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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

作者:渥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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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 一夜風流It Happened One Night

Chapter4 一夜風流
It Happened One Night

言采這下真的笑了:「你現在要去哪裡?」
但是下一刻那個纏上來的愛撫勾起他某些深藏的回憶,他無法不繳械投降。而後又索性更進一步,顫抖的手貼上身邊那個人同樣沾上汗水的後頸。
「你今天離開?」言采隨口一問。
「因為我不想一個人去看這齣戲。」
言採的表情已經看不清楚,好像一切被光線吸收,成為鋪天蓋地而來的影子。他有些困惑,竭力地睜開眼睛,想看清楚一切,聽清楚一切,並作出正確的判斷。
「不然可惜了這張票。」
謝明朗走出房間,門在身後自動合上,只發出很輕的聲音。
在葛淮離開很久之後,房間里還是沒有人說話。經此變故,再聯繫往日所見所聞,謝明朗隱約探知到一些什麼,但這件事他完全沒有開口的餘地,又靜了一刻,他才從床上爬起來,還是只當若無其事地進浴室梳洗。
晚飯時謝明朗稍微喝了點酒,又開始無可控制地多話起來。他並沒有醉,言采也很明白這一點,而且似乎還覺得這樣很有趣,還特意引著他多說。
言語中有著很明顯的調笑意味。但是謝明朗又醉又累,根本思考不出任何反擊的句子,雖然心裏一再有一個聲音翻來覆去地說「離開,趕快離開」,但行動上卻是完全的無能為力。
中場結束的時候謝明朗才想起來言采就坐在自己身邊。他不知道言采面對這樣的演出會有什麼反應,就小心翼翼去斜眼覷他。
這次言采沉默了很久,等他再開口,已經轉作了其他話題:「謝明朗,你將來想做什麼?難道準備在《銀屏》這樣的雜誌待一輩子?」
他不由得加快腳步,卻發現不知何時起視線的盡頭有了另外一個人。謝明朗習慣性地低頭看了眼表,第一個念頭是又是個和自己一樣失眠的可憐人半夜在街頭遊盪,但當兩人間的距離漸漸拉近時,他迅速地推翻了原先的結論。
言采也沉了臉:「我總以為經紀人是用來處理事情的,原來你還兼職做訓導主任,真好,一份工資做兩份事,真是辛苦了。」
這時言采已經換好外衣,他看見謝明朗裹著浴巾若有所思地出來,忍不住一笑:「剛才你洗澡的時候我叫樓下送了衣服上來。」
葛淮臉色愈發陰沉,他沉默許久,終於緩緩說:「好,我們稍後再討論這個問題。」
吃驚之下謝明朗飛快地扭過頭去盯著言采,後者在他眼前莫名幻化成好幾個疊影,好似還越逼越近。他暗想不妙,四肢卻根本用不上力,彷彿就是一眨眼的工夫,言采已經架住他,還是在笑,從容不迫地說:「你真的喝多了,都站不穩了。」
葛淮走進來,冰冷的目光掃了一眼謝明朗,看得後者渾身涼透了,但他根本沒理謝明朗,而是對著言采說:「你做得好,現在直接挑記者回來,要爆醜聞也不用這麼省事。」
到了酒吧發覺吵得根本沒有辦法,謝明朗頭本來就痛,待了一會兒絕對有變本加厲的趨勢。他忍了好一會兒,見同伴們都玩開了徹底再沒有注意他了,就和吧台的酒保交代了一聲,悄悄地溜了出去。
「好了,其他人要出來了,還是儘早離開吧。」言采沒有再給謝明朗任何拒絕的機會。
「哦,原來你是作為記者與我看了一場戲,再坐在一起吃飯。接下來,身為記者的你,還準備做什麼?」
