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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愛情

作者:葉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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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晚餐 9

三人晚餐

9

她又扯了幾張紙巾:「再擦擦。」我手上的血半凝不凝,像擦不幹凈帶著痔瘡血的屎。像我這樣,在火葬場等著燒紙就被人打一頓……是有多背啊。
她上下打量著我,笑盈盈地,又不懷好意。
「嗯。」我點著頭,站起來,翻遍包,找出一條單位聯歡會發的領帶,戴在身上。難得穿這麼體面,只是想在送我媽走的時候顯得好點兒,算是討她高興。
我推開,她塞進我衣服口袋,嘴角露出不屑的笑,裝得兇巴巴的:「喲,擺開架子嫌髒了啊?你兜里有幾毛錢,好意思跟那女的出去吃飯啊?」
英子看著我,一臉擔心。我笑著,低下頭,肋骨疼。她嘆了口氣,那口氣從煙和圖書捲下面吐出來:「你們今兒見了面,這篇兒就算翻過去了,是吧?」我點點頭。
每到周末,跟我住一個宿舍的兩個同事就會結伴出去,他們說是找人唱卡拉OK,其實是喝花酒,一般到第二天中午才回來,渾身酒味和廉價的香水味。終於有一次調班之後,他們嬉皮笑臉地問我要不要也去。我想了想,換了便裝跟他們走了。
過了兩天,我拿著錢來找她,問她能不能教我怎麼跟女人做|愛。
他們胡亂地介紹了一句,最後加了一句:「他第一次來,你照顧照顧他。」我的同事把她拽住,說:「姐,要不你先跟這兒唱兩首吧。你唱得好聽。」英子很大方hetubook.com.com地坐在我旁邊,唱了兩首挺有難度的歌,中間跟他們幹了幾杯,最後看看我,眼神溫存濕潤,微笑著小聲說:「來都來了,好好玩吧。」她拍拍我的腿,出去了。從外面又進來一個女孩,坐在我身邊,但沒多久,她就被他們灌吐了。
「來吧。」她說。
來吃飯之前,英子叼著煙,從錢包里抽出幾張紅票子:「來,給你幾張紅票。」
我們仨,加上他們那幾個固定的搭子,走上了卡拉OK廳吱嘎亂響的樓梯,剛露半個臉兒,一排圍坐的小姐就站起來,沖我們齊聲說:「老闆,您來啦。」她們緊接著的笑聲里似乎也有自娛自樂的意思,帶著表演的快|感www.hetubook.com.com。熟客們開始跟她們打情罵俏,但又沒有真的動手動腳。我們被帶進一個大間,叫了果盤、三十瓶啤酒、三瓶紅酒、兩瓶白酒。兩三分鐘之後,英子帶著小姐們過來,她們散開,習慣性地塞進固定的男人之間。
我說不出話,腦子裡閃過「別叫她『那女的』」這種話,眼睛疼,大概是在墓地被風吹的。
我想溫柔地對待我喜歡的人,讓她舒服,讓她快活,而不是疼得叫喚。當她想起我的時候,想到的會是好事。
英子看看我,說:「喲,今兒來了一位新人啊,沒留意。」
那天晚上,他們有的人開房去了,剩下的兩個也都醉得差不多了。屋裡的小姐們睡著了和*圖*書。我把電視的聲音關了,無聊地看著老舊的MTV,幾個女人拽著白紗在綠草山上亂跑,下面是大字幕。英子探頭進來,看見我還在,又笑了:「就這麼干坐著?」她招招手,我撥開醉倒的人,跟上她,走到外面的廳里坐下喝茶。茶又香又熱,暖著手。她拿出一些味道奇怪的餅乾,沒說話,推過來。她大概也累了。我們就這麼安靜地坐著。
「帶錢了么?」她問。
衣服上有血,她用紙巾按了按,這倒早幹了:「擋上點兒吧。」
我咽了一下口水,掏出一些零散的錢。她像很嫌棄似的用食指划拉了兩下,抬頭看我,拍拍身邊的沙發。坐在她身邊,我像逐漸硬化的水泥,只剩下一顆心在緊張地和*圖*書跳。
英子那天一直不出聲地笑著,伸出塗了艷紅指甲的手摸著我的頭,她對待我的方式像在照顧孩子。
她摟住我,我想離她遠點兒,她蠻橫地把我往她身上按,我靠著她,她的力道讓我吸進的那一點兒空氣像南極洲冰原上的狂風,要把我由里到外絞爛了;可她的身體又確實溫暖柔軟,讓我心裏不舒服。她摸著我的頭髮,那種可有可無的敷衍安慰。在她眼裡這件事很無聊,故事庸俗——窮小子愛上拜金女——我想解釋說小嵐不是拜金女,而是……該怎麼說?我沒法把我的死皮賴臉又無所作為說得更清楚;現在的情況也很沒勁,早就結束了,我卻一直不承認——其實是認了的,只是假裝……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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