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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是你的姓氏

作者:喬西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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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話 最後的溫柔

第十五話 最後的溫柔

一切終於將在她手中結束了,真好。
林素像個孩子般,生怕自己惹得阮小樂不開心了,她好不容易來看一次自己,回頭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回去,肯定又是那麼長一段時間不來了。
「那你要我怎麼做?」
我所能為你做的,所能給你的,都雙手奉上。若有來世,我只希望我們之間,再也沒有這段斑駁不堪的時光,再也不會有那些誤會和錯過。否則我寧願那世過得清凈安寧,再不遇見你。
阮小樂張嘴,最終只是頹然地點了點頭。她有什麼資格來辯解呢?陸修遠做的這些事情,不正是被她給拖累了嗎?
原來有時候,蒼老這件事情和年歲無關。
這樣的表現,怎麼會不是真心?若是演戲的話,只能說這人的演技也未免太好了一些。
周嘉年沉默下來,腦子裡想到的卻是前幾天陸修遠來找他的場景。
「沒有,我生病之後他就一直請假在家陪我,現在大概是見你過來了,所以去書房了吧。他怕你見著他不開心。」林素最後感嘆了一句,倒也沒有特別的意義,只是說出了自己的感想。
事實上,他們之前的幾次接觸,都算不上是愉快的。臉上現在還有些青紫,也是拜他所賜。
「上次城郊的那塊土地的案子,也是阮小姐把底價告訴了『夜色』的總經理吧?」
阮小樂忽然沒了氣勢,這樣的周嘉年,她到底該怎麼救他呢,又該怎麼救自己呢?
「這個天台你最喜歡了,說是正好可以看到學校的那棵合歡樹。我剛剛站在這裏看了很久,以為是我記性變差了,怎麼也沒找到那棵你在上面睡午覺的合歡樹了。」周嘉年臉上是失望還是遺憾,阮小樂分不清。
「幫小樂做她想做的事情!」陸修遠說得輕鬆自在。
陸老爺子終於開口,比想象中溫和的口氣,阮小樂有些訝異地抬頭,他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
「為什麼要幫我?」
他們臉上的笑多麼真實漂亮。那些尚未經過時光雕刻的容顏,乾淨清澈,讓人懷念。
「你和他說了什麼,為什麼他會跑去認罪?嘉年,不是你,是不是?」阮小樂還是有些期待的,期待不是周嘉年的話把陸修遠送進監獄。陸修遠那麼傻,為了她真的什麼事情都會做的。
「所以,這之後就是你的事情了。我相信你一定捨不得小樂自責的吧。」
在緊抿著唇、神色肅穆的陸老爺子的注視下,阮小樂心裏的愧疚越來越深重,低下頭來,等待著陸老爺子開口責罵。
「那就好,你和陸家小子沒事了吧。上次見你那麼生氣,我也沒敢拉著你問,怕你還在生氣。」林素小口地吞咽著早餐。
只不過這次,陸修遠的臉上並沒有驚慌,更多的是瞭然。
阮小樂怔怔地看著女生背著書包歡快地跑到男生跟前,動作輕盈地跳上自行車後座,對著她擺手。
周嘉年沒有回身,只是伸直了手臂,指著不遠處的田徑場對身後的阮小樂說道:「小樂,你看那裡,現在都已經是塑膠的了。以前我們要上晚自習,你偏偏喜歡拉著我在那裡散步,你總喜歡倒退著走,說是那樣子,我們說話的時候就可以看著對方了。不過你那時候技術真差,田徑場邊上有一個坑,都走過那麼多次了,你還是能踩著!」
阮小樂失神,她看不到周嘉年的眼淚,也看不到周嘉年千迴百轉的心思,小聲地回答:「你放心,我會如你所願的。」
「阮小姐,久仰大名了!」