面對這樣的邀請,謝明朗只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站了起來,和他一起離開。
聽出謝明朗言語中的困惑,言采抬起眼來,反問他:「那我應該怎麼樣呢?」
言采聽出其中的說笑意味,也笑了,同樣低聲說:「所以我很快摘下來了,m.hetubook•com.com就是怕工作人員問我要不要導盲服務。」
「因為你沒辦法拒絕我。」
言采沉默了一下:「今年我不知道,我沒去。」
電梯在這個時候到達指定樓層,門打開,言采不著痕迹地引著謝明朗邁出電梯。他的手臂堅實有力,一直維持著單純的攙扶姿勢。然而在他說話時,每一聲都愈發貼近耳側:「啊呀,真是個乖孩子。」
說完就熟門熟路地領著言采和謝明朗入座,又悄無聲息地退開,把他們兩個人留在那個安靜的角落。
聽到門合上的聲音,言采先是壓了壓謝明朗的肩膀,示意他坐著不要動,才開口:「我記得我在門口掛了請勿打攪。」
謝明朗苦笑著沿著大路往住的賓館走回去,想藉此再最後試圖培養一下睡意。他經過那一晚遇見言採的長椅,此時正有一對年輕情侶緊緊相擁,不知道在說著如何甜蜜的情話。
「再見。」
有一刻謝明朗在想,還是趕快推開吧,再多一步就完蛋了。
「那好,我們走吧。」
言采看了他幾眼,說:「你告訴我……」
寒暄之間燈光暗了,言采落座,把帽子順手摘了。謝明朗見狀,忍不住說:「進了劇院還戴墨鏡,你真的不是想讓人家認出你來?」
他的回答自然得很,以至於謝明朗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等到聽真切了,不自在的那個反而是自己:「哦……原來是沒去。嗯……」
「回酒店。」
室內是令人窒息的沉默,連溫度都彷彿降下來。如此的氣氛之下,一直垂著眼坐在一旁的葛淮終於在不知道多久之後站起來,也很平靜地說:「我明白了。」
「為什麼要送我今晚的戲票?」他問出一大串疑惑中也許是最容易得到回答的那個。
見狀言采重新露出笑容,語氣也和緩下來:「我只是想找個有趣的年輕人看戲,我也不喜歡一個人吃飯,而恰好我很喜歡你的照片,就是這樣。好了,我們可以點單了嗎?」
「嗯,晚上的飛機。」
言采面無表情:「讓場面難看的人,不就是你嗎?如果我是你,就根本不會進來,或者至少會一句話也不說地出去。」
這次的位置靠近走道,落座好久左手邊的位置還是空著。就在他心想怎麼每次看戲身邊都有空位置的時候,一道陰影投向他,他下意識地仰起頭,來人先一步開口:「麻煩讓一下。」
謝明朗拒絕把問題想得更複雜,深深吸了口氣,也微笑:「可是短期內我也不打算跳槽。那就只好當做未來奮鬥的目標了。」
「不,只是對一個和你只有幾面之緣的人來說,你過於沒有戒心了。」
他回答得如此理所當然,謝明朗聽了,下意識地謝絕:「不了……我……」
言采開車把謝明朗帶到一家地方頗為偏僻的餐廳。早就過了吃晚飯的黃金時間,餐廳里並沒有其他人,但是服務生看見言采,立刻很熟稔似的過來招呼:「言先生,有些時間沒見到您了。」
工作還是繼續要做,拍完這一輪后,接踵而來的是電影節的閉幕晚宴。這場宴會記者沒有入場拍攝的許可,所以除了少數等著搶鏡頭的娛樂記者,大多攝影記者們都散去了。前一刻還喧嘩熱鬧如白晝的場面驀然冷清下去,燈光下空蕩蕩的紅地毯也無可避免地顯得寂寞起來。
言採的態度已經恢復正常,語氣中似乎還有點笑意:「果然總是能見到你。」
言采微笑:「看來,我們都熱身好了。」
謝明朗笑嘻嘻地看著他,像是要在這句話來找出言不由衷來。言采不過三十齣頭,又風雲得意,可以說正處在男子容貌的盛年hetubook•com.com。然而他這句話倒也說得不假,再怎樣光彩奪目,他還是早就過了演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的年紀。
