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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遲

作者:羽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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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壓抑不住的驚喜

第八章 壓抑不住的驚喜

月亮掛在對面的雪山頂上,湖面上波光粼粼。近處湖岸的草地上,氂牛隨意地卧著,頭彎向湖水一邊,不知是湖的美麗吸引了這些千古的牲靈還是它們的溫文爾雅點燃了聖湖神秘的夜?
「心臟病,很危險的啊。」
「你那裡比我們這兒晚了兩個小時。南京這兩天下雨,冷死了,你卻有夕陽看,太奢侈了。嫉妒你。」陸路回道。
今夜的湖風有些凜冽,長發胡亂飛舞,遮了臉龐迷了眼睛。看家狗狂吠一聲迅速跑來,然後又飛快地掠去。
「現在情況怎麼樣?能不能治?」
「當然能。等放假的時候,我帶他回內地治病去。」
陸路並沒馬上介面,尼若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呼吸。
尼若趕緊過去,把尼汪抱到門外的草地上,幾下子就解開他的衣服露出瘦弱的胸脯。她深吸口氣吐給孩子,有節奏地按壓他的胸部以幫助其恢復呼吸。拉姆拿著羊皮襖擋住風。
「總有機會的,美麗的羊湖永遠都在這裏。」
如此坐了好久,聽到院外傳來斑頭雁扇動翅膀時的噗噗聲,尼若合上電腦,起身走到門邊,兩隻斑頭雁拍打著翅膀落在她腳下,偏著腦袋,小黑眼睛圓溜溜地盯著她。
尼若驀然住了手,起身抱起古箏急步往回走,「你幫我拿一下架子。」
湖岸邊的三個老人,搖著經筒走來,那逆著光的剪影啊,膜拜出的虔誠不是山水,而是歲月……
而在強巴家,生活的秩序反了過來。男人整天東遊西盪,女人既管家還要「找食」。
「無知。」尼若自言自語地說。
尼若永遠忘不掉到曲果的第一天。全村老少手捧哈達等在羊湖邊上,藍天湖水相接,水鳥起起落落,遠遠地看到車子駛來,人群頓時歡聲雷動,口哨聲四起。老人們撫摸著她的手,孩子們崇敬地看著他們新來的老師,雪白的哈達幾乎把她埋住。村長給她介紹教學點時,低著頭不停地搓著手,用不標準的漢語說:「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得很。我們也沒辦法,老師,請你多多原諒我們。條件不好,實在不好得很……」
色嘎以前生過三個孩子,都沒能活過半年。村裡人說,是因為強巴上輩子做的惡太多,佛祖在懲罰他呢。色嘎也因此常和強巴吵架,有次還把強巴趕出家門不讓他回去,老人們去勸也不管用。男人被女人趕出家門,在這個偏僻的山坳里是件相當稀罕的事。因為男人是屋裡的柱子,向來都說一不二的,只有男人把女人攆得滿地亂跑,哪裡見過女人把男人趕出家門不讓回的事?所以當強巴在各家流浪時,村人都把他的事當成茶餘飯後的笑料到處傳揚。
「我現在走不了,還有些事。」
不知道。
「藏曆年我準備上去,拍藏族人過年的情景,到時候你在哪裡?」
「他現在的年齡是做手術的最佳時間。西藏的寒假長,兩個多月呢,足夠了。」
尼汪點著頭,笑著。「王老師,我們帶雁去湖邊好不好?」
「是啊,他回來時嫫央吉拉正在煮。」
「你居然在羊湖邊上彈古箏?實在太腐敗了,下次去一定要欣賞一下。」陸路回道,想象著一個長發女子在碧水藍天下彈箏的情景,身前身後滿天落霞。
