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浮光

作者:渥丹
浮光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Chapter5 灰燼與鑽石Ashes and Diamonds

Chapter5 灰燼與鑽石
Ashes and Diamonds

「你和我講這個也沒有用。我只是按規矩通知你一聲。要不然你讓你的責編和總編去談,看看怎麼說。」
「原來說到底你並不信我。」
閑就意味著有更多的時間在上班時間翻看娛樂雜誌。謝明朗天生記性好,那些零零碎碎的瑣事一看就能記住,比如同一人的同一個事件,如果他心情好並關注了,有時還能從前後幾天的報道中看出前後矛盾之處來,就像在看連載的推理小說。
「這些東西不算什麼。不能轉讓,也不能分享。我不知道你要給我什麼,但是無論是什麼,我都回報不起。」謝明朗說到這裏也笑了,「何況你真的知道我是誰嗎?你就如此篤定能讓我完成理想?」
謝明朗不解地抬起頭:「什麼?」
謝明朗徹底糊塗了:「你在說什麼?」
「你也不是入行一兩個月的新人了,這種事情要多問多跑,坐在辦公室里是搶不到新聞的。還有,下個月開始就要給每個攝影記者分配額定指標了,你這樣下去可不行。」
看了好幾部之後謝明朗困了,竟然就這麼在沙發上睡過去。迷迷糊糊之中他看見年輕的言采向他走來,非常年輕,穿著淺色的襯衫和洗得發白的牛仔褲,頭髮看起來那麼柔軟,襯得整張面孔的線條都柔和起來,雙目清澈而明亮,就像是藏了最珍貴的寶石。
「不會不會。」王韜也來了精神,坐在桌子上,「剛才不是說到沈惟嗎……」
在雜誌社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總編的病情絕對不可能短期內康復的事實之後,《銀屏》上下環繞著一種微妙的氣氛。雖然表面上看來每個人都在忙著自己手頭的事情,但人心浮動,幾乎都在暗暗關注打聽究竟誰來接總編的位子。
「明朗入行晚,不知道不奇怪。不要賣關子,快說快說。」
「總要開的。提出來大家討論一下,將來說出去也好一些。孟姐你真的喝醉了,怎麼連這個都沒想到。我送你回去吧。」
「我說王韜,你說得這麼活靈活現,哪裡聽來的事情?」
「言采和女演員啊。時不時就要演一出,虧得是他,這麼多人心甘情願陪他玩。」
謝明朗知道沈惟是近十年前就已經去世的導演,但他從來不知道這個人竟然會和言采有這樣的瓜葛,不知不覺也暗暗開始留神聽。王韜說的這件事果然是其他人都沒聽過的,也都有了興趣,催他往下說。
謝明朗心一沉,面上還是沒什麼變化:「主任,我真的不是這個材料。而且報社其他的任務也有,我可以多做一點報道照片這方面的工作……」
謝明朗移開目光,看向大廳的入口處,只見一對璧人相攜而來。原來都在大廳一角的記者們這時紛紛搶過去拍照片,言采和徐雅微連禮服看起來都很搭調,一黑一紅,上鏡得很。
聽到言採的名字謝明朗立刻抬起頭來。這個表情被王韜抓個正著,指著謝明朗說:「你看,這個就不知道。」
王韜呵呵一笑:「我家小姨子,是沈惟那個病房的護士。」
謝明朗心裏一驚,竭力安撫她:「你這是在說酒話。新的雜誌還沒出來呢,等出來再看也不遲。何況……何況等彭總編回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晚宴結束后大隊人馬移師另一個廳開酒會。謝明朗收拾好器材,默不作聲跟著去。孟雨過來找他,謝明朗就笑:「孟姐你現在飯飽,等一下肯定酒足,這個晚上出來得值了。」
「是什麼?」他迎風吹了好幾個小時,面頰冰冷https://www.hetubook.com.com,說話都不太利落。
他就送孟雨回去,坐上了計程車之後孟雨忽然說:「這已經不是我工作了六年的《銀屏》了。我想辭職。」
那段時間對雜誌社的高層來說肯定是驚天動地,步步驚心,而有切身利益暗地下了注的也是屏氣凝神等待結果,但是對於諸如謝明朗這樣一無資歷二無幫派的人來講,這個月反而覺得比往常要清閑了。