「哦,很多人這一班離開。」
這樣一番短暫的對話讓謝明朗徹底回到了現實之中。這並不是酒吧里認識個陌生人,一夜纏綿后各奔東西再不聯繫。他還有工作,也就意味著和身邊這個男人還有見面乃至合作的一天……
「但是……」
「對付記者你應該很有經驗。」
他吹乾頭髮,換好衣服,再出來時已經準備道別了。這時兩個人甚至還平靜地握了手,過去的幾個小時,彷彿那是煙草的氣息,酒精的滋味,陽光之下所有痕迹總會散去得毫無痕迹。
有規律的水花聲傳到謝明朗耳中,他終於慢慢從睡眠之神的溫軟懷抱中掙脫出來。床鋪柔軟而溫暖,他陷在其中,根本不想動彈。
他如是問葛淮。
他這樣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忽然自己的房門被人敲得震天響:「明朗,不要睡了,我們出去喝酒!」
戲票只有一張,謝明朗只能孤身前往。經過票房的時候還是看到「本日演出售空」的告示牌,卻沒有看到人山人海等票的女孩子。拿票的人都很有秩序地排隊入場,時不時有人低聲討論著言採的角色換給鄭曉演會是什麼感覺。
謝明朗從來不知道言采是這樣口齒伶俐的人,聽完之後怔怔半晌,不知道該怎麼答話。
等著周圍的人都差不多走空了,謝明朗低聲應道:「他的演法,完全不同。很具有感染力,很美。」
言采走近了兩步,謝明朗這才看清楚他沒穿頒獎典禮上那一身禮服,換了深色的毛衣,看起來舒服又自在。
他終於可以卸下道別時那偽裝的僵硬笑容。
「你……」
謝明朗空著的那隻手扶住電梯的牆壁,勉強笑道:「所以我說醉了。謝謝你剛才拉我一把。再待下去就要出醜了,我真的要回去。」
謝明朗乾笑兩聲:「小地方……」
謝明朗緩緩搖頭:「這和年紀關係不大。只是那個角色身上必須具備的激|情你已經不需要了,何必演一個一切特質都是你不需要的東西的角色?還有,鄭曉和你的區別在於,他是真正在演一個女人,你卻想著演的不過是個同性戀的男人。他束縛更少,自然演得更放得開。至於你……」
謝明朗聽著不對勁:「去哪裡?」
謝明朗趕快找話說:「晚宴這麼早就結束了?不是說按傳統都要到下半夜嗎?」
吻帶來的溫度讓謝明朗在短短一段時間內忘記了反應,而等他開始有所動作,整個場面已經完全不在自己能掌控的範圍之內了。但他懷念這種久違的親昵感和略微的呼吸不暢的痛苦,因為酒精而溫暖起來的身體隨著從唇舌間轉移到頸項上的一個個吻而變得愈發滾燙,好像連血液都要沸騰起來了。
話才剛剛開了個頭,就被開門聲中斷。謝明朗聽到聲音的一瞬間頓時僵住,完全想不到會是什麼人在這個時候出現。他也瞄見言采驀地鎖起的眉頭,這才曉得,這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是害怕……」
他怕這敲門聲引來其他人的抗議,趕快撲過去把門開了。一眨眼的工夫,擁進來一群人,不由分說要拉他出去做夜遊神,慶祝這一次的工作順利完成。謝明朗累得要命,一開始說什麼都不肯走,但是來的一群人也是鐵定了心思,這樣拉鋸了好久,眼看再糾纏下去房頂都要被吵得掀翻,謝明朗無法,換了件衣服,也就隨他們去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會坐在這裏。」
在得出「酒店果然都是大同小異只是奢侈度成幾何方遞增」這麼個結論的和_圖_書同時,浴室的門一響,言采從裏面走了出來。
演出結束之後,言採在演員第一次謝幕時就起身離開。他離開時拍了拍謝明朗的肩膀,輕聲說:「走吧。」
「我也是那一班。」
他們很鎮定地互相打了個招呼。言采擦著濕淋淋的頭髮,又問:「怎麼起得這麼早?」
