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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遲

作者:羽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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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溫暖踏實

第十四章 溫暖踏實

當她呱呱地說個不停的時候,陸路一直靜靜地聽著,然後突然說:「想你。」

二〇〇七年三月六日
帆定定地看著她,半天不出聲,然後甩下一句:「適不適合應該我說了算!」就噔噔噔地進卧室去了。
「是嗎?累了還看照片?你以為我是傻子嗎?」
「有什麼不正常的?我愛你,你也愛我,有什麼不正常的?」帆受不了他看人的樣子,總是一副萬事看穿的表情,說話不自覺地就提高了音量。
我對面有個小女孩,兩三歲的樣子,混血兒,活潑,總對著我笑。突然也想有個女兒,我和尼若的女兒,該長什麼樣子?像我還是像她?
電話里轉來尼若零亂的呼吸聲,久久,她終於說出:「我……我也想你。」
「你要處理什麼事?」
拉姆看著尼若,有些心動了,她把羊皮風筒壓得呼呼地響,「想、想、想,王老師,只要你不怕我笨,我一定好好學。」
尼若看著手機,有一會兒失神。月光灑在她臉上身上,如一尊安靜的女神。最終按出這幾個字:「好,等你下次來時。」
讓自己安心也讓對方放心是男人應該扛起的責任。
陸路的脊背下意識地挺了一下,「你別思亂想,我只是累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尼若洗漱后關上院門,又把小狗放開,扔了些骨頭給它,這才轉身進屋,放下長發任其隨意披在肩上。
尼若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胡說八道!」
「爐,爐,陸爐,陸爐……」拉姆舌頭攪來攪去的,老是念不準確。
拿了本書靠在床上,看不進去,鼻間充塞著淡淡的草木味道,這味道就像一道魔咒,總讓她無法自持,不由自主就會失了神。今後的歲月,是不是再也忘不掉這味道了?難道要在心裏縈繞一輩子,思念一輩子嗎?
「我……我怕我學不會。」拉姆把水放在爐上,拿了牛糞餅扔進灶里,偏著腦袋想了想,回頭小聲說。
「那不幹,天天一身油味,難聞死了。我要找個……要找個……」拉姆轉著黑亮的眼珠,嘿嘿地笑,「對了,我要找個像你男人那樣的,真心疼女人的才嫁。」
「沒有,王老師,我絕對認真學的。只是漢族男人的名字好奇怪,明明兩個音念起來就像一個音。」
都說久別勝新婚,但這次分別歸來卻沒有擁抱,沒有親吻,太反常了。
「你能學會的。拉姆,你這麼聰明,普通話說得很好了。再說,我又不是讓你拿手術刀,只是學會處理些常見的病,像感冒啊,發燒啊,頭痛腦熱的,還有就是女人們常容易得的病。這些病比較簡單,只是憑經驗用藥的,怎麼樣?想不想學?」
「你……確定嗎?」
如何開口?如何開口?
尼若尼若,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精靈啊?
