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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我從此孤獨終老

作者:蓮花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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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新北京愛情故事

第一章 新北京愛情故事

「姐夫,一表人才啊。」
她更正我的話:「是前夫。離了。」
久別重逢,大家談得最多的就是這些年混得怎麼樣,老公怎麼樣,孩子怎麼樣,男孩還是女孩。我完全是一個局外人,只有在最後追憶大學生活的時候我才勉強插上話。
所以,我忍,我忍,我忍忍忍!可是,人生往往不會按照誰的設計軌跡走的。
那時,彼此都一臉的土氣。
闊別三年的大學舍友唐曉凝打來電話。上大學那會兒流行起綽號,她姓唐,我姓竇,大家管我們倆叫糖豆子。聽到她的聲音,我彷彿又回到了簡單的學生時代——晚上卧談,上課代替點名,開會時傳紙條,逃課逛街,上圖書館佔位子……太多了。
小凝子說得簡潔。
「你們家老朱老實,對你一直都挺好。不過你也得抓緊了,再不生孩子可就難了。」
小凝子一來,就開始召集幾個在北京的同學一起聚會,我推三阻四不想去,結果還是被小凝子強拉過去了。
這個夜太長了,長到我能清晰地把我們十二年來的每一天每一句話都複習一遍。我不死心,又撥了一遍他的手機——仍然沒有開機。QQ、MSN、郵件,雪片一樣發出去,電腦就像死機一樣沒有反應。是的,我的愛情死機了,重啟也不行了。
2000年的夏天,我剛從小縣城考到北京。能來到北京我特別興奮,就連從各路列車上下車的乘客都覺得不一樣,他們臉上的表情,身上穿的衣服,手裡提的包,都有一種國際大都市的范兒。當然,也有肩頭扛著鋪蓋卷的農民工,以及和我一樣睜著求知的大眼睛對北京充滿好奇的學生,但……但是我眼裡更多的是沒有見過的天空,不曾同路的人群。
我一個人跑到以前就讀的大學,看到年輕的情侶一對對牽著手幸福的樣子,真覺得時光似箭,一箭穿心了。
我心裏美滋滋地偷樂,十二年的戀愛長跑終於要修成正果了。
「豆子,我一個小時後到北京西站,你來接我吧!」
我回憶著前幾天和他通電話的情景:
沒有你的夜裡,我再也沒辦法沒心沒肺地睡著了,睜著眼睛,腦子裡全是你,想你想你,還是想你。
「我勤儉持家的好媳婦,妞兒,親老公一個!」
「美得你,我答應嫁給你了嗎?」
「趙玲兒子的照片你看到沒有?在群相冊里,白皮膚,黃頭髮,別說還真好看。咱們班就剩你了吧,抓緊點兒。」
我失眠了。
你不能騙我!只要你回來,哪怕讓我看一眼,讓我再對你說句話,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胡鬧,再也不叫你豬大腸,再也不讓你提行李,再也不把吃不下的飯硬塞給你,再也不拿臭榴槤熏你的襪子,再也……我全答應你!https://m.hetubook.com.com
總是想證明我過得很好,可是我卻忘了好不好看的不是穿了什麼。
「乾脆叫哥得了。」趙曉東說。

「你還等著老朱呢?你們是真愛啊,從大學到現在,多少年了,羡慕!」
離婚的、談了多年吹了的、相親失敗的……後來都展出了自己的幸福。我還在失戀的陰影中徘徊,不敢告訴父母,不敢告訴任何人。
趁趙曉東去洗手間的時候,我問唐曉凝:「你老公不是姓董嗎?」
趙曉東?當初小凝子結婚的時候老公姓董,而且班級群里的照片並不是眼前的趙曉東,我疑惑起來,難道這段時間失戀,連記憶力也變差了?