「嗯,有點,他那麼和-圖-書小,看到他把臉都憋成了紫色,心裏很難受。」尼若說,抬頭看著天邊圓圓的月亮,有些莫名的傷感。
教學點旁的空地上擺了一架古色古香的紫檀箏,穿著淺紫色長裙的尼若長發輕挽地立於箏旁,迎著餘暉的臉龐就如遠處的雪山一樣寧靜。白皙修長的手指在弦上輕輕滑過,清脆的箏音在空曠的山谷間如珍珠落地一般。今天最後一節是音樂課,學生已經散去,尼若卻不想這麼早回小屋,夕陽下的這山這水這草地,如此的美不勝收,想多待一會兒,儘可能地多待一會兒。
「誰叫你現在不來呢?」尼若笑著按出了這麼幾個字。這可是羊湖最美的季節。
過了一會兒,陸路才說:「好啊,好事嘛。尼汪遇到你這麼個醫生老師,也挺幸運的。對了,最近那邊天氣怎麼樣?」
「別著急啊,我拍了好多照片,等你到拉薩的時候傳給你看看,絕對是遊客看不到的。下午音樂課,我們把古箏搬到外面來上,落霞滿天,我彈了《春到拉薩》,學生跳舞,感覺好極了。」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小男孩尼汪嗎?剛才又發病了。」尼若說。
美好得有些不真實的夜,適合觸摸不願與人訴說的秘密。
其實,她和陸路的關係,僅僅限於博客上的一問一答,還有就是偶爾一個問候性的電話。莫名地,一個人的角落,她會想起那個男人。當然,他的形象只是一張照片,還有的就是隨著他的照片幻想出來的他走在荒原上的樣子。那不是真實的,也不應該是生活中他的樣子。尼若不知道這種莫名其妙的想象從何而來,是自己太過寂寞,還是自己的生活太平凡太普通,以至於看陸路的博客成了尼若一段時間里最重要的消遣。那鏡頭下的世界離她是那麼遙遠,遠得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交集。
「怎麼回事?放學時還好好的?」
「是啊,呼吸困難,還有紫紺,發育比同齡的小孩差了很多。這種病在高原上挺普遍的,特別是小孩子,怪可憐的。」
「好,一言為定。」尼若回完簡訊,食指又在弦上滑過,叮咚之聲不絕於耳。
拉姆拿起兩個簡易的箏架跟在尼若後面。
一張一張地閃著,無論哪一幅圖,都堪稱精品。尼若挑了張羊湖的圖片,做了桌面。然後就退了文檔,只靜靜地看著桌面上的那灣深深淺淺的藍發獃。
「色嘎姨媽聽說你能治尼汪的病,可高興了。尼汪的兩個哥哥都死了,跟尼汪一樣的病。我回去了,還得擠奶。」拉姆說,放下書出去了。
後來不讓打獵了,獵槍上繳,達娃措也一樣能想到辦法找回野味。定居點的小夥子每每看到達娃措提著狐狸和野兔走過時,羡慕得眼睛發綠。
大地真安靜啊。呼吸聲清晰可聞。民戶山影相依,就像回到了史前的某個角落。
「他們說是因為強巴叔叔打的羚羊太多了,佛祖懲罰他沒有兒子。」
「你……」
只響了一聲就傳來陸路低沉的嗓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驚喜。
白天,她忙著想辦法讓學生能聽懂自己在講什麼,忙著自己能聽懂學生在問什麼。晚上,不需要挑燈夜戰,小學三個年級的作業批改對於她來說,不過是彈指間的事。再說和*圖*書,晚上八點,太陽還掛在山頭,月亮卻升在了東山上。
尼若蹲下,握著它的前爪搖了搖,「餓了吧?小傢伙,我去給你取肉肉。」進屋從筐里取出兩塊帶肉的骨扔到石沿下的狗盆里,小狗嗚嗚叫著叼了一根跑了。
「寶貝,我的寶貝啊……」色嘎眼淚嘩嘩地掉下來,抱起尼汪不住地親吻著。
走在彎彎繞繞的小巷裡,一群狗兒跟在她後面。不知為何,尼若的腦海里突然出現這樣一幅畫面:白色的獵豹車停在冰天雪地里。一個男人抱著相機靠在車前,背景是雪山埡口上被狂風席捲得上下翻飛的五彩經幡。
同時開口,卻又同時停住,然後是極不自然的靜默。
