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光頭瞪大眼睛，愕然地發問，「真的好了？」

「夢到……」張曉梨想了一想，覺得這話太不吉利了，「沒啥，睡得挺香。」

這一夜，是張曉梨一生之中最難忘的一夜，首先，她很早就睡著了，而在此之前，她每天總要輾轉反側到深夜兩三點鐘，才能有點睡意。

因為在夢中過了四世，張曉梨覺得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於是出聲發問，「媽，旁邊這個是許的什麼願？」

不多時，旁邊的房間里傳出一聲尖叫，「啊……我的臉！」

如果能回到上一次自殺前，我再也不自殺了！

張曉梨想起了這個人，好像是個網路作者，長得一臉的痞相，好像叫什麼什麼軍刀，確實當過兵，卻是因為頭髮稀疏，專程來了丹霞山好幾趟，希望能恢復滿頭秀髮。

她的父親連受打擊，深夜買醉之後，在公路上瘋瘋癲癲，被一輛疾馳的卡車帶走了生命。

「當然，我以後再也不自殺了，」張曉梨很認真地發話，眼淚卻是止不住地流了下來，「老媽，你也要好好地活著，我的兒子、我的孫子還等著你帶呢……」

就在這時，晨鐘敲響，母女倆趕忙起床，收拾洗漱之後，默默地等待丹霞天道觀開門。

這次張曉梨被選中，她的母親馬上告訴她別聲張，然後就去找道姑商量：我的女兒不能離開我的陪護，我能跟她一起住嗎？

她的病不知道看了多少醫生，最後的診斷結果是重度抑鬱症。

家裡人又猜測她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中邪了，也找了不少奇人異士驅邪，還請了大德高僧做法。

在夢裡，她曾經是一個百夫長——男性，在遭遇敵人埋伏之後，他帶著弟兄們，拚命地殺出了一條血路，在回歸的途中傷勢過重死了。

「醫生說了，除非出現神跡，」中年人面無表情地發話，然後微微一笑，「這不……麻姑賜福了？」

這是典型的自暴自棄的癥狀，她的母親原本是四大行之一的某支行行長，為了照顧她，專門辭職了——她也想僱人照顧女兒，但是事實證明，只有親媽的照顧，才是最體貼的。

然後……她被那座寺廟列為不受歡迎的人。

「就是那個藝校生，」母親輕描淡寫地回答，「昨天還說過話，你不記得了？一臉疙瘩。」

「那是，」光頭笑著點點頭，碩大的鼻子抽動兩下，「今兒中午都別走，我請大家吃飯！」

「我腎衰竭，」中年男人面無表情地發話，「不是透析不起，關鍵是活不了大歲數……腎源也不好等，還可能有排異反應。」

「是我的不對，」光頭摸摸腦袋，挺不好意思的樣子，然後笑著發問，「這也是太高興了……老哥你求的什麼？」

所以道姑的回答，就是觀里宣布的方式：這是道門聖地，麻姑賜福也是很神聖的，理論上是不能陪住的，不過考慮到你家情況特殊，可以適當照顧，但是你不能再跟別人說了。

「因果，」馮君和_圖_書淡淡地回答，「那是一個不該死的人。」

但是事實上，她每次自殺被搶救回來，心裏也特別後悔。

她知道，那個小姐姐比自己好看，也知道老媽忌諱「想死」兩字，所以提起這人來，一副輕描淡寫的口氣，也是擔心刺|激到自己。

然而在某個夜裡，一場大火，還是帶走了她和小皇子的生命。

甚至老媽上一世匆匆離開，沒準也是不想讓自己見到這個小姐姐，免得受她影響。

「不要！」張曉梨非常乾脆地表示，她記得非常清楚，在夢中，母親帶著自己匆匆離開，後來舅舅家的那個小兒子，在背後悄悄笑話她的瘸腿，卻被她聽到，終於自殺成功。

「哪有那道理！」光頭忍不住又提高一點聲音，「肯定是先上香，要是連這點誠意都沒有，那虔誠度不是白測了嗎？」

馮君站在小院里，感受著不遠處傳來的一股又一股欣喜，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林黑虎在他身邊幻化了出來，「你讓我費那麼大勁兒，給那個女孩兒託夢……還治好了她的腸胃和腿，圖什麼呢？」

——要是上次沒有自殺，我的腸胃不至於差成這樣不是？

「今天沒早課，」遠處走來一位道姑，「觀門已經開了，大家去上香吧，食堂也開了，血糖低的可以先吃了飯再上香。」

一夜之間，虔誠度三個字就在信眾之間不脛而走，尤其是這些享受麻姑賜福的人們。

隔壁尖叫的小姐姐，還真的是開心極了，一夜之間和_圖_書……算了，說得細的話，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總而言之是好了很多，沒有痊癒卻是看到希望。

