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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我從此孤獨終老

作者:蓮花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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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與ABC的第一次偶遇

第二章 與ABC的第一次偶遇

「這個我懂。你可以把他們接北京來啊,人老了就得到處走走,散散心,心胸開闊了,病自然就少了。」頭兒和藹可親得讓我覺得噁心。
女人,最好的消化方式就是花錢,使勁往身上砸錢,直到筋疲力盡砸不動了,開始心疼錢了,也就不心疼愛了。
「你都三十二歲了吧,沒結婚,沒孩子,出去找工作可不大好找,這個年紀最忌諱的就是獨身,雖然我挺欣賞你這種堅守愛情的女孩。咱們公司算對員工不錯了,你也知道,同行業里你比他們的薪水要高出許多……」
意志,意志,意志!
眉眼間還是有些葉生的感覺,我差點兒被吸引,一時間忘了形,看呆了。
「幾千塊呢!」于維維趕緊往後一退,我大花貓的臉原形畢露,整個像一個手榴彈扔進難民營里,僥倖沒被炸死的破衣爛衫、灰頭土臉的女人。
「去死於維維,作弄我!」
「What do you see?」他莫名。
「你看。」我把手機里給他打電話的記錄翻出來,一共一千零一次,一本書的故事都講完了,他都沒接我電話,還有那封被退回來的航空快遞。
「我信,但是有時候合作也很重要,放你幾天假就是要緩和一下你們之間的關係。有時候和同事聊天也注意一下,畢竟大家都在一起工作。你是老員工了,表現一直不錯,本來這次應該提你做部長的,可你也知道,我們是國企,有時候能力重要,但其他方面也要注意。希望你理解!」
公車上人越來越多,後面的上不來,想下去的困難重重。這就是北京。
「你好。」他用有些蹩腳的中文說話了,又用手捅了捅我,「這是雙子座大廈嗎?」
第二天被催命的鈴聲叫醒時,頭還有點痛。
「去洗洗澡,我陪你瀟洒瀟洒。」
女人之間,同享福不一定能增進情誼,而同病相憐卻能情比金堅。
我笑著,笑出聲。假裝的時候不做過一點兒,自己都不相信。
于維維來找我的時候,屋裡還散發著酒精的味道。她看到我頭髮像雞窩,還散發著一股油乎乎的味道;臉蛋哭得像大花貓,還流出幾道羊腸小水渠來;眼睛腫得像熊貓,還有紅血絲;衣服也沒穿好,以為我被人強|暴了。
「是挺難受的嘛!」我的傷口現在還在滴血呢!
「警告你!」
我的工作結束於一個普通的QQ對話窗口。
有個人說說話,我心裏爽多了。一個人悶著容易悶出病,這是我的經驗https://m.hetubook.com.com
儘管我知道一個人的精神面貌並不能反映出他是否真的快樂,但起碼所有的人看到你垂頭喪氣,開始不修邊幅的時候,便都會以為你失戀了,你不幸福了。那天,我裝作很快樂,擠好了微笑才走進辦公室。
回想2000年剛來到北京,連人多也是我羡慕的理由。拿著學生交通卡,享受著一趟車兩毛錢的優待,感覺這個城市是那麼和藹可親。大學就像保護傘,學生就是座上賓。而一踏出校門,失去了優待,我便成了四毛錢人群中的一員,過上了朝九晚五、每天擠公交就要三四個小時的生活,再也沒有時間去頤和園去后海去香山去八達嶺長城悠閑了,所有的旅遊都是帶著朋友盡地主之誼。
是非黑白顛倒,我啞口無言,臨死了才知道什麼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剛發出去,老毛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背後。我慌張地關掉對話框。
