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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青春倉皇結

作者: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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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這麼愛唱歌的陳暮

第二十四章 這麼愛唱歌的陳暮

那日午後,桑桑在課上傳紙條給我,說放學后等等,這一次她一定要請到潘西吃飯。或者,至少是讓他微笑。想起那雙不肯為誰而停留片刻的雙眸,我沒說什麼,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幾乎是同時,我和卡卡,深情地湊過腦袋去,偎在爸爸的肩頭。
幾個月後,我在鄰校的宣傳欄里,看到陳暮的照片。學校唯一的保送名額,終於還是給了我喜歡的陳暮。回家后問爸爸,是不是他幫了忙?爸爸撫著跳到他膝蓋上撒嬌的卡卡,輕聲反問我:你覺得這樣努力又好強的陳暮,不應該被保送嗎?
看著憤怒的父親,我突然地想起,極其愛惜自己名聲的父親,在學生未「出徒」之前,是絕對不許他們到酒吧、舞廳等類似的商業場合登台賣藝的。意識到這一點,我才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已是深深傷害了陳暮。
我從不阻止卡卡這樣的熱情和依戀,總會呵呵笑著引導它將姿勢做得更優美一些。卡卡很樂意聽我的良言相勸,總是一邊側耳傾聽,一邊抬起小小的腦袋來,楚楚可憐地望著不愛言語的陳暮,且儘力地將自己的各種POSE做得愈加地完美無缺。陳暮亦和我一樣憐愛卡卡,遇見樓下有推著小車賣烤腸的,會買一根慢慢餵給它吃。我看卡卡那麼溫馴地趴在陳暮的身旁,邊吃邊微笑著蹭他的手背,常覺得有些感動,想陳暮這樣優秀的人,如果在我們這樣一個人人都覺得自己卓而不群的學校里,也一定是可以讓全校的女孩子們仰視著的吧。
據說潘西是因為喝酒鬧事被一所體校開除了,他父母又託了好多的人,才勉強插|進我們高二(3)班的。第一眼看到人高馬大的潘西的時候,班裡前四排的尖子生們只是冷冷地瞟他一眼,又埋頭于書山題海里去了。五六排的學生看著潘西酷酷的長發,開始小聲地交頭接耳。七八排的搗亂分子們,則是一律帶著濃濃羡慕和欽佩的驚呼:How Cool!
潘西在剛剛轉到我們班的時候,據說班主任撕破了臉皮,不管潘西是否是借了校長的面子轉過來的,跑到校長室里軟磨硬泡;據說還掉了幾滴眼淚,發了一點脾氣,但還是沒能打動校長的心,把他攆出我們班去。所以班主任索性冷硬到底,連作自我介紹的機會都沒給;還把他的座位按到後門,坐了雷打不動的守門員。
陳暮唱完的時候,于掌聲里走向酒吧老闆,在一片「多給點!」的叫喊聲里接過一沓鈔票。我在他迴轉身之前,抱起腳下的卡卡,悄悄走出了酒吧。
第二天陳暮來上課,還沒開口問好,爸爸便冷冷地扔給他一句:既然你破了老師之前告訴你的規矩,那麼,我們師生的緣份,也到此盡了!陳暮一時有些迷惑,等明白過來,卻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傷感和難過;他只是重新背起吉它,向爸爸深深鞠了一躬,轉身走出去了。我聽見卡卡在門口哀哀地叫著,而我,則在陳暮漸行漸遠的的腳步聲里,慢慢流下淚來。
不知道一旁的爸爸是否聽見了我們的對話,我只看到,他盯著透明和圖書玻璃杯里沉浮的茶葉,許久都沒有走開。
有一次,她又挨了老闆的一頓冷嘲熱諷,心情鬱悶,硬拉我去那塊礁石上看海。因為只顧著說話,竟沒發現海水已經開始漲潮,且很快地漫過了礁石,爬上我們的膝蓋。第一次在這塊礁石上碰見漲潮,水性一般又膽小的我,看著白茫茫一片無邊無沿的水域,竟是一下子大聲哭了出來。起初還假裝鎮定的桑桑,在試著遊了幾次,可每次都沒到警界線便被一個大浪嘩一下卷到礁石上之後,終於也慌了神。
十六歲的時候,我遇到了陳暮。
陳暮沒有接我的話題,卻是微微笑著看我,道:你是師大附中的林小初吧,我是鄰校的陳暮,看過你的畫,也聽過你彈琴,如果你願意,幫我引薦一下會唱歌的林老師,好嗎?
