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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正文是《歌劇院魅影》中第一幕Christine唱的歌Think of me的歌詞，中英文對照。

「女人的歸宿不就是男人嗎？我已經三十幾歲了，沒什麼可追求的了。他雖然有很多缺點，還是個媽寶，但至少對我好。我們已經說好了，復婚之後單獨出來住，他媽也同意了。只要我回去，什麼都依我。這場仗，我打贏了。」

如果不是我非糾結，Daniel就不會一個人失望地走了，我也不會每天早上都給自己準備牛奶和全麥麵包。

想到他曾經說：「每天下班還想著帶一份飯回去，怕她又宅在家裡不吃飯，一回去才想起來她早就不在了。」

終於知道了朱葉生分手的真相，又能如何？只是讓過程更複雜了，錯過了幸福的環節。

看著王大江絕望的表情，我不知道怎麼安慰，本想說「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可這樣的安慰太殘酷了，我只能說：「生活永遠是向前的，既然她在你心裏存在過，不要試圖忘記，也不要故意去想，時間會改變很多，早晚。」我知道王大江聽不進勸告，他有太多感情，也有太多解不開的謎。

「謝了，到時候火化了，幫我把骨灰撒到太平洋，我就算死也得隔岸觀情郎。」

讀著讀著，眼淚打濕了鍵盤。我能想到每一個和他在一起的瞬間，他的每一句話，一起走過的每一段路。就像Think of Me的唱詞：很難把你從記憶中抹去，想起所有過去的日子，想起我們沒有來得及做的事情。沒有一天，我不在想你。是這樣嗎？

我咬牙欲轉身，眼裡還有因為委屈而馬上要流出來的淚。他走上來抓住我的手臂，口氣哀求地說：「我想和你談談。」

我迫不及待地回了一封信，寫得很簡單，只希望他快點兒看到，和我聯繫。

「有兩三個小時了。」

因為Daniel，我可以逃離上一段感情的傷害；因為Daniel，我不必遺憾十二年未修成的正果；因為Daniel，未來還有諸多驚喜。

我準備先給Daniel寫封郵件，如果他不理不睬，我再打電話。打定主意，我擺好電腦和_圖_書，打開郵箱，準備寫信，卻看到郵箱里有幾封未讀的郵件——有一封是來自Daniel！我又驚又喜又害怕，不是絕交信吧？一顆心頓時七上八下。

關於古代女人的專欄，我寫到了霍小玉，忽然覺得，我不就是活生生的霍小玉嗎？只是我比她幸運，先有了生命的支撐。

「怎麼樣你才肯原諒我？」Daniel可憐巴巴地問。

于維維給我出主意，讓我直接到紐約找Daniel，給他打電話。我知道那是最直接的方式，卻擔心會嚇到他。

他臉上還有風塵僕僕的倦意，卻依然笑得如天邊的雲朵，說：「我看到你的郵件，就直接來找你了，想給你一個驚喜。」

心裏頓時百感交集，醞釀半晌，我才開口問他：「你……怎麼來了？」

「我……我……」他張嘴半天，最後說，「是我錯了，我道歉，對不起。」

再一次查看郵件，依然沒有看到Daniel的回復。我再一次失落。

鑰匙擰動著房門，一旋，門開了，有一絲塵土的味道，告訴我不在的這些天已有些許的改變。

那哀求的語氣讓我不忍心再賭氣，轉臉對著他。深沉的暮色里，我注意到他瘦了，憔悴了。我從未見過他精神狀態如此之差。那一瞬，我心裏又疼又酸。

「有一個人叫劉洪濤，正在學英語。有一次，他在路上碰見一個老外，就想和他交流一下，說：I'm Hong tao Liu。」

老掉牙的笑話，我說：「你紅桃六，我還方片七呢！」

我想，要是現代也有這樣愛管閑事的俠士該多好，我也不至於在虛假的愛情里等待。

于維維來向我道別，她要回北京和陶剛重新組合。

他笑了，伸出手輕撫我的頭髮，眼裡忽地罩上一層水霧，笑容就消失在抿緊的唇邊。他極輕柔地吻了我的嘴唇，說：「我很想你。」

飛機帶走了于維維，她又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了。

有些謊言需要守得住。

我安慰她：「放心吧，你還年輕，老天會寬待每一位善良的人的。」和*圖*書

兩三個小時一直在等我？我開始心疼他一個人站了這麼久，就故作生氣地說：「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復，等你的電話？你一聲不吭，知不知道我多擔心？」

霍小玉一直是我所敬佩的人物之一，她這敢愛敢恨的性格，愛得執著，恨得決然——是小凝子是于維維是消失的陸雪，也是我所做不到的。

于維維眼裡掠過一絲傷感，她深呼了一口氣，說：「雖然陶剛說他的病是可以治好的，但是不知道我們這個年紀還適不適合要孩子了。如果不合適就領養一個，只是怕婆婆不同意，到時候再鬧起戰爭。再說吧。」

