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一刀齋
第六百七十五章 戰列艦、來襲！
這是大炮開火時的光亮。
「被移送到了何處……我也不知道。」
房屋內，僅剩癱坐在地的一色花以及現在正忙著去收拾自己的行李的老婆婆。
「請您原諒且包容我的這小小的習慣吧。」
「說不定就在救人時，碰巧找到他了呢。」
自打被初光關在這座小屋子裡，已經過去了好幾天的時間。
「行吧。」豐臣信秀再次把手撐在欄杆上，「反正武器好用就行。」
轟鳴與若有若無的氣浪，震得初光下身那宛如短裙般的服裝下擺微微飄動。
「這裏大概用不了多久，也會被火災所波及，所以趕緊離開這裏。」
「我現在……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一色花小姐，我此次來，是來放你自由的。」
站在某艘戰艦船舷上的豐臣信秀，左手扶著掛在左腰間的紫柄打刀，右手扶著船舷的欄杆，一臉陶醉得看著前方那在大坂港陷入火海后，變得更加火光四射、更加「紅艷」的大坂。
咚咚咚……
轟！
她瞪圓著一雙美目，表情獃滯。
留下這句話，以及那個裝滿食物、飲水還有錢財的布包后，初光領著柴田從一色花的身前大步離開。
「不過我有一事不解。」豐臣信秀聳了聳肩，然後將自己的右手從欄杆上挪開。
「所以我們得小心翼翼一點啊。」
「好久不見了，一色花小姐。」
「但即使如此……現在也差不多有六分之一的大坂被大火給吞噬了啊……」柴田發出一道長長的嘆息，「初光小姐，我們現在該做些什麼？」
「好吧……」柴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你趕緊拿上這些東西。」
「所以我就跑來了這座我常來的佛堂。」
「還有一刀齋大人怎麼了？您剛才所說的『幾乎所有的人力，都拿去追剿緒方一刀齋了』是什麼意思？」
轟！轟！轟！轟……
一色花緩緩把腦袋從緒方的懷中抬起。
一枚枚碩大的炮彈從炮膛飛出，劃過一條漂亮的拋物線，落在大坂港上，或停靠在大坂港里的船隻。
——所以……一色小姐他們是被我所牽連了嗎……
「我唯一想到的自己還能做的事情……就只有向佛祖祈禱了……」
一名身材嬌小的青年，此時快步朝豐臣奔來。
一色花原本安靜地搭放在雙腿上的雙手緩緩攥緊，然後將目光緩緩轉到旁邊的木雕佛像。
「至於緒方一刀齋……他現在正被豐臣軍的人追殺著，下落不明。」
一輪接一輪的炮擊，讓戰艦的甲板上瀰漫著大炮的濃煙和重霧，空氣變得辛辣刺鼻，火藥的煙霧使嘴巴里有股怪味，但豐臣信秀仍舊泰然自若。
一色花反覆開合著嘴巴，她似乎是想說話，但是想說的事情沒能化為話語。
對家人的擔憂，本就已經讓一色花心亂如麻了。可誰知一波m•ｈｅtｕｂooｋ•com.ｃｏｍ未平，一波又起——在剛才，她聽到了屋外響起了槍炮聲。
緒方以訝異的目光看著伏在他胸前哭泣的一色花。
……
這也是作為虔誠的佛教徒的她來說，在這幾日里唯一能做的事情。
「……一刀齋大人……」
她如無助的小孩，再次飛撲進緒方的懷裡，在緒方的懷裡放聲痛哭。
「現在就先以救人為第一要任吧。」
「現在一定還有很多市民沒能來得及逃出大坂。」初光說，「總之——現在先盡我們所能地救助儘可能多的大坂市民吧。」
也沒有用著響遏行雲的語調。
他下意識地想要張嘴去問一色花「怎麼了」、「你為何會在這裏」。
她問老婆婆，老婆婆也一臉憂慮地表示自己不知道，只說外面現在亂得很，到處都能看見火光以及正四處逃難的人。
「豐臣大人！」
柴田立即極醒目地從不知何處掏出了一個包裹。
初光自將她送進這屋裡后，就再沒現身過。
「這很難耶……」柴田苦笑道，「要是讓人發現我們沒有在做正事，而是在那四處救人的話……」
嗚——！
「我們接下來還有很多事要去做。所以先告辭了。」
此時的一色花……像是失了魂一般。
「我已經……記不清楚我是怎麼走出那座關了我好幾天的屋子的。」
