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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遲

作者:羽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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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只求溫飽

第十九章 只求溫飽

畢竟是在異鄉啊。無論怎麼熟悉,也是很難從骨子裡融入的。
「我只是覺得你沒必要如此。」陸路說,回過頭來。
山色還沒顯出綠意。只在向陽的山坡上,開始有紅的黃的花兒冒出了頭,植株低低矮矮的,恨不得讓自己融進土裡。這樣的生長方式,倒也適合這片土地。
「沒什麼好片,只是記錄。」陸路說,把電腦放在桌上,插上電源開始充電。
不用想也知道跟帆見面后的情景。他不想再糾纏下去。都結束了,就別再讓感情重新纏繞。陸路不是個能玩得起感情的男人,無論身處什麼境地,他都要清楚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你怎麼知道?」
不想再把生活搞得亂七八糟。餘下的幾十年,他只想跟自己所愛的女人安安靜靜地度過,彼此相扶相攜,直到離開這個世界。
尼若推門進去,頓時呆住。
二樓轉角處,拿著茶杯的于夏靠在欄杆上,眼睛並沒看下面。
陸路看了她一眼,把頭轉向了窗外。藍天白雲,柳枝輕搖,這是個好天氣,七點左右大昭寺的光線應該不錯,看能不能碰到好的人物。
他,真的來了。
此時,任何語言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是嗎?」
尼若喜歡住的房間,自己上次也是住的這間。
陸路沒提帆在拉薩,尼若也沒問,然而兩人心裏都是明白的。過去的故事只留下了一個尾,要怎麼把尾收好,只是當事人的事了。
「你不是買了很多吃的嗎?」帆有些心虛地說。來了這些日子,她唯一不習慣的就是酥油味,每次一聞到胃就直翻。
「我七歲,貢布五歲。」桑桑說。
「你真的不愛我了嗎?」
「當然會去。」
久久,尼若無語。她不知道該對陸路說些什麼。處理好?怎麼個處理好?她已經來了,就在那兒等著。他來羊湖,她會傷心。他不來羊湖,自己傷心,哪一種結果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一定去打擾。」
尼若任他拉著手上了石沿,推開教室的門。
矮矮的土牆,房頂四角上柳枝條上纏著的幡,女人呼喊著調皮的孩子,男人趕著羊群朝向家門的方向……
「你可要想好了,尼若是我朋友,我不想她受到任何傷害。」
「我會儘力,謝謝你。」陸路真誠地說。
「出了很多小鳥,還有種黑色的,不知道名字。大鳥喜歡背著小傢伙在水裡游,挺有意思的。」
「這點夠幾天啊?」陸路說,發動了車子,他打算明天出發。這兩天帆一直纏著他,借口看他的片子,很晚都不回自己的房間。如果不是善解人意的于夏幫他解圍,他還真對帆的痴纏有些無奈。
遠處,雪山隱隱。
陸路看見后頓時樂了,是在大昭寺門前碰到的那兩個小傢伙,便笑著喊了句:「扎西德勒!」目送他們的車轉過了彎才回到自己車上。
只是,帆如跟去,那景就不是景了,那人只怕也會恨上他的。
照舊去瑪尼石處轉了兩圈。經幡的色彩有些過季了,泛出些絲絲縷縷的線頭,不過六字真言的藏文或是佛菩薩的畫像倒是清清楚楚。