始終愛你如一的小豆子
「我家小寶貝肯定又在路上撿了一分錢,並鄭重其事地交給了警察叔叔,最後叔叔還誇你了,號召全社區都向你學習!」
他一定是嫌棄了。
輾轉反側還是睡不著,我起來,扭開燈,拿出信紙,發燒似的將滿滿一肚子話刻透紙背。眼淚浸濕了信紙,幹了以後帶著皺褶的痕迹,如果朱葉生看到,一定知道我又哭了,無言凝噎。
我的愛沒有因為多年不見而有一絲一毫的虧損!32歲了,還像小女孩失戀一樣傷心。
北京,多少人擠破了腦袋也要進來看一眼的城市,多少人孤注一擲尋找夢想的地方。地鐵里不但有乞討的,還有拿著破舊吉他唱著《一無所有》的文藝青年。北京是所有城市裡連地鐵你都很難擠進去、卻又是很多人以地下室為生的地方;北京的街頭,有行色匆匆穿著樸素的白領,也是瑟縮迷茫的農民工鋪張報紙落腳的地方;北京是天堂也是地獄,是江湖也是道場。北京,不過是一件外衣,我們以為穿上了就能找到自己的夢想,多少人還是葬在了這件外衣之下。
聽著小凝子的幸福生活,我更覺得自己的人生悲慘。
他是要和我徹底斷絕關係。
看完之後,我徹底傻掉了。郵件里說,叫我不要再等他,找個好人嫁了吧!
沒心沒肺的我,在他說分手的夜裡輾轉難眠了。眼睛盯著天花板,黑漆漆的屋裡什麼也看不見。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看什麼,腦子裡不停在想,像播電影一樣開播,重播,再重播,然後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那麼多,那麼多地滾落下來,大珠小珠落滿玉盤。
「我的心肝寶貝,你太驚天動地了,娶了你真是我們老朱家祖宗顯靈。」
「不八卦還是女人嗎?」小凝子又嬌嗔一句和*圖*書
「真羡慕你們。」
今日,在這個江湖裡,我已決定退出。
「啵!」
以前,我只知道你愛我比較多,從來不知道原來我愛你也這麼多,多到自己也不相信,多到沒有你我茫然無措,多到眼淚匯成了河。
等他回來,結婚生子,過幸福生活——我一直這麼以為。
「朱葉生還在紐約,快回來了,一回來我們就結婚。」對最好的朋友,我連說實話的勇氣都沒有。
都說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我一直拒絕相信。所有人都罵我傻,罵我把青春浪費在一個男人身上不值得,而我傻傻地相信有愛就有未來,卻從沒想過,一旦愛沒有了,什麼未來都沒了。
可是,電話關機,一直到第二天晚上仍然關機。直覺出事了,我查看郵件,發現朱葉生前天發來的郵件還未查看。

「看起來他對你不錯啊!」
沒有你,我才知道,活著的意義不過是回憶,而回憶只能讓我更加想你,想你想得我想殺了自己,這樣才能斷了想你的念頭。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因為喝酒就不需要說很多話。可是我忘了,喝醉話就多了,最後把能說的都說了,不能說的也說了,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做錯了嗎?我對自己產生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自我懷疑。
我真想拿電話砸他,把滑蓋砸成兩個直板,把彩屏砸成無屏……至少給我一個答案,不能只說你看上了別的姑娘,一句耽誤了我多年,一句對不起,就讓我這十多年的等待放進回收站清空。
記得每次寒暑假回家,他都扛著最重的行李,只把放零食的小書包給我背著。我看著他滿頭的汗,手被勒出一條紅印子,心疼地要奪過來,他卻說「女朋友是要疼的」。
愛情,你失去它的時候才發現就像魚兒離開了水,須臾難以呼吸,直至接近窒息。
早習慣了有一個人挂念,怎麼裝作一場遊戲一場夢?
到了報到處,我們由一個學姐領著繳學費,學姐問起來,我才知道我和他來自同一個城市。就是這種他鄉遇故知的感情把我們拉到了一起,從老鄉到朋友再到男女朋友,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你也是來報到的?」他問我。
我已預料到她的到來會深深刺|激到我,但是闊別三年的深厚友誼還是讓我冒著被刺|激的危險去以身犯險。
沒有工作的日子里,我每天尋找朱葉生的蹤跡,幾乎走火入魔,恨不能飛過去滅了他,問他我哪裡不好,他至於這麼一聲不吭地拖我十二年,再給一句「找個好人嫁了」的結束語嗎?
