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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媽發現不對之後，開始帶我相親。一般是老媽介紹，我只要微笑點頭就好了，最後男人以為我是啞巴或者弱智。

爹娘來到城裡，我自當盡孝道，忙著去超市買了菜、肉，準備給老爸老媽做一頓豐盛的晚餐。老媽還是不放心，非要親自操刀，我便打起下手。于維維在外面就聞到香味，一進門就嚷「廚藝長進了，好香」，結果看到我爹媽都在，馬上笑得不多不少露出八顆牙，比我還能討好我媽：「阿姨來了。我就說這個味兒這麼正宗，肯定不是豆子的手藝！我打樓底下過的時候就聞到了，心想誰家燒的菜，光讓人聞著眼饞了，原來是咱們家啊，我可有口福了！」

「不行。你要是想把我氣死，你就逃，出省去，不願意去北京就去海南，反正遠著呢，我死了你也不用來。」

「媽，我求您行嗎？別讓我去。」

為了去北京，我與王大江約定好，假裝互不認識，一見如故，給老太太一顆定心丸，好讓她放我飛出去。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兒，我相親的對象竟然是王大江。

「別一天到晚坐在電腦跟前打字，你不出去能找到男朋友啊？這段時間你什麼都不許做，主要工作就是找對象！」

我趕快攙了老媽進屋坐下，又是倒水又是賠笑臉。

我回她：「你比我大幾歲而已，別擺出一副資歷深厚的專家樣兒。」

但是我不甘心。我對老爸說：「爸，我已經努力在找了。我知道我年紀不小了，現在也著急了。您能不能勸勸我媽，讓她別跟著著急，她一急我都不知道怎麼辦好了。我保證今年就把男朋友領回家。」

我見，我必須見。一開始我三分鐘拜拜，後來老媽知道了，就在旁邊看著，我只好硬著頭皮瞎扯。終於，我想到一個無敵的招數，就是把自己說得很不堪，在短時間內將男人嚇走。

趁著老媽高興，我說：「大江過幾天回北京，媽，您說我也去玩幾天行不行？」

「你還沒走出來啊？」

她氣我：「婚姻，你不懂！」

我撇了撇嘴，老太太心真狠，巴不得我嫁出去。

「這種生活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我受不了了，我要去北京！」我驚呼。

終於，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真有不介意的。第二句我說：「不能生孩子您不介hｅtubｏok.com•coｍ意吧？」結果那個男人扔下一句話：「你以為自己是多鶴啊！」

「得瑟吧你！」

我徹底將老媽惹怒了，她現在變著法兒地給我找對象。看完病，她又跟我爸商量為我報名參加某著名電視相親節目。我媽總結了，只要在上面站幾個月，我這樣的絕對能被領走。

老爸一直是和我一個陣營的，老媽無數次催婚的時候，老爸一直支持著我。現在老爸也加入了催婚行列，我似乎覺得自己該掛個牌子，寫上「打折處理」，尋一個好買主兒，跟著走。

現在對我來說，婚姻不過是找個人搭夥過日子。從前，我憧憬的是兩情相悅的愛情，遇上一個人，就如徐志摩所說的「茫茫人海中尋找與我靈魂做伴的人」。這樣的幾率，渺茫到用高倍放大鏡也看不到。現在，我成了相親大軍中的一員，老媽讓我從「找感覺」到「感覺算屁，有錢就有戲」慢慢過渡，讓我覺得找對象就像給自己找買主，希望這身皮囊還能賣個好價錢，這，何其悲催不幸！

本來不應該開始異國之戀，可我天真地以為Daniel會為我留在中國，以為他對我從沒欺騙。連談了十二年戀愛的朱葉生都讓我無法相信，我還拿什麼理由去相信認識不到一年的他？

這些話只敢自己想想，看著老媽興師動眾的樣子，我無論如何不敢對她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什麼？」我驚訝地大喊，這不是要了我的小命嗎？

王大江嘆了一口氣，說：「我的工作現在是無錫北京兩邊跑。北京的房價你也知道，所以我媽把陣地轉移到無錫了，逢我出差就給我任務——跟你一樣命苦。」

「跟你同病相憐啊，兄弟。我媽現在每天給我定三個指標，有一個必須拿下。過幾天學校不是百年校慶嗎？不發展一個不讓走，老太太心特狠！」

老媽樂得合不攏嘴，忙不迭地答應：「好，好，你們多培養培養感情，差不多十一你們就結婚吧，明年我就能抱上外孫了！」

「別廢話，收拾東西準備走人！我終於脫離魔掌了！」我驚呼。

老爸在一旁勸著：「老伴兒，你也注意一下女兒的自尊心，不能逮著誰都問。」

「不說好這個周末去嗎？」于維維問。

我疑惑和圖書，他不是在北京嗎？什麼時候也到無錫相親了？難不成已經全國性撒網了？

愛情，有情才是愛，愛的不僅是人，還有那個人傳遞出來的情誼。婚姻，昏姻而已，大多是無情人故作深情的牢籠。而我的婚姻中，定要有一個與我靈魂做伴的人。

有媒體邀我做一個專欄，寫一些古時候的女人，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沒了工作的我，倒多了一份自在。幸好我一直與媒體保持著不錯的關係，幾本雜誌，幾張報紙，幾個網站，總會有需要編故事寫字的地方，以前撰寫過的那些稿子也多少積攢了一些人氣。我依舊以從前的筆名「閑潭夢落花」署名，編輯說太長了，可我執意用它。

