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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遲

作者:羽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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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失神的瞬間

第十三章 失神的瞬間

穿著帶條紋毛衣、戴了頂線帽、胸前掛著相機的男子,滿腹心事,踟躕在人行道上。
看到拉姆消失在門外后,尼若轉身撲在疊成方塊形的碎花被子上,深深吸了口氣,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等你從羊湖回來,讓我感受一下陸大師的廚藝可好?」于夏說,她開始喜歡上這個溫文爾雅的男人了。直覺告訴他,這個男人符合尼若心裏對愛人的理想,不禁在心裏暗暗為好友慶幸。這個年紀,還能碰到了理想中的人,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是啊,很早走的。」
「陸老師這麼謙虛啊?我這兒能用你的照片,那是萬分榮幸的了。」
兩人把葯揣在懷裡,點著頭,喜笑顏開地出去了。
「你們江浙那邊的男人一般都會做菜,是嗎?」
「她喜歡吃山果?」陸路沒有抬頭,也好似不在意地問。
「我可沒那麼幸運,誰會看上我這麼個到處流浪的老男人呢?」陸路笑笑,拿過核桃剝出桃仁遞給於夏。不知為何,他沒說自己有女朋友的事。也許在那時,陸路心裏根本就沒想起自己在南京還有一個女人的事實。眼前的他,腦里心裏被羊湖邊那個淡淡的影子充塞得滿滿的。
「干肉很酥,王老師,你留著吧,晚上餓了吃一點。」另一個女人也指著干肉和雞蛋對尼若說。
「王老師,這是我們家才做的,很新鮮,送給你的。」年輕女人羞澀地笑著,把酥油往她面前推了推。
「在想什麼?」陸路試探著發了這麼一句,久久地盯著屏幕。
「尼汪,你現在是個健康的孩子了,為什麼不跟他們玩去呢?」尼若指了指山腳下玩鐵環的孩子們說。
「還行。」
展開,見上面寫道:
「對,我叫于夏,尼若的好朋友。」于夏說,強調著「好」字,然後說,「你等一下,我馬上下來。」轉身進屋,披了一件土黃色的毛衣飛快下來,指了指藤椅說,「坐吧,陸先生。」
雖說每年都會來的地方,每次的工作總不一樣。何時去哪裡拍攝,事先都做了大致的安排。轉羊湖不是這次的行程之一。再說,現在也不是拍羊湖最佳的季節啊。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去你的。」尼若拍開她的魔爪,嗔道,「拉姆,你今天不上山嗎?」
陸路,你為什麼要來找我?我就是害怕見你才逃回了羊湖,為何要追來?……
下樓,在門前的小店裡吃了早飯,又買了包子和豆漿,特別叮囑老闆娘不要放糖,然後提著匆匆趕到了美龍客棧。兩個服務員正在打掃庭院,見到他,笑著招呼,「先生,你找誰?」
陸路畫下了一連串的問號后,合上本子放在枕邊。他自己都不知道寫了些什麼,胡思亂想沒有章法,想到哪兒就寫到哪兒。
見她的第一晚,跟朋友出去玩,在夜總會他唱的《驛動的心》,她唱了《潮濕的心》。
「帶著書本和吃的,我們玩上一天。」尼若拉著孩子的右手握在心手說。
「睡不著,你呢?」