他沒回答，從身後用雙臂把我整個裹住。隔著肌膚和衣服，我可以感覺他的心和我的心以相同頻率在跳動。他的呼吸在我耳畔，那麼溫熱。

我將她一直送到碩放機場。

如果Daniel消失了，我會不會像王大江想念陸雪一樣，遲遲不能忘懷，還帶著一份未道歉的心，一份愧疚？

「你不生氣了嗎？」他小聲問。

郵件是他回紐約一周后發的，那時我正被老媽拉去相親，上網就被要求打開相親網站。那段時間，我看到網就犯怵，更別說看平時沒有那個習慣的郵件了。

我回到了無錫。飛機落下，我沿著路回去，經過中央公園，經過崇安寺，經過城中公園……經過的每一個地方都讓我想起Daniel。

木訥的他能想到用歌詞表達自己的感情，實屬不易。這樣的話，無論如何，他是說不出來的。

好在現在女人的天空不全是男人，還可以有自己。還好，我比霍小玉幸運，遇上了Daniel，不必等到傷心欲絕再給他一句毒誓，自己一個人香消玉殞，他還過他的瀟洒日子。

「奧斯卡應該給你頒個最佳表演獎！」

霍小玉怎麼說也是唐玄宗時霍王爺的女兒，不過因為母親是歌舞伎，又恰逢戰亂，霍王爺戰死，最後淪落為歌舞伎，賣藝不賣身。她愛上了當時十大才子之一的李益。當時的李益，一首詞被眾歌伎爭相歌唱，卻只有一個霍小玉能唱得傳神。一個偶然的機會，兩人邂逅，相愛，過起了同居生活。李益已是狀元及第，趕著走馬上任。霍小玉向他要婚約，李益信誓旦旦地說，一定會娶霍小玉為妻，並再三盟誓：「明春三月，迎娶佳人，鄭縣團聚，永不分離。」二人揮淚而別。他這一走就是幾年，霍小玉眼巴巴地等得人比黃花瘦，也不見李益htｔｐs://m.hｅtｕbｏoｋ.ｃｏｍ•ｃoｍ來。終於，有人看不過去了，一位俠客將李益捆了，送到了霍小玉面前。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只是因為結婚的人昏了，成了愛情的近視眼，看不清對方，更看不清自己。朱葉生的欺騙，讓我更加思念Daniel。我又一次亂點著Daniel的資料，在他的個人說明裡看到一首詩，是我曾經念給他解釋給他聽的那首，但是他驚呼著一定要我寫下來，送給他。

「好，好，祝你早日找到你的木頭先生。」

于維維截住我的話：「差點兒而已，姐姐我白賄賂了那幫人嗎？你知道我最會演戲了，委屈一點兒，再誠懇一點兒，說得可憐一點兒，不就行了。」

霍小玉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說得決絕而擲地有聲：「我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負心若此！韶顏稚齒，飲恨而終。慈母在堂，不能供養。綺羅弦管，從此永休。征痛黃泉，皆君所致。李君李君，今當永訣！我死之後，必為厲鬼，使君妻妾，終日不安！」

我錯怪了Daniel，我必須把丟失的幸福找回來。

回到家，站在樓梯口，我忽然想走到上面打個招呼，彷彿Daniel還在一樣。我笑自己傻，他已經回國了，房子早退了，過去的再也回不來了。

此時李益早已娶妻，霍小玉問他為何如此負情，李益無言以對。敢情是生活太豐富了，早忘了還有一位多情女子在等著他。

我鼻子突然發酸，不知因為快樂還是委屈，說：「我也想你，我每天都想。現在你終於在我身邊了。」最後那一句聲調都有點兒變了，「你還會離開嗎？你答應我，再也不要離開。」

看他不做聲，我又生氣：「你不是生氣了嗎？還來幹什麼？不是要跟我分手嗎？」

她自嘲道：「我可不善良，你知道的。」

「胡說！在我眼裡你最善良、最好。為了我，你差點兒丟了工作……」

這時我才注意到他身邊的黑色行李箱，問：「剛下飛機嗎？」

「還有什麼好談的，你在信里說得很明白了。」我冷冷地說。

將郵件發過去，我雙手合十祈禱，祈禱Daniel還未曾放棄我。

渾身觸電一般發抖，我猛地轉身。離我不遠處，就在那張石凳的旁邊，Daniel站在那裡。他身後粉紅色的小木橋兩側的蘆葦還在風裡飄搖，夕陽西下，落日染紅了他的臉頰。我使勁睜大眼睛，再睜大。沒錯！是他，不是幻覺。

笑完了，我被他用力拉入懷中。那一刻，我感到全身繃緊的所有委hetuｂoｏｋ.ｃom•cｏm屈、思念、渴望和怨恨都找到了出口，隨著深深的呼吸被排出體外。這麼多天來，我第一次鬆弛了下來。