正在尼若神思恍惚時,拉姆端了一盆冒著熱氣的紅燒牛肉和米飯進來,興奮地叫著:「王老師,來了來了,香死了。嘿嘿,我也會做了,你男人教了我,還說讓我今後做給你吃。來吧來吧……」
什麼叫欣喜若狂?就像在大霧裡等了一個月終於雲開霧散看到了想拍的畫面而按下快門的一瞬間。
陸路坐在床邊看著電腦,想象著她坐在凳上彈琴的樣子,心裏異常的寧靜。
學生走了,院子里變得死寂。尼若從石沿的這頭走到那頭,又從那頭走到這頭,握著手機的掌心已經沁出了層層的汗意,心就像飛沙走石的天空一樣迷亂糾結。
尼若坐下,把雨花石放在掌心,對著小窗舉到眼高的位置,石頭在銀輝的映照下,發出淡淡的光澤。想起在桑頂寺的山路上,他總透過鏡頭偷偷地看她,還以為自己不知道呢。
「風阿姨和公扎爺爺是誰?」尼若好奇地問。
兩人都不說話,氣氛格外的壓抑https://www.hetubook.com.com
「陸路,陸爐,不對,陸路,陸路……」
在羊湖拍片,光圈越大越好,空氣透明度非常高,遠處的雪山清清楚楚,謀殺了我兩個圈和兩個16G的卡。
「王老師,阿媽她們羡慕死你了。阿媽說,定居點的男人都跟野氂牛一樣,動不動就鼓起牛眼罵人,哪會想到給女人做頓飯吃啊。」
管不住自己,還是租車去了羊湖,想再見見她。可惜不在,老鄉說她送一個孤寡老人看病去了。這麼突然就決定去羊湖,沒有計劃沒有安排,不是我做事的風格。
「過了十來分鐘,尼若才回信息。」
「我明天回南京。不過你放心,我會把事情處理好後來見你。」
「我……」拉姆扮了個鬼臉,「我才不嫁那些野氂牛呢,我要嫁的男人也得會做飯。」
「想你。」陸路扯了一下嘴角又說,這次比剛才更肯定一些。
「你男人給我檢查了,只錯了一道題。」拉姆得意地笑。
「我不是我阿媽生的。我阿媽生我時死了,阿爸後來也死了,我現在的阿媽就把我收養了。」
「好。」她只回了這一個字。
看來上天在考驗我這個老男人不合時宜的情懷啊。
「我可沒你風阿姨幸運。」尼若嘀咕了這麼一句,埋頭夾了塊土豆放進嘴裏。想起在上海的家,那一室的華麗啊,唯獨沒有愛情。都說女人是虛榮的動物,需要金錢和閃亮的飾物飼養。說這樣話的想必是男人吧?或者是女人的心已傷夠,沒得選擇便只能選擇物質。其實現在的女人,還有幾個是不能養活自己的?
那天風很大,他甚至以為飛機可能起飛不了。如果那樣,是不是佛祖格外眷顧呢?他甚至連拉薩都不用回,包一輛車,出機場過隧道左轉就可以徑直踏上去羊湖的公路。然而,飛機終究是飛了起來,在三千米的高空透過窗子向下望,崇山連綿不絕,尼若在哪一片山坳里?此時在幹什麼?
二〇〇七年三月七日
曲果定居點的老百姓挺有意思,算是半農半牧吧,女人們操持家務和種地,男人放牧。我在教拉姆做菜時,男男女女都過來看熱鬧,他們說沒見過男人做飯。
「好聽。真想親眼看看你彈琴的樣子,只給我一個人演奏。」
同樣,尼若來西藏支教,也不是報著「為國家為民族的教育事業貢獻力量」的遠大理想。尼若只是一個早過而立之年有點小浪漫小情調的女人,只求自己的每一天都能過得心安理得,舒舒坦坦。西藏,是她父親一生念念不忘的地方,卻是她最感陌生的土地,當初如果不是陸路博客里的那些優美得讓人眩暈的圖片吸引了她,她可能現在還在上海某外資醫院胸外科上班,過著朝九晚五收入頗豐卻甚是無聊的生活。
寫完,陸路把筆夾進本子里起身上樓回了房間。行李早就收拾好,明天六點就得趕往機場。拉薩之行,工作是圓滿完成了,只是心裏卻比來時還要空落,那張淡然的臉揮之不去。
