍色眼眸，帶著紅潤與水光注視向對方。
三玖徹底愕然無語了。
△
這樣就算戀愛嗎？
「這樣……嗎？」
但是，為了他而努力的感覺……很喜歡。
重點是視線要模糊對方的臉，聚焦在遠方的景物上！嘴唇一定要平緩，聲音要故作無事的平靜！
「……」三玖一瞬間啞然無語，而後噗的一聲，抿嘴輕笑道，「還真有一花的風格呢。」
「妳……」
二乃忍俊不住，放聲大笑起來，，似乎還笑出了眼淚。
他伸出了另外一隻手，撫摸著她的後腦勺，以此回應她最後的怯弱，以及逐漸成長的堅強。
他輕聲感嘆。
△
單手掩著嚼動的嘴，即使是不習和圖書慣做出表情的她，此刻真的忍不住露出又嫌棄又不悅的神色。
「我想想……受傷的學生都安置好了嗎？」淺田摸了摸下巴。
砰！
緊張的感覺，原來能難受到這種地步啊。
過去十六年的人生，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只是平淡地過著流水般的日子，聽聽音樂、看看小說、玩玩遊戲，養成了處事不驚、淡定以對的性格。
那就像被排出了世界之外，成為群體的異類一般，本能的恐懼讓胃部抽蓄痙攣，全身都在發麻，呼吸扼住了氣管。
（這是……只有他能夠碰我的意思嗎？）
「妳怎麼可能做不到？」
淺田收回放在樹榦前的手掌，皺著眉道。
一花露出了壞笑。
吶，真一……
這時，淺田補充了一句。
——就算是五胞胎，就算喜歡的人都一樣。
「真一，一起走吧。」
低下頭，看著她柔順的髮絲垂在胸前，淺田張了張嘴，手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只能略顯僵硬的回答。
那天晚上，她也跟她談了許多有關真一的事情，他既帥氣又可愛的地方，他令人景仰又好笑的地方，他讓人想抱緊他的地方……
所有人都在看著她，所有目光都在身上點燃。
「所以，不要再低著頭了。地板上，沒有妳掉的東西。」
「那就慢慢想吧！」一花無所謂地笑著，堅強而自信的清澈雙眼看著三玖，聲音明晰。
她輕聲回答。
輕呼一聲，三玖捂著額頭穩住身形，茫然地看向左右。
——背叛，原來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啊。
「本性暴露了喔。」
「既然這樣，那就想辦法去解決它吧！」
自己不努力的話什麼都做不到，未來或許總是跌倒，總會停下腳步，看著大家離自己越來越遠。
二乃挑眉，正準備讓她快去快回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什麼，就這樣直白問道。
△
中野三玖，知道自己純粹地、認真地、無悔地——喜歡著淺田真一。
「別給我亂取綽號啊！」二乃差點沒忍住拿桌巾抽自己的妹妹，氣急敗壞地道，「妳趕緊說不就好了嗎？長話短說，十幾秒的時間我就不信妳真的憋不住，大不了漏了我幫妳清！」
「以前不會，現在、未來都不會。」
二乃滿腦門青筋，嘴角瘋狂抽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表情完全黑了下來，露出殺氣滿滿的甜美微笑。
「……我也跟你一樣，做到了呢。」
「啊……」
三玖用力握緊了擴音喇叭的把手，聲音顫抖起來。
三玖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一橫，張開眼，麥克風抬起正要張嘴。
但在她想低頭逃跑的時候，脖子卻不知為何，已經彎不下去了。
心中有道聲音不斷告訴自己——逃跑吧，將事情交給二乃和五月，她們會處理好一切；沒用的妳，就趕緊找個小木屋或樹林躲起來吧，妳沒必要這麼勉強自己。
她的勇氣依然搖曳不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踏出那一步，與姊妹們站在同一個擂台上較量。
「請大家幫我一個忙！」
以四葉的衝動性格，說不定會偷偷進到男澡堂等他，淺田可沒有被看光光的興趣。
「先到先得喔，三玖。如果妳還在這裏猶豫的話，我就先把蛋糕吃掉了——」
「誰要是敢反對這句話，今天晚上，我們林間學校委員會就會偷偷往他的小木屋偷丟幾隻野生昆蟲進去喔～啊，老師除外呢，我們可是乖學生。」
小口小口地咬起飯糰，嚼了嚼，她皺起小臉，嘆服似地輕聲道。
他的聲音凜冽如狂風，猛地吹散了心間籠罩的烏雲驟雨。
