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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端優雅的少年

作者:藤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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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冷靜的病人

第十八章 冷靜的病人

「那時候他會連你一起忘了,包括蘇白在內,也許你們可以重新相遇。」
她沉默了好一陣子,突然說,「你很了解蘇白,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回到Q城,徐彤的簡訊很快發了過來,說下午三點在「未來KTV」唱歌,早上系裡開會。她應了一聲,說她一會就去,在火車站長長吐出一口氣,打了個電話給綠彩。
不過明淵覺得他有變化,因為這次聽到楊誠燕的名字,他沒有把手裡的遙控器摔到地上去。
明淵坐在監控室獃獃的看著明鏡,他不敢睡,這幾年來,他很少睡過安穩覺,從來不知道明鏡在想什麼,也從來不知道,原來精通古典音樂的兒子,竟然也聽流行歌曲。
真實的人生,終是有殘缺的。
無論他怎麼問,明鏡卻再也不說話了。
一個獨立的女孩,氣質不錯。明淵看著她離開,突然覺得很疲憊,轉過身看著明鏡的病房,他不知道這個女孩和明鏡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但顯然,那和他原本想象的全然不同。
「你跟我去英國,我如果沒有找到老外男友,那就和你在一起。」她說。
小彩點了點頭,「我和蘇白住的福利院離這裏很近,」他指著對山背後的山坳,「就在那裡。」
「哈哈,等我考慮考慮再說吧!我可能要去英國了,也許以後會找一個老外男友。」
「蘇白是真的愛他嗎?」她低聲問。
「歌?」明淵頗為意外,他從來不聽流行歌曲,何況明鏡也很少聽。
梁靜茹的精選碟?明淵眉頭深皺,那是什麼東西?
「那就和我相遇吧。」綠彩含笑,一樣抬起手,張開五指,看著指縫間的星星,突然抓住身邊的那隻手,「我愛你。」
明淵在Q大賓館等了兩天,終於死心回家。
「這棵樹長的杏仁和別的樹不一樣。」小彩說,「它長的杏仁是紅色的,是苦的,我不愛吃。」他坐在池塘旁邊,長長的頭髮在夜風裡微微的飄,「這裏死過很多人,有過很多鬼,這棵樹見過很多很多的死人。」
坐了一晚上的火車,楊誠燕回到Q城。
「怎麼說?」她嘴角微微牽起一絲苦笑,「我以為他是永遠不會瘋的。」
「彩?」她微笑。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小彩,小彩的視線略略一變,她眨了眨眼睛,「你……當年是你救了他?」
她能做的,也許只是遠遠的躲開,安靜的消失,永遠不在明鏡眼前出現。
「是嗎?我不期待。」她說,張開五指對著深藍色的天空,她從指縫間看星星,「我只希望他變好。」
「你說這話是在讚美我嗎?」綠彩說,「可以,如果你想和小彩在一起,我可以退讓,只要你會高興。」他含笑說,「不過小彩可不會保護你,說不定要你保護,哈哈。」
電話里綠彩嗯的笑了一聲,語調有點飄,「你對我要求好苛刻啊。」
「他瘋了。」她說,「在東崗醫院。」
明鏡說,「梁靜茹的精選碟,我想聽一首歌。」
「那裡……」她怔怔的看著小彩,「你到這裏來玩,掉進池子里,卻沒有淹死?」