拉姆讓人把王鋒撞壞的摩托車推了回來。因為傷,王鋒也沒辦法騎車離開,樂得在此休養。
「好,叔叔一定洗出來給你們。只是叔叔怎麼給你們啊?」
「你要去牧區?」
對於一個搞攝影的人來說,這樣的景緻總是受歡迎的。天地間安靜得就像原始初開,白雲軟得就像剛下織機的新緞,在大山谷間蕩漾。層層疊疊的大山上,被陽光鑲上了橘黃的光斑。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只為他的鏡頭而存在。陸路時不時地停下來,架上心愛的相機,滿足地按著快門。
那裡有等他的人,那裡有等他的景。
姐弟倆圍著香爐你追我趕的,咯咯的笑聲清脆得如草原上的百靈鳥,吸引了不少轉經人的目光。
帆爬上車,看著陸路面無表情的臉,小心地說:「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小姑娘嬌聲嬌氣地說:「我叫桑桑,叔叔。」
太陽剛剛爬出雲層,一輛白色的獵www.hetubook.com.com豹就行駛在崗巴拉山的盤山公路上。
「好孩子,好養活。」于夏打著哈哈,「我和帆去買菜,為老陸同志接風洗塵。帆說你最拿手的菜是紅燒魚頭,今晚咱們檢驗檢驗。」說完起身,扯了帆一下,示意她跟自己走。
「好啊,剛才我們還說要找個人幫我們拍張合影呢。」女的豁達地笑著,從男人懷裡掏出個小相機遞給陸路,「你再用這個給我們拍兩張。」
「這個啊……」小男孩撓起了腦袋,皺著小眉頭左看右看的。
「肯定。」
是的,是白板,城裡學校用的精緻的白板。鋁合金的沿上還放著紅藍黑三色白板筆,一根亮晶晶的教棍靜靜地橫卧在破爛的講桌上,發出淡淡的熒光。
「你怎麼了?不接電話,不回簡訊。」

「別胡思亂想。」
看到站在陸路面前的姐弟倆,兩人走了過來。女的笑罵道:「你倆小渾蛋,一眼沒看住就亂跑!」
「是嗎?這幾天鳥島的情況怎樣?」
尼若回身,看向靠在門框邊淡淡微笑著的陸路,想說句「謝謝」,嘴唇卻嚅動著,久久沒有說出來。
陸路和尼若都沒說話。
「為什麼不可能?」尼若放下筆,站起來走到屋外,太陽還很高,「尼汪的斑頭雁有時就會引來其他鳥的。」
陸路點了點頭,說聲:「回去吧。」
「沒有不理你啊,只是這幾天學生作業多一些。」
「你到拉薩了嗎?」
天空的藍,深淺不一,通透得不像人間。
女人接過兒子,男人抱起女兒,一家子靠在一起。香爐燃起了熊熊的火光,轉經人依舊慢悠悠地轉著,經筒千年如一日地旋轉,夕陽映襯下的大昭寺金碧輝煌,磕長頭的聲音嚓嚓地響……
觸到對方深情如湖水的眼睛,尼若的心頓時狂跳。
「好玩。我帶了個一千的定焦頭,還帶了個五百的變焦頭,但願能出點片子。」
這讓陸路有些為難。
「桑桑,貢布,真好。多大了?」
陸路抬起頭,一如平時的溫和。他本來以為,帆難過幾天,自會重新尋找生活的目標。原本就不該在一起的兩個人,只因為當初誤把寂寞當成依戀,把無聊時的取暖當成了愛情里的情意綿綿,才有了今日斬不斷理還亂的糾纏。陸路是真不想傷害帆,分手了還是希望她過得好。來時他就認真想過了,身處愛情的怪圈裡,病了唯一的良藥只有時間。但盡自己所能,希望她能順利度過這段危情時期。
「剛到,洗了澡。下課了?」
張揚而華麗,跟這間斑駁殘破的土教室極不協調。
「這位怎麼辦?」于夏問。
所以,陸路需要冷靜地想想清楚,怎麼處理眼前這個棘手的局面,既不傷了愛自己的女人,也不讓自己所愛的女人受傷。
兩個人緊緊貼在了一起。
背風向陽的台地上偶爾能看到三兩戶人家,低矮的土牆、平頂,門前有古楊有牧羊狗,山坡上的氂牛,單個的或是成群結隊的,都靜靜地卧著,沉浸在喧鬧前的最後一刻寧靜里。