當我跟于維維談起這次巧遇時，老於大嘆我命好，什麼時候都能遇到救星，她就只能一個人慢慢往前爬了。

我結結巴巴地叫著：「爸……媽……」

我去，還是文藝范兒的，連嚴歌苓的作品《小姨多鶴》都知道。我還就是從上面摸到的方法，看來走萬里路不如看萬卷書。

第一句話：「我有婦科病您不介意吧？」我發現，這句話百試百靈，一般沒有男人能扛到第二句話的。

「要是告訴你，我還來得了嗎？」

聊到最後老媽出場了，左看右看都覺得王大江這人不錯，將我所有的情況一股腦兒全倒給他了。如果不是相識，恐怕我丟人早丟到家了。什麼我特別單純，等一個人等了十二年；我出了幾本書，特別有才；我所有家務事都會做，保準是賢妻良母；我標準身高標準體型，絕對不用擔心生育問題……

「你怎麼來無錫了？」

這一筆名取自張若虛《春江花月夜》中「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的半句。這首詩中最出名的是「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借景相思。而我不過是借別人的懷念情思表達自己的等待之意——以前是等待，現在依然在等待，只不過等的內容不一樣罷了。

整個一頓飯，吃得我都快吐了。不知道的以為老於是我們家還沒進門的兒媳婦，跟我媽那叫一個親啊！兩人相見恨晚，老太太一直讓我向她好好學習。幸虧我沒哥哥，不然于維維一定成為我嫂子hｔtｐs://ｗｗｗ•ｈeｔuｂｏｏｋ•com.cｏm。

老媽在旁邊看我與王大江聊得起勁，一直朝我眨巴眼，讓我抓住機會。

正如老爸所說，第二天帶老媽看病的時候，老媽連中年醫生也不放過，問人家結婚了沒有。如果對方結婚了，老媽就問人家有沒有未婚的同事，給我女兒介紹一個。我站在一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我已不止打折處理，現在是倒貼拍賣了——貼一塊錢誰要，貼兩塊錢誰要……我媽把我當商品競標呢！

我媽朝我爸瞪一眼，說：「自尊心能嫁人嗎？」我爸立刻閉嘴。

姜還是老的辣，我媽一句話就把我噎個半死。

老媽發現我消極應戰之後，將作業加大難度，讓我每天必須相親三個以上，必須有一個有繼續聯繫的可能。我擺出可憐巴巴的凄慘相向老爸求救，無奈老爸現在和老媽一個鼻孔出氣，只要我嫁不出去他們就誓不罷休。

「媽，別到處問這個問那個，好像我嫁不出去似的。」

難道，這就是女人的命？

「媽！」我再也不敢不聽老媽的話了——她都拿命跟我拼了，我對老媽說，「就算您報上名也得排到明年了，還不如幫我去網上看看，您選好了我去見面。」我實在不願意站在上面丟人現眼。都這把年紀了，讓江東父老尤其是同學朋友看到了，我拿什麼來面對他們啊，以後還不成笑柄了？

「小維，你比豆子年長，她都這麼大了還讓我操心。家裡都傳開了，說她被甩了。我那老臉都沒地方擱，好幾天都不敢出門啊！」

「去去去，被你氣死了！你要是給我把婚結了，我就什麼病都好了！」

真是躺著也中槍。我只是坐在電腦跟前將約好的稿子寫出來，老媽就在我耳邊聒噪個不停，時不時過來看看我有沒有看網頁，有沒有聊QQ。

「阿姨，您說得對，豆子當務之急就是要找個對象。女人拼事業沒用，最後不還得嫁人嗎？豆子長得不差，學歷不差，脾氣好……優點不少。那些歪瓜裂棗都嫁出去了，咱剩下來不被當笑話嗎？我保證替您監督竇靜文，讓她快點兒嫁出去，別再在家煩您！」

老媽一想也對，什麼方式快就用什麼方式。為了幫我上相親網站找對象，老媽一把年紀居然學會上網了，摸得門兒清，還會發私信，買郵票，看信https://www.hetubook.com.com息。