他也許需要的是一個叫做蘇白的鬼復活,或者是……需要突然之間獲得全世界最大的勇氣,突然看開這一切,恢復他的正常生活。
綠彩在那天下午唱了首歌,說是送給她的,有幾句聽了以後無法忘記。那是首廣東歌,歌詞大概是這樣的:「……情人節不要說穿,只敢撫你發端,這種姿態可會讓你更心酸?留在汽車裡取暖,應該怎麼規勸?怎麼可以將手腕忍痛划損?人活到幾歲算短?失戀只有更短,歸家需要幾里路誰能預算?忘掉我跟你恩怨,櫻花開了幾轉,東京之旅一早比一世遙遠……」
明鏡把中午吃的酸奶水果都吐了出來,全身都是冷汗,臉上都是淚水,他倒在明淵懷裡,濕潤的眼睫微微https://m•hetubook.com•com動了一下,那是那麼有氣無力,他低聲叫了一聲爸。
明鏡不回答,電視里豬八戒在吃麵粉,叫「斯文當不了飯吃……」他看著,一眼也不看明淵。
明淵的眼睛剎那濕潤了,他已好幾年沒有叫過他一聲爸爸,「別說話了,好好躺一躺。」
那裡有個很小的池塘,也許只有二十平方,池塘中有個泉眼在冒水,騰騰的冒著熱氣。在漸漸化為深藍的天空之下,黝黑的山木之中,竟有一汪碧水上飄蕩著如紗如夢的霧氣,池塘旁有一棵碩大的杏樹,枝頭開滿了點點杏花,雪白粉紅,就如新娘的婚紗結在枝頭,臨照著一汪霧氣縹緲的清水,伴以泉水嗚咽的聲音,像一個未嫁新娘的夢。
她聽得懂,嘴邊的苦笑微微放大了一些,「我去見了他,他不理我,還是恨我。」
「殺過。」綠彩笑了起來。
我不要你什麼,就算你恨我,那也是永遠記住我的一種方法。
明鏡仍然不回答。
值班醫生和護士站在明淵背後,表情都有些欣慰,明鏡這樣的表現,已經是有很大進步了,剛入院的那幾天,他根本不說話。
「我請你,不過你要付錢。」楊誠燕笑了起來,「你是有工作的男生,一定要付錢的。」
電話那邊綠彩不知道在做什麼,有相當大的雜音,聲音卻很愉快,一聽就知道是綠彩,「昨天去哪裡了?怎麼不唱歌了?」
「其實我一直想知道,你和綠彩,究竟你是蘇彩,還是他是蘇彩?」她含笑問,「究竟哪一個才是蘇白真正的弟弟?」
彷彿這裏的「鬼」,他沒有獵食的興趣。
那天晚上,明淵連夜把明鏡帶回家裡,雖然在英國住了幾年,他在這城裡的家一直有保姆照顧,和明鏡離開的時候一樣。明鏡在自己的房間,手裡還拿著那張cd碟,打開電腦,電腦的桌面是一張照片,莘子高中校門的照片。他靜靜的看了一會兒,把碟片推進電腦,又開始聽那首歌。
綠彩那邊剎那安靜下來,她想「東崗醫院」四個字給了他一些刺|激,過了一會兒,綠彩說,「他瘋了?啊,我早就知道像他那樣的人遲早有一天要瘋的。」
一輛79路公交停在她面前,她上了車,看著窗外。東崗醫院離她越來越遠,也許她永遠也不會再回到這個城市,也許永遠也不會再看見明鏡,可是其實她很清楚,心底深處,一點都不想離開,想陪在明鏡身邊,只是明鏡需要的不是她。
綠彩想了想,「會吧。」
「明鏡?擦一擦,你覺得怎麼樣?」他抱著瘦骨嶙峋的兒子,手指接觸到兒子的眼淚,那麼不真實,不可思議——明鏡從來沒在他眼前示弱過,就算是跳河跳海,割脈絕食,他都顯得很平靜,平靜得非常冷漠。
他還是和在醫院一樣,反反覆復的聽那首歌。
她沉默,明鏡……綠彩救了明衡,就等於殺了明鏡,不過歸根結底,殺了明鏡的是明鏡他自己。「嗯,你和蘇白很像,一樣好有心機,一樣難以理解。」
「我比明鏡好多了,至少我不發瘋。」綠彩玩笑的說,「我保證不會像蘇白對明鏡那樣對你。」
她聽著,像這樣的話平時不知道聽過多少次,總是一笑了之,或者會說綠彩你太複雜太有心機,她不喜歡之類,不過這一次,她說,「和你在一起啊……我能不能只和小彩在一起,不和你在一起?」
楊誠燕不見了。
他必須找楊誠燕好好的談一談。
「沒問題。」
