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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愛情無處安放

作者:笑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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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房奴,孩奴

第四章 房奴,孩奴

「不……敢了。」杜敏臉色緋紅。
當晚,杜敏收拾了收拾,去了陶燕那裡。
「你以為他們願意?」方誠實啞然失笑,「那是因為他們三十幾歲才結婚,或者身體有問題……真正結了婚,還拖好幾年不要孩子的有幾個?」
「反正,我還是喜歡比我老點的,」陶燕嘟囔,「否則都不好意思撒嬌。」
兩人都怒目看著對方,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杜敏並沒有馬上回答,她的腦子像放電影一樣,閃回適才陶燕突如其來抓住她手的一剎那。哦,對了,那是在宏大軟體的幾個領導出現在看台上的時候,想必楊銳就在那幾個人當中……天啊,廈門果然很小!想到這裏,她微微嘆了一口氣,猜測道:「陶陶,你是不是還對他有感情?」
「小方過去就好辦了,」蔣薇叮囑她,「他們夫妻倆的事自己解決,你別在裡頭瞎摻和。」
「好吧。」陶燕還是有些不放心,「薇薇,如果杜杜明天就是堅持要打掉孩子呢,我該怎麼辦?」
杜敏想了想:「也行。不過,你要不要跟小顧他們說一聲啊?」
「我才不這樣算呢,這樣算讓我覺得自己好老。」杜敏申辯。
「哦,」杜敏幸災樂禍,「那你就是活該啦!」
「她的手機關機了,」方誠實低聲下氣地解釋,「我很擔心她……小陶,你和杜敏最要好,我想她應該會去找你……她現在在你那邊嗎?」
「我壓根兒就沒想和你打。」杜敏見方誠實沒有打人的意思,一顆嚇得撲騰撲騰跳的心終於落回原地,但嘴上還不服軟,「你如果敢打我,我立馬和你離婚!嗯……對了,還要告你家庭暴力,賠償我經濟損失和精神損失,哼!」
「哦,我正想跟你說這事呢。我今天剛打電話跟老總申請過了,最近暫時不會再出差,得先忙終身大事。唉,我老娘這次給我下了最後通牒,今年再不帶一個媳婦回去,她就扒了我的皮。」對於方誠實的家事,林海亮不方便多發表意見,當下乾脆談起了自己的煩心事。
「喂,你越說越不靠譜了,」陶燕雙手抱頭痛苦呻|吟,「告訴我,該用什麼才能堵上你的嘴?」
陶燕嚇了一跳:「杜杜,你可千萬別意氣用事。那個……你今年都快30歲了,不比十八九歲的小姑娘,打胎對身體傷害很大,而且……聽說女人這個歲數打胎,第二胎很難再懷上的。還有,你當真想和方誠實離婚?」
良久,方誠實首先鬆開了拳頭,向杜敏伸出了手——
「我估計他沒這個膽了,」陶燕搖搖頭,「不過不排除還有其他賊繼續光顧的可能。我現在還真挺怕住這種不裝防盜窗的屋子的。杜杜,我想重新找個房子。」
「在公寓附近的咖啡館,」陶燕只好屈服,「那好吧,你路上小心點。我等你一起吃飯。」
杜敏也被她的大喊大叫吵醒了,趕緊打開床頭的檯燈,這才發現燈光下陶燕的臉色蒼白,兩眼發直。杜敏給嚇得不輕,當下抖抖索索地伸手去摸陶燕的額頭,一摸一手的冷汗。