陸路接過看了一下,「那曲的申扎縣嗎?」
這是個讓人羡慕的家庭。一家子的臉上看不到藏北風沙的痕迹,男人女人還有孩子的臉上,都散發出幸福的光芒。
「我走了,麻煩你關照一下,有時間陪她出去轉轉。她第一次來西藏,有個熟悉的人領著,好一些。」
「我明天檢查一下車,然後就往羊湖走。我說過,要你陪我去轉羊湖的。」
「那才幾本作業啊?」陸路說,「你不會後悔了吧?」
「別嘆氣了,相信我,我會處理好的。」
陸路看著兩個粉嘟嘟的孩子,心裏情不自禁地輕快起來。他正了一下小男孩的帽子,說:「你叫什麼名字?」
尼若所在的教學點,就在羊湖的東頭,層層疊疊的大山深處。
而到了拉薩,避而不見是不可能的。
帆極不情願地站起來跟在於夏後面出去了,陸路便上樓拎了相機出門,一個人往八廓街而去。
「你…https://m.hetubook.com.com…確定?」
「沒有,我沒有亂想。」尼若口是心非地回答。
陸路笑了笑,從包里取出洗漱用品放進衛生間,說:「不出來怎麼知道哪裡有好風光啊。」
尼若站在山埡上,揮著手跟學生再見,直到學生都跑沒影了,這才轉過身來往回走。
「對,才到拉薩。」陸路總算是回過神來。心想難怪倆孩子長得這麼漂亮,有這樣的父母,遺傳基因好啊。「兩個孩子真可愛。我拍了他們些照片,怎麼給你們?」
「阿爸、阿媽……」姐弟倆撲了過去。桑桑拉著她阿爸,指著陸路說了照片的事,貢布則抱著他阿媽的腿,仰起紅撲撲的小臉,把身子扭成了麻花,撒著嬌,要阿媽把地址寫給陸路。
「在改作業。三年級的。」
「好像要出了。」
田園詩般的畫面。
小姑娘手上拿著個繡花的小羊皮袋子,不時從裏面抓一把糌粑撒進香爐。弟弟也要撒,姐姐不幹,兩姐弟就你追我趕地攆了起來。眼看弟弟就要抓著姐姐了,小姑娘咯咯地笑著徑直往陸路這邊跑來,藏到了陸路身後。小男孩隨後攆了過來,看到陸路手裡的相機,自動忘了羊皮袋子,偏了腦袋彎腰湊到陸路的鏡頭前,好奇地看著。然後,奶聲奶氣卻一本正經地問:「叔叔,你是攝驢?」
「確定!」
太陽還沒從雲層里鑽出來,只是透過雲層的縫隙灑出了絲絲縷縷的光線。
不時有牽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藏獒和氂牛的老百姓走到遊客面前,推銷照相,一次五元。
「我……」帆瞟了陸路一眼,說,「他做什麼我吃什麼。」
「沒怎麼。」
「平安就好。」
拉薩的傳統轉經道分為三條。沿著江蘇路繞拉薩老城轉一圈叫林廓;而繞著大昭寺轉一圈叫八廓;在大昭寺裏面還有一條轉經道,即繞著供奉釋迦牟尼的殿堂外面的廊道轉一圈叫囊廓。林廓太大,繞一圈沒有半天是不行的;囊廓又太短,加之在大昭寺裏面,出入也不方便,所以信徒轉經一般都是繞著大昭寺轉八廓。每個清晨傍晚,八廓街上人流如潮,無論是看熱鬧的遊客還是遠道而來的信徒,都順著時針的方向,不慌不忙地行走著。
「什麼?」
二〇〇七年四月二十日
久久,陸路才鬆開胳膊,把她額上的亂髮拂到耳後,看著她的臉,微笑著,牽了她的手說:「我帶你去看樣東西。」
帆把地上的袋子遞給他,「也用不著這麼多啊。怎麼還有白板、記錄筆、本子,幹什麼用?」
你不想要的,總是如影隨形地跟著你。你想要的,卻總在前面隱隱約約。
陸路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悲憫地看著帆。
不時從院外傳來幾聲牛羊的叫聲。碎石壘成的圍牆裡,空曠的沙石地上只有兩顆灼熱的心和擁在一起的影子。
觸到那一抹亮得炫目的白色時,尼若的眼眶瞬間蓄滿了淚水。