言采微笑地看著他:「你去哪裡?」
言采瞄了一眼謝明朗穿來的衣服:「你怎麼穿回去?」
「電影節結束了,但是工作還沒有結束啊。再見,言采。」
出門被晚秋的夜風迎頭一吹,謝明朗重重呼出口氣,像是這樣就能把剛才在酒吧里被迫吸進去的煙味酒味還有天知道是不是違禁藥品的怪味統統吐出來。他搖了搖頭,很懊惱地發覺經此一鬧,那本就微薄的睡意徹底煙消雲散。
然而言采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的手劃過謝明朗的脊背,後者的身體出乎意料的溫順,在親吻開始之前言采再次露出笑容:「何必騙自己呢。」
然而說完他坐著不動,謝明朗再裝傻,也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這種感覺畢竟難堪,但還來不及有所表示,言采已經先一步開口,語氣平靜到極致:「你是我什麼人?」
接下來的兩個多小時里,謝明朗看見了一個和言採的表演完全不同的莫利納。鄭曉的莫利納帶著一種不可言說的悲傷意味,卻是始終在笑著的,他的表演就像一個徹底的囚徒,每一個動作都規範而幹練。他把他的床鋪整理得過分整齊,倒開水的動作熟練得要命,像已經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生活得太久,而完全適應下來。更重要的是,鄭曉始終在向觀眾傳達一個信息:他是一個真心想被當做一個「女人」對待的男人。同樣是陰柔感,言采演來始終帶著淡淡誘惑氣息,鄭曉卻處理成水到渠成般自然。他的每一個舉動,關懷安慰,到最後的哭泣爆發,那都是屬於女性的,只是藉由男性的軀殼傳達出來。他對政治一無所知,也毫無興趣,他講每一個故事都是在織網,引著網外的男人慢慢沉溺其中。
空曠的過道里吹來通堂風,謝明朗身上一涼的同時終於從這種類似於自我放縱的沉迷中分出一點兒神來。他的手貼在言采臉上,額頭碰著額頭,是那樣容易引起錯覺的熟悉和親密;他感覺到言採的手從他背後滑進襯衣里,手心燙得要命。謝明朗口乾舌燥地問:「你想待在走廊里多久?」
不過短暫的失神後頭開始痛,現實感在瞬間回來。謝明朗重重翻了個身,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他頭痛,關節酸痛,四肢無力,這是多麼典型的疲勞、酒精和性累積在一起的後遺症。
出來之後人也鎮定一些,很多事情在沖澡的時候迅速梳理過一次,但大多還是沒有辦法給出結論。
也許是他因為疲倦而徹底麻木的神經,也許根本是因為那個笑容,謝明朗甚至沒有去想這聲邀請背後一切的可能性,就毫不猶豫地說:「沒問題。」
頒獎典禮之後花落各家,紅地毯上又掀起新一輪的宣傳高潮。帶著獎盃出來的每個人都容光煥發,神采飛揚。此時攝影記者們早已等在紅地毯兩側,盡職地記錄下每一個閃光瞬間。各路主持人們也忙得不可開交,從紅地毯上截下一個個得獎者,最佳影片、導演、男女主角等大獎的獲得者周圍更是人潮湧動,恭賀採訪者絡繹不絕。
言采繼續說下去:「既然當時沒有拒絕,為什麼不好好吃一頓飯,還是和我一起吃飯是件恐怖的事情。」
他頓了一下,因為想起什麼不免一笑:「在這麼多人面前以這種方式自我曝光是什麼感覺?你明明可以挑另一齣戲。」
「我隨你。m.hetubook.com.com
他看得這樣專註,言采不由笑了,坐在床邊,沒說話,也只是看著他。謝明朗一震,飛快地別開眼睛,也不管自己耳朵發燙,只若無其事一般說:「身材真好,真希望有一天能用你拍一套片子。」
謝明朗看著言採的身體,第一個反應是來自「攝影師」的——骨肉勻稱,比例上佳,拍人體照不知道會有多麼合適。