忽然開始後悔,若是當時他沒有因為自己的私心回來,那麼現在他們也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讓阮小樂抱著無望等待下去,好過現在所有的希望破滅。
「嘉年……」阮小樂試探性地開口。
阮小樂頻頻後退,最後背靠在牆上,看著身前的周嘉年,心裏在不停地流血。
阮小樂不知道林素的想法,狐疑地把東西拿到林素麵前,看著林素當著她的面把盒子打開。裏面是一條項鏈,很平常普通的樣式,看上去有些年月了。
阮小樂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的情人,因為時光,愛情一點一點地被剪切成了碎片,最後不管怎麼拼湊,也回不到最初的樣子。
阮小樂眼眶濕潤了,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她總是輕易地被感動。
所幸,阮小樂最後在天台找到了周嘉年。他長身而立,手扶著欄杆看著下面。落日餘暉下,空蕩蕩的校園,早春尚未來得及抽嫩芽的樹苗,一切一切都讓他的心更加空落起來。
周嘉年閉上眼睛,許久才睜開,裏面的那絲悲憫也消失了,有些殘忍地看著阮小樂:和*圖*書「你想知道嗎?那我就告訴你。我把你當初告訴我要去做商業間諜時候的錄音放給陸修遠聽了,告訴他,如果他不去為小菲頂罪的話,我就把那段錄音送到警察局去。結果你猜怎麼著?他那個傻瓜竟然真的去了,呵呵。」
醒來的時候,外面天還沒有亮。阮小樂坐在黑暗裡面,撩了撩雜亂的頭髮,起身開了床頭燈。周嘉年最後說的話還在眼前,阮小樂從來不知道,他竟然這麼恨自己。
阮小樂已經走到了周嘉年身邊,順著周嘉年指的方向看過去,原本雜草叢生的田徑場,現在變得乾淨整潔。到底不是他們那時候了,斗轉星移,他們都回不去了。
愛人只有那麼一個,路過之後,從此遇見的所有風景,都變成了生活,再與愛無關。
周嘉年緩緩點頭:「怎麼可能捨得?她是阮小樂啊。沒有了她,我這麼多年可能就撐不下去了!」
「嗯。」
眼淚幾乎是倉皇落下,陸修遠一定是在和自己開玩笑,阮小樂失魂落魄地來到陸宅。大概陸老爺子早就猜到了阮小樂會來,也可能是他早就在等她了。阮小樂到了陸宅之後,就有人把她領到了書房。
陸修遠大笑了起來:「就我老爺子的勢力,你覺得他會捨得他唯一的兒子就這麼過下半輩子嗎?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撈我出來的。只是不知道出來之後,小樂會不會在乎以後我的資料上面,有過牢獄的歷史啊。要真的是在意的話,我就得再好好想想了!」
「周嘉年,你倒是說話啊,你到底和阿遠說什麼了?」
小樂,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只要是能對你好的事情,哪怕我被全世界的人懷疑,我也是不在意的。就讓你認為是我逼得陸修遠去坐牢的吧,這樣,等以後陸修遠出來了,你就可以更加安心地和他在一起了。
女生瞪了他一眼,回頭對阮小樂說道:「姐姐,我還有事先走啦!」
多好,沒有了她,每個人都那麼幸福。
阮小樂順著他的話題開口說道:「那棵合歡樹已經被人砍掉了,它被人砍掉的時候我就問過了,說是有算命先生說,現任校長命里和這些樹木相剋,所以找人砍掉了。你看,其實我們的回憶多麼不牢靠,一個莫須有的算命先生的話,輕易地就改變了很多。」
林素這些話不說倒還好,一說,阮小樂也是感慨萬千。
「不知道阮小姐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呢?」
有些愣住,阮小樂沒想到周嘉年竟然真的躲也不躲。掌心接觸周嘉年的臉,發出巨大的聲音,在空寂的學校里回蕩。明明疼的不是她啊,阮小樂的眼淚還是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阮小樂不可置信,快步跑到近處的報亭,瘋狂地翻著當天出來的其他報紙。或多或少都看到了這條新聞,她感覺她的生活,荒誕無比。