六年前,強巴得了莫名其妙的怪病去世了,那時尼汪還在色嘎的肚子里。強巴死後,尼汪卻活了下來。定居點的老人說,這是強巴用自己的命換來的,因為佛祖在他活著時不讓他有後代。
那滿天的星斗啊,彷彿伸手可及卻又遙遠得只能用心想象。
就這麼掛了電話,尼若的情緒舒展開來,裹緊大圍巾走進教學點,關了大門。看門的小狗迎了出來,搖著尾巴。
色嘎的兒子尼汪從小就有個毛病,老是喘不上氣來,有時臉會憋成紫色。老人說他出生時被魔鬼纏上了,要磕十萬個長頭才能趕走魔鬼。因此色嘎和達娃措各自帶了兒女去拉薩朝佛,並因此碰到了初到拉薩的尼若。磕完了十萬個長頭回來,尼汪還是經常犯病,有時抱個小羊羔都會昏厥。上次暈倒時正好碰到尼若在旁邊,把孩子救醒后說尼汪可能得的是先天性心臟病,最好能去大醫院看看。然後,她打了個電話給上海的老領導石達,請他買了些常用藥品寄來。
尼若站在石沿上,身影被清冷的月光拉得好長,滿院的小石子在銀白的光暈里已沒了陽光下的尖利,像是鋪了一地細碎的藏銀,破舊的大門在寒風鼓動下吱吱地呻|吟著,院牆上的荒草左右搖擺。尼若抱緊雙臂,抬著頭,看著遠處影影綽綽的群山,瘦弱的身影顯得有些孤獨。
「謝謝你,暫時不用。你最近怎麼樣?還好嗎?什麼時候上來?」
尼若喜歡古箏幾乎到了痴迷的地步。不知道是這片山水的美麗打動了她還是大山的寧靜讓她更有感覺,反正到了羊湖邊后,這種痴迷更甚了一層。
「好啊。」尼若說,關了門。她牽著尼汪的手出了院子,看門的小黑狗跟在他們身後。兩隻斑頭雁則一前一後飛在他們頭頂上。
「什麼活菩薩?我可不敢當。我就是個醫生,現在還是個老師。」尼若看著尼汪的小臉,也開心地笑了。
聽到這話,尼若的心裏像有一片羽毛拂過,輕聲說:「謝謝,你也是,多保重。」
尼若回完這幾個字后,放下電話。她想彈點什麼,腦中能想起的曲子除了《春到拉薩》和《雪山春曉》,實在想不起還有什麼箏曲能表達出眼前震撼人心的美景?
沒一會兒,穿著小皮襖的尼汪就蹦跳著進了院子,滿頭的汗。看到尼若,憨憨地笑著,走到她身邊。
「嫫央吉拉說就坐了一會兒嘛,他說他冷。」拉姆踢著小石子,撅著嘴跟在後面。
就《雪山春曉》吧。尼若抿了一下嘴角,顆粒性極hetubook.com•com強的音符正符合了清波微漾中若隱若現的雪山倒影。
「你……」
終於,尼汪醒了過來,喘著氣,黑亮的大眼睛環視著大家,咧嘴笑了。
畢竟不是小孩子了,一小會兒的失態之後,他們又如往常一樣交談著。
今後有時間,她倒可以試著改編一些西藏的音樂。她覺得,只有到了這片高原,踩在高天厚土之上,才能真真實實領悟那些音符所代表的含意。
這天傍晚太陽已經變成一個火球掛在天際處,層層疊疊的山成了剪影。白雲一團團地互相堆積著,有的像小狗憨態十足,有的像細竹迎風搖曳。夕陽的餘光灑在湖面上,把那一池湛藍染成了變幻不定的金色,淺淺的金、深深的藍,相互映襯著。微微蕩漾的清波,細細的紋路慢慢鋪呈開去,覓食的水鳥隨著水波一盪一盪,不時把腦袋扎進水裡覓食。
「哦,挺遺憾的,還想你帶我拍羊湖去呢。」陸路回道。
「你說什麼?王老師。」拉姆沒聽清楚,問。
走下虛幻的網路世界,現實生活中他們一個在上海、一個在南京,相隔並不遙遠卻如隔千里之外。似乎約好似的,他去上海不會找她,她來南京也不會告訴他。
尼若和拉姆趕到小屋時,見色嘎正抱著尼汪坐在火爐邊抹眼淚,央吉老阿媽坐在另一邊的卡墊上,不停地轉著經筒念著六字真言。
「需要我做什麼嗎?你不用客氣。」陸路說。
達娃措幫她拈去草屑,感激地說:「王老師,你真是救人的活菩薩啊。」
星星就像鑲在天幕上的鑽石,閃閃發亮卻又寂寞冷清。
上課的時候,三個年級在一起,一年級上課時,二、三年級的學生坐在後面寫作業;二年級上課時,一年級和三年級的學生又坐到後面寫作業去。
