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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是你的姓氏

作者:喬西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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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話 逃不了的就叫做宿命

第十三話 逃不了的就叫做宿命

安然輕咳了兩聲,看了看阮小樂,才開口說話,聲音沙啞得像是生了銹的機器,在這樣的夜裡,顯得尤為刺耳。
路過一個小巷子的時候,周嘉年感覺自己腦後一重,整個人重重地朝前摔去,來不及等他爬起來,濃重的呼吸聲夾雜著難聞的劣質酒精的味道打在他的臉上。襲擊他的是一個體格比他健碩的黑人,周嘉年望向他的時候,發現還站著好幾個笑得不懷好意的同夥。
事實上,他是絕望的,絕望到巴不得去死。但是腦子裡想到的卻是阮小樂泫然欲泣的臉,周嘉年笑了,他想,他要是真的死了,阮小樂也許真的會難過的吧?
周嘉年接受不了這件事,轉身離開。而後就像是一隻尋找不到出口的小獸,往哪裡奔走,都找不到出路。腦袋裡想到阮小樂的話,說她會永遠陪著他的。周嘉年連忙翻出手機給阮小樂打電話,沒想到怎麼撥都是關機。
阮小樂被她掐得呼吸困難,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周嘉年神色大變,趕緊上前把李孟菲給拉開了,又生怕弄傷了李孟菲,所以極其小心翼翼。
「孟非出事了,現在雖然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但是可以猜出是大事,不然安安不會對我支支吾吾的,肯定是嘉年和她交代過了,讓她瞞著我。」阮小樂冷靜地說道,想來也只有這個可能了。
「嘉年,對不起,對不起。我並不是有意要躲著你的,我那天傍晚回家的時候,不小心聽到了你和我媽媽他們的話,我太害怕了。我怕你知道我是林素的女兒之後會討厭我,再也不理我了,那我一定會覺得生不如死的。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因為我變成這個樣子,嘉年,對不起……」
微微分開,周嘉年看著阮小樂紅腫的嘴唇,眼神迷離的樣子,實在是惹人犯罪。貼著阮小樂的耳邊,小聲地叫著阮小樂的名字,吻從耳畔,一路延伸,在脖子上留下一條濕滑的痕迹。
這樣的生活,離她遠去太久。這次病完,她就好像是整個人都通透了,許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現在也放下了。
這場病,可真是把阮小樂折磨得夠嗆。身子反反覆復地不好,等到她好利索了,春天都來了許久了。從病房裡面看出去,觸目可及的綠色,那是生生不息的希望,是阮小樂心裏面的光。
腦袋裡面驀然想起當初去機場接李孟菲的時候,她一臉調皮歡快的笑容。勾搭著她的肩膀,一副自來熟的模樣。
其實,周嘉年不過是太過心慌了。李孟菲出事的時候,他覺得他的天再也不會亮了。這幾天的來回奔走,讓他心力交瘁,可是人家的態度絲毫沒有因為他塞進去的錢而放鬆。
陸修遠正在確認他們這次的行程,見阮小樂遲遲沒來找自己,也猜到了她大概是不想行動了。搖頭失笑,給阮小樂打了個電話,聽著她懶洋洋的調調,陸修遠心情大好。
放下電話,周嘉年笑了起來:「你吃東西了沒?」
李孟菲彷彿覺得不過癮,開始大笑著繼續往門口的方向扔著東西。周嘉年把阮小樂死死地護在懷裡,自己的後背空著,承受著李孟菲的惶恐。
手探到阮小樂身後,一撥弄,阮小樂的內衣解開了。
「想要再一次地對孟菲施暴,孟菲反抗的時候,無意中抓到了書桌上的檯燈……」
陸修遠說得對,人何必活得那麼明白呢。那些想不清楚的,就讓它迷糊好了,現在自己能做的不過是開開心心地活著,這比什麼都重要。
阮小樂被安然這麼一吼,老實地坐了下來,雙手交疊著放在膝蓋上,垂著腦袋,悶聲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殺人……」
從那天開始,阮小樂消失了,他怎麼找也找不到。周嘉年很是恐慌,但也沒有辦法,他發現他甚至不知道阮小樂住在哪裡。那時候的周嘉年並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在他眼中,他媽媽是很堅強的一個女人,就算是經歷了再大的事情,也可以笑著解決的。