她淡淡的笑,「我不能和蘇白比,蘇白教他如何發瘋,我……」她搖了搖頭,「我什麼也沒教會他。」
「這裏並不產杏子,這裡是種茶葉和蘑菇的地方,你看那些白色的棚子,那是種蘑菇的溫室。」綠彩笑了起來,「不過這裡有野杏樹,每www.hetubook•com.com戶人家都有幾棵,雖然結的杏子很小,卻是正宗杏子的味道,和嫁接的那些完全不同。以前一到夏天,杏子要熟的時候,他們會請人來采,一些自己吃,一些做成杏脯,剩下的核做杏仁。這裏的杏仁是南杏,味道是甜的,那傢伙很喜歡吃。」
走到醫院門口的車站,眼淚再也忍耐不住,順腮而下。
「今天想吃什麼?」明淵問。
寫得很好,唱也唱得很好,聽得她很想哭。應該怎麼規勸?怎麼可以將手腕忍痛划損?應該怎麼忘掉我跟你的恩怨,忘掉你說愛我,忘掉你答應吃我做的飯,忘掉你教我打球,忘掉你為我做的蛋糕,忘掉你說過想和我在一起……她帶著微笑在K房裡坐了一下午,唱了兩首老歌,一首是梁靜茹的《我還記得》,另一首是《可樂戒指》。
十天以後。
「這麼漂亮的地方,有很多鬼嗎?」她抱膝坐在小彩旁邊,小彩像個小孩子,但是說起獵殺死魂,他似乎比綠彩更加老練。
明鏡不回答,就像沒有聽見一樣。
她背著書包,走到東崗醫院門口去搭車,這個城市她很熟悉,乘79路車轉45路,就會到火車站,然後等到晚上八點乘車,明天早上七點,就可以回到Q城。
「明鏡。」綠彩說。
「我喜歡的女孩子就是你了,從在櫥窗里你看我的時候就喜歡你了。」綠彩調笑,「你請我我一定來。」
「嗯。」小彩低下頭承認,每當說到這個話題,他總是很不情願承認綠彩的存在。
「現在是冬天,會有杏花嗎?」她打量著這看似灰撲撲的小村,周圍那些小山丘種的都是茶葉了吧?村民房屋周圍的杏樹似乎都還沒有葉子,哪裡來的杏花?「杏花不是四月才開的嗎?」
那天上午,楊誠燕參加了系裡的會議,為了她提議的新課題,會議決定讓她跟著研究生做實驗,在畢業之前把這項實驗做出來。關於倫敦大學交換生的事,張生也找她說過了,說和那邊學校交流,因為她從小表現優異,只要她願意去,倫敦大學很歡迎她,並且可以申請獎學金。她說考慮考慮再答覆,這邊的助學貸款還沒有著落呢。
「你……答應爸爸,不管曾經發生什麼事,不要自殺,有事對爸爸說。」他拿起紙巾擦明鏡的眼淚和冷汗,「只要你不傷到自己,爸爸和媽媽什麼都答應你。」
明淵無話可說,只能點了點頭,看著她背包離開。楊誠燕單肩背著雙肩包,姿態瀟洒的離開了監控室,往外走去。坐飛機過來的時候,他曾經要連她的回城飛機票一起買了,但她說她已經提前買了火車票,之所以答應過來的時候和明淵一起坐飛機,是怕火車開得太慢,不能和明淵一起到達東崗醫院。
「六歲那年死掉的是我。」小彩說,「我……我掉進這裏,死掉了。」
「我如果去了英國,你會跟著我去嗎?」
「你怎麼會找到這種地方?這裏盛產杏子?」她呵了一口氣,熱氣在空中化為白霧,傍晚的村莊輪廓並不清晰,一座座青瓦灰牆的房屋建在山坡田地的某處,沒有規劃的痕迹。冬天深寒,村外沒有人走路,幾隻黃狗相互追逐,卻是不叫的,村子周圍長滿了樹,但是並沒有樹葉,一切都是光禿禿的。
她不知道自己原來有這樣的毅力,能在明鏡面前偽裝得如此平靜,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拇指上有一道淺淺的傷口,是削蘋果的時候割傷的。其實很想知道明鏡在想什麼,想知道他傷害自己時的心情,當然……更想知道的是蘇白在他心中的地位究竟是多麼重……我知道任何人都承受不了另一個人突然在自己面前自殺,何況是可能愛過的人,但是、但是明鏡,我真的一直都不甘心,難道我當年對你的好,真的一點點都沒有留住過你hetubook.com.com的心……一直都……永遠都比不上蘇白嗎?她緊緊握住背包的肩帶,今年的這座城市誰也不認識她,所以她可以在街邊流淚……難道蘇白的死……真的那麼可怕,可怕到值得你發瘋嗎?其實我一直想問的……都是這一句。