「我扶你去陽台上坐坐吧,總在屋子裡待著對身體也不好。你看今天外面陽光挺好的,正好去外面把早餐吃了!」阮小樂回身詢問林素的意見,等她點頭了才把早餐先端了過去。
想著,眼淚啪嗒啪嗒落在書桌上,阮小樂慌忙用袖子抹乾,眼淚卻越掉越凶,頭也慢慢地疼了起來。
他只是略微地皺眉,輕輕地啜了一口茶之後,就放在一旁,不再看一眼。
林素出聲叫住阮小樂:「你先等會兒,去我梳妝台的抽屜裏面,把那個紅色的盒子拿過來。」
扔下這句話,阮小樂下意識地就要轉身逃跑。還未等她走出書房,背後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
習慣性地往郵箱望去,這是阮小樂這幾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儘管知道希望不大,但是阮小樂還是固執地期盼著,希望可以在最後,看到那天老爺爺給他們拍的那張照片,就當是留個念想。
林素幫阮小樂戴上,伸手撫摸著鏈子,像是阮小樂的爸爸從未走遠。有些傷感了,過去的事情想起來,總是懷念最多。
陸修遠,就當是還我欠你的,等你出來之後,就可以看到一個完整的屬於你的阮小樂了。
「周嘉年,你怎麼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可以親吻擁抱,可以做任何的事情,只是他們不能在一起。
「媽,你到現在還會想爸爸嗎?」阮小樂蹲在林素身前,仰頭問道。
也許她該找個時間去看看林素了,林素真的不再年輕了,她也許想她了吧。
「姐姐,你怎麼哭了,給你……」
阮小樂忍不住了,朝著周嘉年吼出聲:「你們現在這樣把我蒙在鼓裡是什麼意思?嘉年,就當是我求你,你告訴我好不好?」
www.hetubook.com•com阮小樂分不清陸老爺子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她現在只想趕緊去問周嘉年,甚至沒有想過,萬一真的是因為周嘉年說了什麼,害得陸修遠坐牢了,她要怎麼辦。
腦袋裡突然浮現出一個荒唐的想法,來不及多想,阮小樂匆匆地往他們高中的學校跑去。
寫了許久,最後天邊開始泛魚肚白,阮小樂桌邊已經堆了不少的廢紙,那些都是寫到一半她放棄的。最後封好信封的時候,阮小樂有種解脫的快|感。
林素臉上是淺淡的笑容,招手讓阮小樂低下頭來:「這是當年我和你爸爸結婚的時候,他把身上的錢全部掏出來給我買的。後來你爸爸走了之後,我怕睹物思人,就放在盒子裏面,再也沒有拿出來過了。現在你也大了,也有了自己喜歡的人,說不定不久之後,就會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
周嘉年這下子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來:「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做她要去幫小菲頂罪?」
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陸修遠離開的樣子,看在周嘉年眼裡有些悲壯。
阮小樂幾乎是毫無知覺地回家的,回來之後就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哭,而後倒在床上睡著了。
「周叔叔呢,去公司了嗎?」
林素笑容溫和,拉著阮小樂的手:「小感冒而已,誰知道這些年身體越來越不中用了,這麼簡單一個感冒都能讓自己躺在這裏,這要換作是以前,哪裡會這麼弱?」
關郵箱的時候,不小心碰落了旁邊的報紙,大概是別人家訂的日報吧,阮小樂不習慣看新聞,自然也就沒有訂過這些東西。彎腰拾起,整個人卻在看到頭條上面的幾個大字的時候,愣在原地。