安然被阮小樂抓住了衣袖,嘆了口氣,開口說道:「先送你回家吧,到你家了我再和你說。」
「我去給你煮麵,你先看會兒電視吧!」
阮小樂搖頭,陸修遠臉上的僵硬退去一些,不過她下面的話,讓陸修遠也笑不出來了。
問完,許久沒有聽到安然的回答。這樣寂靜的夜裡,她們互相依靠坐在一起。室內很黑,她們甚至忘記了開燈,彼此的呼吸近在耳邊,可卻覺得彷彿隔了許多的距離,連對方的表情,都看得模糊起來。
初春的風,依舊冷得刺骨。阮小樂努力地把自己蜷縮起來,蹲在門口小小的一處。不注意的話,甚至看不到她的存在。
「你知道嗎,小樂?有時候我看著小菲的m•hetubook.com.com笑容,有那麼幾個瞬間,好像你就在我身邊。李爸爸去世的時候,為了防止那些覬覦他家產的人傷害小菲,安排了我和她訂婚。實際上,我和小菲心裏都有別的人,到底是不會相愛的。如果我們當初都沒回國的話,也許會就那麼過一輩子,但現在回來了,我又遇到了你,什麼承諾,我通通都不想認了。」
周嘉年交代了醫生幾句之後,隨著阮小樂出了門。
在國外,周嘉年過得並不好,媽媽留下來的錢很快就不夠用了,周嘉年又沒有學歷,只能去一些很廉價的中國餐館做服務員。端盤子,洗碗,掃地,住在最爛的貧民窟裏面。最窮的時候,身上買個饅頭的錢都沒有,連著好幾天都是喝水充饑。
「可是孟菲她現在的樣子……」
阮小樂感覺自己的心正被一刀一刀地凌遲。她以為周嘉年那麼厲害,就算是一個人流落在外,也不至於太過狼狽。到底是從來沒有體會過身上一分錢也沒有,為了活下去,什麼都要去做的那種生活。阮小樂甚至不敢想象,周嘉年那樣的個性,怎麼可以經受得了那些苦難?
那時候看來多麼了不得的事情,現在看來讓人迫切地想要逃離。
阮小樂現在的樣子其實看上去並不好,旅途帶來的所有愉悅,現在都被擔心覆蓋著,神情疲倦,哪怕是笑著的時候,眼睛裏面也平靜得可怕。
阮小樂點頭,猛地站了起來,雙腿卻因為蹲的時間太長了,麻木得一點感覺也沒有,讓她差點當場摔在地上。周嘉年趕緊伸手接住阮小樂,把她往自己懷裡帶。
可就在周嘉年某天放學回家的時候,發現他媽媽不見了,留下了一封信,周嘉年甚至還來不及拆開,窗口處閃過一個陰影,樓下傳來巨大的撞擊聲。周嘉年跑到窗邊,看到的是他媽媽躺在血泊里,死不瞑目的樣子。
阮小樂連忙回答道:「我聽你說孟菲出事了,哪裡還有心情旅遊?我哪裡像是那麼沒心沒肺的人啊!」
周嘉年站在她身邊,和她一樣隔著一道門看著李孟菲。她安靜地睡著,像不諳世事的天使,沒有什麼可以打擾她。
不敢再繼續往下想,阮小樂動作迅速地站了起來,來不及穿外套,也不管身後的安然,急急忙忙地往外衝去。她要去找周嘉年,周嘉年現在需要她,如果不是他真的撐不住了,他是絕對不會給她打電話的。
阮小樂露出一個笑容:「孟菲那個案子,現在怎麼樣了?」
阮小樂不知道自己蹲在周嘉年門口哭了多久,他好像不在家。而她出來得太匆忙了,身上什麼東西也沒帶,甚至想要給周嘉年打個電話都沒辦法。
周嘉年不過是感嘆,這句話阮小樂卻是聽進了心裏的。
只是沒想到,這般好時光里,竟然會接到周嘉年的電話。
周嘉年輕輕地嗯了一聲:「她現在這個樣子,送她去坐牢,無異於殺了她。」
阮小樂收回目光,安然已經在出站口等著他們了,和陸修遠取了行李,遠遠地就看到安然站在那裡。
於是,年少的周嘉年就這麼被迫背起了這份仇恨。離開這座城市去國外的時候,周嘉年曾經在機場打過一個電話,是給阮小樂的。他當時想,如果阮小樂讓他留下來,他一定毫不猶豫。
周嘉年心裏升起一股不安,但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最近幾天他花了太多的心思,現在和阮小樂在一起,收起了所有的算計,僅憑著直覺做事。
衣服被人拉扯著,周嘉年忍不住渾身戰慄。那一刻,他是真的怕了,也真真地覺得恨了。咬牙愣是沒有發出一聲叫喊,那人粗糙的手掌在他的皮膚上游移,周嘉年心裏一陣陣地反胃。
來的時候是神清氣爽,回去的時候卻是行色匆匆。到機場的時候,阮小樂差點想要返回去,再也不回那座城市,那座禁錮了她那麼多年,讓她始終不得自由,卻有著她所有的悲喜愛恨的城市。
肩膀上傳來溫暖,阮小樂抬頭,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神色疲倦的周嘉年,眼淚瞬間落了下來。周嘉年,這幾年我們一再錯過,我到底要怎麼做,才可以幫你?