尼若抬頭看了拉姆一眼,含淚帶笑的,「拉姆,你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才遲遲不嫁人啊?」
拉姆吐了一下舌頭,扮了個鬼臉說:「他說了,我老記不住。什麼爐來著?」
「你說什麼?王老師。」正在點火的拉姆抬起頭問。
上午第三節課,尼若讓班長去自己屋裡取了足球和羽毛球、跳棋等,讓學生自由活動。她則坐到石沿上的小桌邊,開始批改剛剛收上來的考試卷子,男孩子們在沙石地上互相追逐著、打鬧著。足球是她在上海買的,跳繩也是她從上海買的,還有跳棋、象棋……掏的都是自己的腰包。作為一個老師,她和_圖_書儘可能地讓這些山野的孩子享受到城裡孩子的平常待遇。
「來接你呀。是不是特別感動?」帆倒是毫不在意,跳到另一邊挽住了他的胳膊。
等著最後一個弦音慢慢消失,她才收回目光,俯下身子,額頭輕輕碰在弦上,那冰涼的感覺啊,真是一絲絲浸入骨髓里了。
回屋,坐到古箏前,纏上指甲,彈起了《漢宮秋月》。
「你開吧。」陸路說,拉開車門,把她塞了進去,自己繞到另一邊坐好,扣好安全帶。
「你在意的事。」陸路回道,點了一根煙含在嘴裏,心想這個女人聰明,不過喜歡裝糊塗。
「拉姆,想不想跟我學醫?」
「不,不想你說謝謝。我們之間,不需要那兩個字。」
打開電腦,放了《春到拉薩》,桌面是她的小屋。藏式床在靠里的地方,古箏在小窗的左角,書桌在右角,中間放了鐵皮牛糞爐……
尼若瑩白的皓腕在弦上輕輕跳躍,身子隨著音樂節奏輕微搖擺。她的眼神沒有定在弦上,不時傷感地看一眼外麵灰蒙蒙的天空,腦中不時閃過他深情的眼睛,越發地傷感,由隨心生,也就把那種無可奈何、寂寥清冷的感覺揮灑到了極致。
帆用了個「又」字,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是他生命中的唯一,但希望他的感情到自己這兒就終了。
拉姆跟著尼若學醫的事兒就這麼定了下來。
尼若好笑地說:「我不也是女的嗎?」
心裏閃過一個念頭:不知道她回了學校沒有?
認識了拉姆一家,以前聽尼若說過,她們在八廓街認識的。還見到尼汪,是尼若給他做的心臟手術,現在看上去跟健康的孩子沒什麼區別。看得出,她在羊湖邊很受歡迎,老百姓都認識她,說她是藥王菩薩轉世的。孩子們也很喜歡她,說她是最好的老師,像阿媽一樣。
而此時,陸路坐在美龍客棧的庭院里,木頭小桌上放了杯熱氣騰騰的白開水。他抽煙、喝酒,唯獨不喝茶。
尼若夾了塊肉放進嘴裏,一股奇異的味道瀰漫在舌尖。
「你幹嗎?這麼嚴肅!」帆側著身,把手放在陸路的大腿上,不快地嘟起嘴。
「那是因為你非要這樣。帆,我想要一個家。」
在她的小屋住了兩天,拉姆和尼汪陪我,拍了不少的片子。教學點對面的鳥島感覺不錯,如果可能,四五月份來這裏拍水鳥將是不錯的選擇。
她說今天要給學生考試,現在想來應該考完了。不知吃飯沒有?她總不好好吃東西,兩個水果就能打發一頓。這個女人啊,真是會要我的老命。希望能早點跟她在一起,聽她彈琴,給她做菜,不想她再把吃飯當成任務,跟她一起看每天拍的片子。
唯獨沒說感情。
於是,電話里兩人突然沉默,空氣靜得就像臨爆前夕。
「你這麼突然來一下,還真嚇了我一跳。」陸路說,「沒人約你逛街?」
乾淨整潔的客廳,昨天才收拾過的,一屋子的溫暖等著迎接他歸來。
時間還早,陸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裏異常煩躁,索性提起包往外走去。出了候機樓,看著陰鬱的天,心情更加壓抑。他往旁邊走了走,另用鋼條撐了遮陽篷的地方,線條柔和,便舉起相機拍了兩張,心裏想著回去改成黑白的也許有點意思。
