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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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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共逐鹿 第540章 倫秀(上)

第三卷 共逐鹿

第540章 倫秀(上)

這哪是相迎,分明是威懾啊!
鄧禹與劉玄沒有君臣之份,當初劉玄還在南陽時,聽說這位新野神童之名,派人徵辟,但鄧禹卻寧可帶著行囊去追趕前途渺茫的劉秀。
漢自高、惠之後,賢聖之君輩出,深仁厚澤,讓人記憶猶新,哪怕後來元成哀平極其黑暗,但因為王莽及時篡位,且莽政更加昏亂,人們對漢家的感情反而從憤恨變為懷念,綿綿不絕。
按照鄧禹與他約定的,只要劉秀接受,那這事就算完了。
他的夢想不止是讓漢家社稷繼續。
馮異對劉秀總結過其中緣由:「夫有桀、紂之亂,乃見湯、武之功;人久饑渴,易為充飽。」
「秀能繼承漢統,多賴諸君之力也。」
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卻是吳漢的「前將軍」鄧禹站在他身邊。
「前歲,北漢劉子輿敗亡,去年,西漢劉孺子嬰覆滅,而劉永僭越,盧芳偽劉,如今再加上更始退位,大漢無主了!」
幸而,在東南徐揚地區,第五倫來不及奪取,劉秀扮演了大亂中解救者的角色,軍紀相較於綠林赤眉更好不少,兩州不論豪強還是平民,對他觀感都不錯,對「漢」也不至於如關中那般,嗤之以鼻。
劉秀朝眾人再拱手:「之所以敢請諸君助朕,復興漢家。」
眼看泗水亭將近,更始皇帝劉玄不由又哆嗦起來——這是在南方落下的病,三伏天都會打擺子。
他咬咬牙,按照鄧禹教自己的話道:「不肖子孫劉玄,今日謁高廟,乃是為了認罪!」
劉永偏頭看看他,劉玄也對視回去,不能說惺惺相惜,只能說同病相憐。
儀式是早就準備妥當的,而天子袍服衣冠也製作完備,就在泗水亭高廟舉行了儀式,劉秀再度入廟,燔燎告天,禋於六宗,望于群神。
一時間萬眾沸騰,泗水亭的漢軍咸呼道:「望吳王早即大位!」
劉秀之言或有誇大,但依然讓普通兵士心生嚮往。
「聖公何罪之有?」劉秀hetubook.com•com看著劉玄,他對這個庸主的憤怒,不止來自於為胞兄不平。
於是定年號為建武,大赦天下,宣布所俘赤眉等皆免死,封劉玄為淮陽王,劉永為梁侯。
「屆時按照說好的做,準保聖公後半生無憂無慮,安然享樂。」
劉玄一愣,他雖然平庸,但也不算太蠢,遂開始解自己的冠冕袍服:「不論如何,玄難承大位,今日在泗水亭高廟中,當著高皇帝的面,就此退位!」
「再加上吾兄伯升、陳俊、杜茂,一批批能人志士前赴後繼,方有今日局面。」
高廟中的儀式即將結束時,劉秀摸著握在手中,縮在袖子里的拍髀,默默仰天暗嘆:「秀兒做到了。」
建世皇帝劉永也頗為落魄,但他的待遇卻比劉玄還差,劉玄不承認梁漢,已令人剝去劉永冠冕,讓他跪在廟門前「迎接」劉玄,口稱罪臣。
「難怪高皇帝曾說,大丈夫當如是!」
然而劉玄等輩,卻無能無策,將大好局面拱手送給第五倫。天下陷入了更慘痛的混戰中,滿心熱切的人們迎來「漢軍」,卻發現是一群盜匪,世事每況愈下,惹得中原人竟開始思念王莽時的「粗安」。
於是劉秀復道:「高皇帝起細微,撥亂世反之正,平定天下;孝武皇帝雄才大略,北擊強胡,南收勁越……但今日,朕皆略過不談。」
按照他們的設想,他們的指令前進!
劉秀恨劉玄,不止是他篡奪了自家兄弟的勝利果實,間接害死了大哥,更在於,劉玄等人實在無能,浪費了新莽末年,人心思漢的大好機會!
「更始陛下。」
群臣應和:「然也,王莽篡位,吳王發憤興兵,破王邑三十萬大軍于昆陽,誅李憲于淮南,破赤眉于彭城,平定徐揚,海內蒙恩。天下諸劉,誰人能比?」
鄧禹如此叮囑劉玄,劉玄早沒了在南陽時的趾高氣揚,點頭哈腰,若非身上披著的皇袍,哪還有點天子的架https://m•hetubook.com.com勢。
而是,要復興屬於他和兄長的大漢!