阮小樂說得很輕,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周嘉年卻如墜冰窖,周身冰涼,他盯著阮小樂看,想從她的表情裏面看出她的心思。
李孟菲被李孟菲的樣子嚇到了,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隨即是重物落地,揚起一層細密的灰。
「怎麼回事,她現在做大明星不是做得挺好的嗎?我前兩天還在這裏看到了她的新聞,說是出席某商品的發布會呢!」阮小樂壓下心裏面的不安,故作輕鬆地說道。
阮小樂這個問題像是個引子,他們都沉默了下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周嘉年好幾次張了嘴,最後都沉默了下來。
阮小樂摸了摸脖子,喉嚨處火辣的難受,說話的時候有些微的疼痛。她想要嘗試再靠近李孟菲,李孟菲這次索性放棄了周嘉年的衣角,迅速地躥上床,全身縮成一團靠著角落坐著,身上顫抖著。
周嘉年覺得自己的世界瞬間成了黑白色,以後都再不會有其他的色彩了。
吃飽喝足了,阮小樂不給她機會繼續拖延下去,拉著安然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周嘉年鬆開牽著阮小樂的手,揉了揉有些發漲的太陽穴:「他們說她行兇的時候,並不是神志不清,甚至現在的這個樣子,也極有可能是裝出來的。小樂,你要知道,我在這個地方沒什麼勢力,所以現在只能任人宰割了。況且公司大部分的錢,都用在成交土地開發案上了,這次幫小菲通關係,用的全是以前的積蓄。」
「我要去找日曆,今天一定是4月1日,你和周嘉年他們聯合起來耍我呢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電話是不是通著呢?周嘉年是不是正在電話那頭取笑我呢!」阮小樂反應激烈,劇烈地掙扎,好幾次差點把安然掀下沙發。
和阮小樂約好放學再去找她,沒想到在放學之前,他接到了媽媽的電話,不得已只好把阮小樂這邊的約會給推了。匆忙趕回家,媽媽並不在家,只是留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個地址。
李孟菲好像並不反抗,轉身拉著周嘉年的衣擺,開始掉眼淚:「嘉年哥,我好怕,他們都欺負我,我好怕,嘉年哥,你帶我走好不好,好不好?」
阮小樂心驚,這裏面的區別她就算再怎麼不懂,也還是可以想象的。正當防衛和蓄意殺人,根本就是黑白兩碼事。
有一天晚上,他拖著疲倦的身體往回走,日復一日的疲倦讓他失去了平時的敏捷,沒有注意到身後跟上來的一群小混混。
阮小樂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她早已不是當年心思澄澈透明的小女生了。這麼多年,她學會了偽裝,就算是想周嘉年想得難過得要死的時候,也可以坐在人群里不動聲色地微笑。
阮小樂實在不放心,嘲笑了一下自己就是勞碌命,給安然打了個電話。這次安然出乎她意料地口風緊,咬牙就是不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他們越是這麼支支吾吾,阮小樂越是感覺到事情真的不妙了。
「小樂,其實你別恨嘉年,他這麼多年過得很辛苦。如果不是後來聽孟菲說,我都不能想象那麼驕傲的嘉年曾經遇到過那麼多的事情。他最開始的時候,在骯髒的廚房洗過碗,每天晚上就隨便找個地下通道去睡覺。身無分文,讓他的生活空前的窘迫。甚至有一次,他因為長相,被當地的小混混圍在小巷子裏面,差點遭遇強|暴。小樂,你沒有去過那邊,就永遠不會知道那是個多麼讓人絕望的地方,要不是後來孟菲的父親正好經過救了他,我不知道現在的嘉年會是什麼樣子……」