她近乎不帶任何猶豫地將懷裡剛才初光給她的那個裝有食物、飲水、錢財等物的布包往腳下一扔，隨後一個箭步撲進身前之人的懷裡。
在得知與他有一面之緣的初光、柴田，都並非普通的樂伎及侍衛，以及一色花的家人都被豐臣軍的人給抓走，而抓走他們的理由，是因為豐臣軍的人知道一色家和緒方有關係后，緒方的表情發生了數次的驟變。
最終——初光像是放棄思索與掙扎了一樣，臉上的猶豫轉變為了帶著歉意的無奈。
「我看你的嘴唇都幹了，那個初光給我的那布包中有不少水，我拿點水給你吧。」
「再然後，就在這兒碰見了你。」
所擁有的，只有宛如磐石般的堅定。
一色花因這聲音給驚得剛一睜眼，她身前的房門便被一把拉開。
一色花的反應也很快。
……
緒方揚起視線，直視著一色花的雙目——
嗚——！
「艦炮嗎……」初光咬了咬她的貝齒。
緒方垂下眼眸，以帶著歉意的目光看了看懷裡的一色花后，緩緩閉上雙目。
舉目望去，四周皆是火光。
初光以平靜的面容，默默承受著一色花的情緒宣洩。
「一色小姐……」緒方直到這時才朝一色花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會在這裏？」
一色花露出了哭還難看的乾笑。
「那……緒方一刀齋怎麼辦？我們要試著找他嗎？」
「……你和*圖*書的家人……在數日前被移送走了。」
……
一色花在心中將佛經完整地念誦了一遍，正慾念誦第二遍時——
一色花頂著雙發紅的眼眶，向初光發出著咆哮。
……
此時此刻，不論是緒方還是一色花都沒有發現——緒方左脖頸處的那片紫色肌膚的面積，又變小了許多……
……
「一刀齋大人……」
「目前幾乎所有的人力，都拿去追剿緒方一刀齋了。」
沒有看錯人。
……
在過去片刻后，她揚起視線，用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複雜目光與一色花對視。
「啊，你要不要喝水？」
時間倒轉回剛才——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幫那個緒方一刀齋一把。」初光緩緩道，「但大坂那麼大，我們也無處去尋他。」
在連做了數個深呼吸后，一色花做起了她這幾日里每天都要做上不知多少遍的事情——默念佛經，祈求佛祖保佑，讓自己的家人能夠平安無事。
她沉下視線，不與一色花對視。
「逃？」一色花的一雙美目睜圓，「那我家人怎麼辦？我的家人現在究竟怎麼樣了？快回答我！」
在一口氣說完這一大番話后，一色花才緩緩地抬起視線，看向一色花的眼睛。
思索了片刻，才想起此男子是在「大試合」上，和緒方打過招呼的那名青年，名字似乎是柴田。
「我剛才有看到你家所在的那個方向……火情很重……」
但在看到一色花的肩膀正輕輕抖動，以及感受到胸前的布料正被溫熱的淚水所潤濕后，緒方默默地將原本已經張開的嘴唇閉上。
「家人下落不明，家被火燒了，遭遇了那麼多糟心的事情后，總算是碰見一件開心事了。」
與初光一同立於某座民房房頂上的柴田，這般感慨道。
「史密斯先生。」
緒方一直靜靜地聆聽著一色花講述著她的遭遇。
此時的她，已再無往日的那副清冷的女劍客的模樣。
2艘英制的風帆戰列艦排列成整齊的「一字長蛇」，對著大坂港發炮。
……
這2件憂慮攪得一色花她那好看的眉頭從剛才開始就緊皺著。
對家人的擔憂，讓一色花感覺像是有無數只螞蟻在她的心口上爬動。
臉上布滿猶豫之色。
全身開始起雞皮疙瘩。
初光慢慢地站起身。
——豐臣軍與伊賀忍者嗎……
初光這般低聲念叨過後，默默地把將一色花綁在木柱上的繩索給解掉。
「你的家……現在應該已經不在了。」
「我們倆不是一直這麼走過來的嗎？小心翼翼地偽裝自己，不讓任何人發現我們兩個無時無刻不想著如何讓豐臣氏和伊賀徹徹底底地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我怎麼可能對自己的家不管不顧呢……」
