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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書大亨

作者:鑌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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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規矩

第四百零五章 規矩

開拍之時,競爭激烈,一下子就過了五百萬的最高估價。我還是不願輕易放棄,繼續跟其他人爭了開來。從現場那位舉牌人的氣勢上看,對方顯然也是藏界中的高手,不願輕易放棄。此人跟一個電話委託繼續爭搶,爭到八百萬元后,他首先敗下陣來。然後就是我與那電話委託繼續競拍,該手卷書最終以2800萬被我拍得,可以說兇險之極。
人家都跪著,只有他站著,站著也就罷了,卻不是雙掌合十,而是呆若木頭——
其中,我最要感謝的就是曹大鐵先生。大鐵先生很是多才,在上世紀四十年代,曹大鐵跟一些搞書畫的人形成了著名的小圈子。而曹大鐵的藏書方式,則屬於秘玩型,從不讓人看他的收藏。十幾年前,曹大鐵因故想出讓自己的全部藏書,曾請常熟市圖書館某位專家到其家中編撰目錄。這位專家不知道是不是第一位看到菱花館藏書的外人。這份目錄列有菱花館舊藏近三百種,我偶然得來,看后覺得很是驚艷。
當林逸從腦海幻境中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覺自己是那麼的鮮明,那麼的特殊,那麼的與眾不同。
一時間,整個場地風起雲湧——!
陸三爺畢竟是大人物,明白在這樣的場合要是還和這種小輩置氣的話,那就是給他長臉,所以就直接無視他,看也不看林逸一眼。
在很多電影中,會有這樣的畫面,佛門聖物之前,梵歌和*圖*書低唱,寶相莊嚴,無數人雙掌合跪立地上,姿態虔誠。
黃蓉這丫頭是個瘋子,老曹是不準備勸她向善了,所以就站起來,拍拍手,對林逸說:「兄弟啊,剛才你沒被佛祖感動嗎?我聞到一股子檀香味,感覺受到了佛祖的召喚,所以我決定了,從今天起開始信佛——你說我是不是和佛有緣,這光頭剃得也好,弄不好我上輩子就是和尚……」
曹先生水利出身,可能是受氛圍的影響,他對中國傳統的雅好幾乎都有涉獵,有著江南才子式的風度。他的藏書上面鈐滿了多枚自己的藏印,這有可能是他獨特的偏好。常見的幾枚章,除了菱花館外,還有半野堂、絳雲舊夢等等。後來聽說,這些章都是大鐵先生自己篆刻的。以我的眼光來看,他刻章的水平要高於他的書法,而書法又高於他的繪畫。
這次「書林大會」就是陸三爺號召舉辦的,也是為他老人家賀大壽,因此陸三爺就等於是這次大會的「書林盟主」,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威,而這《福建輿圖》和《般若心經》,就相當於他號令武林的倚天劍和屠龍刀。
頓時,老曹就覺得林逸的這種很隨便的態度,影響了他周圍的磁場,使得老曹原本很虔誠的姿態大打折扣。
當神聖的誦詠完畢,老曹睜開眼,就發現,林逸這廝竟然是站著的。
剛才,所有人被心經震撼下跪的場面,陸三爺和_圖_書全都看在眼裡,得意在心裏。原因很簡單,這場面可是他弄出來的。
首先反應過來的就是光頭佬曹一刀,老曹平時弔兒郎當,既不信佛,也不吃齋,可是就在《心經》散發出檀香的那一剎那,用老曹的話說,他被觸動了,冥冥之中好像有一雙慈祥的手在撫摸他那鋮亮的大光頭——這時候老曹就想,自己剃光頭是不是與佛有緣?就在他還尋思著要不要捨棄那些美味可口的雞鴨魚肉,要不要以後不近女色,不再去光顧附近那家洗腳店的門面擔當晴兒和小翠,要不要讓自己如狼似虎的老婆自己吃自己,要不要捨棄總問自己要零花錢,肥得像豬學習很差的兒子,不管不問,就此隱遁山林,這時候,周圍眾人一起唱起了《心經》。
林逸就說:「和尚是有的,不過很可能是花和尚。」
拍賣過後,有人向我透漏內幕消息,那位電話委託人因忙於商務,無暇顧及這邊的競拍,這才讓我有機可乘,最終獲勝,而那個電話委託人就是香港的——李嘉誠先生。」
陸三爺說到這裏,就傲然一笑,周圍那些人全都聽入迷了,當然明白,三爺絕對有傲然一笑的資格。你想啊,戰勝誰不好,戰勝的卻是香港大亨李嘉誠,這其中的含義就很深刻了。