杜敏下意識地覺得那會是一個狠狠的巴掌,因此趕緊往後蹦開一步。就在她那一跳一避之間,方誠實意外地發現了她眼中閃過的一絲害怕——原來這個女人是色厲內荏的。他鬆了一口氣,感覺控制權瞬間又回到了自己手裡,當下放開繃緊的臉笑道:「幹嗎?我又不是要打你。」邊說邊走上前去,幫她理順有些凌亂的頭髮,嘆了口氣,「老婆,你是女人,就不懂得在適當的時候向男人示點弱嗎?真惹火了我,打起來,你能打得過我?」
方誠實接到蔣薇的電話后,千恩萬謝。在蔣薇的叮囑下,他決定暫時不給杜敏電話,省得「打草驚蛇」。在一夜興奮未眠之後,他終於盼到了天色微亮,於是一骨碌爬起來,匆匆洗漱之後,7點剛過就守在了中醫院門口。
「不要,我的手腳本來就比較冷,天生的。」
「還、還多撞見幾次?」陶燕正往嘴裏繼續灌啤酒,這一下差點噴了出來,「喂,你真不厚道!這叫什麼話呀?」
「陶陶,你怎麼了?」杜敏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臉看她。
顧朝陽正是備受她倆關注的帥哥之一。他是宏大軟體隊的守門員,當天穿黃綠相間的球衣,頭戴很酷的導汗頭箍,雙手戴白手套,顯得出奇地帥氣。他的技術也很強,眼看上半場就要結束了,他愣是沒讓對方踢進一個球。
「是薇薇。找你的。」陶燕笑著把手機遞給杜敏,嘖嘖有聲,「你家老公連薇薇都一併騷擾了。」
杜敏好不容易好點的心情又惡劣起來:方誠實這是在幹什麼?一點破事就到處打電話,是不是非要把她的同學朋友都騷擾個夠?想到這裏,一種羞愧感不由得湧上心頭,她接過手機,還沒等蔣薇開口就搶先道歉:「薇薇,真對不起,連累你和陶陶了。方誠實這人最近發神經呢,你不用答理他,打一個就摁一個。」
「沒關係的,我能起得來。你趕緊去洗吧,咱們早睡早起。」
周六下午,杜敏陪陶燕去看了宏大軟體和亞通公司之間的足球PK賽。俗話說,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看熱鬧的杜敏和陶燕倒也沒閑著,一邊跟著宏大軟體的拉拉隊們喊喊「宏大加油」「宏大必勝」之類的口號,一邊欣賞足球場上帥哥們奔跑、對抗的英姿。
「算是吧。現在的女人可真不好惹……」方誠實嘆氣,「算了,懶得說她!亮子,你在家裡要待幾天,下一站計劃到哪個城市出差?」
「杜杜,你都胡說些啥呀?」陶燕不樂意了,鄭重其事地聲明,「我和顧朝陽沒有任何關係。」
半小時后,杜敏風風火火地趕到了陶燕所在的咖啡館,一下車就看到陶燕隔著一樓的玻璃牆往外張望,顯然一直在等她。
「急你個頭!你小子想哪兒去了?就我一個人!杜敏又住她同學家去了。」方誠實沒好氣。
住賓館?她肯定捨不得——這點他很有把握。
「萬一以後有關係了呢?」杜敏試探,「如果顧朝陽追你,你該不會因為楊銳是他的領導而不敢接受吧?」
「她在洗澡呢,」陶燕解釋,「要不,你今晚先別找她聊了,省得她怪我走漏風聲,明天不肯讓我陪她去醫院。」
「哦……還沒有。她也是剛剛給我打的電話……不過,聽她說話的聲音是還好。我沒想到她那麼鎮定,去公安局錄完口供了,才想到打電話給我。」蔣薇慢慢緩過勁,這才想起自己此次打電話的主要目的,「杜杜,我現在還在開會——在討論一份重要的季度報表,大老闆也在,我不好請假。你方便先去看看陶陶嗎?開完會我就過去。」
杜敏搖搖頭,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陶燕不能保留孩子,是因為當時她還太年輕,還有屬於自己的路要走,不可能為了一個拋棄自己的男人生下非婚孩子,然後去做一個單親媽媽,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而她呢?30歲,婚內懷孕,看似合情合理。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心結。