「為了很多事情。」謝明朗從容應答。
謝明朗一怔。他的幾個大學同學聚在一起辦一個藝術展,他也在幫忙做一些布展方面的設計和安排。謝明朗雖然不知道是誰把這個消息透露出去,但聽主任這麼說,應該是多少知道一些風聲的。他就趕快說:「啊,就是給大學同學幫幫忙而已。主任您放心,我都是在閑暇時候來做這些事情的,絕對沒有影響到工作。」
「壓力太大,忽然發作的吧。這個病在圈子裡也是常事,已經好幾個人這麼走的了。」王韜感慨。
下午四點果然是閑言碎語的大好時光。本來還無精打采另外兩個人這麼說他頓時打起精神來:「王韜你又要說什麼故事?不要又老得和化石一樣。」
最後一句話又引來一陣笑聲。笑罷謝明朗又聽人說:「不過言采也有言採的本事,沈惟之後這些年,好像還沒誰拍到他和男人在一起的照片,很多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好多人是經紀人出馬買都買不過來呢。搞不好他又重新開始喜歡女人了也說不定,他們這些人的生活,誰又真的搞得清楚。」
謝明朗一直窩在角落裡,沒有湊上前去拍照。但是偏巧一個擴音響就掛在他頭頂,音響質量太好,言採的聲音好像就在耳邊一樣。
「為了食物和戲票?」
計程車開離的那一剎那謝明朗重重靠在座椅上,半天才緩過力氣來。之前的半個小時,簡直比熬夜還讓他覺得緊張辛苦。他不敢回頭,背後有一點汗意,這讓他並不舒服。但是同時,心裏生出隱隱的解脫感:在網織好之前,他總算逃了出來。
眼看著又一個月就要過去,謝明朗還是只交給責編採訪照。責編催了幾次,看他態度良好又堅決不改,嘆了口氣,由著他去。
言採在台前笑笑。《蜘蛛女之吻》順利結束,他換了個髮型,也沒那麼瘦得厲害,精神和氣色都很好。聽到主持人這麼說,他就說:「天分不夠,就只有努力一點,好在天道酬勤,謝天謝地。總之,還是要謝謝肯買下這一本都是鬼畫符一樣字的好心人。」
臨下班之前人事主任忽然過來,叫他去辦公室談話。謝明朗看了一眼主任的臉色,就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事。進門之後剛一坐下,果然就聽到主任說:「小謝,這個月的副刊,怎麼你一張照片也沒有?」
謝明朗那天去跑新聞,會上的一切事情都是事後孟雨拉著他去喝酒發牢騷的時候零零碎碎說出來的。謝明朗看她喝得已經過分了,嘆了口氣,搶她的杯子:「孟姐,你這一個月就沒笑過。」
這麼說就是沒有迴轉的餘地了。謝明朗聽了之後有些麻木地點頭:「我知道了,麻煩主任你了。」
到了月底,總編果然提出了攝影記者在每個月要達到相關工作量的相關要求,並把這些直接與工資獎金乃至出勤率挂鉤。謝明朗無法,私下和孟雨商量,孟雨也是苦笑:「我這個時候要是去幫你說話,那就是害你。要不然過一個月,看和圖書看完不成這個標準是什麼後果。不行我們就一起跳槽吧。」
「故事里其他人都還活著呢。」
雜誌改版也就意味著人事的變動。工作崗位調整之後,派系的感覺越發明顯,會上發難的幾個人都或明或暗吃了苦頭,孟雨是社裡最好的記者,圈子裡人緣也廣,這一次反而毫髮未傷,但經此一役,她也是有些意興闌珊了。
謝明朗知道這是責編在幫他,但感激歸感激,心裏還是有些抵觸。因為他面上還僵著,這點小情緒沒藏好,被看出來了。責編就說:「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何況這個機會難得,別人搶還搶不到呢。你先開社裡的車回去換衣服,再去接孟雨,晚上八點,不要遲到了。」
謝明朗本來還有點走神,聽到是這個,反而不那麼擔心了。他露出個態度良好的笑容:「我不知道去哪裡拍這些照片。」
言采聽他這樣說,眼中的笑意愈濃,從容不迫地繼續說:「我不是說了嗎,你年輕有天分,這就是資本。」
謝明朗看見他的微笑,那是與他知道的「言采」的笑完全不同的笑容。那一刻他心跳如鼓,下意識地轉身去找自己的相機,想把這一刻記錄下來。也就是這一刻,他醒了過來。
孟雨只見他出神,而不曉得在想什麼,就拍了拍他:「宴會廳在那邊,你可以先去吃點東西,再開始工作。」