「你可以想象外國的冬天有多麼冷嗎?我住的房子裏面連暖氣都沒有,四處漏風,和外面根本一點區別都沒有。我每天吃的都是別人剩下來的東西。你知道那個晚上的小巷子有多麼冰冷嗎?我口口聲聲喊著你的名字,可是你在哪裡?在陸修遠身邊,好吃好玩地樂著嗎?」
「我來是想問一下報紙上關於阿遠的那些報道,是假的是不是?」
一個清湯掛麵的年輕女生站在阮小樂身前,乾淨清爽的齊肩碎發,臉上是悲憫的神色,將手裡拿著紙巾遞到阮小樂面前,眼神裏面儘是真誠。
陸修遠笑著,心裏的情感卻是一片泛濫。許是看了太多阮小樂的眼淚,所以見到周嘉年之後,他總是太過挑剔了。現在把那些挑剔都放下,他終於看到了周嘉年的真心他現在的表情,明明白白的擔心,剛才的慌亂,都不像是假的。
看到阮小樂的時候,林素正病怏怏地躺在床上。阮小樂沉著臉問她怎麼生病了也不和自己說一聲。
一個錯手,阮小樂朝著周嘉年一巴掌揮過去。周嘉年不閃不避,任由阮小樂發泄在他臉上。
這樣子的陸修遠,大方坦然。
阮小樂忽然覺得心驚,眼前看上去和藹慈祥的陸老爺子實在太過銳利了,他的語氣好像是輕描淡寫,話里的意思一句句都戳到了她的心裏面。她無從反駁,因為那些都是事實。以陸老爺子的手段,他定是早就知道了的。
到夜色酒店的時候,顧田告訴阮小樂周嘉年並沒有來上班。阮小樂跑遍了周嘉年會到的地方,他家,李孟菲所在的醫院,他們時常聚會的酒吧。最後給安然打電話,聽著安然有些力不從心的安慰,阮小樂心不在焉地掛掉了。
「小樂,有些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幸福,你又何必現在在這裏問我這些?」周嘉年看著阮小樂,口風嚴緊。
推開門,見陸修遠站在那幅油畫前,這個場景多像是自己回國之後見到阮小樂的樣子。那時候阮小樂也是站在那幅油畫前,側著身子看著他。
翻抽屜,從裏面拿出許久未用的筆和信紙,阮小樂這才察覺到她封存了那麼久遠的過去,那麼多都是關於周嘉年的。
這是一種奇怪到偏執的直覺,也僅僅是個直覺。
「謝謝你!」
阮小樂惱怒於他的沉默,彎腰一把拉著他的衣領,猛地使勁,把他拉到自己面前。
陸修遠繼續開口說道:「這兩天小樂的表現太反常了,她好像作了什麼決定,我必須要在她做這件事情前快她一步。」
可他們終究不合適,因為太過喜歡,所以不合適。
他對於阮小樂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印象,家世外貌都算得上是匹配的。如果,如果不是陸修遠太喜歡她了,他是樂見其成的。
周嘉年皺眉,他不知道陸修遠要做些什麼,或者說是阮小樂要做些什麼和_圖_書,伸手作了個邀請,和陸修遠雙雙在椅子上坐下。
「你應該告訴我的,好歹讓我買點東西過來。」
過了許久,周嘉年彷彿是回答自己心裏面的聲音:「是我想愛,卻沒有資格再愛的人。」
阮小樂把自己關在家裡好幾天,誰也不見,她要提前適應一下一個人的生活。她的想法很簡單,終究是要有一個人認罪的,她比李孟菲合適得多。
這些年,與其說自己是在怪他們害得自己受這些無妄的苦,不如說是自己在折磨他們。
阮小樂抬頭看著痛苦的周嘉年,想要伸手給他一個擁抱。她覺得她真是沒用,明明是來質問陸修遠的事情,現在看到周嘉年痛苦的樣子,便什麼也顧不上了。
「不用了,我女兒回家呢,還買什麼東西啊。倒是你,最近怎麼樣?也不多給我打些電話。」林素在阮小樂幫助下坐了起來,臉色蒼白,但心情顯然因為阮小樂的到來,空前地好了不少。
「我想最後問你一句,小樂對於你而言到底是什麼?」
「太太,該吃早飯了!」李媽端著早飯進了門,阮小樂上前接到手裡,讓她退了出去。
拚命地告訴自己不能在意,這是她自己應得的報應。
企盼地看著陸老爺子,希望從他的嘴裏得到肯定的答案。許久,陸老爺子只是搖了搖頭,動作極緩。
阮小樂回自己的小公寓之前,林素打起精神送她出了門,臨上車了,林素拉著阮小樂的手,嘆息般地說了一句:「小樂,我們不知道自己以後會經歷多少的事情,就算是你爸爸那麼早就離開了我,我也相信,他一定會等我,我們下輩子還會遇見,只要遇見,我們依舊可以相愛。算了,不說了,都一把年紀了,再說就真的矯情了。」