「那是我以前工作的地方,一會兒到的時候我提醒你,下車的對面就是。」看在列祖列宗的分兒上,我不能再欺負同是炎黃子孫的孩子了。
所有的話題都圍繞我和朱葉生的婚事,我只能把自己假裝成待嫁新娘,皮笑心冷地說:「這可說不準啊!」
咬碎牙,我遞交了辭呈——離開工作了八年的崗位。
「這才是我認識的小豆子!」
他的話我再也不想聽了。眼看我去意已決,他立刻拉下臉來,把我說得如此不堪。我在社裡八年,從畢業到現在,青春都獻給了出版事業,換來的卻是冷言冷語。
「對了,你不是要去相親嗎?衣服都被我弄髒了,要不你換我的衣服去吧。」我才想起來於維維要幹嗎去。
「我甩什麼臉色了?」我也不甘示弱。
「你能不能出息點兒,就你這狀態,不出半年准香消玉殞,死於非命!」
剛坐下開始工作,一個作者就傳過來剛完稿的一本小說,名字叫《我終於失去了你》。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好不容易偽裝起來的幸福,全部崩潰。
「你說男人都這樣,我還用得著找一個給自己氣受,還要起早貪黑給他們當老媽子,沒孩子還得面對婆婆的冷眼,找個帶兒帶女的做一吃力不討好的后媽嗎?何苦呢?咱一個人不是挺瀟洒的嘛!」
隨便坐上一輛公交車,坐到終點,再隨便轉另一趟不同線路的公交。這個黃昏,我就這麼坐著一輛一輛的公交車,只是想和圖書再看一看這座我生活了十二年的城市,對它說再見。
工作和愛情一樣,終有一天你會發現,它和你認識的那個不一樣,面目可憎得讓你心驚膽戰。
「你真幽默!能告訴我雙子座大廈怎麼走嗎?」他又一次問。
「不會吧?你們家二師兄?」
「我被甩了。」
「豆子這個年紀也該生孩子了,爭取一步到位。」
看熱鬧的人伸長了脖子。
「你至於嗎,對一個沒心沒肺的人這麼傷心?我都懷疑你以前全是裝的,演技還很好。」于維維說。
「我現在不就跟鬼差不多?」
北漂,這詞太殘酷了,夢裡誤把他鄉作故鄉!
「這段時間你不在,我實在太忙了,剛好你回來,這些工作交給你了,沒問題吧!」
我要離開這個讓我看一眼就淚流滿面,看兩眼就心灰意冷的城市;我要離開這個為等一個人守了八年的家;我要離開這個承載我所有記憶的地方;我要讓自己失憶。
我們倆都撲哧笑了。這也是這麼多天我唯一覺得有一絲爽快的時候。
「頭兒,我父母想讓我回老家,他們年紀也大了,家裡就我一個女兒。」
她越說我越激動,越激動越不是東西,扯起她的衣服就擦眼淚。
從未枯萎過的我一下子蔫了。雖然我已不再是他的小豆子,但也不能自己把自己撒在荒郊野地,任由風吹雨淋。女人,要對自己狠一點兒!
「二師兄不是挺老實的嗎?每個月都把工資打到你的卡上,前段時間還讓你籌備婚禮,你禮服都買了,就差婚紗照了,怎麼可能?別逗了。」
「我一直本色出演,可惜我的男豬腳跑了。」
「我臉上怎麼了?」
蒸汽將整個空間弄得模糊不清,我看不清鏡子中自己的臉,也看不清自己的身體,只知道墮落之後的我,失去了活著喘氣的力氣。
想起他,氣就不打一處來。「變態,耽誤老娘這麼久,最後找個好人嫁了,好人老早就妻兒成群了。」我擠出所有的沐浴露,全讓水沖走,沖得整個浴室都是泡沫。愛情也是泡沫,最終都會一個個破了,沒了。
「咒我?」
三十二歲,沒有男人,沒有工作,沒有孩子,沒有目標。我一無所有。
雙子座大廈是我工作的地方。聽到這裏我轉過臉去,仔細看了看這位長著中國臉、說著蹩腳中國話、全身上下洋溢著一股洋味兒的年輕人。
話說得真漂亮真輕鬆,說話不納稅。
「紅塵啊滾滾,痴痴啊情深,聚散終有時。留一半清醒https://m.hetubook.com.com留一半醉,至少夢裡有你追隨。」
公車剛好停了,我告訴他:「趕緊下車,到了,到了!」
當初找夠了借口駁回我申請加薪的要求,如今卻用諸多優惠條件求著我留下,當真以為利誘就能打動一個人嗎?