「你阿媽又給你穿這麼厚!」尼若掏出紙巾給他抹去汗珠,再脫了他的皮襖,把自己的披肩纏繞在他身上。蹲下,尼若愛憐地看著他。「現在又不冷,不用穿這麼多的,容易感冒,明白嗎?」
尼若蹲下摸了它們的頭一把,笑罵道:「兩個小壞蛋,尼汪呢?」然後起身拿了一棵白菜放在門邊,兩個小傢伙一拐一拐地走上前來,開始叼食。
如此類推。
以尼若從醫的經驗足以判斷尼汪的病情,詳細的檢查數據只是確定病情的程度而已。
此時陸路若在,面對此情此景,快門該響個不停吧?尼若拿出手機,給陸路發簡訊:「你那裡天該黑了吧?我們這兒夕陽滿天,湖水被映成了金紅色,真的非常壯觀。」她已經習慣於把臨時生活的這片天地稱做「我們」的了。似乎,遙遠的大上海反而成了別人的。剛來時還會想著上海,想著那個一百八十平方米的精緻得一塵不染的家。隨著時間的推移,對熟悉城市的惦記越來越少,對異鄉的依戀反而越來越深。她開始理解那個素未謀面的陸路為什麼會一次又一次開車獨上高原了。在鋼筋水泥構成的叢林里生活久了,身體和心都變得僵硬,行走在這片高天厚土裡,洗滌的不只是身體的疲憊,重要的是讓心靈得到凈化。
當然,尼若不會認為這偶爾閃過的念頭有什麼不妥。她只是拿陸路當朋友,也許連朋友都算不上,他們只能算和_圖_書是網友。熟悉了聲音,知道彼此是幹什麼的,還有,他們之間有一個共同的話題——西藏,彼此分享著這片土地帶給他們的感悟。
美麗聖潔的羊湖不僅滋養草場,也滋養出湖邊大片的土地。老百姓的生活方式不再是單純的放牧,他們也種青稞、小麥、油菜等等。雖說收成不足以糊口,但勉強也可支撐半年,加上牧場的收入,比起純高山牧家就要好得多了。拉姆一家的生活情形在這個只有三十二戶人家的定居點里是唯一沒有土地的家庭。原因是色嘎的丈夫強巴雖然是本地人,但是年輕時就離開了,說是在藏北幫人放牧,有一天卻突然帶著老婆色嘎和岳母央吉、妻妹達娃措和侄女拉姆、妻弟塔加普回來了,但土地已經分到戶,只有等到別家有土地退出來時才能給他們。不過草場是有的,湖邊大片大片的牧場,放牧不受限制。
初到時的失望隨著日子一天天消失了。兩個多月過去,尼若喜歡上了這個地方,喜歡上了那群滿身塵土連拼音都認不全的學生。從最初的指手畫腳到現在能大致聽懂對方的話,生活慢慢變得有意思起來。
一曲還沒彈完,定居點里跑出一個急匆匆的身影,後面還跟著一頭黑色的獒。
「挺好的,雨季快過了吧,這幾天雨少多了。」
僅此而已。
在達娃措和色嘎的堅持下,強巴只能把老婆的弟弟塔加普送進了學校。塔加普也奇怪,放牧不行,卻是個讀書的材料,從教學點一路順利升到了縣上的高中,成績年年穩居年級第一。教他的老師都說,塔加普可能會成為定居點里的第一個大學生。
在西藏,女人不碰獵槍是約定俗成的規矩,打獵是男人的事,女人只需要把家收拾乾淨,把男人孩子照顧好就行了。
「你們是不是在煮肉?」
來之前,尼若想象著曲果小學再怎麼著也應該是個學校吧,一兩百個學生、五六間教室總應該有的吧?哪知到了這裏她才真正明白接她的普布為什麼說是「教學點」而不是小學。人家說的「教學點」就是一個「教學」的「點」,而不是一個小孩子學習的「學校」。亂石圍起來的碩大的一個沙石鋪地的院子,正面兩間小屋,一間作為上課的教室,一間作為老師的寢室。
「他回來后在火爐邊坐了一會兒就不對了。」
雖然沒了男人,但這個家庭的日子依然過得風生水起,牧場的牛羊膘肥體壯年年在增加。沒有青稞不要緊,她們用牛肉去換;沒有清油也不要緊,她們用羊絨去換。高三的塔加普和年幼的小尼汪,穿得也是乾乾淨淨神清氣爽。曲果島上的老喇嘛說,佛祖特別照顧那間小土屋,是因為那三個女人上輩子修得好,積了足夠的福報。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教室啊?湖邊撿來的石頭當凳子,一張木板兩頭用石頭一搭就成了桌子。黑板是草木灰糊成的,坑坑窪窪極不平整,這還是尼若到之前,鄉里專門派了人重新粉刷過的。