「都知道了,包括你在美國的那些事情……」
阮小樂在一旁穿好衣服,臉上的熱度沒有退去,也聽不太清周嘉年說些什麼。
他們在這裏猜疑不定,不知道周嘉年那裡已經是焦頭爛額了。當時誰也絕對沒有想到,事情遠比他們所能想到的嚴重。
是恨的吧?如果不是恨,便不會回國了,無意間看到她的履歷表,就把她找回到自己身邊,用盡手段折磨她。如果不是恨,便不會因為怕自己忍不住傷害她,所以把她越推越遠。
「嘉年這幾天來來回回地跑,到處找遍了關係,可是對方好像是政界的,怎麼也不肯鬆口,一定要一個人去頂這個罪。」
不過阮小樂還是感恩於人們的遺忘,很多事情,忘記了才能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我接到嘉年的電話了!」阮小樂低頭,小聲地回答。
周嘉年沉默了下來,不再說話。電話那頭的死寂,讓阮小樂越加不安。
陸修遠原是想要留下來的,只是陸老爺子知道他已經回來了之後,給他打了通電話,把他召喚走了。心裏擔心,但陸修遠還是選擇了讓安然和阮小樂好好談談,她們兩姐妹太需要自己的時間了。
還想要有更多的動作,周嘉年的手機響了起來,驚醒了的兩個人,迅速地推開彼此。阮小樂感覺自己的臉已經燙得可以燙熟雞蛋了。
阮小樂已經移到了周嘉年身邊,感受到周嘉年的猶疑,把手放進周嘉年的掌心,開口說道:「嘉年,當年要是我在周叔叔和你媽媽離婚的時候,沒有突然之間人間蒸發,你會不會因為我留在國內?」
「小樂,孟菲出事了!」
母親留下的信封裏面給他留了一點錢,告訴他永遠和圖書都不要原諒他那個負心薄倖的爸爸。
倚在廚房門口,阮小樂的目光黏在周嘉年身上,貪婪地看著周嘉年的樣子。他們之間沒有了其他人,至少這一頓飯,是屬於他們的。
可是他不敢表現出來,他要活著,只有活著才有希望,只有活著他才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很麻煩,死的那個人家裡是高官,要徹查這個案子。現在就算明知道孟菲是正當防衛,他們也有辦法把證詞改成蓄意殺人。」
進了門,阮小樂手上捧著周嘉年給她倒的熱茶,坐在他家的沙發上,身上慢慢開始回暖。
晚上,等陸修遠回來了,阮小樂安靜地和他一起吃了晚飯,然後才小聲地開口:「阿遠,我想回國了!」
喝完手裡的茶,把杯子放在茶几上,阮小樂坐挺身子,看著周嘉年:「嘉年,你有沒有恨過我?」
她原本就不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人,得不到答案,學會了不在意。
想要擺出原諒的姿態和她們相處,但是最終阮小樂還是覺得太過做作了,幾個人心裏終究是有疙瘩的。不過幸好,她們都還這麼年輕,來日方長,終有一日,她是可以原諒的吧。還可以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手挽著手在街上旁若無人地大笑。
別過頭去,阮小樂捂著嘴出了門,她實在不願意再看下去了。如果是她自己變成這個樣子,她是寧願別人任由她自生自滅的吧?也好過用這狼狽不堪的樣子,一點一點地抹殺掉從前的美好。
如果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他們還會不會在當時決定回來。阮小樂的回答是會,她沒辦法在明知自己的朋友過得不好的情況下,依舊心安理得地享受自己的假期。
如果那個晚上,不是李孟菲的父親路過那條巷子,把他帶回去,他實在不敢想象後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也不敢想象現在自己會是什麼樣子。