從八一鎮到拉薩,不到一天的車程。原來的計劃是到拉薩后休整休整,拍拍八廓街的人物,採購些日常用品,然後才去羊湖。
「你去羊湖的事,不打算告訴她嗎?」
所以他停下來,開了車,在八一鎮附近轉了一圈。去喇嘛嶺拍了拍寺廟,去大柏樹看看熱鬧。這個季節,本就是西藏最美的時候,山花爭奇鬥豔。他早上開車出去,隨便在山林里找個安靜角落,用微距頭拍野花,用長焦頭拍漂亮的工布美女。他還在月亮升起后重新上了一趟色季拉山,架了相機用極慢的速度拍南迦巴瓦峰,又去尼洋河三角洲守了一個下午,拍了四個膠捲。
「我是不是很讓你煩?」帆見他久久不說話,幽幽地問。
陸路在山崖邊拍完照,扛著機子往回走時,一輛黑色的皮卡駛過身邊,兩個粉妝玉琢的孩子趴在窗邊揮著手沖他大喊:「叔叔、叔叔,攝驢叔叔……」
八一鎮是西藏林芝地區的www.hetubook•com.com首府所在地。這個由廣東和福建援建的森林小城,乾淨整潔。很多擔心高原反應的遊客,第一站就先來林芝,等適應了高原氣候再去拉薩。
只有愛了才會介意啊。
出發了,心也就安定了,所以陸路反而不急著趕路。他一邊走一邊拍照,看到合適的風光隨時停下。到崗巴拉山頂時,剛好趕上霞光萬丈。所有人都集中公路邊上,幾十台相機一字排開,對著山谷里那條彎彎曲曲的碧波按著快門。
「你還真是人才啊。」陸路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下。
就像此時。
一想到再過幾天就要放「五一」長假,尼若的心也就突然變得空寂。
陸路和女子聊天時,漢子一手拉了女兒一手抱了兒子站在一邊,側著頭,聽小男孩唧唧喳喳地說著什麼,不時應和一聲。
「歡迎。」不知為什麼,尼若冒出的竟然是這兩個字,如外交辭令一樣。
天空藍得透明,一朵白雲悄悄地移動著。
才見面,卻如跟了一輩子,彷彿前世就在一起了,今生也從沒放棄過,不斷地尋找著,空寂的心一直在等待,在默默地堅守,支撐心底最原始的信念,是始終相信不遠處就有歸處。偶爾心底幻發出的滄桑感,只是疲了累了的感慨,並不影響對未來的期盼……
「你還會來嗎?」
「這個……」姐弟倆一個扭著小辮,一個撓著腦袋,煞是可愛。
而現在,帆突然來了。
「沒這個必要,」陸路說,把電腦裝進包里,「我不想節外生枝。過去了的就讓它過去。」
尼若裹著披肩,風拂了長發,影子拖得好長,零亂的心事紛至沓來。七天,七天啊,要怎麼熬過?他雖說要來的,但能當真嗎?有那麼一個年輕嬌美的女孩陪在身邊,還會記得對羊湖邊這朵黃花許下的誓言?
「能不能給你們一家子拍個合影?」陸路舉了舉相機,笑著說。
「那你這麼辛苦跑這一趟幹什麼?」帆有些不理解。
陸路鬆了口氣,笑了一下,「于總,晚上有什麼吃的?」
不到三十平方米的教室。咫尺大的小窗,透進昏黃的光線,塵土在光暈中翩翩起舞。
「用啊。」陸路說,把袋子放進後備箱,碼放整齊。
打完電話,陸路下樓,找服務員要了杯水,坐到帆對面。還沒開口,帆就搖著手說:「什麼也別跟我說,你說的我都懂,但我就是接受不了,我不容許自己就這麼輕易放手,請你理解。」
當顯示屏上出現姐弟倆剛才追逐的情景時,小傢伙咯咯地樂個不停。
「我叫貢布。」
「卓叔叔也沒有啊,可是阿媽就說他是攝驢。」小姑娘爬在陸路背上,卻向前探了腦袋,哈氣如蘭。
「謝謝。」陸路接過放進行李箱里。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簡單到只求溫飽。
「嘿嘿,那是。」尼若也笑了,「再過些時候,我也有斑頭雁跟著了。等它們會飛的時候,說不定會引好多斑頭雁到院里來。」
近處,經幡獵獵!