可是桑桑也只是會私下裡和我談談潘西,或是暗暗地做些連我都不肯告訴的小事幫幫潘西。譬如在故意被老闆空了一格的座次表上,偷偷寫上潘西的名字。又譬如在老闆一次次地將後門玻璃上的紙撕掉,以便供他偷窺班內動向時,又一次次地用更結實的膠帶,將紙工工整整地粘上。這些事,潘西當然是不知道的。桑桑也從沒有告訴過他。事實上,桑桑是連話都不敢對潘西講一句的。每次桑桑向我提及潘西時,我都會打擊她:潘西這樣冷的人,怕是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呢。桑桑聽了便給我發急:怎麼會呢?要不我試給你看!
晚上倚在爸爸肩頭看電視,想了片刻終於開了口:爸爸,你認識陳暮學校的校長嗎?爸爸細細品了一口我給他泡好的碧螺春,笑道:你老爸這樣優秀的教授,他是求之不得地想要結識呢!我開心的叫道:那他肯定會同意保送你的得意弟子陳暮嘍!爸爸側頭看了一眼滿臉興奮與渴盼的我,漫不經心地問:你覺得陳暮的水平值得爸爸為他力薦么?我一下子跳起來:當然值得啦!你不知道他在酒吧里唱歌引來多少喝彩呢!爸爸的臉色突然在這句話后難看起來,而後砰地將茶杯一放,道:幸虧我沒有向出名的音樂學院推薦他,早知道他連我嚴格定下的規矩都不放在眼裡,我收都不收他這個學生!
像是一下子吃了定心丸,兩個人竟是乖乖地跟著潘西往前游。他的力氣很大,一個個海浪打過來,竟是打不動他。而且,他又極懂得漲潮時游泳的技巧,會順著兩股暗流夾角的方向游;這樣藉著海浪的衝力,我們很快地便觸到了柔軟親切的海灘。
忘不掉的潘西。
幸虧爸爸並沒有讓他回答的意思,但那節課,他明顯的心不在焉,連一旁的卡卡都偷偷蹭他,暗示他認真聽課,別惹爸爸發脾氣。出門的時候我和卡卡站在樓梯口,不約而同地沒去送他,看他默默走到拐角,回頭,沖我們擠出一絲有些勉強的微笑。
一個星期之後,宣傳欄里又貼出一張布告來。是喜慶的紅色。上面有黑色的字,極簡單地寫著:高二(3)班的潘西,因勇敢救出被海水困住的同學桑桑,特此表揚。並沒有像以往,花費大m•hetubook.com•com量的筆墨,號召全校學生髮揚此種風格。可我還是,長長、長長地吁了口氣。
陳暮沒告訴我考哪所大學,我也唯有沉下心來,等待高考的到來。
也只是瞥了一眼而已。潘西很快便在自己無人打擾的角落裡,自閉似的做自己的事。而總愛自作多情的桑桑,卻是被這一瞥攪得片刻不得安寧。老闆(班主任)正上著課,她便用小刀在背後一個勁地扎我。見我紋絲不動,她又啪一下彈給我一張紙條。我迅速地瞟了一眼,只見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發現沒,潘西長得很像我的偶像謝霆鋒呢!結尾處畫了個捧著一束玫瑰做深情陶醉樣的小人。只看扁扁平平的小鼻子,就知道那是桑桑。正要回個紙條諷刺她一句,無意中卻看見老闆尖刻的眼神,正箭一般射過來。我下意識地一側頭,便正襟危坐地再也不敢亂動。
可她畢竟是比我聰明,很快用她尖細的嗓子朝著海灘聲嘶力竭地高喊起來。可是在喊得嗓子都快啞了,海邊上依然沒有冒出個人影的時候,桑桑的眼淚,也嘩嘩涌了出來。而後,我便看見潘西從沒微笑過的稜角分明的臉,從腳底下冒出來。來不及多說什麼,他很迅速地用兩段繩子,將我和桑桑的手腕結結實實地捆在他的手腕上。而後命令似地拋下一句:「想要命,就大胆跟我往前游!」