「那些抓走我家人的傢伙……到底都是什麼人啊？！為什麼我家hｔtｐs://m•hetｕbｏｏk.cｏｍ.cｏｍ莫名其妙地要遭受這樣的事情啊？！」
沒有說什麼繁雜話語。
一色花驚訝地睜大雙眼。
臉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斂起來。
而初光的身後，則站著個一色花總感覺似乎有些眼熟的男子。
待雙眼再睜開后，凌厲的光芒在其眼瞳中迸射。
每頓飯豐盛又好吃，從不讓一色花餓著、渴著，除了沒有自由之外，什麼都好。
「我的家人們現在怎麼樣了？」
……
「幫我們弄來了這麼棒的東西，你是我見過的最棒的軍火商！」
將剛剛所說的這句話又重複了一遍后，初光接著道：
——大坂現在……到底怎麼了……？
一色花的故事仍未停止。
「哦哦！豐臣大人，紅月是我們家族的家徽，就類似於你們的家紋。」
「嗯？」
「沒想到，竟還真被她給說對了。」
「若是找到他了，就儘可能地幫幫他。」
除了家人之外，她也在為著……那個神秘組織為了找他，而不惜將她全家都給抓了個的青年祈福。
「……我會盡我全力地保障你家人的安全，讓你家人都能安全回到大坂的。」
繩索解掉，身體恢復了自由的下一剎那，一色花立即如頭餓虎般撲向初光，以一色花在上，初光在下的姿勢將初光按倒在榻榻米上。
而初光在短暫的震驚過後，沉著臉循聲望向聲音所傳來的方向——大坂港。
——爺爺……爸媽……一刀齋大人……
嘴上的布條剛被取下，她就立即朝初光問道：
「最好直接離開大坂，大坂現在非常地危險。」
「我向你保證。」
「除了向佛祖祈禱，祈求他保佑我家人平安之外，我再想不到還有什麼我能做的事情……」
但即使如此，一色花還是感覺度日如年。
「這些天，你一定很辛苦，很不安吧。」
……
隨著一色花的講述，緒方的表情也發生了數次的變化。
銳利的的破風聲與聲勢浩大的爆炸聲，一道接著一道。
有種散落的拼圖瞬間拼回原貌的解脫感。
初光沉默了起來。
大坂，大坂港，港外的海面上——
「發、發生什麼事了？」柴田驚慌失措。
轟！！
也沒有認錯人。
「這個包裹裏面裝著食物、飲水還有一柄脅差與一些錢。」
「你也先別回你的家了。」
轟！
說罷，一色花沖緒方展露出了一抹總算是好看了些的笑容。
自今夜起一直籠罩在緒方腦海里的迷霧轟然散開。
一色花像是失掉了身體的力氣一般，緩緩鬆開了將初光按在榻榻米上的雙手，身子向後一仰，癱坐在地。
「啊啊……真是……美麗的夜景啊……」
「在離開了那座關了我好幾天的屋子后，我就立即回家了一趟。」
炮彈爆炸時的火焰把整個大坂港及周邊區域都照亮了，港口的建築和圖書以及港內的船隻都消失不見了，他們被炮火搗爛，研細，撕成了碎片。
「不幸中的萬幸是——今夜沒有強風。」一旁的初光淡淡道，「若是今夜有強風，火趁風威，風助火勢，大坂的傷亡會更慘重。」
「你現在已經安全了，所以也不需要再把你關在這兒了。」
嗚——！
在抿了抿嘴唇后，她以平靜的口吻說：
將目光從旁邊那扇緊閉的窗戶收回后，一色花的腦袋因沮喪和煩悶耷拉著。
轉瞬之間，其眼裡立刻噙滿淚水。
被用溫柔的手法綁在木柱上，嘴裏也堵著張布條的一色花，緩緩抬起她的小腦袋，朝旁邊的那扇緊閉著的窗戶，投去有著擔憂、不安等色的目光。
柴田的話還沒說完，初光便莞爾一笑，打斷了柴田的話頭：
這時，柴田頓了頓。
大坂，一色花的關押所——
一色花這時一邊笑著，一邊朝緒方說。
房外響起了咚咚咚的在木製走廊上快步行進的聲音。
說罷，史密斯再次朝豐臣信秀行了一禮。
柴田憨笑著撓了撓腦袋：「這麼說也對……」
「現在豐臣軍的那些人，已經不再需要從一色家的人口中探取緒方一刀齋相關的情報……而且現在也沒有那個餘力再去找一色家的人。」
豐臣信秀轉過頭，朝站在他後方的一個金髮碧眼的白人微笑道：
「我只知道他們現在一定不在大坂。」
「在所有我出售的武器上刻有我們家族的家徽，是我的習慣及堅持。」
「趕緊離開大坂。過些時日後再回來。」
這一瞬間，一色花感覺積壓在胸腔里的不安、憂慮、哀傷等情緒一下子爆發，堰塞的情感瞬間泛濫而出。