「謝謝。」
在座的另一個這時也說:「你不是要說沈惟和言采吧,這個人人都知道……」
孟雨是第一個站起來反對的,好幾個在《銀屏》待了好多年的編輯看見孟雨說話,也紛紛表達起不贊同來。場面始終很克制,但是氣氛也始終很僵。總編坐在上面說得很明確:意見可以參考,方案絕不改動。
說到這裏氣氛又輕鬆回去。適才一番話聽得謝明朗心中五味俱陳,他想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你們剛才說的……」
那天他又繼續賴在辦公室里。不少同事都出去了,留下的兩三個人處理完手頭的事情,趁著茶休時間吃點點心再隨便聊天。這一段時間變故太多,坐下來想想都有恍然如夢之感。其中一個人提起老總編,引來一片欷歔:「老頭是個好人啊。怎麼會得這種病呢?」
說話時他感覺到言採的拇指輕輕劃過他的手背,只是一個很短暫的流連,幾乎是讓他忍不住自嘲的錯覺了。他鬆開手,聽言采笑說:「那下次有機會合作的時候記得把我的皺紋拍淡一些,這樣就好了。」
「不可能。言采那個時候的經紀人是跟了沈惟多年的秘書,這種事情怎麼會瞞他。」
和前任不同,新總編曾經出國考察培訓過一段時間,對本土電影市場興趣平平,倒是對歐美電影生就了某種親近感。他上任不久,就在某次編輯會上徹底推翻了雜誌社沿襲多年的以本土電影為主的定位,雜誌改成半月刊,上半月著重介紹海外電影市場,兼帶報道本土市場的大事件。主要的變化來自於下半月的刊物,在經過幾個新提拔的責任編輯的一番介紹后,眾人口頭不說,心裏全是一個想法:這樣一改,與市面上那些花花綠綠的娛樂雜誌,也就沒有本質上的區別了。
謝明朗卻對這個提議無動於衷,說:「真像傳說里的巫師,輕易許人願望,又絕口不提代價。只是我平凡人一個,沒什麼可以回報的,所以還是算了吧。」
謝明朗的工作範圍也有了變動。以前他只是個單純的攝影記者,跟著孟雨或者其他www.hetubook.com.com記者各處採訪,首映式、記者會、媒體見面會和專訪上拍拍照片,這就是他主要的工作。但是因為那本新發行的娛樂刊物,總編要求社裡所有的攝影記者在沒有工作任務的時候也出去拍照,並對熱門事件的獨家照片許以豐厚的獎金。此舉一出,更是引得社裡一些「老人」私下怨聲載道:這和狗仔隊不是一樣了嗎?
「嗯,那就好。我沒事了,你可以出去忙了。好好加油吧。」
「當然沒有。第二天清晨沈惟就去世了,據說之前恢復了一陣意識,也不知道李苓和他說了什麼。不過既然李苓當初第一時間瞞住言采,那就是鐵了心的。你們想想,這兩個人那些年在圈子裡都是公開的事情了,李苓都沒有做聲,完全各過各的,誰知道最後玩這一手狠的。天知道她恨了沈惟和言采多久。」
聽完這件事情,就有人感慨:「難怪。沈惟導了半輩子片子,最後竟在這樣一出狗血情節里演了個角色。他死的時候有五十沒?」
「哦,還有一件事情。聽說你最近在忙一個展出的設計?」
王韜神秘一笑,說:「當年沈惟突發腦溢血的時候,言采人在外地拍片。這件事情沈惟身邊沒有一個人通知他,還是他當時的那個劇組有人看到新聞,他才曉得的。」
「不,身為仰視者的我,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沒有不信的權利。那天晚上你需要一個人,我正好出現,這本是沒有相欠的事情,更何況我恰逢其時地讓你演了一出好戲。一切的一切,都圓滿收場了。」
大廳里果真是星光燦爛,除了演藝界人士,還有不少商界要人,知名的慈善家,和之前拍賣會上中標的各位金主。衣香鬢影之中觥籌交錯,場面豪華盛大,自是令人目不暇接。
除了謝明朗,其他人哄一聲笑開了。其中一個人一面拍桌子一面說:「真正的演技派還是李苓,這種借口虧她說得理直氣壯。沈惟的一雙兒女平日里見到言採的機會恐怕比見她還多些。最後呢,到底見到沒有?」
他聽見同事陸續提了好幾個名字,大多都不熟悉,有一兩個稍微耳熟一些,也沒有放在心上。那個正在列舉的王韜這時恰好瞄到角落裡不吭聲的謝明朗,不知出於什麼心態,走過去看他在做什麼。當看見題頭那張言采和徐雅微的照片后,撲哧一下笑了:「又來這一套。」
