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用這顆星為自己的過去劃一個句號，她還要和合適的人戀愛、結婚、生子，過日復一日平淡無奇的生活。

「還有，我回來是因為公司要做校園招聘，我和辛然一起負責K大和T大的招聘。」

然而呂品找不出第二樣可以用來形容楊煥眼神的東西，他輕輕地跺了跺腳，聲控燈又開了。微弱昏黃的樓燈，竟把他的臉照出些許猙獰來：「我要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最好他媽的從我生命里消失！」

原來至少還維持著表面上的客套，如今話說到這份上，也沒什麼勉強維持的必要。呂品點點頭，撿起手機走了兩步又回頭說：「挺好的，啊哈，你下午也看到了，我不愁銷路，前兩年忙論文和項目而已。」

她定定神后說：「我知道別人都說走出一段戀情的最好方式是開始一段新的戀愛，但是……我真的不想這麼倉促，我現在心情很平靜，不需要找救生圈，也希望你再冷靜冷靜。」

在宇宙蒼穹中，刻下過去戀人的名字，讓他成為這時空中永恆不滅的存在。老實說，遞交申請的時候，呂品差點被自己的悲情感動到了。

呂品從來都是理智冷靜又腳踏實地的人，生活是什麼，她比絕大多數同齡人更早明白。

錢海寧點點頭：「袁圓說過一些，周老師和她聊天的時候我聽到一部分。說不好奇是假的，我相信你……應該很喜歡他吧，不然也不會……袁圓經常和我說起你，我印象里覺得你是很冷靜很理智但是性格很好很好的人——看起來不像為情所困或者一時衝和_圖_書動去做這件事的。所以我猜……你是覺得自己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才這麼做的。」

生活不相信眼淚，不同情弱者——事業如此，感情也如此。

「有時候等電腦計算數據，特別無聊，就翻了兩頁。」

呂品承認自己有點失敗，甚至在今天之前她一直都還有點糾結，偶爾還很聖母地想，分手對他比較好，她默默地喜歡他就好……得了吧，不如索性痛痛快快地承認，什麼碗配什麼筷，什麼鍋配什麼蓋，他那個高壓鍋不搭你這個木桶蓋！

那一年春天，周邊各個鄉鎮都組織了屠狗隊，聽說殺死一隻狗賠四十八塊錢。

過年會一起吃頓年飯，平時每周總有幾次，呂品能看到楊煥QQ上線，而她是萬年隱身——當然楊煥也知道這一點。

錢海寧笑道：「那就是……我沒有被徹底PASS掉，至少通過了一面對吧？」

最偉大的詞是歲月和時光，無論我曾多麼愛你，你又曾多麼愛我，終有一日我會愛上另一個人，就像我曾經愛你的那樣。

儘管當時目的單純，但事後想想，呂品自己都覺得這舉動真有些瘋狂。

從分手到現在，楊煥的生活跌宕起伏、多姿多彩，呂品則恰恰相反，平淡枯燥、單調乏味。

「什麼系列？」

他們幼年相識，水到渠成地戀愛，後來發現性格不合，和平、理智地分手。

「不用了，你直接把行李帶到機場來，我們機場碰頭。」

真好笑，她居然會覺得楊煥的眼神，像一條只值四十八塊錢的看家狗。httｐs://ｍ•heｔuｂｏｏk.ｃｏｍ•ｃｏm

呂品好笑道：「還說不衝動，你認識我才幾天呢？」

「你別老像看後輩似的看我，」錢海寧稍稍抗議，自從下午向呂品表白后，錢海寧便自覺自發地不再稱呼她為師姐，「我其實不比你小多少。還有……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你很好相處，看到你心裏就很高興，想和你說話。」

上了飛機忽覺累得很，呂品把書扔進包里，一覺睡到廣播提醒飛機降落，拖著行李箱，獨自打車回學校的教師宿舍。

「有點，」錢海寧稍一回想，又抖落一地雞皮疙瘩，「尤其這幾本，全是一個系列的！」

那時候又的的確確非常的相愛。

換好登機牌，臨進候機大廳前錢海寧皺著眉頭轉來轉去，像有什麼事很為難。呂品一問，他才聳聳肩道：「哎，我隨手從袁圓買的那摞清倉打折言情小說里抽了一本，準備給你飛機上解解悶。可是剛剛……我突然才想起來她最近掃貨買回來的都不太適合你現在看……」

走出沒兩步，忽聽到「喂……喂……」的聲音，呂品一驚，這才發現手上攥著的手機居然一直是撥通著的——也許是方才手機摔下去時撞到通話鍵。錢海寧餵了兩聲后沒再說話，只聽到他清淺的呼吸聲。

然而這麼多年，呂品從來沒有過勇氣，去點擊楊煥的頭像，問一聲你好不好，當然楊煥也沒有這樣問過她；她知道他數年前和辛然回國，加入Memory網站的團隊，聽到別人誇獎Memory做得貼近年輕和-圖-書人生活有極大的商業前景，她甚至會默默地替他高興，雖然自己從來提不起勇氣去註冊。