「尼若……比我們都敏感。」于夏說,「她沒問過你和這位的事?」
陸路盤腿坐在點燈室外的牆上,鏡頭瞄準圍著香爐嬉戲的兩個小孩。大的是個女孩,頭髮編成了無數的小辮,還綴了綠松石和紅珊瑚,紅色的藏裙襯得小臉更加粉妝玉琢。小點的男孩濃眉大眼,臉龐被太陽染成了黑紅色,特別愛笑,一笑就露出兩顆白白的小虎牙。
尼若急步過去,把自己再次投進他的懷抱。
「真巧,我們就是錯鄂湖邊的。」女人笑著,「下次再去時記得打電話給我們,上面有電話。」
陸路沒有急著拿相機,而是站著懸崖邊上,靜靜地看著那山那水,隨著眼光移動,眼裡閃過一幅幅精美的畫面。他需要冷靜地構思,需要不一樣的構圖,所以,他不急,他只是要先想好,包括光圈的大小和畫面的層次。
朝思暮想的草木味道啊,鑽進尼若的鼻腔,湧進她的心裏,在她的四肢百骸間流轉。
「貢布,挺好聽啊。」陸路說,轉頭看著小姑hetubook.com•com娘,「小公主,你什麼名字呢?」
陸路用鏡頭拉近兩個孩子的笑臉,不停地按著快門。
「叔叔、叔叔,你給我們看照片好不好?」貢布向前探著腦袋,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陸路。
彎來繞去的盤山公路上,只有一輛白色的獵豹,時停時走。
路過拉姆的小診所,門關著。拉姆家下午有客人,說是從藏北草原來的,給他們送牛肉來了。原本尼若是打算過去看看的,只是現在心情突然低落,便算了,明天再去吧。她這麼想著,便回到學校。
陸路接過放好,關好門,「西藏牧區很多學校條件不好。」
尼若拉著紫色披肩的角,慢慢走過去,看著貼在土黃色的碎石壁上有些突兀的白板,淚珠漫了出來,心裏如潮水一樣涌動著感動。
尼若今天有些傷感,莫名的傷感。
120的卷不多了,到拉薩后得再添點。
陸路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不到五點,尼若還有會兒才下課。便先沖了個澡,換了身乾淨衣服,把臟衣服收進方便袋裡,準備等會兒拿出去洗。又打開電腦,把相機里的卡取出來插|進大嘴盤,開始往電腦里倒照片。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便拿過手機,撥了尼若的電話,響了幾聲,尼若的聲音終於傳來。
「拉薩……好嗎?」尼若有些遲疑地問,然後又立即改口,「終於到拉薩了,好好休息一下,一路辛苦,去找點好吃的犒勞自己吧。」
應該說八一鎮是川藏線上遊客最喜歡的地方,攝影的卻不太合適。山高林密,拍小景還行。南迦巴瓦峰和魯朗倒是不錯,出片子的地方,不過得趕上好光線。色季拉山的杜鵑開了一些,不太繁,不過作為雪山的點綴還是夠了。
「沒有嗎?那為何不理我?」
太陽漸漸明亮,公路上車也多了起來。
大柏樹的外邊樹林里,一匹白馬正在吃草,光線不錯,輪廓很漂亮,用了F8,70的頭。
破爛的木桌,高低不等的石頭凳子,講桌的一條腿還是用石頭墊起來的。
「我不管,我要跟你一起去。」帆賭氣地說,轉開了頭。
這是股奇特的人流。附近著便裝的居民,說話文縐縐的退休幹部,不遠千里而來的甘孜、雲南等地的信徒……不同語言、不同髮式、不同著裝,只為了一個信念,彙集在這裏,用腳步或是身體丈量著這條千年的青石板路,一圈又一圈。
陸路扯了扯嘴角。知道她想問什麼,也知道她在擔心什麼。總之會讓她放心的,很快。「別亂想,我愛你。」
「說說你的鳥蛋,怎麼樣了?孵出來了嗎?」
自己的家在哪裡?想起繁華都市裡鋼筋水泥澆注成的那個套間,金色的基調,任何一個角落都透出一股奢華的氣息。那是她的家嗎?那是她的歸處嗎?任何時候都冷冷清清,任何時候都只有自己和影子還有清靈的箏聲。不,那不是家。家應該有男人低沉的嗓音,有廚房熱烘烘的油煙味,甚至有孩子的無理取鬧。
「唉……」
「我去的可是牧區。住帳篷,吃糌粑喝酥油茶,你不怕噁心嗎?」
破舊的院門半掩著。
「因為這個啊。卓叔叔的照相機就是這麼大啊,阿媽說他是攝驢。」
晚上,于夏給他送開水,陸路說自己明天一早出發,去羊湖。
「你這兒還真不好找,我問了好幾個人,還走錯了一段路,不過終於找到了。」陸路說,看著她慢慢走近,伸開手臂。
「是的。你去過?」