那天下午,她和綠彩去了「未來KTV」,徐彤約來了幾個她不認識的女生,但顯然對綠彩很感興趣,有一個女生還對綠彩的各種行蹤習慣了如指掌,讓她有些感慨——當年她對明鏡也一樣抱著這種關注和愛慕,幻想著灰姑娘變公主的愛情故事,卻不知道故事就是故事,故事和現實,差距很遠。
綠彩燦爛的笑,「那你肯定和我在一起,全世界的老外都沒有我有魅力。」
綠彩仰躺在冰冷的荒地上,看著天空,「世界上令人討厭的人很多,你不討厭,我喜歡你。」
「現在是冬天啊,來這種地方,真的會有杏花?」楊誠燕和綠彩坐大巴去了離Q城四百多公裡外的曉芸村,雖然路上走的是高速,但接近曉芸村的時候卻爬了兩個小時的山路,足足花了五個小時才到達村內,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明鏡不再說話了,他靜靜的看著那《西遊記》。明淵把小刀收了起來,放進口袋裡,「爸爸這就去買,你想吃什麼?」
明淵又來到Q城,下了飛機以後徑直到了Q大。這十天明鏡好了一些,沒有再動輒自殺,天天在家裡目不轉睛的看電視,無論電視里演的什麼他都看,一邊看電視,一邊反反覆復的聽梁靜茹的那張碟,也不再和明淵說話。明淵很清楚,這是個轉機,如果明鏡不能從這以後越來越好,那他一輩子都會是這樣。
「還是你真的很恨她?」明淵說,「她做過什麼事讓你生氣?爸爸叫人把她打一頓好不好?」他用哄小孩子的口氣,很有耐心的說。
「在六歲那年死掉的,是哪一個綠彩?是他,還是你?」她問,「哪一個是後來才有的?」
「明鏡,爸到Q大去了,找不到楊誠燕。」他說,「她好像失蹤了一樣,老師也不知道她到哪裡去了,爸本來想請她回來陪你……」
「很漂亮,」她痴痴的看著那溫泉,輕輕的說,「就像新娘一樣。」
「你殺過人嗎?」她靜靜的問。
「所以我很了解蘇白。」綠彩輕輕的笑,在身邊折了一段枯枝,放在手心裏輕輕的拗,「我是他的親弟弟。」
「啊?」綠彩是吃了一驚,笑了起來,「明鏡?好多年沒見了,他怎麼樣了?在英國哪間學校做高才生?」
「溫泉。」綠彩站在她身邊,愜意的張開雙手,呼吸著寒冷和溫熱交匯的空氣,「很漂亮吧?」
「我知道,」她舉手認輸,「你身體里有兩個綠彩,一個是你,一個是別人,對不對?」在這個問題上,她永遠無法讓小彩理解她給他起了個小名。
然後唱了好多歌,綠彩的歌一貫是沒話說的,聽說最近有星探正在盤算如何挖他去錄歌,不過他不願意去。綠彩的思維她沒法理解,就像當年臨近高考那陣,他明明成績很好,卻決定放棄高考去做模特,綠彩做的每項決定都和她預期的背道而馳,所以她承認她完全不了解綠彩,她了解的只是小彩。
他的視線移到那把刀上,看了好一陣子,電視里開始新的節目,他的視線慢慢轉到門上,又看了一陣,那節目很快演完,電視里又開始唱歌,還是梁靜茹的那首歌,「我還記得那年晴空萬里,那一道飛機雲的弧線……」
「我想馬上回家。」明鏡閉上了眼睛,「爸我好累。」
他看著明鏡把那首歌翻來覆去的聽著,突然之間,有眼淚順腮而下,明鏡眼睛直視著牆壁,像什麼也沒有看,突然之間,哭了。
「我希望你能多陪陪明鏡。」他說,他性格也頗高傲,對楊誠燕說出這種話和*圖*書,已是近乎懇求。
她微微一震,像受了刺|激,「他不是……不是在騙他?不是在戲弄明鏡?」
「喜歡,我也很喜歡花。」她慢慢走到池塘邊,那泉水看起來很熱,她輕輕把手伸進池塘里,和看起來不同,那溫度剛剛好,正是合適洗澡的溫度,也許千百年以前,有許多待嫁的女子在這裏洗過澡,也許更遠以前,有在這裏洗澡的女俠遇到命中注定的俠客?有趣的一笑,她的電視看得太多了。