「不接。」杜敏推開手機。
心結之二,她擔心——現在生下孩子就得永遠放棄買房的夢想了。原因很簡單,孩子生下來之後每月都得有一大筆開支,從一出生的尿布錢、奶粉錢到學前的智力開發,再到上學后的各項費用,隨便算算都是一筆嚇人的賬,到時哪會有餘錢餘力去存首付和供房貸?而沒有房子,一家人一輩子得四處漂泊不說,孩子留在廈門讀書也會成為一件很艱難的事情,因為現在的學校都是划片區招生的,沒有房子,孩子落不了戶,連公立學校都讀不了,更別說上好點的學校了。按杜敏優生優育、一代應比一代強的理念,如果讓孩子的成長環境和自己當初一樣,甚至還不如自己,那還不如先不要把他生下來。否則就算生下勉強養大,孩子沒有好的教育條件和成長環境,長大了也會埋怨父母的。
「你的手?」杜敏眼尖,又一把拉過她的手,只見手上也有明顯的傷痕:手腕上一圈明顯的淤青,還有幾道割破的口子,觸目驚心。
「你老娘著急也是有道理的,」方誠實點頭,「你想想,你父母都是快奔70的人了,他們還能再等多少年?」
「不會,絕對不會!」方誠實趕緊拍著胸脯保證,「現在有了BB,我還要戒煙戒酒。」
「對不起,你可能要白高興一場了。」杜敏經過小半天的情感和理智對搏后,最終理智佔了上風,「方誠實,實話告訴你,這個孩子我並不想要。」
「是、是和楊銳分手那次嗎?」
「你可別亂來啊!」杜敏轉過身,氣呼呼地推了他一把,「你要是真敢去借十幾萬的債,我可不會和你一起背!還讓不讓人活了?」
「不知道!」陶燕兇巴巴地說,「人走了你才著急,早些時候你幹什麼去了?」
「不知道……可能三四點吧。」
「饒命,饒命!」陶燕賠著笑臉躲開,「要不你現在叫他滾,我們自己去檢查?」
「哦,」方誠實頓了頓,「我再抽一根……你先去睡吧。」
給陶燕的電話是在路上打的。陶燕的聲音果然很淡定:「過來看我?不用了不用了,你不是還得上班嗎?我沒事啊,完好無損……為什麼不給你打電話?你不是懷孕了嗎?我可不想驚嚇到孕婦。真的不用過來了,你都懷孕了,中午就那麼點休息時間,真的別折騰了……」
事實上,掛完方誠實的電話不久,陶燕的手機又響了。
「薇薇,等等。」杜敏聽得有點暈,當下,一邊打斷她,一邊拿手狠掐眉心,只問重點,「陶陶現在人怎麼樣?你見到她了嗎?」
「是有,但不多。」方誠實摸摸杜敏的手,「女人的最佳生育年齡是在30歲之前……老婆,你現在生個孩子,剛剛好。」
「沒事兒,」陶燕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嘴角和_圖_書,「一點小撕裂,塗點葯就好了。」
「也許吧,改天去辦張健身卡。」
杜敏進去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陶燕抓起來上下打量。只一眼,她就發現陶燕的嘴角撕裂了,還有淡淡的血跡。「你的嘴怎麼了?」她大吃一驚。
陶燕心裏認定杜敏十有八九是懷孕了,但為了寬慰她,也為了慎重起見,想了想就說:「這樣吧,明天早上我陪你去醫院做個B超,B超結果肯定很准了。」