強華高呼:「皇天大命,不可稽留啊!」
「只從文景之際說起。」
豈料劉秀卻不按套路出牌,竟嘆息道:「聖公真是折殺秀了,秀不敢當啊。」
此言說盡,劉玄、劉永皆呆若木雞,他們當皇帝期間,一個沉迷於享樂,另一個則醉心爭權奪利,視一切為理所應當,何曾有所這麼深的想法啊?二人也終於明白,自己比起劉秀來,差在何處了。
必須有區別於其他諸侯的東西!只有他才能承諾的未來!
而對大多數普通士卒來說,他們不過是從眾而行,平日里,還真沒幾個人關心頭頂打到底旗號究竟是吳,還是漢,區別不大,只要糧食管夠,日子還行,管他呢!
「陛下,有魏軍前鋒近萬人,突破豐縣防線,現今正向沛地逼近!」
說完開場白后,劉秀卻話音一轉:
劉玄又說話了,嘶啞著嗓子大呼道:「更始局面,多為吳王兄弟所取,而如今炎漢僅存山河,亦是吳王所得,上當天地之心,下為元元所歸。願吳王順應天意,即位為漢家天子!」
「后玄治國無方,以至於赤眉賊寇入宛。玄既不能死社稷,又不敢守國都,竟倉皇南遁,過江南渡避難,期間狼狽之情,甚於楚頃襄王去郢……幸有吳王文叔,受命于危難之際,攝國政,起東南,討平兩淮,擊滅赤眉,又遣兵救玄于生死之間。」
「天下揚言復漢者不乏其人,但朕與其餘諸劉卻有不同之處!」
等劉秀志得意滿,從壇場上下來時,來歙卻匆匆過來稟報:
幸好,還有另一個值得讓劉秀誇耀的時代。
其祝文曰:「皇天上帝,後土神祇,眷顧降命,屬秀黎元,為人父母,秀不敢當。然群下百辟,不謀同辭。今王莽雖滅,然第五、公孫僭位,湮滅諸劉,竊據神器,劫迫忠良,酷烈無道,人鬼忿毒。秀身為太祖高皇子孫,https://m.hetubook.com.com豈敢不臨危受命?救我漢家社稷?」
劉玄道:「數年前,舂陵劉氏起兵反莽,人心思漢,欲復漢家。但綠林諸帥卻爭權奪利,彼輩偏偏不立有大功者伯升兄弟,而立玄為漢帝,只因我軟弱可欺。玄無才無德無功,勉強就位,卻聽信渠帥讒言,遣伯升入關戰死,又排擠文叔,令親者痛,仇者快。」
「回想昔日種種,玄有辱先祖,配不上漢帝之名,願禪位予吳王!」
去歲一整年,他與馮異帶著幾千兵卒,從豫章入江夏,擊鄂地,打敗了在當地胡作非為的綠林殘部,招募了一大批江南兵士,又與楚黎王的部下交戰于荊南,最終解除了長沙之圍,順便將被困城中的劉玄「救」了出來,由鄧禹護送北返。
……
而這時候,高廟外的鄧禹也恰到好處地嚷嚷起來。
「朕乃高皇帝第九世孫,復漢當仁不讓,雖九死而不悔也!」
一時間群臣頌揚,士卒奮臂而呼,劉秀這場即位典禮,真是搞得有聲有色,若泗水亭高廟裡的劉邦在天有靈,見到一群不肖子孫里終於出了個能打的,定會大為欣慰吧。
這就是劉秀唯一擁有的東西了,他雖然有心再造,但嘴上,卻必須死咬復興,請祖先親戚們的遺澤來幫自己穩住人心,給他們以希望。
但文景畢竟距離現在太遠了,一百多年,幾代人下來,哪怕村裡老爺爺講故事,都不常談及那麼久遠的年份。
「赤伏符讖記曰:劉秀髮兵捕不道,卯金修德為天子。」
而現在,雙方的處境卻完全反了過來。
言罷,取下冠冕,以及綠漢政權的印綬,放在高皇靈柩面前,然後就膝行後退,去到高廟門口,和劉永一起跪著了。
劉玄再拜:「高皇帝面前,不敢不行大禮!」
「是因為,朕終有一日,會讓漢家制度,復安天下!修文景之絕業,重現昭宣之昇平!」
劉秀擲地有聲道:「要秀來說,大漢,才是真正的三代!周雲和_圖_書成、康,漢有文景、昭宣,美矣!可見漢家制度,能與周公之制相媲美!」
劉玄腿都軟了,走入高廟后,卻見身材高大的劉秀拜在高皇帝靈位前,聽聞後方響動,回過頭來,露出了笑。