明淵推門走進明鏡的病房。
她微微一笑,「彩啊,我不敢喜歡你。」
明淵嘴邊露出一絲苦笑,「嗯,她下個月就回來陪你,她的公司有事。」
小彩的表情彷彿很委屈,他看著她,很認真的糾正,「我就是綠彩。」
明鏡的眼睛動了一下,「爸,能不能幫我買一張碟?」
「每次來采杏子,我都會來。」身邊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不同,她微微一笑,綠彩讓位了,把她帶到這裏之後,他遵照諾言,讓小彩和她在一起。「誠燕喜歡花嗎?我很喜歡的。」
「我……」她頓了一頓,微笑說,「我要讀書。」
那麼優秀聰明的一個孩子,這一生都會是這樣。
兩個人爬了半個小時的山路,翻過一座小山丘,到了山坳的最深處。
「淹死了。」小彩喃喃的說,「淹死了的,不過……不過我又爬起來了。」
綠彩岔開話題,「話說——其實我可以讓明鏡忘記發生過的一切,他就不會自殺了,你為什麼從來不請我去看他?」
「英國?英國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也可以去。」
到了Q大,他去了楊誠燕的宿舍樓,但同學說已經很多天沒有看見她回來,可能出去旅遊或者做實驗去了。明淵一陣茫然,去了系裡找生活老師打聽,生活老師說她正在準備實驗計劃,最近除了上課應該沒什麼事,不清楚去哪裡了。
楊誠燕聳了聳肩,心情漸漸變得平靜,「我始終覺得不會和你在一起。」
「這裏?」她大吃一驚,瞪眼指著眼前的池塘,「你掉進這裏?」
她靜靜的看著天空,「也許有一天,我會請你去看他的。」
「我帶她來看你,你不高興?」
那裡有個很小的池塘,楊誠燕一眼望見,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那是什麼?」
「昨天……」她微微一頓,「昨天明鏡的爸爸來找我,帶我去看明鏡了。」
「這裡在山坳裏面,地理位置比Q城南了四百多里,冬天很少下雪。」綠彩含笑,他仍然穿著他的白襯衫,無論天氣有多冷,他最多在白襯衫外套件外套,從來不|穿棉襖、羽絨服一類的東西,不像楊誠燕穿成一團毛球一樣。
明鏡倚靠在牆上看電視,電視里在重播西遊記,他目不轉睛的看著,也不笑,也沒有什麼其他表情,手裡握著遙控器。明淵心裏卻有些寬心,這是最近半年來,明鏡第一次主動看電視,而且身邊桌上放著小刀,他也沒有去拿。
她怔了一下,「跟著我有什麼好?」
明鏡一直沒有說話,她走了,那把小刀還在桌上,她關上了門,出去了。
「他做了那些事,自己又受不了那些事。」綠彩說。
「誰?」她低聲問。
「什麼?」綠彩側頭笑,風情萬種。
「普通的杏花是四月開的,」綠綵帶著她往村外走去,「不過野生的杏,可能也有野性,它愛什麼時候開便什麼時候開吧。」他依稀是帶笑,她覺得他意有所指,卻並不明白。傍晚暮色漸濃,不遠處的山和樹都看不清晰,她卻不害怕,在綠彩身邊,沒有什麼可怕的。
回家的時候,明鏡還在看電視,保姆說今天明鏡吃了麵條,厭食的毛病似乎有所改善,但是不管她怎麼和他說話,他都不理。給他買了書本、報紙、雜誌、影碟什麼的,他也全都不看,彷彿世界只剩下一台電視。
一轉眼間,小彩已經變成了綠彩hetubook•com.com,只見他身子往後一靠,便有一股秀麗的風情,「小彩是一直沒有長大的我,我才是蘇白的弟弟,真正的弟弟。」他從地上握起一把土,手白土黑,看起來猙獰又美麗,「我們都……」他微略停了一下,「都殺人不眨眼。」