「我可沒騙你,不信你問尼汪,他和尼汪晚上就在這兒住的。」
「有這個打算。」陸路心動了一下,感激地看了于夏一眼。
「阿佳德吉拉,阿佳德吉拉……」尼若驅趕著湊上來的小牛小羊,穿過院子上樓,揚聲喊道。
「那種病不會死的嗎?」
過了一會兒簡訊來了:「沒想什麼。你為何不睡?」
「嘗嘗,西藏的核桃。」
陸路看著屏幕上那幾個字,心狂跳著,不知如何回答好。確切地說,是該不該回答她的問題?要跟她說嗎?心裏的事,現在至少還是藏著的,如果回答了,她沒響應呢?會不會怪自己唐突?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
尼若看后坐了起來,怔怔地看著窗外,心潮難平。
「嗯,她還喜歡吃魚,不過不會做。對了,尼若會古箏,彈得很好,絕對是專業水平的。她來時把古箏也帶來了。在羊湖邊彈琴,真浪漫啊。」
「照相的,拿著這麼大的相機。」拉姆用手比畫著說。
尼若上樓,坐下,接過德吉端上的酥油茶喝了和圖書一口。「梅朵說你找我?」
「我……怕她們……笑我。」德吉低垂著頭,臉紅到了脖子,又擔心地看著尼若,「王老師,是不是時間太長,治不好了?」
尼汪憨憨地搖了搖頭。
「沒……沒多久……」
近段時間,他的記錄本上更多地出現了尼若的名字,腦子裡能回憶的不再是光圈的大小和速度的快慢,而是那張陌生卻縈繞心頭揮之不去的臉。
正因為不在日程上,所以他才難以決斷。
「別聽老阿媽的,我哪是什麼菩薩轉世,我只是個醫生,現在還是你們孩子的老師,僅此而已。對了,你們找我,有事吧?」
尼若在醫院陪了老人三天,因開學的時間到了,她才另請了人護理老人,自己租了車趕回教學點。
「你還是叫我陸路吧,我聽著自在點。」陸路說,把包子放在小桌上,「才買的,你們吃吧。」
然後心真受潮了,真的驛動了。
「那怎麼好意思?」
陸路抬頭看著她,溫和地笑著。「叫我陸路吧,你是……尼若的朋友?」
也許是換了地方睡不著吧?又或許是這個城市讓他特別興奮?總之,深夜的陸路依舊清醒。床頭亮了一盞燈,煙灰缸里已經盛滿煙蒂,有的吸完有的只是吸一半就掐掉。旁邊放著翻開的筆記本,新的一頁卻只寫了日期。電腦里放著《春到拉薩》的古箏曲,那是尼若最喜歡的曲子。陸路靠在枕上,手指上夾著煙,煙霧繚繞里依稀能看到一張滿腹心事的臉。他一向有記錄的習慣,主要是方便日後查找照片歸檔時用。然而今夜,心裏翻江倒海卻什麼都寫不出。
「我明白了。」尼若點了點頭,問了兩人的癥狀,轉身取出葯分別遞給她們。她對年輕女人說,「你得的可能是滴蟲性陰|道炎,這是替硝唑,回去吃四片,五天後再吃一次。這個是洗液,每晚兌溫水洗洗。」然後又對年紀大的婦女說,「你跟她的病不一樣,你是黴菌性陰|道炎,按時用藥,連續用上十天就可以了。回去一定要注意個人衛生,裏面穿的褲子要每天換,明白嗎?這種病不是什麼大病,就是因為個人衛生不好才引起的。」
老人沒有親人,尼若只能在醫院陪著。手機沒電了,她找了公用電話打給兒子,說了自己的情況,叫他不用擔心。放下電話的那一瞬間,她有些失神。想起在拉薩的陸路,他會找她嗎?想起桑頂寺的那條山路、那窄窄的轉經道、那古老廢墟里失神的瞬間……都是夢嗎?還是自己過於敏感了。人家有深愛的女人,怎麼會想起她來?別自作多情了。尼若轉身,心裏想著罷了,就當從沒見過吧。
「我明白了,跟我去拿葯吧。」尼若再次拍拍她的手,安慰她說,「別擔心,你可能得了黴菌性陰|道炎,要注意清潔,每天用溫水洗一洗。走吧,去我那兒拿葯。」
這是不是說明,為難的不是自己一個人,他也如自己一樣放不下?