周嘉年和她說他六年經歷的時候她都沒有哭,可是看到這個樣子的李孟菲,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阮小樂問了好幾聲,這次她沒有得到答案,周嘉年一言不發地把電話掛了,好像她是洪水猛獸,會把他吞噬掉。
「喂,對,我是周嘉年。」周嘉年淳厚的聲音,因為情慾,更為沙啞好聽。
「好!」阮小樂爽快地答應。
安然看不下去阮小樂的樣子了,一把將阮小樂扯了過來,帶回沙發上,按著她不許她有更多的動作:「小樂,你做什麼,你瘋了嗎?」
給阮小樂打電話,讓他自己都嚇了一跳,聽到阮小樂的聲音的時候,周嘉年異常冰冷的心,慢慢地回暖。
周嘉年做飯的樣子真好看,平日里的他看上去雖然溫和,但總覺得和人有疏離感,而現在站在不遠處的周嘉年,才是真真切切的周嘉年。就他連切菜的時候,側臉都美得讓阮小樂心跳不已。
午後,阮小樂睡了一覺剛起,陸修遠又一次不知道跑去了哪裡。阮小樂坐在院子裏面發獃,看著不遠處的樹上,叫不出名字的花,大朵大朵地開著。白的,粉的,滿樹都是這樣的盎然春意。
阮小樂心裏一松。幸好,幸好她還記得周嘉年,只要還有這些記憶,她就仍舊有希望。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們企盼著某天醒來,所有的遭遇都不過是人生大夢一場,她依舊是林素懷裡那個不諳世事的孩子,每天除了肚子餓,沒有其他的煩惱。
周嘉年閉上眼睛。過去的時間那麼長,他說得很簡單,阮小樂卻懂,他所經歷的,怕是比他能夠說出來的,更加不堪。
她心心念念地說是等著周嘉年回來,這麼多年,卻從來不曾想過要去找他。難怪周嘉年恨她,換作她是周嘉年,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當年那一轉身,她到底錯過了多少的事情?
小時候,我們總是那麼渴望長大,從大人手裡接過糖果的時候,看著隔壁的姐姐穿著漂亮的衣服踩著高跟鞋從自己面前走過,那種羡慕的心情,一輩子都忘不了。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拉上窗帘,極度討厭和人接觸,只要有人近身,就會反胃。李爸爸幫我找了美國最好的心理治療師,我才慢慢地好了起來。至於小菲也是那時候認識的,她是真的可愛,不管我怎麼對她,總是笑得很燦爛……
爭分奪秒,他們像是預料到了彼此的結局,不問以後,不問下一秒。
「安安,你這樣子我哪裡還吃得下飯,到底是怎麼回事?」
阮小樂忍了許久的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孟菲現在的情況,不是不能定罪嗎?她是在神志不清醒的情況下犯罪的,這個罪名好像輕很多。」阮小樂低頭思考。
陸修遠睡著的樣子,像是個孩子,剝去了溫柔的外殼,餘下的便是真實hetubook.com.com的、完整的陸修遠。
李孟菲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趁著阮小樂不注意的時候,一個用力,把阮小樂按倒在床上,雙手掐著阮小樂的脖子:「我掐死你,我掐死你,你們都是壞人,你們全部都是壞人。」
她的話咒語似的在周嘉年耳邊響起,甚至不曾過腦,周嘉年塵封已久的記憶潮水般地涌回他的腦海里。
可是不過短短的幾個月,她臉上所有的光輝都失去了,眼前這個顫抖著企圖隔絕所有人的李孟菲,這個誰也不認得的李孟菲,她睡著了是否還是噩夢連連?她才是最無辜的那個人啊!