明淵不敢打擾他,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幾次輕手輕腳走到明鏡房門口,看見他靜靜坐著聽歌,心裏不知道是欣慰,還是擔憂。他知道明鏡的表現比從前好,但這樣依然是不正常的,見到楊誠燕以後,明鏡似乎受到了一些刺|激,但那刺|激太輕微,不能根本的讓他發泄出心裏壓抑著的情緒。
綠彩在電話那邊嘆了一聲,笑著說,「和明鏡在一起很累啊,你真的不再考慮和我在一起?」
綠彩靜了一下,把手裡折斷的枯枝扔進溫泉里,「真的。」
昨天下午的約會因為她匆匆去見明鏡吹了,改約在今天下午。她本以為可以在火車上睡一覺,今天就該平心靜氣的上課,但還是失眠了,她聽了一個晚上火車鐵軌的聲音,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麼,總而言之,天就亮了。
「嗯。」他重重的點了一下頭,表情很認真,卻不再說話了。
雖然答非所問,明淵卻很驚喜,「你喜歡什麼爸爸都買給你,你要什麼碟?」
「媽……還在西班牙?」明鏡問。
但是我不能問,因為我愛你,我怕你死。
「和小彩在一起我不累。」她含笑說,「對了,下午還要唱歌,打扮好看一點來,說不定會遇到你喜歡的女孩子。」
「不是。」綠彩說,「他知道明鏡接近他是為了報明衡的仇,但他真的愛明鏡,如果他不愛明鏡,早就殺了他。他不告訴他兇手是崔井,只是不願意明鏡知道他敲詐勒索醜陋的一面而已,為了形象,他寧願冒險;後來又為了明鏡的將來,他想和他分手。」他慢慢的說,「你明白……為什麼明鏡會受他誘惑嗎?明鏡是一個從小很少有人關心的孩子,很少有人愛他,蘇白卻是一團火……他真的很瘋狂。他真心實意的溺愛明鏡,所以明鏡受他的吸引受他的影響……」綠彩突然一笑,「明鏡搞不清楚他究竟愛蘇白,還是愛你?這點我也搞不清楚。」
明鏡搖了搖頭,「我不想在醫院待著,帶我……回家。」他輕聲說,「在這裏我睡不著。」
明淵和醫生一直在監控里看著,當楊誠燕把小刀放在桌上的時候,他很擔心,但明鏡並沒有做什麼,雖然他看了那把刀很久,顯然心裏也有過掙扎,最後還是沒動。醫生說這是好的表現,只要他能抵制拿刀自殘的衝動,就是一大進步。明淵點頭離開監控室,他本以為楊誠燕和明鏡見面,明鏡應該會有強烈的反應,見面見得如此平淡,也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走到明鏡病房外,他遇見走出來的楊誠燕,她也對他微微一笑,「我回去了。」
「……時光回到那年夏天,公車站前你笑容滿面,拍拍我的頭說你好嗎?一句問候填滿青春,別人的話都聽不見,歲月凝結在你的視線。」明鏡靜靜的聽著明淵給他買回來的碟,碟里的女生似乎恬淡又含著悲傷的聲音在唱歌,那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懷念,無可挽回的傷心,「我還記得那年傾盆大雨,狼狽奔跑穿越幾條街,握緊的雙手為愛的不顧一切——我還記得那年你的聲音,耳邊回蕩那一句誓言,你吻我的臉,都是我心中,收藏一生的快樂……」
明淵猛地站了起來,萬分驚詫的看著明鏡——讓他千想萬想,永遠也想不到明鏡會聽一首歌聽到哭——這個兒子是拿起刀子划自己面不改色的人啊!為什麼會哭呢?為什麼會哭呢?他不敢進去問明鏡,獃獃的看著監控,明鏡一動不動,眼淚奪眶而出之後,他突然伏到床邊開始嘔吐。明淵急忙按了護士鈴,自己先衝進病房,把明鏡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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