阮小樂站在他身邊,他這個做法,逼得阮小樂只能俯視著他。藉著尚未暗下去的天光,阮小樂甚至可以看到周嘉年微微抖動的睫毛。
阮小樂一怔,心裏罵著自己的渾。她們本該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啊,為什麼竟然到了現在這般生疏的樣子。林素的小心翼翼和她的滿不在乎,都像刺一樣扎在阮小樂心裏,阮小樂垂下頭,小聲地道歉:「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不過是短短的幾年,自己卻像是提前預支了這一生所有的悲喜。那種再也回不去的心情,讓阮小樂眼眶泛紅。近情情怯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吧,她的人生和故事開始的地方,這個有著許許多多美好回憶的地方。
小樂,對不起,我答應過陸修遠什麼也不說。恨我吧,如果恨我能讓你好過的話。
周嘉年心服口服,如果不是因為阮小樂,他們也許以後真的會成為好朋友也說不定。
林素別過臉,阮小樂清楚地看到她臉頰上有一層淺淡的光。她想她懂了林素的答案了,有些人哪怕出現的時間再短,卻足以讓另一個人記住一輩子。之後不管遇見再多的人,都不是他。也許他們還可以互稱親愛,也許他們尚可以微笑攙扶到老,但他們之間的稱呼是親人,不是愛人了。
周嘉年並沒有被陸修遠話裏面的意思惹惱,他確實比不上陸修遠對阮小樂的用心,這一點就算是他多麼地不想承認,那也是事實。
周嘉年慌了,唇邊也露出一絲苦澀:「她不會真的這麼做吧。不瞞你說,我原本打算儘快把『夜色』的事情處理完了,自己去代替小菲的……」
「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周嘉年殘忍地把話說出口,背過身去。
「沒事,舉手之勞嘛!」女生還要和阮小樂說些什麼,那頭同樣年輕的男生微微皺眉,有些不耐煩于女生的多管閑事和浪費時間,開口催促她離開。
周嘉年嗎,陸修遠竟然去找過周嘉年了?
送走了陸修遠,阮小樂躺在床上,白天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重新上演,那麼多美好幸福的畫面。她突然覺得自己原來是那麼捨不得,捨不得離開陸修遠,捨不得陸修遠有絲毫的難過,捨不得從此後陸修遠的生活再與自己無關。
陸老爺子轉過身來,依舊坐在椅子上,上下打地量著阮小樂。
這是阮小樂很久以前,第一次夢到周嘉年醒來的時候,一滴眼淚都沒有掉的原因。周嘉年,我用我的辦法愛你,哪怕周圍的人傷透了心,依舊那麼執迷不悟,可是我只是希望你幸福。
「對不起……」
眼淚成串地落下,他都多少年沒有掉過眼淚了?當初他媽媽死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掉過眼淚。可是現在這樣折磨阮小樂,於他而言,卻更加難過。
陸老爺子背對著阮小樂www.hetubook•com.com坐著,外面的世界亮堂明媚,書房卻因為重重的帘布遮掩,暗無天日。
搖頭,周嘉年還是覺得不對勁:「要是那人手段強硬呢?」
周嘉年挑眉,不太明白陸修遠的意思:「什麼意思,小樂她怎麼了?」
「小樂的性子你不知道嗎?她總是什麼都不說,心裏善良得要死,哪怕是犧牲自己去保全別人這樣的事情,她也不是做不出來的。」陸修遠嘆了口氣,以他對阮小樂的理解,這個想法看來是沒錯了。
「我來和你聊聊孟菲的事情。」陸修遠徑直說道。
前兩天還在期待著什麼時候跟著陸修遠回家的時候,見到陸老爺子會是什麼樣的場景。現在看來,自己竟然真的再也沒有了這個機會。
眼淚覆蓋了所有的視線,阮小樂越跑越遠,最後一個轉彎,消失在他的視野里。周嘉年痛苦地俯下身,捂著臉,眼淚從指縫裡滲出來打在地上,像是一個巨大的感嘆號。