阮小樂安靜地聽著周嘉年說話,兩個人相擁坐在一起。聽安然輕描淡寫地說這些事情的時候,阮小樂沒有想到過程竟然是這麼悲慘。周嘉年那時真的死掉的話,她和林素都是兇手。
李孟菲終於累了,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了,目光獃滯地直視著前方。這次阮小樂輕易地就靠近了她,開口問道:「孟菲,我是小樂,他是你嘉年哥啊,你不認識我們了嗎?」
陸修遠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過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笑得很乾:「是,是嗎,他是你回國的原因嗎?」
安然閉著眼睛,實在不忍心繼續說下去,阮小樂現在渾身冰涼。李孟菲的情況,他們都懂,阮小樂不明白為什麼偏偏是她,偏偏是那個本該有明亮前程和無憂笑容的李孟菲。
周嘉年看得心旌搖蕩,這幾天的疲倦一掃而空,翻身把阮小樂壓在沙發上,低頭重重地吻上阮小樂的唇,唇舌交纏。手順著她薄薄的衣服探進去,在她的腰腹處摩挲著,惹得阮小樂渾身顫抖不已。
這次的旅行,于阮小樂而言,是一次美好幸福的旅程。她現在所能想到的,全是美好。人生最玄妙的事情正是如此,她在這裏笑著的時候,不知道有人正在經歷著痛苦,也預計不到下一刻會不會有劫難到來。
「安安,孟菲怎麼樣了?」阮小樂心急火燎地開口問道。
兩個人牽著手,並排走著。阮小樂眼淚還在眼眶裡面打轉,過了許久,她下定了決心,停下腳步站在周嘉年面前,抬頭看著周嘉年眼角的風霜。
安然默不作聲地跟著阮小樂回了她家,兩個人打電話叫了外賣,推著小樂去洗了個澡,然後兩個人美美地吃了一頓。
阮小樂的假設,在周嘉年的腦袋裡面閃過無數次,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沒了意義,時光不能重來,他們註定了是要分開的。
瞪了周嘉年一眼,這樣子熟稔親密的相處方式,讓周嘉年有些沒反應過來。聽到李孟菲的名字,臉色又難看了幾分:「你知道了些什麼?」
飛機落地的時候,剛好是黃昏,落日餘暉穿過巨大的玻璃照進來,把他們每個人的臉都染得紅彤彤的。周圍的人有些是歸家,有些是路過,那麼多站裏面,有沒有一個地方,是他們曾經想要停留,一輩子不離開的?
安然見她冷靜下來,鬆開按住她的手,轉身靠著阮小樂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清了清喉嚨,緩聲開口:「孟菲被人迷|奸的事情,我們一直也沒有頭緒,那時候就知道那個人身份背景不簡單。沒想到在孟菲做完那個活動的時候,那人竟然又找上了孟菲,想要再一次對孟菲……」
「小樂,孟菲錯手殺人了……」
阮小樂設想過許多李孟菲現在的樣子,從沒有一種是現在這樣的。
「你現在不是和陸修遠在旅遊嗎?怎麼會在我家門口?」周嘉年在阮小樂對面坐下,撐起精神和她說話。
剛下飛機,阮小樂洗了個熱水澡,整個人便懶懶地不想動了。春日的陽光明亮如絲,阮小樂躺在榻榻米上,他們現在所處的是一家日式的酒店。阮小樂甚至想著,待會兒要不要去泡一會兒溫泉。
「後來,我看到孟菲的時候,她渾身是血,整個人都在發抖,不管我怎麼和她說話,都聽不進去。」安然說得很慢,李孟菲的那副樣子,這幾天,每日每日地入她的夢,讓她痛苦不堪。
臨出發的時候,安然和李孟菲還來看過她。李孟菲現在已經算是小有名氣了,那場開玩笑似的選秀,最終捧紅了一個李孟菲。至於她阮小樂,又有多少人能夠記得起來她的長相呢?
阮小樂緊咬著下唇,固執地不肯開口說話,許久,嘴裏嘗到了鮮血的味道,唇上也是一陣刺痛,阮小樂才小聲地問道:「那周嘉年呢?他怎麼樣了?」
周嘉年心裏好奇,循著地址找了過去,看到的卻是平時和藹的父親抱著另外一個女人言笑晏晏的樣子。周嘉年接受不了,在他的印象中,他的爸爸媽媽應該是世界上感情最好的一對夫妻,可眼前的這一幕告訴他,他從前的那些認知,不過是一個天大的和*圖*書笑話。
阮小樂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下飛機之後和安然一起吃了點,現在又餓了。」
安然臉色凜然,抿著唇始終沒有說出半分和李孟菲有關的事情,只是伸手接過阮小樂的行李箱:「你們剛下飛機也累了吧?趕緊回去洗個澡吃個飯好好地睡一覺,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
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阮小樂忽然身上一陣寒冷,忍不住整個人往沙發裏面又縮進去一點。
安然手上又加了點力氣,按著阮小樂:「我們像是會開這種玩笑的人嗎?」
「嘉年哥,嘿嘿,嘉年哥……」李孟菲對這個名字有反應,聽到阮小樂提到的時候,歪著嘴角笑了起來。
可是為什麼他說不出口那個字呢?