最偉大的詞是歲月和時光，無論我曾多麼愛你，你又曾多麼愛我，終有一日我會愛上另一個人，就像我曾經愛你的那樣。

這麼一想，心情突然歡快起來，好像以前都是綁著沙包走路，鬆綁后簡直健步如飛。錢海寧看到呂品一臉輕快笑容，心底直發毛：「你笑得這麼開心，不會是準備給我一棒子，所以先給我顆糖吃吧？」

「破鏡重圓！我就看了看劇情簡介，有三本是男主角突然失蹤；兩本是女主角懷孕時逃跑，獨自生下小孩並撫養成人；有四本是因為誤會分開，男主角多年後捲土重來報復女主角；還有……它們有一個共同點：男女主角在分開的這些年之間，一定要音訊全無，上窮碧落下黃泉，相逢對面不認識——重逢之後，無論內心多麼波瀾起伏，多麼希望知道對方這麼多年來究竟發生了什麼，表面上也一定要淡定，淡定！……噯，袁圓這品味！」

料到楊煥吐不出什麼象牙，不過這句話，仍大大的出乎呂品的意料之外。

不，不是這樣的，她和楊煥之間的故事，並非以上任何一種小說情節。

甜蜜也好，感傷也好，一切都已像太陽那頭的小行星一樣，遙不可及。

「聽到你和一個男人吵架，」錢海寧態度大方，「你下午說回乾媽家吃飯……EX（EX，前妻或前夫，或以前的男女朋友）？」

呂品詫異地盯著錢海寧，怎麼也沒想到一個才真正認識沒幾天的httｐs://m•hetｕｂoｏk•ｃｏｍ.ｃｏm人，居然把她幾年前的心情，揣摩得如此細緻入微。當初……就連袁圓都說：「你以為自己很浪漫啊，我這種日看台言三百篇的人都沒你這麼夢幻……」

走出楊家所在小區時呂品沒回頭，因為她知道楊煥肯定不會追上來，他神經粗得像華表柱，從來沒有做過吵了架來道歉的事，沒有，從來沒有。為了驗證這一點，坐進計程車時她還特意盯著後視鏡觀察了半天，直到司機轉彎打表，那條小巷子里仍是一黑到底，丁點兒異動都沒有。

他們一同考取T大，在梧園的情人坡幽會，做一切戀人間老套無比卻又樂此不疲的事情。

他說得認真且誠懇，目光灼熱，叫呂品難以忽視，她抿唇思索良久才輕聲問：「那我為什麼被天文台發配出去，袁圓沒有和你講嗎？還有……你剛剛聽到的電話……不好奇嗎？」

「我沒衝動，」錢海寧眼睛又亮起來，「你別這種眼光看著我，我真的沒衝動，你相信我。」

呂品哭笑不得，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等你好好通過開題明年論文順利答辯再說吧！」

呂品點點頭，錢海寧沒再問，時間甚早，兩人便在機場里的星巴克找了個邊角位坐下聊天，談的也是錢海寧畢業論文的事。錢海寧和前幾日相比，顯得有些安靜，目光卻直白許多，也許是因為反正也表白了，索性正大光明地著，不像前幾天那麼躲躲閃閃。等呂品說完，錢海寧才慢慢開口：「我剛剛和周老師聊了聊，他說盡量幫你回T大，如果辦不下來，我去你們學校教書也夠格了。ｈtｔps://ｗｗw•heｔｕbook•com.cｏｍ」

楊煥的臉上，清楚明白地寫著六個大字：你以為你是誰？

年少輕狂時候的那些海誓山盟，楊煥說的一點不比言情小說里的男主角們少。

那樣的眼神有些熟悉，呂品家裡養過一條看家的大黃狗，凡有入侵者便狂吠不休，對左鄰右舍卻極之親切，尤其是對呂品。後來讀大學時，每年開學這條大黃狗都要追在汽車後面跑上好幾站路，直到再也辨不清哪一輛車載著呂品，才依依不捨地順著原路回家。

我愛你，我永遠愛你，天長地久，海枯石爛……

呂品愣了一愣，旋即道：「錢海寧你別這麼衝動，說風就是雨的。」

她只是想給過去的那段戀情，留下一個永恆的印記，做一件最瘋狂的事，證明自己曾經愛過——在她最清醒地認識到，她和楊煥的差距，猶如黑夜和白晝那樣分明的時候。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呂品總記得，她捨不得它跟著汽車追幾站路，趁它不防備時給它套上繩索拴在院子里，然後悄悄離家。有時動物彷彿通靈一般，後來呂品想起這件事都忍不住會大哭一場，她總覺得那一次它的眼神格外依戀和絕望，好像提前預知了什麼似的，而她毫無知覺。

「你看過？」

呂品抿著嘴笑，老半天後她才主動問：「你電話里聽到多少？」

「錢海寧，我……」呂品心道方才那番爭執肯定都被錢海寧聽了去，不知道如何解釋，再想想又覺得沒什麼必要解釋。錢海寧極其識相，只問：「你現在在哪裡，我過來接你。」

……

呂品失笑道：「袁圓那品位可奇特了，她口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