「你都保證一百回了，你媽信才怪！這次她是鐵了心，不把你的婚姻大事辦了，她是不可能回去的。」

「你嫁出去了嗎？」

「趕了一天的路，還不快讓你媽進去坐下。」

我拿出二皮臉的精神，一臉媚笑地說：「媽，您老人家辛苦了，也不提前通傳一聲，我好接駕啊！」

不過就是個過程，總要把酸甜苦辣都嘗個遍。如果在錢、權、帥、心之間只能選擇一樣，沒經過婚姻的人多數會選擇「心」吧，而經過婚姻的大多會選擇前兩者。你有了A還會想B，這不叫懂得生活，這叫貪。我沒活到那個份兒上，還在「心」上下工夫。

哄別人的老媽和哄自己老媽不一樣——因為是自己的，所以不想費力氣。於是我發揮謙讓的優良傳統，將勸服老媽儘快回老家的任務交給了于維維。

正當我寫到息夫人這位執著于情誼卻使兩國因她而滅的「紅顏禍水」時，門鈴響起。我以為是于維維從公司跑回來偷懶了，邊開門邊說：「早讓你配個鑰匙，你就是懶。」打開門卻看到老爸扶著老媽站在門口。我驚訝地張大嘴巴不敢相信，我那位無敵的老媽竟然站在了我面前。

「至少你知道陸雪離開你是因為家庭反對，她的消失是有原因的。朱葉生這個挨千刀的，連個理由都沒給我。比起來，還是我慘。」

晚上我與于維維卧談時，說到這些，她說我矯情：「感情能當飯吃，還是能當錢花？愛情能化解婆媳矛盾，還是能解決生孩子的問題？」她已被有愛情的婚姻傷透了心。我不想在她的傷口撒鹽，說：「你經歷過了，我可還沒，只有撞到南牆才能回頭。」

結果就是，老媽每天都能幫我挑好幾個男人，各種貨色一應俱全。她還給我布置任務，每天必須見一位。

當我把這個想法告訴老媽時，她老人家火冒三丈——對象還沒找到就想逃跑，門兒都沒有。最後，我被拎著又去相親。

「老兩口再折磨我一個星期，我去的就不是北京，是公主墳了！」

我已很久沒有收到Daniel的隻言片語了，每次發郵件都是詢問朱葉生在紐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我的郵箱回執顯示，Daniel已經閱讀過這幾封郵件。我便不再繼續發郵件，而是想慢慢忘掉，就當是做了和-圖-書一場夢。

老媽的腿腳還是不好，脫下鞋揉起來。看老媽的表情，肯定走路走得腳疼了。我和爸商量帶老媽去醫院再看看，老媽說什麼也不肯走路了。後來我連哄帶騙，老太太才答應第二天去醫院。

「你不也是嗎？」他反問我。

所有結過婚的人都跟你說這句話——「你不懂」，而外面的人拼了頭破血流也要進去。錢鍾書說這是「圍城」，我倒寧願稱它為「生活」。生活本來就是如此，一種經歷而已。沒有經歷是缺憾，經歷了，未必圓滿。

相親一日一日地進行，我的苦日子一日一日難熬。

于維維一聲嘆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世界上怎麼什麼類型的人都有啊？什麼事都可能發生。我一直想不通，朱葉生為啥不給我理由，Daniel為何不敢對我講，陸雪為什麼就不能和王大江說清楚。

古時候，女人唯一的工作就是相夫教子——老公一出門，女人便登上閣樓扶著欄杆整日地憑欄遠眺「望斷天涯路」，一看到飛燕就想到「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的悲傷，一到黃昏不見歸人便一副「雨打梨花深閉門」的無奈。作為新時代的女性，難道我還要為自己刨個坑跳進去嗎？

我又笑嘻嘻地湊上去，討好親娘：「您老人家一句話，我保證排除萬難接您來！早就想把您和爸接過來了，不是怕您腳還沒好嘛。」我摸著老媽的腳，心疼地問，「還疼嗎？」

老媽逼我完成相親任務，而我沒有任何心思再結識別的男人作為以後的伴侶，甚至萌生了獨身的念頭。每個女人總有自己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未必結婚生子才是最重要的事。

老於的一張嘴真是厲害，我媽被說得樂呵呵的，一個晚上誇了一百回，我只有低頭說「是，是」的分兒，我都有點兒懷疑，到底我是她閨女還是于維維是。

老爹看我媽和于維維聊得很開心，跟我說：「女兒，雖然爸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但是你年紀確實不小了，再錯過幾年就真的沒有挑揀的資格了。爸不該這麼催你，但是爸媽都是過來人，知道一輩子就是尋個伴兒，生活還得兩個人過，一個人哪叫過日子。」

「你怎麼開始相親了？真和朱葉生分了？」王大江和我一樣驚訝。能見到朋友，這種巧合不知道在相親中幾率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