出了高廟,登上泗水亭壇場時,看著重新飄揚在沛縣的炎漢赤旗,背後是英雄祖先的凝視,面前是上萬臣吏士卒的仰望,縱然是心思深厚如劉秀,也不由激動。
卻聽劉秀道:「而昭宣中興時,亦不亞於文景,經術大興,以至於移風易俗,黎民醇厚。吏安其官,民樂其業,畜積歲增,戶口寢息。加上匈奴單于慕義,稽首稱籓,北邊太平數十年,一時間,百姓無內外之徭,能夠息肩於田畝。」
這一次,士卒們的反應更加熱烈些,東南雖然較中原等被戰爭荼毒之處更安定,至少沒有人食人,但日子確實大不如前了。他們依然記得,小時候在村閭中聽長者說古時,往往會憧憬地談起年少時經歷的昭宣中興來,記憶甚至會加以美化,讓那個時代充滿了理想的幸福。
「聖公勿懼。」
來歙卻疾呼道:「還有吳王在,誰說漢已亡?」
「又曰:四七之際火為主,正是今日,五月二十七也!」
不是劉家人,為何要復漢?這確實是個好問題。先是群臣面面相覷,對鄧禹等人而言,當然是因為追隨劉秀,一起走上這條路,或為其人格所折服,或為謀個王侯將相。若是陰差陽錯,如賈復等輩,半路投了其他主公,那當然就不會再以復漢為己任了。
後來在赤眉肆虐下,中原更亂,這一對比,第五倫、公孫述那邊簡直就是德政,以至於諸州紛紛降服,再不提復漢之言。
直到這時候,劉秀才從高廟中走出,朝眾人作揖:「既然天意如此,眾心如此,秀,敢不敬承?」
「兄長。」
「聖公何故跪?」
冥頑不靈的老儒可能不同意,但對普通人而言,談三代茫然無知,說昭宣卻能有反應,自然齊聲贊同。
「王莽和*圖*書要復的,是虛無縹緲之三代。」
這就是劉秀重提此事的原因,既然他註定要以弱敵強,那就不能只靠軍事,還得靠人心。
隨著喊話傳音的人將這個問題散播到軍中,眾人都議論紛紛,面露疑惑。
劉秀再辭,早就準備多時的前太學生、劉秀的同學強華適時高舉讖緯上前,也不知用了什麼法術,竟隱隱閃著赤光。
當然,關於昭宣中興為何戛然而止,劉秀當然還是甩鍋于外戚王氏,一言帶過。
「名為復興,實為再造!」
劉秀指向群吏士卒:「但于諸位而言,對小吏士卒,乃至於芸芸眾生而言,為何要復漢?」
這一刻,劉秀還真有點「大風起兮雲飛揚」的感覺了。
然而劉秀卻搖頭固辭。
但某個不講武德的人,卻偏不讓劉秀舒舒服服過完這大喜日子。
「漢初掃除暴秦煩苛,與民休息,至孝文,頗為恭儉,又去除肉刑,即位期間總共只判處三百人有罪。其後孝景遵業,五六十年之間,海內殷富。富裕到何種程度?京師藏錢累計巨萬,在倉庫中繩子朽壞,錢掉滿一地,而太倉的糧食,則堆積如山,甚至溢到了外面,各郡國的粟米,便宜到一石十錢,縱觀天下,人人皆有飯吃,有衣穿。」
「但,自從新莽末年,天下變亂,復漢之言,已說了十年有餘。」
從新朝末年最初的人心思漢,到如今諸漢相繼滅亡,這無疑是復漢事業的低潮。
這稱呼讓劉玄膽都快嚇破了,竟撲通一聲拜在劉秀面前,泣不成聲:「聖公,文叔,像少時你我兄弟相親那般,稱呼我聖公即可。」
但劉秀沒有飄飄然,很快就冷靜下來,目光掃視眾人,開始了他醞釀已久的講話。
但讓劉玄萬萬沒想到的是,船隻在泗水亭碼頭停靠時,鄧禹帶他從虎視眈眈的漢軍行伍中走過,抵達高廟前時,卻先遇上了另一位「皇帝」。
劉秀也沒有半分過去為魚肉時的謙遜謹慎,他啊,懶得在祖先面前惺惺作態,只繼續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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