帆搖了搖頭,說自己住在204,「你洗個澡吧,好臭。」帆故意皺著鼻子用手扇了兩下,嫵媚一笑,出去了。
陸路提著大大小小的袋子從超市出來,帆接過幾個袋子,「你買這麼多東西幹什麼?」
「後悔答應陪我轉羊湖了?」
「三年的感情,不可能說沒就沒了的。再給我們點時間好嗎?別這麼絕對。我過去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希望你能原諒。你放心,今後我保證做個https://m.hetubook.com.com好妻子,不惹你生氣,不讓你操心。」帆說,聲音低低的。
夫婦倆拉了兒女走到看得目瞪口呆的陸路面前,「你好,來旅遊的嗎?」
「緣啊……來了誰也沒辦法。」于夏嘆著氣,回房拿了個小包過來遞給陸路,「防晒霜,幫我帶給她。」
凹凸不平的沙石地。
事先,陸路特意打電話給於夏,要了208房間。
陸路皺了皺眉頭,把著方向盤,不再說話。
「沒有。」
陸路忍不住揪了揪小男孩的鼻頭,故意逗他說:「可是叔叔沒有驢啊。」
陸路在八一鎮停下,他是想等等看有沒有好光線,想再去拍拍南迦巴瓦峰。這幾天尼若的簡訊和電話明顯少了,有時還根本不接他的電話。他知道這個女人心裏在想些什麼,于夏是她的朋友,不可能不告訴她帆到拉薩的事。只是尼若沒問,他也沒說,彼此心照不宣。他是有些樂意看到尼若吃醋的,那至少表明,他在她心裏也同樣扎了根。
往回走時,不時有牧歸的人跟尼若打招呼,尼若總是微笑著陪人家聊幾句,問問牛羊的情況,然後看人家趕著羊群向炊煙裊裊的定居點走去。
陸路再次摸著鼻子苦笑,「做夢吧,怎麼可能?」
正在後備箱里翻找東西的男人聞聲轉過身來,微笑著看她。
院子里停著一輛滿是塵土的獵豹。
「尼汪說的,他天天按時翻著。前天壞了一個,扔了。」
「我把地址寫給你,麻煩你寄一下。」女的說,從包里拿出紙筆寫了地址和電話。
從崗巴拉山下來,向西是去日喀則。兩年前才完工的柏油馬路,路況很好。向東是繞羊湖的土公路,鄉村級別的,說不通就不通了,而且車子一過塵土飛揚。大大小小的坑隨處可見,且公路不是按照標準修的,上坡的地方陡得嚇人,下坡的地方又直溜得嚇人,小轎車是肯定進不去的,就是越野車走這樣的路,也得小心些。
陸路微笑著,舉起相機調好,說:「好,叔叔給你們看照片啊。」
「喲,你倆聊什麼呢?嚴肅認真的,研究國家大事?」于夏適宜地踱了過來。
帆幫著他把行李提進房,給他倒了杯水涼著。不停地問著他累不累?有好片子沒有?說晚上要看他的片子。
「叔叔、叔叔,你能不能把照片給我們一張?」桑桑拉著陸路的衣服撒嬌,貢布也學著姐姐的樣子拉著陸路手臂嬌憨地笑著討要。
「去年來時去過,還在錯鄂湖邊住了一夜。」
「你放心,我不會傷害她。」陸路看著于夏,認真地說。
尼若投進了他的懷裡,一個原本是禮節性的擁抱在溫暖相觸的那一刻卻再也不願放開。
「你在幹什麼?」陸路問。
聽慣了男女今天說恩愛明天各自飛的故事,尼若對一生一世永不變心的愛情不再有信心。當然,她相信這個世上是有愛情存在的,只是不相信自己會有那份幸運碰到並且擁有。
他想早點趕到羊湖。
「好。」陸路接過,往後退了幾步。
「攝驢」這個頗為專業的詞從一個小不點嘴裏迸出來,陸路頓時愣了一下,立即樂了,逗他說:「你怎麼知道叔叔是攝驢啊?」
于夏點了點頭,心想這倒是像尼若的風格,她總是把事藏在心裏。「沒問並不等於她不介意,尼若是個喜歡把事放在心裡慢慢琢磨的人,跟她相處,你要細心一些。不過,她也是個一旦用心就絕不回頭的女人,我真心希望你們倆能幸福。」
陸路第二天早早地起程,到拉薩是下午四點,于夏和帆笑眯眯地站在客棧大門外。
「只要你下廚,想吃什麼我馬上讓人去買。」于夏笑著說,拉開藤椅坐下,捅了捅低著頭的帆,「咱們有免費的廚師了,說吧,想吃什麼?」
「我沒胡思亂想。」
「桑桑、貢布……」前面香爐處轉出兩個大人。男的滿臉絡腮胡,高大威武,看不出真實的年齡;女的三十多歲,秀美苗條,眼裡閃著慧黠的光。兩人手牽著手,逆著光走來,身後的香爐青煙裊裊,美得有些不真實。陸路舉起相機,飛快地按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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