「我覺得相愛的兩個人最終應該走進婚姻,而不是沒完沒了的同居。這種日子讓我覺得沒有前途。」
卷子改完,尼若叫班長抱回教室去。
「沒什麼。」尼若放下筷子,「拉姆,你阿爸呢?我從沒聽你說過你阿爸?」
帆坐到沙發上,默默無語地看著他的背影。
靜靜的夜裡能感覺出不規則的心跳。
「初中畢業沒考上高中。本來是想再讀的,可是阿媽生病了,家裡沒人放牛,我就回來了。阿媽說,舅舅必須上學,因為他是男孩子。」
「我正在彈《春到拉薩www.hetubook.com.com》。」
《漢宮秋月》是一首古曲,跟元朝末期馬致遠先生的一出雜劇《漢宮秋》有一定的關係。《漢宮秋》講的是王昭君出塞和親的故事。在那個遙遠的年代里,花容絕代卻深鎖後宮數年不見帝面的王昭君,在呼韓邪來朝請求和親時,毅然請掖庭令求行。昭君當年出關,黃沙漫漫,是否真的帶著悲憤情緒,後人不得而知,所有的猜想無法代表當事人的心情。作為一次政治婚姻,是國家的選擇。作為自願請行,是王昭君自己的一次並不輕鬆的人生決定。一個普通女孩,不可能抱著為「漢匈兩族世代友好」的高大願望而嫁人。拋開意識形態的東西,王安石先生對此事的看法也許能從另一面道出多情女兒的別樣心態——「漢恩自淺胡自深,人生樂在相知心」。
「風阿姨是我阿媽的朋友,她也是上海人,去我們那裡旅遊時在無人區迷了路,被公扎爺爺救了,然後她就嫁給了公扎爺爺,我和阿媽還去參加了他們的婚禮呢。公扎爺爺可疼風阿姨了,對她特別好,就像你男人對你這樣。現在他們還在藏北呢,養了很多氂牛和綿羊,過得很幸福。」拉姆拿著木棍把牛糞爐掏乾淨,開始生火。
「我是真不舒服。」陸路說,煩躁地關了電腦,進廚房去了。
「我說的家不是這樣的。我要的是妻子、是愛人,而不是女朋友。」
「可是……我是女的啊!」拉姆看著尼若,遲疑著說。
尼若嘴角不由自主地浮起笑意,纏上玳瑁的指甲,試了試音,彈了一組四點指法,待手指靈活后,才將雨花石放回原位。深吸口氣,輕舒手腕,活潑浪漫的《春到拉薩》便在小屋裡鋪呈開去。
「你以前為什麼不這麼說?當初我們沒在一起時,你是同意了的。」

拉姆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你……」
「我也正在聽。」陸路笑了,飛快按出這幾個字。心有靈犀啊。
帆起身追到廚房門口,「陸路,你這麼騙我有意思嗎?那個女人是誰?」
帆掃興地坐直身子,發動車子退出停車場向出口駛去。陸路心裏暗暗鬆了口氣,靠在椅背上閉上眼假寐。
幾個女孩圍在尼若身邊,臉蛋紅紅的,那是太陽留下的痕迹,髮辮上滿是塵土,用彩色橡皮筋綁在一起。她們都盯著尼若手中的卷子,想看自己得了多少分。滿意的抿嘴微笑,跳下石沿加入同伴玩去了,不滿意的則低著頭回了教室,翻開了書本。
「沒有,就等著接你嘛。」帆說,到了停車場,幫著陸路把行李放進車子的後備箱。
靠在被子上的陸路伸手取了根煙,點了含在嘴裏,煙霧裊裊上升遮去了他大部分的表情。他知道尼若是聽清了的,他不想催她。只是等著,等她平靜下來,然後回答他。無論應與不應,他想自己應該都能接受。
「好聽嗎?」
尼若點點頭,說:「這幾天你的作業寫得怎麼樣?拿來我看看。」
尼若嘆了口氣,放下課本起身坐到屋角的古箏前。掀開硃紅色的絲絨布,眼神落在白瑩瑩的絲弦上,手指隨意一撥,清澈幽遠的琴聲便在小屋裡回蕩,直到最後一個音符慢慢消失,她才再嘆了口氣,打開箏盒,一枚溫潤如玉的雨花石靜靜地躺在那裡。這是第一次見面時陸路送給她的,此後她便一直放在這裏,每次彈琴時都會拿出來握在手心。喜歡古箏的人有個習慣,練指法時如不能正確掌握手形,就會在手心裏握個乒乓球。按理說此時的尼若是不需要藉助外力來固定手形了。只是她捨不得放下這顆雨花石,握在手心感覺特別的溫暖踏實。