村長家在定居點的中間,要穿過兩條小巷。巷子兩邊不時探出女人的臉,笑著跟尼若招呼。
「哦……」陸路在於夏洞察秋毫的眼神下,顧左右而言他,「你這個店子不錯啊,這麼大的院子,為什麼不布置得更有特色一些?」
于夏吃飽喝足,用紙巾擦完手,這才抬頭看著陸路,「她的事跟你有關吧?」
尼若點了點頭,轉身對尼汪說:「你跟梅朵阿姐去玩好不好?老師一會兒就回來。」
陸路撿起桃仁放進嘴裏,「嗯,不錯。」
「只要于總看得上眼。」陸路爽快地笑。
「舒服嗎?還悶不悶?」尼若指了指他的胸口,問道。
「沒什麼關係的。王老師,你來這裏,幫了我們很多忙,教我們孩子認字,還給我們看病,色嘎阿媽說你是藥師佛轉世呢。」
「王老師啊?她走了,一大早就走了,回學校去了。」
回客棧時,一彎月牙掛到了大昭寺的頂上,如水的月華啊,凄美寒涼。行人早已不見了,街道上冷冷清清,不知是誰家的看家狗跑出了院和-圖-書子,拖著長長的鐵鏈嘩嘩而過。偶爾兩三個行人,也是腳步匆匆。
只是不知道好友的這份緣是否能凝結?但願老天眷顧。
尼若看著她,眼神清晰明亮,善解人意地問:「我明白了,多久了?」
陸路決定去找她,管他有什麼後果。年近五十的老男人,終於碰到心動的女子,不想錯過。
尼若點了點頭,「色嘎得的不過是普通的婦科病,這種病很好治。」
「阿媽沒說什麼事,只說請王老師去一下。」
想了一下,還是按出了這幾個字:「心受潮,驛動了。」
尼若環抱著被子,臉埋在被子里。
德吉走到樓梯口,見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院外,這才迴轉身坐到尼若旁邊,小聲說:「聽說色嘎的病是王老師你給治好的?」
尼若站在石沿邊,看她們出了大門,深深嘆了口氣。這樣的看病方式在尼若從醫生涯里還是第一次。沒有科學的檢查手段,一切都只是憑經驗。然而就是這樣的治療方式,居然讓她在這方水土裡成了名人,女人們有什麼事都願找她,有什麼心裡話也願意說給她聽。
「我只是隨便說說,也不一定合適。」陸路笑著說,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茶杯放在桌上。
回到教學點,尼若從旅行包里取出兩盒泡騰片遞給德吉,教了她使用的方法,「記著,每天一次,用十天。一定要注意個人衛生,否則容易再犯的。」
尼若撫摸著他的腦袋,心裏升起一股暖流。這是個知道感恩的孩子,自從為他做了手術,他就把自己當阿媽一樣的依戀著,總跟在她身後。尼若彈琴,他就拿本書靜靜地坐在火爐邊;尼若做飯,他就幫著燒火、洗菜。只要干牛糞快用完了,他就從家裡拿來,碼得整整齊齊的。水缸沒水了,他就提著小塑料壺去山崖邊的泉水處提水回來。他總是默默地關注著老師的一舉一動,總是恨不得幫尼若干完所有的活。
「我也是。累嗎?」
「你們這是……」尼若站了起來,不知接好還是不接好。
手指無意中觸到被子下面有個東西,摸出來一看,是疊得整整齊齊的一張紙。
按照日程,明天他該去色拉寺蹲守,後天該去哲蚌寺等待。
「我們家全是女人,不方便嘛。尼汪又那麼喜歡他,我就讓他住你這兒了,電話老打不通,你去哪兒了?」
離開時,陸路心情好多了,回到賓館收拾好行李退了房搬去于夏的客棧。他來拉薩之前買的是往返票,三月七號必須回去。第二天在八廓街的老巷子晃了晃,拍了些老院子里的居民生活照,晚上請普布吃飯,感謝他的照顧。
陸路回道:「為何還不睡?」
在羊湖邊上,老百姓的院門很少有上鎖的。家家戶戶在門上開著兩小洞,用細繩穿過洞套在門閂兩頭,出門時拉動繩子,門便閂上,牛羊進不去。客人來時,自己往另一邊拉繩子開門。尼若拉動牛皮細繩,門便開了。這是一戶典型的牧區老百姓的房子,上下兩層加一個院子,一樓關牲口二樓住人。院里一隻黑色的牧羊狗,見到尼若,耷拉著眼睛靜靜地走開了。
「聽尼若說,她教書的那個地方很美,我一直想去看看,可惜沒機會。看今年冬天能不能抽時間去。對了,你為什麼不去羊湖轉轉呢?說不定能拍到好照片呢。」
這時,村長的女兒梅朵在山腳下叫著:「王老師、王老師,阿媽請你去一下。」