「應該不會有大問題,不過要手術。我跟他阿媽說了,放寒假的時候準備帶他回上海,爭取手術。」
在達娃措家吃過晚飯,她踩著滿地的月光往回走。
「沒什麼。拉姆,回去跟尼汪阿媽說,盡量不要讓尼汪待在火爐邊和-圖-書太長了,缺氧會加重他的病。」
風輕拂著尼若的長發,纖纖的手指在弦上輕輕一觸,一長串撥音如行雲流水般揮灑開去,蕩漾在夕陽映照下的羊湖深處。
兩個人,約定俗成地在迴避著現實中的對方。
「嗯……」陸路在電話突然沒話可說了,沉默了一會兒,又說,「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
拉姆是個聰明伶俐的姑娘,尼若剛來的那些日子,不會生牛糞爐,不會用壓井取自來水,拉姆每次放牛回來總是先到尼若的小屋,把水桶打滿水,燒好開水后才離開。久之,尼若發現拉姆的普通話說得很好,而定居點里沒有醫生,老百姓病了要走很遠的山路到鄉上找藏醫看,便有意無意地給拉姆講些常見病的處理知識。
「好了,沒事了,記著給他吃藥啊。」尼若站起來,身上沾滿草屑。
「嗯,」拉姆點著頭,「王老師,尼汪的病真的能治好嗎?」
「王老師,尼汪剛才又喘不過氣來了。」拉姆坐在尼若的床上,翻看尼若的醫學雜誌。
「我不是跟你們說過嘛,燒火時不要讓他坐在邊上,會缺氧的,你們就是不聽。」
「冷可以多穿點,不能讓他在缺氧的環境里待著,他的心臟承受不起。唉……」尼若說,進屋放好古箏,便跟著拉姆向她家走去。
「我要把前段時間拍的片子整理一下,開車去還是坐飛機去還沒定。你是不是……很擔心尼汪?」陸路問。
「王老師,王老師,尼汪又暈過去了。」拉姆大叫著跑了過來。
兩個自以為是成熟穩重的人,此刻握著電話筒,耳聞著對方的呼吸,竟然感受到了異樣的心跳。
「別想那麼多了,吉人自有天助,你擔心也沒用的,照顧好自己。寒假也不遠了,你不是要帶他回上海治療嗎?心臟病又不是絕症。」
尼若收起作業本,撐著下巴,看著窗外明晃晃的太陽,有些無聊。她發現時間越來越漫長了,特別是周末,孩子們不來學校,一天的時間變得無比漫長。她拖過筆記本電腦,打開。無法上網,只是打開文檔,用預覽翻看保存下來的圖片。這些圖片大部分都是她從陸路的博客里下載的,還有一部分是陸路專發給她私人收藏的。
「我可能在內地。我的學生尼汪,他有先天性心臟病,我想帶他回內地,看能不能做手術。」
不過,強巴那間土屋裡,女人的能幹程度遠遠超過男人卻是有目共睹的。家裡家外全是色嘎和央吉操持著,達娃措和女兒負責放牧,還時不時提些獐子肉、黃羊肉回來。僅這一點,就是定居點的老獵人都得豎起大拇指,說達娃措的槍法真是出神入化,神鬼都要讚歎。一個女人,能把獵槍使得就像自己的臂膀一樣自然,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她坐在琴凳上,側著身子,一手擱于弦上,視線落在煙波浩渺的湖面上。是瑤池的水溢出來了吧,注入這大山裡變成了今天聖湖?
「唉,可憐的小尼汪。」坐在窗前正改作業的尼若聞聲放下筆嘆了口氣。「得儘快讓他做手術啊。他阿媽怎麼說?」
都在等待對方的開口嗎?還是害怕先開口泄露了什麼?
今夜,尼若心裏有些無助,渴望有個人能跟自己說說話。於是掏出手機,極自然地撥了陸路工作室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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