那時我在樓下的小花園裡抱著卡卡玩,教它怎樣在我的口令里卧倒,抬頭,致意,甚至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來扮個可愛的小鬼臉。背著木吉它的陳暮便這樣在熱氣依然未消的夏日黃昏里,神情淡漠地朝我走過來。身旁的卡卡突然很羞澀地直起身子,朝它作了一個略略生硬的揖,又溫柔地低聲叫了兩聲。陳暮的眉眼,慢慢有了柔和的光影:請問,林老師是住這兒嗎?我狡黠地沖他一笑,道:哪個林老師?畫畫的還是唱歌的?這兩位大師都住我們家,你要把他們混在一起,他們是會不高興的。
處分當然是有,表彰卻是沒有任何的蹤影。學校曝光台上鐵面無私地寫著:高二(3)班學生桑桑和潘西私自去海邊遊玩,且幾乎造成生命危險。現給予記過處分,以示警告。即便是我,也沒有想到,心心念念渴盼來的,會是這樣的結果。老闆在台上拍著講桌大發雷霆的時候,我感覺到背後有很壓抑的抽泣聲,和強忍住的悲憤,在空氣里無聲無息地膨脹,漫延。終於,身後傳來一聲尖細的吼叫:「是我一個人的錯,他是去救我才下海的啊,老師你不能是非不分!」老闆從眼鏡上方瞪她一眼,冷冷地乾咳兩聲,擲過來一句:「怎麼那麼巧,你一喊救命,就有人游過去?!是非不分的究竟是誰?!」
我把這個消息秘密地講給桑桑聽,本以為她會欣喜若狂地跳起來;沒曾想她的眼睛卻是一下子黯淡下去,過了許久才低聲吐出一句:「他怎麼從來就不知道彎一彎腰,表現一下?」
潘西這才漫不經心地低頭看一眼急得眼淚都快要落下來的桑桑,說:「對不起,我從不和把和*圖*書鏡子貼得到處都是、又愛誇張尖叫的女生一塊兒吃飯。所以,麻煩你讓條路給我。」桑桑的臉漲得像熟透的茄子,眼睛里亦馬上如決岸的堤;可她低著頭咬了咬下唇,沒有閃開,卻是把門呼地一聲關上了。
卡卡已經習慣了每日早晨九點準時為陳暮開門,突然地沒了熟悉的敲門聲,讓它的生活,寂寞又雜亂,眼睛里,也不復有昔日的神采。我看它趴在沙發上,一臉哀怨地對著電視上低吟淺唱的歌手發獃,終於知道,自己要為卡卡,還有陳暮,做點什麼了。
當桑桑再一次伸長了手臂,攔住潘西的時候,不知為什麼,背後的我,竟是有些緊張。三個人默默地站著,誰都沒有開口。是桑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輕聲地說:潘西,對不起。又是大段的沉默,而後我看到潘西的臉上,有一朵花兒迎著陽光,徐徐地綻放開來。每一片花瓣,都是那樣地絢麗無比,繽紛動人。像是積蓄了一整個冬天的力量,等待在某個合適的春日,怒放給所有人看。從沒有想到,一張不會微笑的面容,笑起來,竟是如此地溫暖燦爛。
又是這個潘西,一聲不吭地解下繩子,不給半句安慰,也不理我們的謝謝,扭頭便走開了。
身後,冰天雪地似的,一片寂然。我的心,在這種冷凍住的沉默里,隱隱作痛。那幾天的桑桑,一次次地往校長室跑。眼圈,始終是紅紅的。而門口的潘西,則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一如既往地是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只是眸子里,卻多了份鮮明的坦蕩和絕決。似乎周圍有再多的污濁,也不會在他的心裏,放一點一滴。
學校是靠著海的。但是因為這一片海域沒有開發,地形也複雜,學校三令五申地強調,不得在海邊游泳或是玩耍,否則一律按違紀嚴厲處分。可是規定是規定,不怕死的桑桑照例會在心情極差或極好的時候,拉我去海邊散步或是練習打水漂。踩在細軟潔凈的沙灘上,聽著海浪在耳邊輕聲細語,或是在腳踝處溫柔呢喃,人的心,總會很奇怪地便安靜下來。桑桑對海的依戀簡直有些瘋狂。不只風平浪靜的時候會去戲耍;漲潮的時候,腳在迅速被海水帶走的沙子里動也不動。時常地,她還會到她發現的新大陸——一個警界線外的礁石上,去欣賞大海的英姿。