小豆子,你要發芽的,不能死在土壤里,你一定要振作!
小說最前面寫著:謹以此書獻給那些擁有過卻終於失去愛的人。
洗過澡,換了衣服,渾身輕鬆,我想出去見見太陽了,於是和于維維一起去了動物園批發市場。那兒的衣服便宜,雖說質量一般,但是相比我去西單商場里激動,還是在動物園激動更划算。西單一件衣服夠在動物園買二十件——激動二十次心情差不多就會好了。
「你是說我說起話來很鬧騰吧!」人處在爆點,誰點都著,只能算他倒霉。
「可是沒有賤男人,怎麼就那麼難受!」
「豆子,你跟我來。」頭兒說。
我快速地洗乾淨了這身臭皮囊,換了一件清爽的衣服。
「我終於還是失去了你,在一個轉身的距離,在一夜之間……忘記了,彷彿便是背棄了這一段歲月以及對你的深情;不忘記,卻讓自己留在傷痛之中,無法複原。時間總會過去,而世界也總會改變。如何能在愛著的同時忘記傷痛,是我今生最大的難題。」
我明白,這些客套話不過是障眼法罷了。最近才看清楚,賣命七八年的單位里,那些慈眉善目底下的冷嘲熱諷。
辦公室內鬥才開始,我已經身心俱疲了。
他謝了好多次,邊下車邊揮手。我真為自己內心壓抑的工於算計的心理感到可恥——他一定找不到雙子座大廈,行人會告訴他你還得繼續往前走兩站。
「小豆子,歇這麼久,是飛到紐約還是到哪兒度蜜月了?」
小李發給我一個抖動窗口,說讓我小心我的頂頭上司老毛。
頭兒語重心長地對我說:「沒必要辭職吧,你在我們社工作有七八年了吧,怎麼說走就走?你要是和老毛處不好,這樣吧,我把你調到發行部,再給你加加工資,每年給你幾次境外旅遊的機會,這個待遇在我們社可真沒幾個人能有啊!」
「戀愛中的女人就是美,不過姐勸你運動別太激烈,弄不好雙喜臨門。」
讀著這些文字,我不能抑制地淚如雨下。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夢裡有你追隨。我拿青春賭明天,你用真情換此生。」再次吼起這首老歌,一半清醒一半醉,夢裡與你相會和*圖*書,是不是很傻?我問自己。
我看了一眼,那些工作本來就不是我的,於是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我有自己的工作,何況我回家那幾天也按事假扣工資了。」
「他怎麼這麼不是東西!你等了他這麼多年,換個女人試試,早給他戴一頭的綠帽子了。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早先怎麼不說,賤!我說男人都賤,沒有一個好東西!」于維維剛離異半年,沒有孩子。就因為沒有孩子,在婆婆的慫恿下老公和她離婚了。半年前她對男人的憎恨就像四爺對八爺。終於,于維維決定從婚姻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重新相親開始尋找另一段感情的時候,我的感情全盤崩潰又讓她想起了挨千刀的前夫。
今天,我最後一次看這個城市。這趟公交車路過的每一個地方,與你有關的,與你無關的,都過去了。
我再也不想做這種工作了!文字讓我深陷感情中,而辦公室內鬥讓我身心俱疲,這種近似癱瘓的體制讓我不屑於繼續賣命。
走之前,本想把關於他的記憶都扔了,卻捨不得。畢竟這是一場談了十二年的戀愛,是佔據了一生最燦爛年華的愛情,是我這輩子都無法抹掉的記憶。我跑到通州,將所有的東西埋在潮白河的沙土裡。其實我想埋得近一點兒,可是北京哪塊兒土地都有歸屬,沒一塊兒歸屬於我,我只能跑到通州之外的潮白河,一個寂寞無人管理的地區。
「頭兒,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沒有!」
「嗨!」
編過那麼多治愈失戀的寶典,做過那麼多關於女人如何對待感情的書籍,一到自己身上全用不上,看來,我也屬於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物。
我像只狼一樣吼叫著,紅塵滾滾,痴痴情深,說的不就是我嗎?青春滾了,死死痴情。于維維看我狼嚎,生怕我這個神經病走火入魔,硬把我推進了洗浴室。
公車上擠進來一個年輕人,眉眼之間有點兒葉生的感覺,差點兒讓我以為自己穿越時空了。那麼多空座,他獨獨坐在了我的身邊。隨即剛剛那一點兒好感便沒有了——又是一個趁機揩油的色狼。
我不屑地回了一句:「他算哪根蔥!」
北京,再見!