我沒再細想,看著小凝子幸福的樣子也替她高興。和_圖_書
「誰說不是呢!」
大學里的愛情,是每天排隊打一份瓦罐湯兩個人喝,是每天早上分享兩個包子一碗稀飯,是坐在一個自習室里學習,是手牽手在跳蚤市場看哪件別人穿舊了的衣服便宜出手,他便用省下來的生活費買了送給我……
「該結婚了。你知道咱們班的趙玲嗎?嫁給老外了!那老外長得賊帥,聽說還是一上市公司的法律顧問,她現在跟著老公在美國,綠卡都有了。還有孫潔她老公,簡直把她當皇太后伺候,一聲令下立馬去辦,真讓人羡慕。」
朱葉生,朱葉生,朱葉生……
沒有你,我過馬路,誰會一把把我薅起來,以免讓飛馳的車輛撞傷我?如果有車開過來,誰會把我拉在後面,時刻保護我的安全?
我以為是玩笑,拚命打他的電話,發郵件,發簡訊……可是他早切斷了一切聯繫。就像郵件里寫的,不要試圖聯繫他,他沒有勇氣當面對我說出這麼狠的話,他恨他耽誤了我這麼久,讓我忘了他。
「老公,省省電話費吧,還能買兩顆喜糖。」
人一敗塗地,都是因為過於相信。
我心裏不停地喊著他的名字,連默念也會心生疼痛,一切都像做夢一樣不真實。
這些我原本早已不在意的過去,一時間像開閘泄洪的水,洶湧地奔流著,攔也攔不住。
正說著趙曉東來了,見我們像地下黨接頭,說得神秘,於是問:「又八卦誰呢?」
現實就是這麼殘忍,你拚命回憶的時候卻已不再擁有,你想要重新開始的時候已經沒有機會。再也沒有人珍惜我如生命,再也沒有人替我拎起重重的行李,再也沒有人和我分喝一碗湯。
「我們老朱是他們研究所里唯一的亞洲人,只要在裏面待上五年就能拿到美國國籍。他說等他穩定了就接我過去。」聽著別人的幸福生活,我不知哪根弦兒不對,也編起了自己的幸福。
還是他有了外國MM,不再喜歡像我這樣一個灰頭土臉土裡土氣的國內本科生,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一個等他都等老了的老女人?
可是,我看了一下記錄,我打了365個電話,寫了100條簡訊,發了幾十封郵件,最後還流了一盆的眼淚,喝了一罐啤酒。
以前爭著當姐姐,現在爭著做妹妹,真是時光流轉,歲月不饒人啊!
「你以為人腦是電腦嗎?白痴朱葉生,你給我回來!」我只能對著電腦罵。
白天在公司被穿了小鞋子,本來想晚上打越洋電話向朱葉生訴苦,只要他能像從前一樣說句「媳婦兒,只要你一聲令下,我這就派美國精兵殺他個片甲不留」,我就能樂呵呵地消化掉一切。
女人不是最喜歡有錢花嗎?
m.hetubook.com.com「小凝子,這些年你死哪兒去了,換了電話也不說一聲,害我每次都得去校內網給你留言。」
朱哥哥:
為了維護我那早就不在的尊嚴,我特地往臉上多塗了一層粉,把好久沒修過的眉毛修了一下,從衣櫃里找了一件當年一激動就在西單商場買下的風衣。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也許我早已不在這個世上了。
「找個好人嫁了!」多無情的一句話,這就是我用十二年青春換來的結果。不顧所有人的反對,頭腦發熱地死心塌地等著一個類似虛構的愛情。只有在手機簡訊里、在互聯網的郵件里才能找到他的痕迹,不然一定有人以為我精神不正常,虛構了這麼一個情人,每天定時給自己發問候簡訊,定期送花。
「呸,就會噁心我。寶貝,我買了一件紅色的婚服,就是《橘子紅了》里周迅穿的那件,你不是一直說很好看嗎?我還穿著去照相館照了一套沒有新郎的結婚照,已經寄過去了。你把自己P上,這就是我們的婚紗照了。」我暗自為自己的小聰明興奮不已。跨國戀一分兩地也能有婚紗照,現在的技術,只要有PS,化妝已經是浮雲了。
我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在人前總是表現出沒事的樣子,只要一回到家就只能寫啊寫,把十幾年的感情都寫出來。有人說潘岳「悼亡猶費詞」,想念應該是安靜的。那些從來沒有經歷過分別的人怎麼知道,你有一腔的話無人可說了,只想找一個出口宣洩。如潘岳這樣的詩人,我這般舞弄文字的人,文字是感情唯一的出口。