拉姆把牛肉放在桌上,過去一把扯起偷笑的尼若推到桌前坐下,把筷子塞進她手裡,「嘗嘗,這可是你男人親自做的,色嘎阿佳羡慕死了,說從沒見過男人給女人做飯的,你真幸福。」拉姆邊說邊把桌上的本子和書收了放在一角。
進入高hetubook•com.com樓里那一百二十平方米的空間,陸路把包放在地上,並沒急著進衛生間沖洗,而是開了電腦,把大嘴盤接好,一手撐著頭,等著圖像出來,腦子卻在高速運轉著。
拿過手機試著給她發了條簡訊:「紅燒牛肉味道如何?」
帆撅著嘴嬌嗔地看著面無表情的陸路,突然傾過身子吻住了他。
「但是,你是漢族人啊。」
「漢族不是人嗎?不是阿媽肚子里生的嗎?」
起風了,越來越大,天邊慢慢堆起烏雲。尼若讓學生回到教室自習。她卻站在石沿上,看著越來越暗的天空發獃。這種天氣,飛機會顛簸得厲害。佛祖啊,你慈悲善良,讓這風停了吧,讓太陽出來吧,讓他安全地回家去。
「是路,不是爐。陸路,記住了,人家叫陸路。」尼若看著火爐邊臉上黑一道紅一道的拉姆,無可奈何地笑。
「開車吧,有點累了。」陸路說,把她的手拿起放回方向盤上。
拉姆白了尼若一眼,說:「我才不要呢,我要自己找,像風阿姨和公扎爺爺那樣過一輩子才不枉佛祖把我變成女人。」
「我們倆的問題,跟其他人沒什麼關係。帆,你覺得我們這樣正常嗎?」拿了鍋在水龍頭下接水的陸路聞聲轉過身來,身子靠在潔凈的灶台上,看著帆認真地說。
就這麼走了嗎?才知道心之所系,弦就崩斷?太陽升起月亮落下,漫長的日月,是不是都要在無邊的思念中度過了?
三兒打電話來,說一幫兄弟晚上等著我喝酒,要把春節的酒補上,看來這次不醉是完不了事的。
久久,帆終究是忍耐不住,幽幽地問:「你什麼意思?又有女人了?」
箏聲嗚咽,如泣如訴……
陸路第二天十點半的飛機回南京。
「不對,不是這個音。是陸路。」
明天要回南京了,不知還能不能再見?
陸路還是耐心地等著,等著她放下矜持,看清自己的心。
手上握著筆記本正記著今天的感想。
「對了,這下對了。你以前學的拼音是不是都放氂牛腦袋上去了?」
「你沒惹我。你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兒,可能是我太老了,觀念跟不上時代。我喜歡穩定的家庭生活,有妻子有孩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我只是你的男朋友,你只是我的女朋友。三年多了,我看不到把這個男女朋友變成家人的希望。」陸路有些無奈地說。
「你……」她的聲音終於傳來,那麼遙遠又那麼清晰,彷彿能看到她又驚又喜還帶著几絲迷茫的眼眸。
「確定。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陸路坐在候機室里,舉著相機對著窗外起起落落的飛機瞄來瞄去卻沒按快門。他不是想拍什麼,只是想借沉重的相機和移動的畫面來趕走心中零亂的思緒。剛剛離開,思念就如影隨形。
跟人合作圖片社的事回去也得趕緊辦了。決定了跟她在一起,就不能讓她受苦。一個人無所謂,今後兩個人生活,總得讓她的古箏有個擺放的地方吧。
她是個善良的女人,這是毋庸置疑的。
「哦……」尼若想起達娃措揮動烏兒朵打老鼠的樣子,一打一個準。那樣的女人,該是什麼樣的男人才能讓她動心?
