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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事情大了，交趾不容失的道理，鄧禹已數次向劉秀說明，殘漢只剩七郡，眨眼間就沒了三個，這怎麼行？不能再猶豫了，必須重拳出擊！

「第二路，主爵都尉楊仆為樓船將軍，從豫章郡擊橫浦關。」

朱祐提及的那場戰爭，簡直是中原攻略嶺南的模板。

而現在，交趾的叛亂，也因漢駱矛盾而發。加上前些年劉秀南遷在即，令官吏加大開發交州，開始對駱將們加征貢賦，推行徭役，官員小吏得了雞毛就當令箭，索要的錢糧比朝廷征額多出數倍，由此引起反抗。

征側也終於納服，稽首曰：「陛下天威也，駱人不復反矣。」

「臣聽聞，九真、日南本有駱人不服二征，征側竟令人散播謠言，言漢官欲得九真、日南上貢女子三千名，且無紋面，汝能得不？世人皆知，駱女皆紋其面，雕其額，駱人以為漢官刁難，遂競相追隨征側，加入叛軍。」

馮異薨后，該派誰去鎮壓好呢？大司空侯霸是文臣，擅長治國而不會兵事；大司徒鄧禹守南海郡，提防五嶺就焦頭爛額；劉秀新任命的大司馬王霸雖然文武雙全，但他得守著西邊郁林、蒼梧一線，也脫不開身。

「大善！」

建武十六年，十月初，番禺外海，一支龐大的船隊停泊在珠江口洋麵，白帆遮天蔽日！

亂世剛開始時，鄧禹還只是不到二十的南陽少年，帶著夢想追趕劉秀腳步，而現在，他們的兒子，都快趕上當初父親的年紀了。

鄧禹麾下，連抓丁的民夫算上，也僅能湊出兩萬人，只希望能拖到劉秀攜南征之士及大量受招撫的駱兵歸來——那算是征貳的嫁妝罷。

「魏軍南侵，仍會效仿孝武滅南越，分五路而來。」

「第三路和第四路，戈船將軍、下厲將軍，率兵出零陵，戈船走靈渠下漓水，襲郁林，下厲則擊謝沐關，直抵蒼梧。」

又過了兩個月，捷報突然送回番禺城：「交趾、九真已平！」

在對五嶺隘口的控制上，橫浦、陽關、湟溪，蒼梧謝沐關這四大關城，都在漢軍手中，郁林郡靈渠已塞，無法行船。

再往下的九卿、重號將軍，只剩下輔威將https://www.hetubook.com.com軍臧宮一人，可他能鎮得住交趾大亂么？

交趾的成功平亂，讓漢家社稷好似又有了一絲希望，但鄧禹仍久久凝望著地圖，他總感覺，還漏了什麼……

郁林、蒼梧有大司馬王霸坐鎮，迎擊疲倦的魏中路軍當無問題，因地勢難行，魏軍的利器石砲無法製造，火炮恐怕也運不上來；而鄧禹所守的南海郡必是魏軍攻擊重點，或有岑、耿六萬之眾，分彆強攻橫浦、陽關、湟溪。

魏軍對嶺南的總攻，即將開始！

鄧禹光是聽著，都忍不住為劉秀的手腕擊節讚歎，這簡直是最完美的收尾，一場「和親」，平息了漢駱之爭。有了這件皆大歡喜的事，交趾的漢駱兩族，暫停了長達一年的相攻仇殺，竟其樂融融起來……

劉秀決意親征！

豈料劉秀用的是以駱治駱，也不知他使了什麼手段，或許又是當初拿下丹陽的「推心置腹」？那些前腳還是二征盟友的駱將，才入漢營幾天，就對劉秀俯首帖耳，恨不得將性命交給他。

第五皇帝不想錯過敵人內亂的大好良機。

政策也不稀奇，無非就是甩鍋那位引發叛亂的交趾太守，如今聖明的皇帝來為汝等做主了！貪官苛吏已經懲戒，什麼強征女子、珍珠乃是胡扯。而過去追隨二征叛亂的駱將，只要重歸王化，漢皇既往不咎。

「第一路，伏波將軍路博德，率兵出荊南桂陽郡，擊陽山關。」

那兒沒有縣鄉，除了山，就是海。

一轉眼，建武十六年（公元40年）已到。

既然漢駱並無血仇大恨，那就有化解的可能。鄧禹覺得，自南越以來，駱將們不過是交趾等地的領主，各自獨立，互不統屬，如今面臨漢兵鎮壓，短暫聯合，其實各有打算。再加上征側區區女子悍然稱王，肯定有人不服，大可進行招撫、分化，甚至讓駱人為漢所用。