潘西的離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傷感。我和桑桑,亦沒有流一滴淚。因為潘西曾經說過,沒有必要為逝去的往昔,難過,或是哀傷;它早已在我們心裏,烙下了深深的痕迹;就像,它依然在我們身旁,從沒有遠走。
大約是在潘西將繩子系在桑桑手腕上的那一刻,桑桑就下定決心,要不惜犧牲一切,溫暖並且「拯救」潘西被冷眼冰凍了的心吧。否則,她絕不會不顧我的哀求,又冒著受處分的危險,將潘西救她的事寫成表揚信上報給了學校。當然,信里把我同去的事實給隱去了。而後,她便懷著興奮與喜悅,耐心等待著她渴盼中的處分與表彰。
這才明白,陳暮有了錢的父親早已瞥下他和母親遠走和圖書高飛。長年有病的母親連學費都很難給他湊齊,更不必說請名師指點的費用了。但陳暮太愛音樂,他唯有瞞了爸爸,到處唱歌養活自己和母親……
每每陳暮上完了課,我都會習以為常地代表爸爸將他送出門去。卡卡顯然很喜歡有些憂鬱的陳暮,總會在我門關的瞬間,唰地一下子從門縫裡躥出來,輕咬著陳暮的褲角,極笨拙的一步步跳下樓去。
我那時坐第六排的未尾,桑桑則是第七排的鳳頭。那聲驚呼里,當然桑桑尖細的嗓音最具有穿透力;連潘西漠漠然地走過來的時候,都下意識地側頭,從垂下來遮住半隻眼睛的發隙里,淡淡瞥了她一眼。
回家后將這些話講給爸爸,他卻依然是淡漠,說人窮志也短,在藝術上耐不住清貧的人,終究成不了大器,只能在酒吧舞廳里混。聽著爸爸這樣刻薄的言語,我忍不住抱著卡卡哭起來。被我哭得煩了,爸爸終於丟下一句:如果他願意,過來給我道歉,我會考慮幫他推薦保送的。我立刻停止了哭泣,拿起手邊的電話,撥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熟悉的聲音很快地在那端響起,我竟是因為激動而語無倫次起來,等到顛三倒四地終於將事情說明白時,那邊卻並沒有想像中的欣喜。我聽見陳暮平靜地說:早想給林老師道一聲歉的,擔心他不肯原諒,所以便一直擱在了心裏,那這次麻煩你幫我轉達一下,好么?保送的事我從沒有奢望過,只希望憑藉自己的努力,考入理想的大學,就足矣了……
陳暮就這樣成了爸爸的學生,每個周末按時地來上課,收費依然是每小時100元,並沒因我的美言,讓一向嚴肅又惜時如金的爸爸,在時間上給他放寬一些。每每都是我看兩個小時剛剛過,爸爸便開了琴房的門,很客氣地下了逐客令。我知道鄰校的大部分學生,都是打工子弟;他們的成績,也像他們父母在社會中的位置,黯淡卑微。所以如陳暮一樣執著上進的學生,足以值得讓人欽佩。但我亦知道以爸爸這樣驕傲的個性,無論如何,他都是不肯給予陳暮唱歌以外的點滴同情和幫助的。
等她清醒過來慌慌地打開時,潘西早已折回身去,從前門走掉了。桑桑強行咽下去的淚,這回再也憋不住,傾盆大雨般嘩一下全涌了出來。這之後,我便再也聽不到桑桑在我耳邊溫柔地提起潘西的名字。即便是偶爾不經意地提起的時候,語氣里也是忿忿地,一副恨不得他馬上消失掉的樣子。有一次月考後,我去老闆辦公室抱卷子,聽見老闆正情緒激憤地發表「演說」,說潘西這樣除了給班裡抹黑拉後腿什麼用處也沒有的壞分子,只要讓他揪到一點錯,就準會把潘西從「留校察看」的名單里,一腳踢到「開除」一列里去。