「是嗎?」于夏看著他,別有用心地笑,「那尼若為何迫不及待地逃回羊湖?」
「也許吧。開玩笑的。」于夏收住了話,「你住哪兒啊?」
德吉長舒一口氣,驚喜地跟在尼若後面,下了樓,又飛快地跑上去拿了塊新鮮的酥油出來。
掀開被子坐起,側身拿過手機,一看有簡訊,打開,是尼若,凌晨五點發來的,只有一個字:「唉……」
「你讓他進來了?」尼若推開門,行李還來不及放下,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她深深吸了口氣,空氣中淡淡的草木味啊,那是專屬於他的味道。藏曆年的和*圖*書那幾天,每天都被這種味道包圍著。怎麼可能忘記呢?篝火映紅天空的夜晚,所有人都在盡情地揮灑快樂,只有她,沉浸在這股味道中不能自拔。總是忘不掉陽光明媚的日子里跟在他身邊,看他按動快門,看他醉兮兮的傻笑。餘溫還在啊,銘刻在腦里心裏骨子裡,此情今生恐怕也很難忘卻了。
他來了,他終於來了。
「她說有事。不過依我看來,不是學校有事,而是她自己心裏有事。」于夏看了陸路一眼,話裡有話。然後埋頭吃起包子來,不再管陸路是什麼表情。
到定居點時間並不長的尼若,已經跟當地人成了朋友。
「有……有半年……半年多了。」德吉悄悄瞄了一眼尼若,囁嚅著說。
「做飯有那麼難嗎?」陸路的父母都是軍人,常年不在家,跟隨外婆長大的他,下廚的本領倒是有幾分。
「王老師,你男人做的菜很好吃哦。」拉姆偏了腦袋看著尼若,小辮垂在胸前。見尼若並不看她,便走過去,伸手在她眼前亂晃,「嘿,還魂了還魂了!」
是巧合嗎?還是天意如此?佛祖的恩賜,從天而降。降下之後呢?不再平靜的是心,風生水起的卻是生活啊。如果把一切打破重來,這把年齡,承擔得起嗎?
「我可不行,不過燒兩個菜自己吃還是可以的。」
「哦……」陸路很失望,頓了一下,轉身準備回去。
尼汪點了點頭。
「還有,你可以在樓梯兩邊掛上西藏各地的照片,風光的、人物的、寺廟的,都可以。最好是黑白的,因為你這兒彩色的裝飾太多,黑白照片一掛上,反而突出了個性。」
想了想,拿過手機,看了看時間,夜裡十二點,試著給尼若發了條簡訊:「你睡了嗎?」
第二天早上尼若才起床,正吃糌粑糊糊,定居點的一個孤寡老阿媽來找她,捂著肚子喊疼。尼若讓她躺在床上,摸了摸她疼痛的部位,有個皰塊,不敢隨便給她吃藥,便租了個摩托車,帶老人去縣醫院。
「這怎麼好意思?」
尼若看著她興高采烈地出了院子,搖了搖頭,回身坐到小桌前,拿了三年級的語文書翻開看著。再有三天就開學了,她需要準備一下新學期的課程。
「聽尼若說,你的照片拍得很捧,能不能借用一下,給小店增些光彩?」
尼若一愣,看著德吉閃躲的眼神,不禁樂了,「怎麼會呢?那只是普通的婦科病,每個女人一生基本都會得這種病,它和個人衛生有很大關係,只要及時治療,好得很快的。怎麼?你是不是……」
「陸老師的夫人沒跟你一起來嗎?」于夏問,卻有了試探的意思。
德吉低了頭,扭著垂在胸前的紅珊瑚,半天不吭氣。
「就這麼說定了。你等會兒就搬過來吧。」
看著遠處島上的寺廟,尼若說:「尼汪,哪天帶老師去色拉寺好不好?」
「給她買的?」于夏笑著,拿了個包子咬了一口,喝著豆漿,笑著說,「你可真細心。她最愛喝豆漿,從不放糖。」于夏叫服務員拿過白糖舀了兩勺放進杯子里,慢慢攪著。「托尼若的福,有早餐吃了。早知如此,該多留她住幾天。」
一會兒簡訊提示音響起,拿起一看,是她回的,簡單的兩個字:「沒有。」
尼若跨過小溪,停在一個用粉筆畫了寶瓶圖案的門前。
「當然不會。不過得了這種病很難受,影響情緒。」尼若看了一眼她,心裏猜出了幾分。
穿了團花藏袍的小尼汪帶著斑頭雁爬了上來,安安靜靜地坐在她身邊。
「我可沒那麼大的魅力。」陸路笑,心裏卻暖洋洋的,「你怎麼知道她是因我而逃呢?也許她真有事?」
「嗯……」于夏連連點頭。
德吉漲紅著臉,偷偷看了一眼尼若,小聲說:「很好治啊?不會像草地上的狗那樣?把那個……爛掉?」
「嗯。」
「希望有機會聽聽。」