「對了,就是這個名字,陸爐。」
看到提著行李的陸路出來,帆撲了上去,嬌俏地笑著,把手塞進陸路的手心。
陸路剛收起本子,便聽到廣播在喊登機。他背起攝影包向排得長長的人龍走去。
一曲放完,他點了重播。
「拉姆,你為什麼不繼續上學?」
「好,只要你用心學,我保證教會你。開學后閑一點,我就打電話讓你石達爺爺採購些藥品和常用的器械寄來,咱們開個小診所,在實踐中學習來得快些。」
「這裏難道不是你的家嗎?哪點不像一個家了?」
「拉姆,人家沒告訴你名字嗎?一口一個男人男人的,小姑娘www.hetubook.com.com家家的,不害羞啊?」
「你開還是我開?」帆拉著陸路的胳膊,媚眼如絲。
早上從拉薩出發時,風很大。我都做好準備不走了,誰知飛機鬼使神差地又起飛了,離開了拉薩、離開了羊湖。
南京祿口機場,風情萬種的帆等在出口。
住在宇拓路的美龍客棧。一個不錯的,類似於家庭旅館的藏式客棧。老闆娘于夏是尼若的朋友,北京來的,在這裏生活五年了,身上已經有了拉薩人好客的特性。
小窗外,月兒掛在雲之一角,牆頭的草和遠處的幡都靜靜地豎立著,遠處的羊湖泛了淡淡的波光,山影重重疊疊,漸遠漸模糊。
「啊?」提著一壺冷水往灶上放的拉姆聽她這麼一問,轉頭看她,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錯啊,有想法。我給你介紹一個漢族男人行不行?」
陸路把行李換到跟帆接觸的一邊提著,不著痕迹地放開了帆塞過來的手,溫和地笑笑。「你怎麼來了?」
在重慶機場,穿了件薄毛衣,還是很熱。
而我印象中的尼若既不像阿媽也不像菩薩,只是一個真真實實的有點小聰明的女人。
「這麼簡單?那你找個廚師好了。」尼若笑著說。
悶悶地,陸路買了瓶礦泉水重新回到候機廳,一口氣灌下半瓶,清涼浸入肺腑后,腦子總算安寧了點。他找了個座位把包放下,把相機放回攝影包里,拿出筆記本。
這個下午,學生陸陸續續來報名,拉姆幫著尼若分發書本,吃過晚飯才回去,她說她晚上不過來住了,她要跟阿媽說話。尼若知道她是要跟達娃措說學醫的事,便拿了從縣上買的毛線遞給她,讓她帶回去給達娃措織毯子。
換登機牌時都想改簽,他想再去羊湖,陪她度過孤寂的支教生活。然而只是想想,他不能那麼做,至少現在不能。他要回到南方那個城市,處理好過去的糾結。既然找到了感情存放的地方,就應該踏踏實實地開始未來。
「你瘋了!我哪裡惹著你了,一回來就要跟我分手?」帆盯著陸路,氣憤地喊。
那一晚半夜,他們還通了電話,兩個多小時,是他們認識以來第一次如此長時間的通話。尼若發現自己原來是那麼能說的人,說她的學生,說她的病人,說她的古箏,說山上的氂牛,說湖裡的水鳥……
尼若看著忙進忙出的拉姆,突然產生一個想法。何不教些常用的醫療知識給她呢?這裏地勢偏僻,離縣城又遠,正規醫學院校畢業學生不可能來這裏來開診所,鄉上倒是有醫生,不過是男的,也是三天兩頭的不在。如果拉姆學會了處理常見的小毛病,不是一件好事嗎?
重慶機場。
「我是說,我教你學醫好不好?這樣我走了后,你們這裏也有醫生,你的那些姐妹也不用擔心得了病沒地方看啊。」
又在胡思亂想了,八字還沒開始下筆呢。

少頃,尼若回道:「好極了,要我說謝謝嗎?」
「不是陸爐,是陸路。四聲,念路。」
唉……
陸路的身體僵直著,拍了拍她的後背,「好了,別鬧了,開車吧,我真累了,腰不舒服,老毛病犯了。」
轉身進屋,把卷子發給學生,得了高分的學生歡呼雀躍亂吹口哨,得了低分的學生垂頭喪氣默默無語。尼若讓他們把錯了的地方重新改正一下明天交上來,就放了學。
陸路拿開她的手臂,扶了她的肩,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我們分手吧,帆,我們不能再在一起了,你我的看法相差太遠了。」
「我們不在這個問題上爭執好嗎?」帆走過去,環抱了陸路的腰,把身子貼在他身上。「我不想結婚,我害怕婚姻。這樣不是挺好嗎?如果將來我們之間萬一誰有什麼,分開也容易啊,不會像那些拿了證的人那麼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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