潘西終沒有與我們吃飯。因為,他馬上要隨調動工作的父母,南下廣州了。可是他卻陪著我和桑桑,在和暖的陽光里,走了很長很長的路,亦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像是許久以前,他就已和我們,朋友般心心相通。
我是到後來才知道,為什麼一向馬馬虎虎的https://m.hetubook.com•com桑桑,突然間心細如髮起來。竟連潘西左側濃密的眉毛里,藏著的一顆小黑痣,都沒能逃得過她的眼睛。原來是她在課桌立著的一大排書中間,還有桌洞的一角,都安了一面小鏡子;因此無需回頭,后位潘西的一切舉動便都盡收眼底了。
暑假很快地到了,我終於可以帶著卡卡在黃昏時去遠一些的地方溜達。這樣的戶外活動讓卡卡興奮地手足無措,它常常四面八方地跑去探險,任憑我在後面氣喘吁吁地訓斥它慢一些。有一次它在行至一個廣場旁的酒吧時,突然地停住了,耳朵,也敏感地豎起來,似乎在傾聽什麼優美的音樂。我看它那麼全神貫注的可愛模樣,忍不住笑起來。剛要上去抱它離開,不曾想它嗖地一聲跑進酒吧里去了。我連忙地跟進去,不經意地一抬頭,卻發現對面小小的舞台上,輕撫著木吉它唱歌的,竟是陳暮。鄭均的《灰姑娘》,在他那麼深沉憂鬱的演繹里,更多了一層美麗和憂愁。酒吧里說話的人漸漸停下來,聽他唱歌;還有年輕的女孩子,跑上去為他獻花。陳暮全然不理會這樣的示好和吹捧,依然低頭緩緩地唱著,像是一條淺溪,淡淡流過人的心田。
有些猶豫該不該放棄的時候,有一天我在蜂湧而出的人群里,看到一個小巧的女孩子,溫柔地笑著與陳暮說了再見,便轉身離去了。而陳暮,則站在原地,看她在人群里再也看不見了,才默默走開。我莫名其妙地有種失落,但還是在第二天攔住那個衣著素樸的女孩子,委婉地向她打聽陳暮的情況。她起初對我還有微微的敵意,後來看我一臉的誠懇,便相信了我是師大附中樂隊的主唱,要挖陳暮去擔當主力軍的謊言。於是很詳細地將陳暮之所以去酒吧唱歌的原因講給了我。
在說了N次「試給你看」之後,桑桑果真在一次放學后,當著我的面,故作隨意地攔住背起書包要從後門走掉的潘西,笑笑說:「嗨,潘西,一塊兒吃頓飯怎樣?」潘西用冰一樣的視線,掃了一眼桑桑伸展開堵住了去路的胳膊,用他固有的散漫的語調丟給桑桑一句:「不必,我又不認識你。」桑桑聽了哀哀地向我看一眼,可沒等我插上話,自己又急急地介紹開了:我叫桑桑,坐你前面,每天都和你走同路的啊。
我極少問陳暮關於他的家庭及日常生活的問題。我覺出他在這方面似乎極其地敏感。有一次爸爸教他一些樂理知識時,很驚訝於他的敏銳與悟性,於是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你父母在音樂方面一定也是給過你很多的指導和栽培吧!這樣平常的一句話,卻是讓陳暮原本晴朗安靜的面容,無聲無息地灰暗陰沉下去。
九月份開學后,我時常地會背了畫板去鄰校「採風」,遇到有「價值」的人,我會過去搭訕,得知他們中有高三藝術班的,我更會拐彎抹角地向他們提及陳暮。學藝術的人,大多都特立獨行、自以為是,每每我一說到陳暮,他們便不屑一顧地撇撇嘴。我看得出他們的高傲里,其實有濃濃的醋意,便知道從他們口中,得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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