他根本是在演一個女人。
到了下半場,謝明朗原本想著時不時看一眼言采,看看他的反應,但是隨著劇情深入,他看得入神,再無暇分顧其他。當演到兩個人道別,相擁著在一支爵士中跳一支舞時,謝明朗沒來由地雙眼一熱,幾乎扭頭就想問:「他其實知道這次出去活不了了吧。」
言采聽到這句話只是很平靜地端起茶來抿了一口,說:「那個角色應該留給鄭曉,只是我已經老到不能演瓦倫蒂了。」
「是嗎?」
謝明朗回去之後果然遭到一班同事的盤問,謝明朗只說碰到了個許久不見的朋友,兩個人敘舊敘了一晚,吃過早飯才回來的。他說這話時神情誠懇無比,而對於其他人來說,謝明朗素來是個乖巧正直的年輕人,對他這番說辭也就不疑有他,大笑著說「我們還以為什麼漂亮姐姐看中你,把你拐跑了呢」,也就不了了之了。
在點單之前謝明朗終於找到機會說話:「我只是不明白。」
他們離開時其他觀眾幾乎都還在劇場里,劇院外面的小廣場上空蕩蕩的。言采看了看謝明朗:「你吃了晚飯沒有?」
回到雜誌社開始正常工作的第二天,謝明朗再一次收到沒有寄信人地址的快件。自電影節之後,他開始讀娛樂版。那天正好看到「言采與合作多年的經紀人解約」這一條,他沒有細讀下去,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那張當天晚上七點半S席的戲票,苦笑就無可抑制地浮上來。
「這個禮拜每天都要起早搶位置,習慣了。」
謝明朗看得真切,微微皺了眉;那個人卻一笑,摘下墨鏡,眉毛還幾乎壓在帽子里:「你還是來了。」
謝明朗驀然想起那一天在另一家餐廳里,遇見衛可,他們說起的那一段話。有些事情他當時不懂,如今卻另當別論了:「我們第一次去看你的那齣戲的時候,碰見一個人,他說,你的角色應該和鄭曉的互換。為了這個當初霏霏還和他大吵,現在看來,是對的。」
「如果你想問為什麼是你的話,那是因為你是最近我認得的人裏面唯一一個不是演員但是說起場面話來,依然維持著誠懇表情的。所以我想看完戲后你就算說些安慰話,也能讓人覺得可信些。」
後半句語調一轉,倒是真的驚訝了。謝明朗見前面那人忽然轉身,起初也有點兒吃驚,聽到確實是言採的聲音,心裏暗暗叫了一聲苦,趕快說:「我被朋友拉去酒吧通宵,實在熬不住回來了。真沒想到又遇見了你。」
這個暗示意味十足的眼神讓謝明朗又一次紅了臉,言辭上還是不肯放棄:「外套總沒有問題……」
因為潛意識裡覺得不安,謝明朗稍加猶豫,開口道:「今天喝得太多,不能再喝了,我還是回去吧。」
摸到床頭柜上的水杯,謝明朗拿起來喝了一大口,不出意料地發覺自己的手在不停地顫抖。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重新縮回被子里,又在同時開始打量起這間他昨晚根本沒有工夫去好好看一眼的房間。
謝明朗聞言無語,不知道這話是可信還是不可信。言采看完菜單,抬起頭來:「晚上吃得清淡一些?」
越看越是像,這讓謝明朗反而遲疑起來。但是想著如此掉頭走開未免太刻意,他又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和_圖_書。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謝明朗這個時候反而又不能確定了,就在他剛剛自我安慰說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言採的時候,幾米開外那個又高又瘦的身影忽然停住,暗處看不清表情,語調倒是十足的陰沉:「你也夠了……怎麼又是你?」
「嗯?」言采翻著菜單,隨口一應。
