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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好看著她，說：「回來不是為這事兒么？等下回，你想離婚，還得再飛回來……不值當的。」我真有病。

「就這樣？」「老婆」問。

就這樣結束……打車回家。等明天，上飛機。然後……

忽然安靜了……廖俊握著麥克風，很頹地坐在椅子上，說：「你們倆……笨蛋！」

一直耗到下午四點多，我跟她說：「咱們再去看看，他們要是下班了，就當沒這事。」自己下不了決心就扔給別人來決定，大不了說自己命不好。

辦離婚的人正在打電話，吧啦吧啦說不停。看著我們在跟前兒站了好幾分鐘不像要走的意思，他才面有難色地跟電話那邊的人說：「都這點兒了還有人離婚，回頭再說吧。」他看我們手裡拎著亂七八糟的東西，皺著眉頭說：「是真的要離婚么你們？別是跟街上吵架吵急了提到離婚就殺過來了吧？」

「我有什麼可後悔的，」我說，「你想開點兒，換倆證兒唄。等你……定了……反m.hetubook.com.com正我都在這兒。」我忽然笑起來。

於是，我們這奇怪的三個人佔了一個十人的包間，吃了頓飯。房間里有卡拉OK，找了一張革命歌曲的盤，三個人把裏面十六首歌唱了個遍，評價了每個MTV里出現的男女演員，回憶了兒童時代看那些革命影片的觀感。

「誰主動的啊？」他問。

在麥當勞里給她買了甜筒，看她吃，她還像個小孩兒似的眼角掛淚，打著哭嗝。她跟我坐在一邊，把頭靠在我肩上，雙手摟著我的胳膊，再把頭放在我肩上：「咱們真折騰。」

「真的啊？」他問。

她沒動，一動不動。

「我。」我說。

「你……要不要……給他買點什麼？」我問。

不想回家吃飯，對著老輩兒不知道該怎麼辦。打了電話回去，她爸特失望的樣子，她說：「讓我們單獨待會兒嘛。」我在公共電話旁邊都聽見她媽在旁邊說：「你別管他們了。」

「你不後和_圖_書悔？」她盯著我。

我還笑不停，說：「你不覺得我特可笑啊？老是活得特有希望……」我說完還是嘆了口氣。「早點把這事兒了了……就過去了。」我說。

從商場出來，我給她買了一袋「大白兔」，她立刻拉開袋子含了一顆在嘴裏，嘟囔著：「你要不要？」我沒回答，她已經很利索地剝了一塊糖，瞬間塞在我嘴裏，笑著說：「甜吧？」我看著她的臉，低頭看著地，含著甜到舌底的糖，嚼了吞了：「走吧。」

「走吧。」我說。去了我們登記的地方，看好多人呼嚕呼嚕地往裡進，門口還有各種起鬨的。為什麼離婚和結婚要在一個地方辦呢。

我杵在地上，看著窗檯、暖氣片，勸她說：「你現在不太想離，是因為你這段時間一直跟我待著。我又沒什麼攻擊性，不可能打你罵你招你恨我吧，你一待慣了自然覺得我……還好吧。等你回去了……」我吸了下鼻子，捏了兩下，說，「事兒就不一樣了，」笑，m.ｈeｔｕbｏoｋ.ｃom.cｏｍ「你明白吧？」

「老婆」一直哭著走到大廳。我跟她面對面站著，我說：「出去可別哭了，被風一吹，臉該疼了。」她哭得身體直抖，我把東西放在地上，扶著她，等著她。辦離婚手續的人從裏面出來，夾著公文包，一邊戴上手套一邊又問：「真想清楚了么？嘖，還是太年輕啊。」

我們還是離婚了，一直拖到最後一天。早上還先回到她家，準備好明天從那兒出發去機場。臨出我家的門，我拿上戶口本、身份證、結婚證，我媽忽然推門進來，說：「你要幹嗎？」我愣了一下，迅速露出笑，說：「拿出來瞧瞧……」

然後，去西單最後逛一趟，給她那些在美國的同學朋友再補買點東西，什麼絲巾啊，肚兜啊，唐裝啊，印章啊，劣質書法帖子，毛筆之類的，前三種東西是吸引洋學生用的，後面三種東西是要來送給教授的。我說「你們可真複雜」，她說：「都沒一樣是我要的。」

可只是我們倆，在這和圖書個時候，很悶，給廖俊打電話，他竟然只一個人來了。不能結婚這事兒終於讓英子絕望了，哭了一場，心裏很委屈地回家了。

她臉紅了，說：「別提那些。」

看見過她給那個人打電話，很小聲的，我忙不迭地走開了。講電話的時間不長。但我想，她來之前對那個人是有承諾的吧。她是個較真兒的人，如果說「喜歡」那就是喜歡，如果說「愛」誰，那就是愛吧……唉……

她不說話，看著我。

「是啊。回頭要簽一個協議書，就這樣。」我跟她解釋離婚都要辦什麼手續，「第一條，感情破裂，沒和好可能。嗯。第二條，分孩子，咱沒有。第三條，分財產，咱也沒有。債務什麼的，更沒有了。」

「老婆」拉我的大衣，可是只看著我，也什麼都沒說。

「不是不是，是真的。」我說。

「人太多了，咱們下午再來吧。」她看著我。

「笑什麼啊。」她皺著眉頭打了我兩下。

他眼皮亂翻上下打量我，又上下打量我「老婆和*圖*書」。

「離。」我說，不再看她。

「要不，你們再商量商量？」他這麼說，抬頭看牆上的鍾。

她說餓了，我們去吃飯。一杯水喝好久，一個漢堡吃了又放下，薯條一根……好半天才去拿下一根。我什麼也吃不下，一直覺得胃疼，握著咖啡的小杯子，看著她吃。以前愛看她吃飯，她吃得快，看著就很香，總是很滿足。吃個妙芙蛋糕會覺得生活幸福得不成了。我每次看了都想，這東西得多好吃啊，能吃成這樣。吃一口，還是甜滋滋地糊在嘴裏，非常膩人。

我們站在門口，看裏面還有人出來。她站著不動，我拽拽她的衣袖，說：「後悔了的話，一切重來唄。時間總是有的。」她深吸口氣，好像她當初去考GRE或者去簽證，站在考場或使館的外面。那時，我也鼓勵她，在外面一直等，一直擔心，暗自希望她沒考好或者沒簽過，編了很多安慰她的話來糊弄自己；以至她告訴我「好消息」的時候，我只能傻笑，說：「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