謝明朗那時正在讀一篇和言采有關的報道。最近這段時間他和徐雅微的緋聞越傳越盛,已經被娛記拍到好幾次兩個人在一起吃飯的照片,這還不算兩人光明正大親密地一起出席各種活動的公開宣傳照。雖然當事人從未承認回應,但眾多報刊還是連篇累牘地報道著這出華麗緋聞的進展:新科影后,當紅多年的偶像,電影合作之外的親密無間,怎麼看都是一篇連添油加醋都不要的緋聞盛宴。
聽到這裏謝明朗眉頭一皺,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問。
王韜就笑:「既然你在看言採的報道,我也說個陳年舊事好了。」
「四十五六吧。這個人是個工作狂,你看他片子的質量就知道了。不要命的。」王韜也是一陣感慨。他從謝明朗手裡拿過雜誌來,指著照片說,「後來換了葛淮做經紀人,時不時找個女演員做幌子。現在葛淮走了,怎麼還玩這一套?」
謝明朗飛快地掃了一眼大廳,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唯獨沒有言採的。這反而讓他定下心來,走到大廳的一角,和其他的攝影記m.hetubook.com.com者一起開始為接下來的工作作準備。他一邊調焦一邊和身旁的同行們打招呼閑聊,還順便問了一下他自己沒來得及看的晚宴流程。幾分鐘之後他已經準備就緒,先拍了一張大廳的全景,忽然聽到有人低聲說:「言采和徐雅微來了。」
這句話實在太蒼白,謝明朗說完自己都忍不住苦笑起來。但是這時孟雨居然睡著了,口中嘟囔著,只是聲音太輕,外人一個字也聽不到。
他看見言採在笑聲中回到座位上,笑著對身邊的徐雅微說了句話,惹得她也微微笑了。這個場面真是和諧,謝明朗這時終於舉起相機,拉近鏡頭,拍下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張照片。
立刻有人打斷他:「他都去世幾年了,死人的閑話就不要說了。」
「一個大型的慈善晚會,很多藝人出席。要求記者正裝出席,我們想了想,穿正裝還滿像一回事情的,你算一個,所以就是你了。」說到這裏責編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這是個好機會,不要錯過。多拍一些片子回來,這個月就過關了。」
接下來的整個晚上他都在看一會兒片子睡一會兒這種昏昏沉沉的狀態中度過,結果弄得有點著涼,第二天上班的時候也打不起精神,心神不定,眼前飄的是前一天夜裡看過的片子的鏡頭,零碎地沒有任何情節上的聯繫。
孟雨心情是難得的好,笑容滿面地拍了他一下:「好了,我們也過去吧。」
不等他問完,王韜不耐煩地笑著揮手:「當然都是真的。每個新來的孩子聽到這個都會嚇一跳。這種事情遠不止言采一個人,只是老記者都不去寫,也沒人特意提起,所以很多年輕一點的記者們,都不知道這件事情了。還是要給純真的小孩留一點夢想的。」
隨著電影節那一期特刊的上市,謝明朗在《銀屏》的工作重新回到正軌。這段時間也是電影界相對的淡季,趕寒假檔期的大片正在拍攝,院線正上映的無論是劇情還是卡司讓記者們都多多少少打不起精神來。但是這個圈子又從來不缺花邊新聞,有著獨家偷|拍照片各色空穴來風消息的大小八卦雜誌依然期期大賣,就好像五光十色的泡沫,為圈子外面拚命踮起腳尖張望的人們再營造出一片海市蜃樓來。
孟雨氣發完了,剩下的只是深深的沮喪:「既然都定了的事情,還開什麼鬼會。」
那天謝明朗又一次採風回來。水還沒來得及喝一口,就被責編拉住:「明朗,正好你回來了。今晚有個活動,我想要你跟著孟雨一起去。」
謝明朗心中雪亮,說這番話的時候正視著言采,一點不肯退讓。言采聽他這樣說還是笑,若無其事地揀著餐廳送上的果盤裡他喜歡的水果吃,末了才說:「那好,我無意強人所難。」