張曉梨想起來了，那是一個漂亮的小姐姐，不管身材還是相貌，怎麼看都是美女，只可惜一臉的疙瘩，據說是突然間生出來的，治了兩年，想死的心都有了。

關鍵是臉上激光留下的疤痕，以及開過刀的細小傷痕，也淡了很多，幾近於無。

張曉梨走出房間，看到不遠處的光頭，笑著問了一句，「頭髮長出來啦？」

——要是上次沒有自殺，雖然腸胃還不太好，但是我可以美美地穿高跟鞋。

「小聲點，這裡是道門聖地！」一個中年男人從樓上探出頭，正色發話，「麻姑都賜福了，大家多少有點敬畏之心好不好？」

最後一個夢，她是她自己，她夢到了自己自殺成功了，變成了幽靈，看著自己的母親一夜白頭，看到她終於扛不住精神折磨，服用安眠藥自殺了。

「那咱們……去看看她的臉？」張曉梨充滿希冀地發問，「看一看麻姑賜福？」

上一世，兩人洗涮之後，母親著急趕路，就驅車帶她離開了，這一世，卻是大不一樣了。

老媽側過頭來，仔細打量她兩眼，「你認真的？那個小姐姐可不怎麼會說話，仗著臉蛋漂亮，說話沒啥遮攔。」

可是越這麼想，她就越想自殺——已經這樣了，還活著幹啥？

當媽的看了女兒兩眼，雖然夜燈昏暗，但她還是看清楚了，「看起來確實睡得不錯，對了和*圖*書，我猛地想起，今天是你舅舅的生日……要不我給她打個電話？」

「感謝賜福？」母親放下手機，側過頭來認真地看她一眼，「你……有感覺？」

臨死之前，看著弟兄們狼狽的樣子，他還不忘記加油，「活著就好！」

所幸的是，她的父親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家裡的經濟狀況尚可。

陪住肯定是可以的，馮君就一直這麼認為，他在澳洲也是這麼做的，但是關山月認為，這麼做的話，有損丹霞天威嚴——起碼不能鼓勵。

張曉梨對這個有發言權，「好像是八點半以後，他們有早課。」

然而，都沒有什麼用，甚至她那一次跳崖，就是在一座寺廟的旁邊。

在夢裡，她曾經是一個浣紗少女，被皇子看中帶進了宮裡，生了個兒子，卻被正室所妒，每天遭遇白眼和謾罵，甚至居然食不果腹，兒子忍不住要討公道，但是她說，「活著就好！」

她隱約地懷疑，自己是不是「重生」了，回到了沒死的時候——如果她的記憶沒出錯的話，老媽該突然提起舅舅的生日了。

她的母親在一邊看著，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這個笑著跟人打招呼的，真是我的女兒？

這是一個很長的夢，或者說是多個夢組成的長夢。

她甚至親口跟道姑承認，如果能回到上一次自殺前的狀態，她絕對不會再自殺了。

「腎衰竭？」光頭眨巴一下眼睛，愕然發話，「這個……也能治好的嗎？」

「這孩子，說什麼呢，」母親m.hetubook.com.com拿過手機看一下時間，「呦，六點半了，這一覺睡得不錯……你夢到什麼了？」

在夢中，她曾經是一隻美麗的小鹿，按捺不住口渴，去河邊喝水——哪怕它知道水裡有鱷魚，在被鱷魚拖下水的一瞬間，它想的是，「好想活著！」

「感覺輕鬆多了，」中年人雖然還是一臉的平靜，但真的能感受到他的放鬆，「回頭回去檢查一下，嗯……誰知道丹霞天幾點開門？我要上香。」

「就是心直口快，」張曉梨笑一笑，「老媽，從今天起，我不會那麼脆弱了！」

「我的頭髮！」這一次，是一個粗獷的男人聲音。

張曉梨愣了好一陣，想到夢裡想要阻攔母親服藥，卻是根本無法做到，那種無力感是如此地真實，她的眼淚止不住地掉了下來，好半天才說一句，「老媽，你要堅強！」

張曉梨有很強的自殺傾向，已經自殺過三次了，服毒把腸胃弄得很糟糕，跳崖摔斷了一條腿，雖然接起來了，卻是一瘸一拐的。

母親愣了半天，眼淚也無聲地流了下來。

「不！」她高叫一聲，猛地從夢中驚醒，蹭地坐了起來，床頭一盞小夜燈，散放著柔和的光芒——這是母親帶的夜燈，因為她怕黑。

「舅舅都好幾年沒來往了，這一大早的，打什麼電話，咱們還沒有感謝麻姑賜福呢。」

睡著之後她做夢了，這並不意外，因為她經常做夢，不做夢反倒不正常。

聽到她的一聲尖叫，母親也蹭地坐了起來，「曉梨……怎麼了？又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