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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愛情

作者:葉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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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晚餐 24

三人晚餐

24

這次算我贏了吧。累極了。蠢,太蠢了。幹這種事。我走下台階,他從後面踹過來,我從六節台階的高度摔到高台下的冬青樹叢里。人們攔住他,望著我。我歪歪斜斜地爬出來,分開人群,去取骨灰。差不多到時候了。
我想過了,不能跟小嵐在一起不是因為我沒錢,而是像英子說的「你不夠愛」,沒有愛她到拋下什麼都無所謂,無論怎樣都要在一起的地步。我很想辯解,張著嘴,不知道能m.hetubook•com.com說什麼。英子盯著我,那眼神氣勢洶洶,從我的眼睛穿入直直地頂在我後腦勺上。她嘴裏發出了鄙視的「切」聲,就像婁慶談到我的時候。我掐了她的脖子,因為她說了實話。可真正該掐住的是我的脖子,膽小鬼!懦夫!笨蛋!自己才是最大的障礙。
昨天,在火葬場,我送進去遺體,等著點了火,再拎著唯一的大花圈送到外面的爐里去燒。剛把圈m.hetubook•com.com子上的花拔下來,扔進火里,我就被看爐子的師傅打倒在地。他不出聲,咬著牙。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我剛到監獄的時候,跟他打過架。他認為自己是為那事多蹲了三年監獄,本來說不定可以提前出獄。是我先惹他的。他得意洋洋地跟另外一個犯人說:「娘們兒心裏都是騷|貨,想上就上吧,管她樂意不樂意呢。」我聽了這句話,眼前浮起小嵐蜷在角落看著我的和圖書樣子。
走到車間,看著犯人們陸續進來,他們跟我打著招呼,說好久沒見了,你娘怎麼樣了?好轉了?……節哀啊……他們的語氣就像我的熟人。他們確實是我的熟人。相比之下,這牆裡圈著的我們和他們,是最熟的了。
我在車間里閑逛,看著廠房上面垂著的大挂鉤,想著吊在上面會死;看著那些金屬電鍍的水池,想著跳進去會死;電閘箱也充滿了吸引力。
有個犯人在車間里撩開衣服向其他人展示和*圖*書槍傷,他說有一陣真的覺得自己已經死了,看見他媽站在遠處對他揮手,他說:「我媽之前總揍我啊,我就想我過不過去,沒留神已經往那邊走了,這回是要招我去死了吧。沒想到我媽氣鼓鼓的,不是招呼我,是在趕我,還罵我。我一怕,就醒了,敢情我正躺在醫院呢。」醫生說他心跳停了兩分鐘。我喜歡聽人談論瀕死的狀態,他們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走到鬼門關又晃蕩回來,差一點兒,被砍、被子彈打中、被拍磚頭和_圖_書、被繩子絞、被推到深井裡,也有人試過自殺。這個話題在監獄里經久不衰,僅次於「你是為什麼進來的」。我也該試試去死。
手機響了,當然不是小嵐,甚至也不是英子,而是警察。
一想到,現在,我爸媽都沒了,小嵐也要走了,突然覺得……還等什麼?
我們在焚燒爐前打架,像上次一樣,默默地被打倒,再站起來。要給親人燒紙的人站在台階中間,不敢走上來,連哭喪的大嬸都漸漸收了聲,只是獃獃地看著我們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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