當然他這種自己找趣的日子並沒有維持太長時間。很快正如同事們私下暗傳的,「責任總編」正式上任,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很快眾人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原先的兩位副總編一個去了別家雜誌社,留下來的那個順理成章改了頭銜。一開始還是責任總編,全體員工會上很謙虛地說「我只是暫時總領一下事務,在這幾個月里,我們大家一起努力,等彭總編康復出院的時候,務求讓《銀屏》有一個新氣象」;但還沒到一個月,員工中消息靈通的幾個人就悄悄四下傳播說,現在雜誌社的法人代表已經換人,最新一期出版的雜誌上,「責任」兩個字鐵定就要去掉了。
主辦方像是不知道這出和圖書已經炒開的緋聞,還專門把兩個人安排在同一桌,位子也相鄰。如此一來,兩個人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更是不知道謀殺了多少膠捲。
這個消息來得突然,先去探望的同事們回來之後都是一陣欷歔,說怎麼也想不到老頭子會變成這個樣子。謝明朗是在幾天以後和從外地出差回來的孟雨他們一起去看的,但去的時間不巧,總編剛剛打了針,已經睡了,他們不好打攪,把禮物交給陪床的家人,安慰一番,也只能這麼離開。
他們吃完水果,一起走出餐廳。謝明朗攔計程車的時候言采沒有多說,自顧自抽起煙來。他們再次平靜地握手告別,謝明朗再次道謝:「今晚也謝謝你。」
「總之呢,言採得到消息之後立刻往醫院趕,沈惟最後那幾天一直是李苓在陪,也就攔了個正著。她真是厲害,就是不肯讓言采進病房看沈惟一眼。你們知道拿什麼作借口?」他一頓,環視一圈,見人人都在專心地聽,就不再賣關子,「她說,『你進去了,孩子看見了我怎麼解釋?』」
謝明朗就極厭惡工作中的這個部分,平時寧可賴在電腦前不畏瑣碎地處理照片,也不出去拍這種照片。他人緣不錯,辦公室里一些前輩有意無意地關照著他,竟然也就這麼安然給他逃了過去。
不過謝明朗的好日子還沒過一個月,就被一件意外而中斷——《銀屏》的總編在家腦血栓發作,雖然送去醫院搶救及時保住了一條命,但是對於工作,顯然是再也難以勝任的了。
她說得輕鬆,謝明朗卻沒法如此輕鬆對待,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總是騎著他的摩托出去亂轉,美其名曰找新聞。但目的地往往是郊外的公園或者田野,初冬了,他也不在乎,幾個小時的冷風吹下來,相機里總能多出幾張照片,卻都是風景或者普通人,和那個花花綠綠的圈子一點關係也沒有。
「偶像唄。反正本身就是瞞不知道的人。再說時不時換個女演員寫寫對大家都有好處。」
「哦,我來之前吃過了,孟姐,我們進去吧。」
「你不要不信。因為這件事情被李苓壓下來了。他們夫妻貌合神離這麼多年,但總算還客氣,誰想到那個關頭會這麼做。」
他反覆地想,真是要命,真是要命。
晚會的舉辦地恰好是當初謝明朗跟著孟雨第一次採訪言採的那間酒店。事隔半年,當謝明朗再一次踏進酒店的大廳,一時間竟然微微地出神了。
這樣蜂擁而上搶拍照片的場面一直到晚會正式開始才算稍稍告一段落。宴會從慈善拍賣會的主辦方的致辭開始,接下來是這次捐款最多的人士,再就是捐出物品支持拍賣會的明星們,然後其他人就在下面一邊吃一邊聽。整個宴會氣氛很輕鬆,致詞都不長,間或有妙語如珠者,聽得整個大廳笑聲掌聲不斷。言采也上台了,他捐出去的一本他得金像獎那部電影的劇本這次拍了最高價,主持人還專門從買主手中暫時借過來,當眾翻看一陣,笑說:「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筆記,好用功。」
電視屏幕上電影的劇情還在繼續,正好是言採的面部特寫,和夢中一模一樣的面孔,卻沒有任何笑容,眉心微微蹙著,正在沉思,但是眼中光華逼人。謝明朗簡直不敢正視這個鏡頭,趕忙轉開臉,又懊喪地把臉埋在雙手之中。
那天下班之後謝明朗去租了一堆沈惟和言采合作的電影。當年的言采還很年輕,舉手投足間都不免生澀,但是鏡頭下的他又耀眼無比,表演時總有神來之筆。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