——你們一定都要平安啊……
用力眨巴了兩下眼睛，反覆確認眼前之人的樣貌。
……
僅轉眼的功夫，大坂港便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初光一面跟一色花輕聲打著招呼，一面一個箭步衝上前，把將一色花的嘴巴給堵住的布條解下。
「不論你的家人現在被關在何處，我都會將你的家人救出，並讓那些抓走你家人的傢伙們付出他們應有的代價。」
眼睛紅紅的，眼眶中仍積蓄著不少的淚水，像一個無助的孩子。
初光：「……」
家人下落不明，家被大火吞噬，一直孤零零地處於不安之中的一色花，其所累積的不安一口氣宣洩而出。
面對一色花的這一問題，初光沒有做回答。
「哈哈哈。」史密斯朝豐臣信秀行了記西式禮，「這主要還是因為豐臣大人你的財力驚人！」
「……一色小姐。」
這幾日來，一色花一直被與她同住一屋的一個老婆婆悉心照料著。
「在救人的同時，順便找找緒方一刀齋。」
——爺爺……爸媽……他們現在究竟如何了……？
語畢，一色花站起身，準備去拿那個剛才被她隨手
hｔｔｐs://ｍ•hｅｔubｏoｋ•cｏｍ.ｃｏｍ扔到一邊的布包。
「結果在回去后……已經看不到我的家了，只能看到一座座被蔓延的火情吞噬的房屋……」
「看來是我多慮了。」
他終於知曉了今夜一直糾纏著他不放的敵人，究竟都是何許人也。
轟！
他的右手剛才所撐著的那個位置，繪有一輪紅色彎月。
「但已經沒事了。」
「如果找不到……就只能希望他自求多福了。」
「我們先去那邊那片火場看看吧。」初光把目光轉向不遠處的一片已經被大火吞噬了大半的街區，「那邊說不定會有市民被火焰所困住而出……」
「祝你……一路平安。」
……
一抹抹紅光在大坂港外的海面上閃爍著。
「真是感謝你。」
初光：「……」
「我那時已經……不知道我還能去哪，還能找誰，還能做些什麼。」
「我現在既不知道你家人在哪，也不知道你家人現在是什麼狀況……」
「趕緊拿著這個布包，離開這裏吧。」
「我一定會將你所有的家人都給救出來的。」
大坂，某地——
「你在槍支、大炮上繪有紅色彎月也就罷了，為何在艦船上也要刻紅色的彎月？」
嗚——！
身體像是麻痹了一般。
「現在的大坂真慘啊……」
「今夜的大坂如此熱鬧。」賀須蜂激動得滿面紅光，「我和我的2艘戰艦怎能缺席呢？」
「大坂港及大坂港的所有船隻，已全數摧毀！」
她有嘗試著問那個負責照料她的老婆婆，是否知曉她家人的現狀，但這個老婆婆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我之後會盡我全力地尋找你的家人，並保證你家人的安全的。」
「很好。」豐臣信秀點了點頭，然後抬手拍了拍嬌小青年的肩膀，「賀須蜂，幹得漂亮。我之前還擔心你會不會來不及在今夜之前將戰船帶過來呢。」
被暴起的一色花給嚇了一跳的柴田，下意識地想將一色花給推開，但被初光用眼神給制止了。
初光朝身後的柴田使了個眼色。
一色花不僅僅是在為她的家人祈福。
猶如在即將溺死時，成功抱住了一根在河面上飄蕩的浮木。
突然被緒方給叫住的一色花頓住腳步。
豐臣信秀拍了拍船舷的欄杆。
暗沉的海面翻騰著，狂吼著。
良久，一色花的肩膀才漸漸停止了抖動。
一色花眼眶中的淚珠微微晃動。
開門者——正是自數日前一別過後，便再未見過面的初光。
……
「婆婆，你也趕緊收拾行李，離開這裏！」初光扭頭朝現在正候在房外的那個這些日一直在這照顧一色花的老婆婆喊道，「再繼續待在這，會被火燒死的！」
「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那個初光跟我說：我的家現在不在了。」
心臟彷彿被從外側重重壓迫，讓一色花感覺呼吸都變得艱難了起來。
身體先她的意識做出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