「子曾經曰過,唯女子與小人都賤也!」
我點點頭。我就知道,沒有人相信大灰狼的身上一直披著小綿羊的外衣,終於揭下羊皮,誰也不肯承認大灰狼就是大灰狼!
「小心!鼻涕都擦上了,我這衣服還等著去相親穿呢。」
水衝下來,頭髮更癢了。我隨手摸了浴室里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知哪一瓶洗髮水打在頭上,發現那股濃重的木瓜味是沐浴露的味道。都是朱葉生說木瓜豐胸,我的沐浴露只有這一個味兒。
頭兒不知什麼時候也圍了過來,老毛的話他一定都聽到了。
就要離開這塊卷著沙塵暴的地方了,我的眼裡迷了沙子,眼淚不住地流下來。
老毛針對我的時候,我看到是小李去找頭兒了。一開始我以為她是去為我搬救兵,直到頭兒說「和同事聊天也注意一下」的時候,我肯定小李是個卧底,否則頭兒沒看到聊天內容,怎麼能說出這番話——虧我一直對她像親妹妹一樣。
「一般女豬腳和男豬腳都不是真愛,真愛都是女豬腳和閨蜜。」
「我已經買了機票,感謝頭兒這些年的照顧。公司有老毛,我也可以放心走了。」
我以為這個車上還有他認識的人,「嗨」,我們打招呼一直都用「你好」,這位大高個兒一定是個ABC——American Born Chinese,指出生於美國的華裔,即美籍華裔。他手上還拿著一本北京地圖,上面用紅色筆圈了好多地點。咱中國人在北京有多少人看地圖看那麼仔細的?
于維維說:「讓那些臭男人見鬼去吧!」
「你眼角有魚尾紋,我在數一共幾條。」我有些不耐煩,一向對在國外鍍過金就耍洋氣的男人沒有好感,卻總有這樣的男人以此為資本勾引祖國的花朵。
「謝謝。你看窗外的時候特別安靜。」
「豆子,你咋啦?」
「老於!」我委屈地抱著于維維大哭,把眼淚都擦她衣服上了,還有鼻涕。
老毛站在我對面,一副委屈的樣子,說:「從我來編輯部的第一天,你就給我甩臉色,教唆手下,把工作當兒戲。我稍微說兩句你就鬧到頭兒那裡,說我為難下屬,故意給你們難堪,這些我都忍了。今天你休假回來第一天上班,我好心好意把這段時間的工作總結了讓你看,你卻擺出一副臉色,說你有自己的工作,還在上班時間跟同事聊天說我算哪根蔥……」
「大哥,我英語沒學口語,你能說普通話嗎?普——通——話,OK?」最看不慣別人的洋氣顯得自己無比土氣。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是怕你落下工作,好心把這段時間的工作交代給你,你不做也就罷了,別甩臉色啊!」
伴隨著所有人的目光,我進了頭兒的辦公室。
在國外的人總不吝嗇誇獎,要是一個陌生的中國本土男人對我說出這句話,我一定以為他下一步會有不軌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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