「哦……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可以陪你去嘛。」拉姆嘿嘿地笑,轉著慧黠的大眼睛,「王老師,他是你男人吧?看他對你那麼好https://m.hetubook.com•com,一天到晚總問你在這兒生活得怎麼樣啊,習不習慣啊?讓我們要多照顧你啊……」
德吉高興地答應著,雙手合十連聲說著謝謝,把酥油放在桌上,說:「給王老師打茶喝。」
「好。」尼汪點著頭。
「白色的,像奶渣,臭……」德吉小聲說。
「褲子上的東西多嗎?是什麼樣子的?」
「我……」德吉遲疑著,偷偷看了她男人一眼。
「那倒不是,放心吧。」尼若拍了拍她的手背,「很癢嗎?」
「回學校去了?」陸路的表情僵住了,少頃才回過神來。
「她學校有事嗎?」陸路手指相交撐著下巴,看著于夏問,「這麼急著回去?」

「沒多久是多久?阿佳,你可得跟我說實話。」尼若拉著她的手,像對孩子一般。自從周圍的老百姓知道她原來是醫生后,大病小病都喜歡來找她。特別是女人們,得了婦科病不想去醫院,便偷偷來找尼若。尼若也總是盡自己所能給她們治療,實在不能處理的病就力勸她們去醫院。
「不錯不錯,給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那麼回事,回頭我就叫人弄去。謝謝你,陸老師。」于夏真誠地說。
「好!」
「找一下王尼若,昨天下午住進來的。」陸路溫和地笑著,還補充了一句,「她是你們老闆的朋友。」
他知道她是懂的,否則她不會這麼久不回簡訊。
何去?何從?
「今天的作業寫完了嗎?」尼若轉過頭來,撫摸了一下孩子的頭說。

「都是朋友了,不用這麼客氣。」
「我陪老師,老師只有一個人。」尼汪看著尼若,眼神里是滿滿的崇敬和依戀。草原上的孩子,不會說出漂亮話來,但感激之心卻是真真切切地流露著。
「嗯……」
想起尼若在桑頂寺經堂的樣子。一抹暖暖的光線下,她偏了頭給他講解藏秘瑜伽,清雅得不食人間煙火。心想她哪裡不愛說話了,遇到她感興趣的話題,也是可以娓娓道來的。
「她昨夜一夜沒睡,今兒一早就突然走了。開學還有五天呢,不急在這一會兒的。」
「尼若愛吃這個,以前我每年都給她寄,今年用不著,她自己來西藏了,給我省事兒了。」于夏好似不在意地說。
「如不嫌棄,搬到這兒來吧,房費全免,就當付你的策劃費。」
「你再幫我看看還需要什麼,我讓人弄去,四五月份遊客就進來了。」于夏說著站起身來,「我帶你參觀一下,怎麼樣?」
到醫院一檢查,肚子里長了個瘤,要住院。
兩人出了院子,穿過相交的巷道,草地邊兩個女人見到她們,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麼。
「等等,」二樓上探出一張中年女子的臉,「你是不是和尼若一起去桑頂寺拍照的那個攝影師?」
什麼叫度日如年?什麼叫站在懸崖上?活了大半輩子,陸路今日方有那種欲罷不能的感覺。
「誰?」
兩人對看了一眼,年紀大點的小聲說:「聽說你治好了色嘎的病,又把村頭諾布女人的病也治好了,今天看到德吉來找你,我們想……我們想……」
「王老師,王老師,快上來。」一位三十歲上下、穿著真絲藏裙、脖子和耳朵上都戴著碩大的紅珊瑚首飾的女人出現在樓梯邊。她就是村長的夫人德吉,從安多嫁到這裏,是這個定居點里唯一上過初中的女子,能說一口半漢半藏的普通話。
尼若還來不及推辭,她就開門出去了。
久久,沒有簡訊來。
「送次旦阿媽去縣醫院,手機沒電了。」
尼若答應著,牽了尼汪的手下山,梅朵在路邊等著。
尼若的眼裡閃過一抹不著痕迹的亮光,過去坐在床上,讓那股熟悉的味道濃濃地襲裹了自己。如果不是拉姆賊兮兮地盯著她,她真想躺下去,躺在這夢幻般的味道里,不再醒來。
「買下來就是這個樣子,我也想重新弄一下,就是不知怎麼著手。你是攝影家,幫我看看怎麼弄合適?」于夏順著他的話說。
晚上尼若打電話給拉薩的好友于夏,讓她寄些女人用的內褲來。和*圖*書在山裡,很多女人沒有穿內褲的習慣,藏裙裏面一條絨褲,穿到不能再穿為止。