所有的記憶沒有從我腦海中淡去，他依然是我記憶里愛穿黑色衣服、說起話來不是「OK」就是「I see」的木頭先生。

Daniel驚訝地說：「你聽過？那個老外就是用地道的北京話說，『切，你紅桃六，我還方片七呢』。」Daniel的「切」字發音比較怪，笑話沒把我逗樂，他的發音卻把我逗樂了。

我看他很為難的樣子，不想再難為他，卻看到他張口講起來。

那是我們第一次正式的約會，他漂洋過海來看我，我們坐在酒店裡一直深情對望，心裏甜絲絲的，彷彿只要看著就好了。那種面對面也相思的感覺，與今天和朱葉生在一起時越來越陌生的感覺大相徑庭。思念越來越清晰。

「這輩子你就是個情種。」

經過中央公園，我剛要踏過去走到對面的小區，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豆子！」

他點點頭，說：「分開的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我不該輕易地放棄你，放棄我們的感情，因為我愛你。」

這個是我曾經猶豫過糾結過的問題。那時因為逃脫不了這個社會的規則，要像其他女人一樣嫁人，有個歸宿，一個愛我的男人，一個我熟悉的國度。而現在，我想我追求的是一個與我靈魂做伴的人，我不想為了一個相伴一生的結果，而犧牲或者錯過一段地老天荒的愛情。

認識他以來，他是怎樣對我的？在我最難過的時候陪著我，在我最窘迫的時候陪我一起應付，在我最缺少關愛的時候給我那麼多溫暖。我給他的只有懷疑和不確定，我怎麼忍心對他這樣？

王大江出差來看我，問我校慶時陸雪有沒有來，我說沒有。他沉默了一陣，說：「她是徹底消失了。」

「你決定了嗎？不後悔？」

我默認回應，他又說：「現在，我給你我的承諾，我愛你，我會照顧你一輩子，我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

孔子說「君子比德如玉」。我眼中的Daniel如玉石一樣，品質堅韌厚重，性格謙虛內斂，性情柔和平易，不溫不火，不急不躁，不卑不亢，溫良恭儉讓。

「你不老說生活是過程嗎？那麼我就去找我的過程。合適就在一起，不合適就分開，這本是最自然的事，為何要費盡心思地想來想去？我只知道我現在很愛他，也知道抓不住他我會後悔，會終身遺憾，僅此而已。」

「Daniel……」聽到這裏，我忍不住叫了一聲，將尾聲拖得很長，然後眼睛就跟著尾聲慢慢地濕潤了。

他沉默。

我不是小凝子，不要做|愛情的近視眼。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了，我還未收到Daniel隻言片語的回應，一個電話也沒有。我無法再等待，我要找回被自己弄丟的感情。我試著撥他的電話，那廂卻說電話已關機，難道是他把我拉進了黑名單？

我忍不住放聲哈哈大笑。在我的笑聲中，Daniel也露出一個ｈｔtｐs://ｍ.hｅｔｕbｏｏk.cｏｍ•ｃｏm如釋重負的笑容。

瞬間，彷彿全世界都沉靜下來，沒有風，沒有委屈，只有兩顆相互擰繞的心。

「妞，姐走了，一個人好好生活，天天向上，生活還是很美好的，想不開了，臨死前告訴我，我好替你收屍。做了半輩子朋友，這點兒忙我還是幫的。」

此時的我，拙於語言，也不知該找個什麼法子發泄心中卑劣的報復情緒，於是說：「如果你能講個笑話把我逗樂了，我就原諒你。」

閉上眼睛，我的眼前出現了和Daniel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從公交車相遇、玉龍雪山、網路交談、每一頓早餐，每一次晚餐到假扮夫妻、漂洋過海來看我、機場擁抱……短短的半年時間代替了我和朱葉生十二年的回憶。

「祝你早日生個大胖小子。」

是美國時間凌晨兩點發的。一向作息規律的他半夜發郵件，一定是我的懷疑把他折磨壞了。他好不好？瘦了沒有？我不禁想知道。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用這八個字來形容他再貼切不過了，如果我猛然扔過去一顆炸彈，還不把他嚇壞了？他是玉，我只能慢慢打磨了。

我扭頭不語，心裏卻已軟成一片雲彩。

原來我已經窒息在他給的愛情里，這樣在意才不會允許欺騙，這樣在意才不會允許猜疑，原來我們都是為愛執著的人。

「你呢？等Daniel嗎？你們就算在一起了，你能和他走，還是他會為你留下？」

一個人的家冷清而寂靜，一個人的晚餐孤獨而單調。

她沒有一絲勝利的感覺。是啊，代價太大了。年輕的時候我們不懂愛，老了就懂了嗎？愛是需要用一生去學習的課題。我也要學著去愛，去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