若像先前那般一味濫殺，只會讓漢駱關係更加糟糕，二征就算敗了，也能退入山林，將戰爭拖下去。只要劉秀被牽制在南方，魏軍一進攻，大漢就又要亡了！

因為兵力不足，過去兩年間，他們一步步和圖書放棄了東甌、閩中，佔據那兒的，是魏伏波將軍張宗部，據說是一支「海上舟師」……

更令人驚愕的消息是，劉秀居然在交趾納了征貳為妃……號曰「雒妃」！

如此「五擒五縱」后，征貳終於對漢皇心服口服，甚至造了姐姐的反，將她綁到劉秀面前。

於是東路車騎大將軍耿伯昭南下至豫章，中路征南大將軍岑彭整兵于零陵、桂陽，經過兩年屯田，他們好歹在南方湊出了十萬人的軍糧。

「當年孝武征南越，原本還有第六路。」

然而珠崖郡也不安生，諸縣更叛，連年不定，經歷宣帝、元、成三朝，漢廷為了維持珠崖的統治，耗費錢三萬萬平亂，得不償失，最後在群臣討論下，決定徹底棄置珠崖……

這兩路，都指向現在的南海郡。

皇帝陛下可比他年長不少，如今四十有五，在某些方面，卻依然和老祖宗劉邦一樣生猛啊。

鄧禹聞訊后，立刻修書一封，倒不是勸阻，而是向劉秀陳說自己的平駱方略。

劉秀信守承諾，沒有殺死征側，只令她去王號，封侯，遷往蒼梧居住。

「孝武中，滅南越，于海外大島設儋耳、珠崖，遷漢民官吏入居，然自初為郡縣，吏卒多侵凌島民；孝武末，珠崖太守徵調廣幅布獻之，蠻不堪役，遂攻郡殺官……」

鄧禹聽罷嗟嘆：「節者，好廉自克，謹行制度；襄者，闢地有德，甲胄有勞……這說的就是公孫啊。建方面之號，自九江以西，襄陽以南，皆一手降服，又三次救敗軍以危難之際，自陛下復漢以來，將帥立功名者眾矣，但真要論功臣第一，當屬馮王！」

這場聲勢浩大的五溪蠻叛亂，拖住了魏國西路、東路二將精力，卻給苟延殘喘的交州政權，贏得了小半年時間。

在這之後，海南島上的兩個郡就沒太平過，到了漢昭帝時，二十余年間，島上「蠻夷」已經六次反叛，朝廷不堪其煩，遂撤銷了儋耳，併入珠崖，那些容易鬧事的地區，就全當域外藩屬了。

「安葬之日，帝車駕再臨，朱輪大車載柩，甲士軍陳送葬，一如孝宣皇帝辦霍光喪事。禮成之後，陛下又親以太牢祭祀www.hetubook.com.com，贈以馮將軍諸侯王印綬，王號『黔中王』，謚為『節襄』……」

至於牂牁那邊，有強大的句町國與漢結盟阻擋，料魏軍一時半會也走不通。

聽報捷使者說，二征最初不理劉秀招撫，繼續負隅頑抗，然而自此竟屢戰屢敗，征貳幾度見擒，但劉秀每回都放了她。

「如此之快？」鄧禹大驚，攻心可是大工程，他以為還要再過半年呢？

而後鄧禹又嘿然不已，那征貳不知相貌如何，多半也是紋面雕額，甚至染黑牙齒的，加上能上陣征伐，絕對是個難降服的女子。

隨後，征側就在交趾自立為「駱王」，公開建國，要與大漢分庭抗禮！

或許是漢家命不該絕，交趾的情況，卻在一天天變好。

戰爭的天平傾向漢皇，在一場交戰中，連征側的妹妹，征貳也被漢軍俘虜！

「昔日州郡官吏，皆貴編戶而賤駱越，故有此亂。然朕卻愛之如一，不論漢駱，皆朕之子民也。」

朝廷也曾派去去招撫，豈料征側竟然大言不慚，說什麼：「我曾聽過天無二日，土無二主，可現在北方有個魏皇帝，南方有個漢皇帝，駱人感到疑懼，不知該歸屬哪個。」

魏軍日益逼近五嶺時，劉秀卻剛平息交趾之亂，進軍到九真郡，距離太遠，回師尚有時日，鄧禹只能與交州刺史朱祐商量防備對策。

然而南方的喜訊，卻無法吹散五嶺以北的陰霾，建武十六年秋，隨著天氣漸漸變涼，鄧禹越發確信一件事……

最初駱將們沒輕信劉秀的承諾，但隨著敗仗一場接一場，漸漸有人產生動搖，投降的人越來越多。

而現在的情況，相較於當年又如何呢？

可後來事實證明，鄧禹才是對的！

「第五路以馳義侯帶巴蜀罪人及夜郎兵，直下牂柯江，當然，這一路尚未走到，南越已亡。」

死後封王，是劉秀這邊的規矩，只是隨著長江以南盡失，這種封賞，更多是面上好看而已。

交趾的動亂尚未平定，但魏軍竟沒趁冬天初春南方較冷時進攻。

是啊，馮異堪稱復漢第一功臣，連鄧禹都心服，他的離開是不可估量的損失，猶如擎天大樹倒下后，殘漢和*圖*書江山直接塌了一塊。

五溪蠻讓鄧禹大失所望了，他們的舉事，未能拖住魏軍太久。

「漢初時，南越與東越也常于海上相攻伐，如今魏軍是否會重施此策，從東海來襲我番禺？」

攻守異勢了，二征控制了除兩城外的交趾全郡，在魏國間諜煽動下，聽聞漢兵敗北，南邊的九真、日南兩郡駱將也紛紛響應。到了晚秋時節，叛軍已連下六十三城，面對無窮無盡的駱人，減員嚴重的劉隆束手無策，只能守住龍編、羸婁二城。

