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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長大了因為機緣巧合，也在河裡救了一個人上來。那人被我撈上來后，也是自顧自的在岸上吐水，人都黃昏了。我在旁邊罵他，「你不會游泳一個人跑到河裡幹嘛！」

長江在修建葛洲壩之前，每年的汛期，都會從四川衝下來許多物事。其中不乏值錢的東西。例如會衝下來一些木料，長江上的水手，就去撈了，弄回家做傢具。可是有一年發大水，一個水手，晚上，隱約看見了一個木頭飄過來，連忙下鉤子去撈，那木料在水中沉沉浮浮，江水渾濁，他也看不大清楚。等把木料固定好了，等著第二天船上岸的時候，再弄上岸。

三江（葛洲壩把長江分為幾個河道）到了夏天游泳的人也多，有一年一家三口，坐在那種超大的輪胎上在三江中間納涼。這種輪胎在宜昌下河游泳的人群眾很常見。我也有。

大輪胎中間用塑料繩密密麻麻的牽起來。人就可以坐在上面，跟個小皮划艇一般。你說那一家三口，真是膽子太大了，就丈夫會游泳。妻子和小孩都不和*圖*書會。他們竟然在輪胎里切西瓜吃。不小心把輪胎給劃破。他們當時在江中間，旁邊的人想救都來不及。三人都淹死了。

我那時根本不會游泳。在水面上掙扎一會，還學著會游泳的人的姿勢，拚命的往岸邊撲騰兩下，然後就沒有力氣了。我喊救命，然後開始下沉。我在沉下水面的時候，眼睛是往上看的，在頭頂沒入水中之後的那一兩秒鐘，我到如今還記得我看見那白色的天空在我眼中慢慢黯淡。

那個救過我的姓李的小孩，後來卻淹死。

我小時候喜歡跟同伴到長江里游泳。放了學就往江邊跑，跑到江邊了，就丟了書包，脫掉衣物，走往躉船上，大家都跟鴨子似的，從躉船上往下跳。再游上岸。

也許這麼去想，他的心裏不會太難過吧。

還有一個初中同學，淹死的更冤，他不是去游泳的。他只是去釣魚，不知道怎麼搞的，就掉進水裡。他不會游泳，就淹死了，被撈起來的時候，還保持著抱住河底大石頭的姿勢。https://m.hetubook.com.com你說一個不會游泳的人，跑到躉船上釣個什麼魚。

靠近車門的幾個人死裡逃生。

可是我當年私自下河游泳，老頭可是知道一次打一次。可我還是背著他把游泳學會了。他從沒教過我。

90年代初，古老背（即猇亭街道辦事處所在）到紅花套的渡輪上，一輛載人的大客車，手閘沒拉好。司機又下了車。大客車就順著渡輪的滾裝甲板，慢慢溜進長江。死了幾十人。

別人救了我一回，我算是把這個欠賬給還了。

我在即將溺斃的時候，沒有任何憋悶或是難受的感覺，就覺得自己要死了。很絕望，心裏卻很平靜。

我被冤枉了好多回。

去年還是前年，好像聽說，又有一輛客車從大橋上衝出欄杆，掉到河裡。

可是那個人根本就聽不見我罵他，只是自己吐水。我回想起我當年差點淹死的事情，就想，估計我當時也是這個樣子。

後來我到他淹死的地方去看了看，那片水域是片回水，而且有個躉船在附近。我估計他是被水和-圖-書豁到船底下了。

這是我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是不是搞錯了，他會游泳啊。

悲劇又一次重演。

我老頭年輕的時候水性非常好，經常鑽船底板，那時候的船很多都是木帆船，沒有螺旋槳的。他還喜歡在鎮江閣那裡鑽漩渦。那時候可沒有葛洲壩，江水湍急洶湧。我老頭就和他的夥伴，專門找水桶粗細的漩渦鑽，在裏面轉幾圈，在順水勢盪開。

我父親同事有個小孩，被淹死了。我父親的同事，在淹死的地方請水鬼撈屍體，撈不上來。最後沒辦法了，在宜都等了三四天。才守到他兒子的屍體。宜昌的一直都有這個典故：淹死的人若是找不著屍首，就趕快去宜都去等著，長江在那個拐彎的地方，江水的流動變的詭異，會把江水裡所有的東西都翻出水面。所以宜昌人若是找不到淹死的人屍體，都會去宜都等。

後來我老頭在家裡說起這個事情，說他的同事有幾次去河邊抓他的兒子下河游泳，都看見他兒子在躉船上破口大罵長江是來往旅遊船上的遊客。罵的很惡毒和_圖_書，他聽見自己兒子罵人罵的這麼凶，覺得很不可思意，兒子在他面前是很老實的。

他留級后，我們就來往就少了。後來一次學習在操場上開大會，校長警告我們不要去大河游泳，因為李某某前天在大河裡淹死了。我一聽，不就是當初和我一起天天放學的李某某嗎！

可是第二天天亮，他去看昨天撈的木料，連叫倒霉，原來撈的的確是木料，卻是一副打好了的棺材。遇到這種事情，只有破財免災，他出錢找了了地方，又請人把棺材埋了。白白給人當了個孝子。不過這算是做了好事，有好報的。

一個姓李，我們經常一起放學回家，在路上玩耍。那時候我還不會游泳，他提議我們去長江邊游泳去，我答應了，可是我剛脫衣服，就被一群大孩子作弄，被他們推搡著掀到水深的地方。我嚇急了，拚命地把我最近的那個大孩子脖子狠狠抱住，那孩子水性也不好，被我箍住喉嚨，也胡亂掙扎。把我和他往河中間越划越遠。那個大孩子最後還是把我給推開了。我事後回想，如果繼續下m.hetubook.com.com去，我們兩個人都會淹死。

他一到夏天晚上就在我胳膊上用手指甲刨，有白印子就打我一頓。

客車被撈出水面的時候，很多人還是保持坐姿。看來根本就沒意識到危險的來臨。

聽說好像有個人本來在車中間，被慌亂的人群擠出來了。

如今和人談起游泳，若是聽別人說他不會游泳，我就會大驚失色——那有宜昌人不會游泳的！

十年前磨盤和先鋒之間的宜昌長江大橋修好了，客車不用再到古老背過輪渡。直接從橋上走。

我爬上岸，就開始吐水，吐了好多。把早上和中午吃的飯都給吐出來。可見我喝了多少水。

其他的都罹難。

我從小到大，有兩個我認識的小夥伴，是那種很熟的夥伴。淹死在長江里。

後來他兒子淹死了，他才回想起這個事情。

不過那個姓李的夥伴救了我，他游到我身邊，把我的肩膀帶了一下。其實我離岸邊也不遠了。我被他帶了一下，掙扎的腳，突然就能觸碰到河底的沙石，我心裏大喜，腳一勾，竟然又往岸邊走了兩步。再走一步，頭就冒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