「老公,你猜我今天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兒?」
「我老公趙曉東。豆子。跟你說過的。」一下子把我們倆都介紹了。
「嗯。」我只是點了點頭,沒敢仔細看他長什麼樣,只記得聲音很好聽。
「想得美!」小凝子嗔一句,撒嬌的樣子很幸福。
忽然覺得結婚真好,結婚就幸福了。
到了西站,一見到小凝子從出站口出來,我就激動地招手叫著「小凝子,小凝子」。我們兩個擁抱在一起。
中午,我在全聚德為他們接風——以前吃不起,現在吃起來都沒有以前聞著香了。很難想象,那時候五毛錢的包子怎麼那麼香,現在五元錢的包子都吃不出滋味了。
「妹夫!」小凝子提醒我。
「對婚紗照都急不可待了,還不嫁給我啊?」
找到校車的時候,上面已經坐滿了從四面八方來的學生,都是稚嫩的臉,花樣的年紀。唯一的空位就在朱葉生旁邊,我坐了過去。
葉生,我還記得你說要回來娶我,我一直在等,等到什麼時候都無所謂,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我會等你功成名就了,等你在那邊待膩了,等你終於回來了,穿上我們一起在網上看到的那件紅衣裳,嫁給你。m.hetubook•com.com
「娘子,a ha,you well not get hurt。好想唱情歌,看最美的煙火……」電話響起,這首鈴聲本是為新婚準備的,現在聽起來特別諷刺。
公司空降下來的主任老毛,自從他來后,我的好日子就不多了,永遠有出不完的錯,收拾不完的爛攤子。自從我提出加薪要求被頭兒婉轉拒絕後,我的權力慢慢被架空,今日又以給我備婚時間為由讓我回家休息一段時間。
「前些年我生了個女兒,老董在外面和別的女人生了個兒子,我一怒之下就離婚了。後來遇到老趙,他不嫌棄我帶著女兒,還對我很好。那些年我不是沒怎麼跟你們聯繫嗎?正鬧離婚呢!女人啊,一定要找對男人,這可是我這個過來人的經驗。你呢?」
「別廢話了,來西站接我。帶你見見我那位。」她甜蜜地說。
整整兩萬多字,我碼字最勤快的時候都沒寫過這麼多。寫好之後我把它疊整齊了,放在信封里,寫上朱葉生以前給我的地址,等天一亮就寄過去。
眼睛看著郵件,眼淚滴在鍵盤上。我心愛的鍵盤,以往滴上一滴油,我都會小心翼翼擦拭乾凈,如今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我也無動於衷了。
「你們才讓我羡慕呢!」
他在紐約奮鬥,我在北京等他,後方一直穩固。五年的異地戀,已經讓我習慣這麼一位隱形愛人,在電話、簡訊、郵件里鴻雁傳書,甜言蜜語。木頭也有幽默動情的時候,我們家朱葉生每逢我生日,每逢聖誕節、春節,都會在網上訂一束玫瑰送到我的辦公室,雖然每次接到花我都會嘟囔一句「浪費錢」,但心裏還是樂開了花。
一張嘴,生硬的普通話,滿臉害羞的表情。
越來越害怕一個人沒事發獃,一發獃就容易回憶,一回憶起來就容易發瘋,瘋了就打電話、發簡訊、寫郵件。寄到美國的航空快遞是有簡訊回執的,而我卻收到了信件被打回的簡訊——信,原封不動拆都沒拆過就又被寄回來了。
一種傷心蓋過一種心疼,再愛惜的東西也變得分文不值。
那時的愛,單純得只有兩顆心,不摻雜距離,不摻雜名利,不摻雜別的心。
我以為,分開了五年,我已經習慣了沒有他的日子,幾天不見也可以安心,幾個星期只靠一條簡訊的問候就能挺過去;我以為我不會像剛相愛時那樣與他難捨難分;我以為就像每一次吵架我可以對他幾個月不理不睬;我以為我可以……
最後那個隔空跨海越千山的吻到現在我都還記憶猶新,怎麼這麼快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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