就在老曹和林逸鬥嘴的時候,聽人說道,「看——陸三爺來了!」
「有很多人好奇,好奇我是如何正式開始藏https://www.hetubook.com.com書的,是的,像很多人一樣,我藏書的路途也很坎坷,也很曲折,基本上那些藏書家走過的路,我也都走過。具體來說,在這裏,我要感謝一些人,是他們寶貴的藏書,賦予了讓我藏品的生命力,讓我能夠繼續堅持和努力下去。
老曹不懂啊,可這並不妨礙他第一時間跟著大傢伙跪下來,然後雙手合十虔誠地跟著念:「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好了,我說這麼多,意思只有一個,古書界也是個江湖,有江湖就要有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所以我才會舉辦這次別開生面的『書林大會』,目的只有一個,樹立一個榜樣,讓那些後輩們知道——什麼,都要講規矩!」說完這話,陸三爺有意無意地看著站著的林逸一眼。那意思不言自明,就是要給這樣的小輩好看。
這就怪異了。
是啊,周圍那些人全都看著林逸,覺得這人很扎眼。
又過了數年,作為藏家我開始大量求書購書,恰好嘉德的拍場中突然出現了一批曹大鐵舊藏之書,我在嘉德公司細細翻看了這批曹氏舊藏,這是我第一次目睹菱花館藏書。上拍的這三十余部,大半是稿抄校本,餘外則以版畫插圖本為主,這兩點有可能是菱花館藏書的兩大特色。曹氏的這批書,我幾乎每一部都喜歡,因此下定決心定要全部拿下不可。其中,這卷三藏法師手抄《般若心經》是本場我和-圖-書最想得到的曹氏舊藏之一,不為別的,只為該書乃真正的佛教聖物,也是菱花館的鎮庫之物。
那種畫面是很有震撼性的,此刻也是如此,無數人一起誦詠著般若心經,姿態虔誠無比,大家全都黑壓壓地跪立在地上,唯有一人站立,他就是林逸。
眾目睽睽下,林逸卻依舊不動聲色,因為在他旁邊還有人陪他一起站立著,那就是黃蓉。
不過陸三爺也很清楚地看到有人沒跪下,並且還鶴立雞群地站著,這人他認識,不是林逸是誰。
老曹就不滿了,說:「總比你強,大家都跪下了,你還棒槌一樣杵在這裏,別惹佛祖發怒了,給你來一個排山倒海,萬佛朝宗。」
眾人見陸三爺這位金陵赫赫有名的大藏家,書林盟主出現,無不歡呼雀躍。
他擺了擺手,好不容易招呼大家靜下來,這才開口說話。
陸三爺笑臉盈盈,顯得很隨和,很慈祥。
老曹覺得這一刻自己很虔誠,比自己當年沒錢結婚跟老岳父在嫁妝上討價還價還要虔誠。
林逸揩揩鼻子,這是什麼事兒,就算自己想要低調,還總是有麻煩找上頭。
掌聲恰到好處地響起來,彷彿大家全都目睹了當年三爺和李大亨的這場惡戰——單單一卷手抄佛經,260個字,拍出2800萬的價碼,等於一個字10幾萬,真可謂是「一字千金」。
當然,陸三爺本人也說了,這次獲勝只是「險勝」,但那李嘉誠畢竟是一方大和-圖-書佬,商界名人,能夠與他過招交鋒已經不易,何況還贏了他,這足以讓三爺這位古書藏家,引以為傲。
於是,老曹就伸出手拉了拉林逸的衣襟,意思是說,兄弟,悠著點,大傢伙都看你呢。
頓時,所有人朝著一個方向望去。
林逸只得暗笑,你們又哪裡曉得這些檀香都是我體內靈氣與書卷激發出來的。
不過對於那些觀眾和書友們來說,唯恐天下不亂,他們也很好奇,陸三爺將會用怎樣的手段來教育那些不聽話的後輩。
後來曹先生拿了幾樣藏品參与拍賣,可惜,效果不佳,價格低廉。自此之後,大鐵就對拍賣有了偏見,認為拍賣會不能拍好他的藏品,從此也就再不拿出書來上拍。據我所知,當年上海灘上的江湖氣很濃,爾虞我詐之事司空見慣,1957年曹先生被打成右派,他的藏書被人盜賣了一部分,這些經歷讓他很難相信別人。
菱花館藏書最初開價兩百萬元,常熟市圖書館請了幾位專家,他們探討一番,說這些書不值這個價,故此購書事情作罷。此後,國家圖書館也知道了這件事,得到那份目錄后,聽說價格已經漲到了五百萬元。開專家研討會時,又有兩位專家認為不值這個錢,認為大幅降價才能接受。顯然曹大鐵沒有接受這個建議,之後也就不了了之。
對於林逸,陸三爺真的是有些頭疼,這個藏界的小輩,竟然敢數次違背自己,敢於和自己叫板,這就不可饒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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