察覺到忽然伸過來的手,謝明朗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緊張地盯著言采。然而言采只是伸手去按電梯,衣袖似有似無地擦過謝明朗的臉,那一塊就好像更要燒起來了。
「不過一張床而已,哪裡不是睡。」
走進再無他人的電梯間,在言采按電梯的那一瞬間謝明朗忽然醒過來,他猛意識到事情正在往自己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謝明朗看見電梯中鏡子里的自己,發紅的眼睛和泛紅的臉,疲態無處掩藏,再與鏡子里出現的另一張面孔相比,簡直不堪入目。
「我們可以繼續在他面前爭執下去。然後第二天各大娛樂報刊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都不缺頭條了。」葛淮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沉默的人換成了謝明朗。他最後還是笑著說:「在這種情況下談及理想真是太不搭調了。我的確不準備在《銀屏》待一輩子,但至少現在,我很喜歡這份工作和目前的生活。」
這倒是大實話。謝明朗不無挫敗地想。
這等於是句廢話。謝明朗卻老實:「回賓館。」
但就在轉過頭的那一刻,他瞥見言采蹙起的眉頭,頓時那句話卡在喉嚨里,再也說不出來了。
察覺到謝明朗的目光,言采轉過臉來,他總是在笑,這次也不例外:「演得很好,不是嗎?」
「沒。」
「原來的衣服就行了,不然回去同事看到之後麻煩。」謝明朗連連搖頭。
明明身體極度疲倦卻無法入睡的狀況,謝明朗總算徹底地體驗了一次。他處理好今天要發回雜誌社的最後一批照片后,覺得整個人都要虛脫了,眼睛刺痛得厲害,手腳也乏力,大腦遲鈍得像是有人塞了棉花在裏面。可是等他真的好好沖了個澡準備睡個好覺的時候,卻意外沮喪地發現,無論怎麼樣培養睡意,都是一點兒也沒辦法徹底睡著的了。
他當然還有無數個疑問,只是謝明朗沮喪地發覺,面對言采,自己根本沒有招架之力。
沒有再多說話,言采繼續往前走。本著禮貌起見的原則,謝明朗加快幾步,和言采保持著相當的距離並肩而行,但幾乎沒有交談。
言采也笑,眼睛亮了起來,聲音則微微壓低,聽來甚是蠱惑人心:「你不缺天分,又年輕,這是無窮的資本。留在我身邊吧,我會讓你離你的理想更近一些。」
「吃晚飯。」
謝明朗並沒有看到言采,這並不出他的意料,只是這個禮拜鏡頭習慣了追著他跑,如今忽然看不見了,鏡頭上好像空出一大塊,真讓他有點束手無策。
話題無可避免地回到《蜘蛛女之吻》上面。
眼看就要到這個城市內最知名的豪華飯店,言采放慢了腳步,眼底的笑容緩緩浮現,他對著這一途中一直在悄悄打量他看的謝明朗說:「如果你不困的話,一起去喝一杯。」
言采微笑:「你總是在害怕。」
他們在酒吧里喝了幾杯,謝明朗稍稍有點上頭,迷迷糊糊之中聽到言采若無其事地建議「去樓上繼續喝吧」,也沒有反對,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他往電梯走。
言采聞言,笑容深一些,點了點頭,低頭去讀場刊,同時說:「我還是第一次讀這個。這個攝影師差了一點,有些照片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言采還是笑:「在《銀屏》是幾乎沒機會的了。」
他驚得一下子坐起來,房間里還是只有他一個人,但是那敲門聲絕對不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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