以前總聽人說,一個人只有老了,才會試圖去回憶曾經的所有美好,不停地想念。可現在他們都尚年輕,心卻一日老過一日。
陸修遠拍了拍周嘉年的肩膀:「千萬別把我想得太偉大了,我不過是隨自己的心意幫小樂罷了。要是這件事情小樂不打算參与,我根本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樣的黑暗,讓阮小樂有些呼吸不上來。陸老爺子的背影看上去倒不像是一個叱吒風雲的商人,而是一個頹敗的父親。
陸修遠輕笑了起來:「之前我還想,是不是你和小樂說了什麼,才會讓她產生這個想法。現在看來是我錯了,你其實也是捨不得小樂的吧?」
他剛從會議室出來,顧田告訴他陸修遠已經在辦公室等了他好一會兒了。抱著疑惑,周嘉年準備去見他。周嘉年其實是怕陸修遠說出來的事情和阮小樂有關的。
像是從很久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阮小樂的世界卻被這單音節炸得不成樣子。
陸老爺子雖然不忍心,現在的阮小樂總是讓他想起年輕的時候,那時候他也是這麼倔強的,即使是錯了也不願意給人低頭。但不忍心是一回事,有關於陸修遠的以後,他還是不得不插手的。哪怕陸修遠以後恨他,他也無所謂了。
已經是傍晚了,天被夕陽染了色,鮮血的顏色。有放學的孩子成群結隊地從阮小樂面前路過,阮小樂浮躁的心奇迹般地安靜了下來。
這次陸修遠的事情,也是因她而起,她的存在本來就是一個錯誤。要是沒有她的話,他們都不會那麼痛苦,會有前程似錦,以後也會遇見如花美眷。
「這項鏈款式已經舊了,但這是我唯一能留給你的東西了。總有一天我會老得再也動不了,然後慢慢死去,總要給你們留個念想。這些年沒少添好看的首飾,不過總覺得還是這個最適合。」
「阮小姐,我提醒你一句,這次阿遠在去自首之前,曾經和『夜色』的總經理見過了,而後兩個人一起去了一家醫院。不知道阮小姐對這件事情有沒有什麼看法?」陸老爺子端起桌上的茶,涼透了的茶水喝上去更加苦澀了。
阮小樂第二天起了個大早,打車回到林素身邊。
沉聲問道:「那你之後怎麼辦?」
重新低下頭,阮小樂小聲地回答道:「陸叔叔言重了。」
阮小樂只覺得自己這個女兒做得太失敗了。林素見阮小樂的樣子,好像並沒有以前那麼抗拒了,又試探性地開口說道:「其實你周叔叔也真的是把你當親生的來疼的,這麼多年,他就沒有捨得讓我們母女兩個受一點苦。他的親兒子因為我的事情不肯原諒他,偏偏你又不肯和他親近。你都不知道,好多次過年過節的時候,他都怪我沒有叫你回來大家一起熱鬧熱鬧的。」
「阮小姐,我清楚我兒子的個性。他雖然平時愛玩愛鬧,但並不是什麼莽撞的人,也不會做殺人放火這種事情。我知道有些話對你來說可能難聽了一點,但不可否認,阿遠他確實是被你給拖累了。這點,阮小姐不會反對吧!」
陸修遠滿足地點頭,心裏想了許久的問題得到了解答,起身要離開。周嘉年見他心神篤定的樣子,開口問道:「你想要怎麼做?」
周嘉年站了起來,朝著阮小樂步步緊逼,迫使阮小樂後退著,眼神裏面是讓人驚駭的恨意。
照片上那個側臉,是陸修遠嗎?他在做什麼,為什麼不等她呢?他為什麼要去認罪?他是無辜的啊,從頭到尾,他都在這件事情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和他無關的。
周嘉年來不及分析阮小樂這句話的意思,阮小樂就已經消失在和-圖-書他的面前了。踉蹌地走到邊緣,不一會兒,就看到阮小樂從樓下跑出的背影。她好像在哭,手不時地往臉上抹去。
起了個大早,給自己化了個難得的妝,把所有弄亂的東西都歸到原位,阮小樂大步離開,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像是征戰的將軍。只是心裏面終究是害怕的,因為害怕,所以她誰也不敢說。
我把自己從你的生命中連根拔起了,換你今後明媚的笑臉,可好?