「周嘉年,你別嚇我,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阮小樂的聲音小到周嘉年幾近聽不到。
不過陸修遠卻變得神秘起來,偶爾消失大半天找不著人,阮小樂問過幾次,他總是神秘莫測地笑著不肯說。阮小樂最後也就失了興趣。
他是恨阮小樂的吧?當年如果不是林素,他不會家庭破碎,那麼他媽媽也就不會自殺。如果不是阮小樂當年轉身離開,讓他怎麼也找不到人,他也不會選擇背井離鄉,而後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也許不會發生。
終究不過是他的妄想,這次阮小樂的號碼成了空號。過去那些所有的好,都成了一場不切實際的夢。
坐在飛機上的時候,阮小樂還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夢裡,陸修遠坐在她旁邊的位置,已經閉著眼睛睡著了,手卻緊緊地拉著她,睡夢裡面也不曾放開。過去所有的折磨,都好像是噩夢一場,醒來的時候消失得了無痕迹。
這麼多天,陸修遠哪裡看不出來阮小樂對這個地方的喜歡呢?但是現在阮小樂張嘴說要回家,陸修遠自然是嚇得不輕,趕緊伸手貼上阮小樂的腦袋,笑道:「你說什麼胡話呢,難道是因為我的原因?我都告訴過你了,兩天後你就知道我在做什麼了,好了,不要想多了!」
周嘉年忽然之間心累得一塌糊塗,不知道自己堅持的到底是什麼。那些他得到的,遠遠比不上他失去的所有。
空出一隻手,撫上阮小樂的眉眼,緩緩地,從上而下。從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巴。歲月很善待阮小樂,這些年,除了身高躥了點,她幾乎和六七年前的樣子沒什麼變化。以至於在辦公室看到她的時候,周嘉年差點以為他們還是在六年前。
那年,周嘉年才十七歲,比阮小樂大了那麼一年。家庭原本就富裕,加上有個阮小樂在身邊,整個人都是春風得意。
周嘉年表情肅穆,阮小樂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周嘉年發出輕聲的喟嘆,扶著阮小樂的手臂,小聲地詢問:「你現在站得起來嗎?」
周嘉年一句話,阮小樂臉上笑容盡失。她突然有些後悔自己接了周嘉年這通電話,她害怕從周嘉年耳中聽到誰誰又過得不好了。
不再是那副唧唧喳喳的樣子,她像是經歷了什麼事情,幾天不見,脫胎換骨地長大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陸修遠想起這件事,覺得有時候命運真是讓人無可奈何。有些事情真的是已經命中注定了,是他的終究是他的,不是他的到手了也不是他的。他終於懂得,可是那些懂得,卻花費了那麼多的代價。
陸修遠也沒有多說什麼,訂了第二天早上最早的班機,兩個人都是一夜未睡。阮小樂是因為心裏面的擔心,陸修遠則是因為遺憾。準備了那麼久的事情,終究還是做不成了。
也許是過於敏感,李孟菲睡了一會兒,便驚醒了過來,看著門口的他們,眼神里滿是防備。阮小樂推開門想要進去,不等她開口說話,李孟菲猛地後退了幾步,靠在牆上,表情驚恐,隨手抓著身邊的東西,朝阮小樂扔過來。
這于阮小樂而言,簡直就是一個晴天霹靂,獃獃地看著安然正經的神色,阮小樂起身翻箱倒櫃不知道在找些什麼。
可這短短的半年,阮小樂眼中的光亮一點一點地消失了。
「會!」周嘉年回答得擲地有聲,阮小樂笑了起來,這個答案,和她預想中的,一模一樣。
整個人依偎進周嘉年懷裡,阮小樂手指繞著周嘉年的襯衫紐扣,哧哧地笑:「嘉年,把你這幾年經歷的事情告訴我,好不好?」
從周嘉年懷裡坐了起來,阮小樂雙手搭上周嘉年的肩膀,俯下身去,柔軟的唇印在周嘉年的額頭上。一路吻下來,動作溫存小心。到了唇邊,阮小樂細細地吻,極為認真動情。
幾天的時間,他們每天牽手逛街,賞花看雪,甚至遇到了當地的一個節日。阮小樂在這樣的景色裏面流連忘返,沒有了大城市的喧囂,連笑容都變得真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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