「要是能這麼簡單就解決的話，我就不會到現在還——」
可是妳也不想想，這是在多少人的面前啊……讓妳牽衣角走路就算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好嗎，畢竟這要是被誰看到……
「……」呼吸急促，心臟緊縮，喉嚨乾澀。
頰邊紅霞瀰漫、嬌嫩欲滴，彷彿連眉毛都要幸福地笑了開來一樣，她就這樣默默地看著他，櫻唇輕抿，笑得很甜、很單純。
「妳沒事吧？」二乃遞出麥克風，擔憂道。
「請讓我再來一次……」
她沒停下，接著說。
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三玖面無表情地捏緊了他的手，藍色眼眸好似閃過了武士刀般的鋒銳冷光。
接著猛然一驚，開始覺得不管看到什麼東西，都能想到這方面上的自己根本是沒救了。
三玖抬起了盈滿淚水的眼眸，咬著嘴唇。
我能做到的事情，她們都做得到；她們做得到的事情，我卻做不出來。
我終於懂得，努力的意義。
忽然，三玖再次開口了，語氣鄭重。
莫名地，淺田真一從這句話中聽出了危險感，彷彿刀輕輕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又若無其事地放下。
「要來一場誰都不會悲傷的戀愛戰爭。」
「妳可以做不到，但別忽視妳有去做這件事的資格——更別說了，我們委員會是一個整體，我們做得到的事情，妳也絕對能夠做到！」
同時對兩個人以上懷抱著戀愛情感已經非常糟糕了，要是在對方下定決心正式告白時還猶豫不決拖拖拉拉的，那他真的就渣男定讞，得直接拖出去槍斃了。
「鹹魚口味……把黑鮪魚做成鹹魚的人，真是思路清奇……」
三玖知道，自己絕對沒辦法像那樣，對著一百多人大聲喊出自己的請求。
雖然淺田的語氣一點霸道總裁的感覺都沒有，不過三玖還是擅自這樣認為了。
「聽她胡說……」
直到今天，她可以挺起胸膛自信的說，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這方面的知識——隨行的保健室老師除外。
「不是我擔心，是妳的姊妹們會擔心。」淺田嘆了口氣，指了指前面正在排隊的抽籤處，「走吧，其他人都在前面等了。」
聲音，出來了。
淺田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身後，並沒有狗、哥吉拉、阿米驢之類的東西在追她啊，怎麼突然跑起來了。
最後，她用僵硬的動作讓兩隻手的十根手指交扣在一起，緩緩放在身側，然後更加用力地握緊。
二乃的聲音響起。
「我……」
——是啊，一花並沒有錯，錯的是天真的她。
在四葉注意到她的視線之前，三玖就低下了頭，咬了咬唇。
第三步，她還是做到了。
哼了一聲，故作悶悶不樂地逃跑，向著廁所走去的時候，三玖輕輕咬住了嘴唇。
因為那勇於堅忍不拔、負責到底的精神，正是她所缺乏的。
「嘛，看在煙花的份上，暫時就原諒你吧。」語氣還是有些不悅，但三玖的嘴角卻忍俊不住地翹了起來，低笑道，「藍色的武士刀……真一，你從哪裡找來的奇怪煙花啊？」
這麼一想，真一會更喜歡誰也就顯而易見了，像他那樣的人，本應向陽追逐光彩，而非低頭尋覓陰影。
「噗！噗哈哈哈哈哈～」
不過，如果是為了他的話，我卻可以毫無動搖地去行動，好神奇啊。
她反射性地轉過頭去，倏地瞪大了眼睛。
五月面露尷尬，撓了撓臉頰，乾笑兩聲。
只要他喜歡我們的程度不一樣，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三玖愣了一下，緩緩移開眼神，低聲道：「……還不知道。」
「三玖，這麼晚了，還不回去嗎？」
令所有想法一散而空的巨大撞擊聲從旁傳來。
「怎～么～啦～」
她臉蛋透紅地點了點頭，有種被他強硬宣言歸屬權的安心感，手指不由捏緊了幾分，默默加快腳步，低垂的腦袋，似乎想依偎在他不算寬廣的後背上。
她反應過來了，他們現在正要往烤肉區的集合地點進行午餐，。
不過沒關係，我也會在妳餓死之前，給妳找一塊蛋糕吃的；或者找塊地好好厚葬妳，記得曾經有個姐姐跟我搶過男人……
一開始的聲音，還是很小。
「那就來試試啊？區區二乃，我怎麼可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