如此，漢駱之間陷入曠日持久的戰鬥，交趾的氣候，比蒼梧、南海更加惡劣，尤其是夏天雨季，下潦上霧，毒氣重薰，漢兵未戰而疾死者三成。士卒勞倦之際，二征又帶著駱人出擊襲擾，各縣漢兵傷亡慘重，不斷告急，劉隆手下畢竟只有萬餘人，左支右絀，有些窮於應付，只好收縮兵力……

但因為情報不足，那支船隊究竟有多少船、水手，戰力如何，鄧禹一無所知，只曉得他們在一點點勘探閩中沿岸，甚至摸到了南海郡揭陽海岸來。

鄧禹聽說，是武陵郡五溪蠻造反了！原因嘛，魏朝方面聲稱是「南蠻之人，不服王化」，其實和交州駱人抗賦抗徭差不多。五溪蠻桀驁百年，不繳賦稅，每年貢些雞毛就行。他們對初來乍到的魏軍很不服帖，更反感魏官府想將他們納入編戶齊民的舉動……

鄧禹當然不是在勸劉秀放棄交趾，交趾之亂，雖比儋耳、珠崖嚴重十倍！其對殘漢的重要性，也較二郡重要十倍。失去它們，不止是丟掉區區珠犀玳瑁，而是泰半的人口錢糧！

就在殘漢上下惴惴不安之際，一則更加令人震驚的消息從蒼梧傳出：

朱祐對鄧禹的擔憂不以為然，自漢滅東越后，就搬光了當地民眾，遷於江淮，閩中遂成了一片蠻荒之地，後來漸漸有山裡的閩越人、甌越人遷入，但漢民幾乎沒有，碩大的甌閩三千里之地，只有兩個臨海的縣，與南海郡山水阻隔，既無補給，魏軍怎麼過來？

秋後，長子鄧震回來稟報鄧禹，描述這場喪事：「陛下愍悼尤甚，詔遣百官先會於喪所，又詔大長秋、謁者、蒼梧尹護喪事，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司農給費。馮大將軍棺槨到廣信城行那天，車駕素服親臨，遠遠望見靈柩，陛下便哭泣哀慟。回經城門，閱過喪車，更是涕泣不能自已……」

「望陛下以兵戰為主，心戰為輔！」

但劉秀終究力排眾議，將兵萬余，南出郁林。

皇帝決意親征，反對者不在少數，或以交趾為畏途，生怕劉秀去那后也中瘴疫，或懼劉秀南下，魏軍趁機發動進攻，蒼梧諸郡不能守……

當初，盤踞閩中的東越國還在，東越王余善也向漢武帝上書請戰，說要派舟師八千，從海上協助漢軍攻南越，但只走到半道，就借口遇上風浪而不再前進……

交趾叛亂根本瞞不過魏朝，建武十五年（公元39年）秋，荊南、豫章的魏軍集結，似有進攻五嶺之勢。

自打馮異染病不能治軍，原本一路高歌猛進的漢軍，就陷入了麻煩中。駱人放棄縣城，逃入深山林叢，不可得攻，副手輔漢將軍劉隆雖屢屢戰勝，卻難以深入追擊，只能留軍屯守各縣。

最終，鄧禹起身，在南海郡東邊，與閩中接壤的地方，重重畫了個圈。

這便是鄧禹的肺腑之言：

但很快，征貳竟被放了回去，劉秀讓她給征側帶一句話……

為避免重蹈棄地覆轍，鄧禹認為，南征的方略，得變一變了。

在奏疏中，鄧禹認為，今日交趾之亂，與前漢時儋耳、珠崖二郡的動蕩頗為相似。

就在戰爭相持之際，臧宮帶著漢軍舟師從合浦啟程，直撲日南郡，解了郡城之圍。旋即漢軍開始南北對進，征氏姊妹再度退回山林，打算故技重施，拖垮漢軍。

劉秀對鄧禹「心戰為輔」的提議很讚賞，漢軍進入交趾后，一路告捷，很快解除了郡城的圍困。搞定前進基地后，劉秀沒有急著推平駱部，而是將抓獲的俘虜放歸，讓他們回去宣傳漢皇的政策……

鄧禹不敢離開南海郡片刻，連馮異的葬禮，也僅能遣長子代自己參加……

第五倫令驃騎大將軍馬援調撥西路軍三個師進剿，將動蕩局限在武陵一郡，其他布置一切如故。

鄧禹憑戰略直覺，感覺到了危險在步步逼近！於是他堅持多徵募五千人，就留在看似安全的番禺城，以備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