周嘉年繞過桌子走到陸修遠面前,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瘋了嗎?你這麼做的話,小樂知道了之後肯定更加不能原諒自己了。」
伸手握了握脖子上林素交給她的項鏈,阮小樂緩緩地走到郵箱前,透過縫隙,竟然真的發現了裏面的信封。幾乎是開心地尖叫,阮小樂趕緊開了郵箱拿出信封,裏面是兩張照片,她和周嘉年依偎在一起。兩個人那天心情都不好,可照片看不出這些內容。真好,幸好,她還來得及。
「我想不用了,只希望以後阮小姐離我的兒子遠一點,也希望阮小姐這是最後一次出現在我面前,下一次我就不保證自己可以像今天這麼好說話了!」
周嘉年席地坐了下來,不管身上的高級西裝有多麼昂貴。
「陸叔叔……」阮小樂開口,聲音乾澀得可怕。
「聽說,阿遠來找過你了?」
「我去書房叫周叔叔過來,我又不是洪水猛獸,躲我躲得那麼遠,我會以為周叔叔那是不喜歡我呢!」阮小樂吐吐舌頭,調皮地說道,起身就要離開。
「是嗎?那還真是可惜。」周嘉年嘆息,轉過身來,再不去試圖從那些陌生的風景中,尋找以前那些熟悉的痕迹。
「你想知道嗎?我告訴你。我媽留給我的那封信,用紅色的鋼筆寫的,那顏色就像是她的血一樣,日日夜夜都在我腦海里,我從來不曾忘記過。阮小樂,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恨林素,有多麼恨你!如果不是你們,我媽就不會當著我的面自殺,她連我這個兒子都不要了,就為了那個負心的男人。我恨你,在跟我說過那麼多天荒地老的話之後,轉身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陸修遠聽完,忽然正色,對周嘉年說道:「那麼,以後小樂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讓她幸福。」
許久沒有做夢的阮小樂,晚上再一次夢到了周嘉年。不同於幾年前的相互折磨,這次的周嘉年彷彿是溫和的。阮小樂其實多麼難過,有些人註定了相愛,卻永生都不能在一起的。就像她和周嘉年,沒有人比他們更加懂得他們之於對方的意義,可他們依舊不能在一起。
阮小樂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她的心吊在嗓子口一整天了,陸修遠的臉一直在她眼前,那是慈悲的、溫和的笑容。對於她,陸修遠好像總是可以輕易地容忍和原諒。
「我會給陸叔叔一個交代的……」
越臨近她打算去警察局自首的日子,她越漸平和,原本的那些心結也一點一點地被解開。
「她這兩天,說的話,做的事情都很奇怪,像是在和我們告別。我懷疑,不,我確定她是想要去幫孟菲頂罪了!」
轉身,阮小樂打車到陸修遠常住的小公寓,裏面空蕩蕩的,再也沒有陸修遠笑意盈盈地在那裡等著她了。
阮小樂幾乎接不下去話,她從沒想到林素竟然是這麼想的。這些年自己總覺得和她生疏了,到底不過是自己心裏認為的罷了。在林素心裏,她從來都是從前那個承歡膝下的小女兒而已。
阮小樂扶林素坐下來之後,開口回答她剛剛的問題:「我最近哪能有什麼不好?前兩天剛去外面玩了,趕得挺緊的,就沒給你打電話。何況年輕人去外面玩你也知道的,哪裡還有時間給別人打電話啊!」
陸修遠,你不可以這麼做的。你這麼做的話,我怎麼辦?
林素倒是沒有想到阮小樂竟然會這麼鄭重其事地道歉,奇怪地看了阮小樂一眼,有些好笑:「真是,我們母女兩個哪裡用得著這麼正式?你們現在和好了就好,這些天你周叔叔一直都在說我,怪我因為嘉年的事情讓你為難了。我這個媽做得真是太自私了,現在還要你在這裏和我道歉做什麼!」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阮小樂,對不起能還我媽媽的命嗎?對不起能讓我從此以後再也不從噩夢裡醒來嗎?如果不能的話,對不起聽上去,你都不覺得可笑嗎?」
不自覺地笑了起來,這樣的年少時光,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嘆了口氣,收起自己所有的感嘆,阮小樂在學校裏面不停地尋找。心裏有種強烈的念頭,好像在這裏一定可以找到周嘉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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