兩人一起下樓,于夏叫服務員端上一盤野生核桃,用夾子夾開了放在陸路面前。
「半年多了你都沒去醫院看啊?」尼若吃驚地說。
「什麼?」陸路怔了一下,有些尷尬。
才進院子,拉姆就迎了出來,古靈精怪地眨著眼睛說:「王老師,有個男人來找你,上午才走。」
素衣長發的尼若坐在羊湖邊的山頭上,看著眼前藍盈盈的煙波浩渺出神。
「她不太愛說話,不過很聰明。我們這幫朋友中,就數她智商高,學什麼會什麼。唯一學不會的就是做飯,什麼好東西讓她一搗鼓,都死難吃。」于夏嘿嘿地笑,又夾了幾個核桃遞給陸路。
陸路一直握著手機,手心沁出了汗意。是不是太放肆了?她生氣了嗎?還是睡著了?陸路胡亂想著,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直到窗外透進第一縷陽光。
「去,小丫頭胡說八道。」尼若漲紅了臉,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靠牆的藏式床。毛線織的卡墊平平整整,被子疊成了方塊狀。他真的來過了嗎?真的在這間小屋裡睡在自己的床上?他為何而來?拍照,還是只為自己?
才看了兩頁,剛才在草地邊碰到的那兩個婦女推門走了進來,每人手裡還拿了干肉和酥油、藏雞蛋等,往尼若桌上放。「王老師!」
照顧好自己,別讓人擔心。煮方便麵時記得加個雞蛋,但也別常吃。古箏盒裡有菜譜,你如不想做,可叫拉姆幫你,我教會了她。其他的事你放心,我會處理好的。尼若尼若,相遇到底是你我的錯還是上天的錯?難道佛祖的眷顧能拒絕嗎?
尼若一會兒欣喜一會兒失落,帶著無限的甜蜜和感傷。這樣的感情,是不是應該發生在十八歲?歷經世事的男女,按理早就不相信愛情的神話了,那不過是年輕人不諳世事激|情迸發的即興之作。哪裡知道,愛情要來時,是不分年齡、不分時段、不分地方的,它說來就來了,不容你多加思考,不容你輾轉反側,霸道地進入你的腦海、你的靈魂,哪管你是不是歷盡滄桑早生華髮!
尼若不要他做這些,她只希望尼汪好好學習。尼汪是個有學習天賦的孩子,性格安靜又聰明,教他的東西能很快學會。尼若甚至想,等支教期滿了回內地時,跟色嘎商量把尼汪也帶去,自己負責他的學習和生活費用。
尼若放下提包,靠在桌前。陽光透過小窗照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個單薄羸弱的剪影。
「我在等你啊,阿媽去了。你男人給你做了牛肉,我馬上去給你端來。」拉姆鬼兮兮地笑著,轉身向外跑去,小辮如一張撒開的漁網。
尼汪答應著,帶著他的小雁子,跟梅朵走了。
「你阿媽有事嗎?梅朵。」
一聲嘆息,看似非常無奈,卻讓陸路的心再次狂跳。至少他明白,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患得患失,心裏放不下的那個女人,也是一夜無眠,也在為同樣的心事所困。
村長紅了臉,拿著正在繞的羊毛錠子下樓去了。
「好。」陸路答應著,跟在於夏身後上了二樓,沿著走廊走了一圈,又上了三樓,兩手撐在欄杆上,居高臨下打量著下面的院子,又看了看頂棚,說,「你可以在上面扯些經幡,從那邊角上拉出來,呈放射狀地分開,不要拉得太緊,松一些。有飄浮感的樣子。我覺得經幡是最能代表西藏的特色之一,任何人看到它都會感覺這就是西藏的客棧。」
「既然是在拉薩,來的都是遊客吧?應該更有西藏特色一些。像這庭院里,我個人覺得不用這麼多植物,多了反而雜亂。還有那邊,」陸路指著院牆兩邊類似水景的地方,「這個東西跟你客棧風格不搭調,何不直接刷白,讓住在這兒的客人隨便寫點什麼,滿足客人想留點感想什麼的還別具一格。還有窗子,如果能找些八寶吉祥的圖案往上一貼,又漂亮又有西藏的味道。個人意見啊,不一定合適。」
「金石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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