借宿同事、朋友處——這個最有可能。杜敏的交際觀和他不同,他是朋友越多越好,朋友多了路好走;而杜敏心高氣傲,一向只憑喜好交朋友,講求朋友少而精,所以,她要好的幾個同事朋友他掰掰手指頭就數完了……對了,陶燕!杜敏這幾天不是一直在陶燕那裡借宿嗎,她肯定是又去了陶燕那裡!想到這裏,方誠實明白了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於是,他興奮地掏出手機,在電話簿里翻來翻去找陶燕的電話——靠,竟然沒有!他定了定神,想起了該找蔣薇的,那次他們四個人一起吃飯的時候,他記得自己存過蔣薇的電話號碼,還有李衛東的。
「那你讓我怎麼辦?」黑暗中,方誠實的聲音疲憊極了,「難道……沒有房子,我就沒有資格當爸爸了嗎?」
方誠實對這些表格並不陌生,因為這是他倆省錢購房計劃中的一個重要工具:明確兩人的收入開支情況,計算兩人每月、每年能省多少錢。杜敏還設計了一個買房還貸的計算器,來計算房子的首付款和月供額度。記得當時他還拿一套75平方米、1萬元1平方米的二手房來試算了一下,結果讓他大為沮喪:按30%首付、20年按揭計算,他們得準備22.5萬元的首付款,以及償還每月3400多元的按揭貸款和利息。按他和杜敏每月加起來6000多元的收入,節衣縮食下也許能勉強供得起按揭,但首付款卻是一個天文數字——他到現在,借給親朋好友的錢加上存摺里的定期不過六七萬;杜敏更不用說了,婚前是典型的小資女,工資都花在吃穿打扮上了,沒存幾個錢;婚後雖然拚命省錢,但亡羊補牢為時已晚,總共能有三四萬塊的存款就很不錯了。
「很簡單,」杜敏不慌不忙,「打掉孩子——我們現在還要不起。」
「老大,你在哪兒呢?在幹嗎?」電話接起,卻是林海亮殷勤的問候聲。
陶燕硬著頭皮編借口:「成鋼,顧朝陽,那個……我客戶有急事找我,我得趕回去處理。下半場當不了拉拉隊員了,你們加油啊!我看好你們隊的!」
「不行,一定得看看才放心,」杜敏一邊攔計程車一邊說,「我下午兩點才上班呢,時間充裕。哎,我要上車了,你現在在哪裡?在公寓嗎?」
陶燕見杜敏對懷孕的事這麼抵觸,不免有些擔心:「杜杜,假如明天做完B超……你真的有了,打算怎麼辦?」
「肯定的,」杜敏點頭,「你想租在哪個地段?我讓方誠實幫你找,找房子他挺有經驗的。」
半夜,陶燕又被那個血手套的噩夢驚醒。
「不是。」陶燕搖搖頭,欲言又止。
「不行!」方誠實猛地一下站了起來,氣呼呼地指著杜敏,話都說不順了,「你敢打!你、你有種就試試看!」
陶燕再望望杜敏,目光中有了些許疑惑:「倒也是。」
折騰了大半個上午,B超結果終於出來了——杜敏肚裏的孩子已經快兩個月了。捧著B超報告單,方誠實笑得合不攏嘴,眼裡淚花閃閃:「我老方終於要當爸爸了,哈哈!」
「我有些胸悶……咱們、咱們出去透透氣吧。」陶燕的臉色有些蒼白,急慌慌地拽她起來。
「他們和我們的情況怎麼會一樣?」杜敏見方誠實一副自甘認命、無所追求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當下冷笑道,「你那戴爾老鄉買的是海滄的高端樓盤——未來海岸吧,那兒也要一萬二三每平方米了好不好?還有,更重要的,他們是丁克家庭,而且自己有車,所以無所謂住哪裡!可是方誠實,你既然想要小孩,就要對他負責!難道你希望自己的孩子長大了,還像我們一樣沒出息,一輩子租著房子住,為生存掙扎,天天算計柴米油鹽、無力實現自己的理想和人生追求,到老了回頭,發現自己的一生只能用四個字概括——生存繁衍?不!如果是這樣的話,還不如不要生下來!」
「哪有,」方誠實摸了摸她的手,「這麼冷?去披件外套再出來。」
這邊杜敏卻不想再聽他倆唱雙簧了,她意識到要不要孩子這件事,只有和方誠實關起門來才能談清楚,當下嘆了口氣,摸了摸陶燕的胳膊:「陶陶,今天麻煩你了。我要先和他回去一趟,行李就暫時寄在你那邊。」
杜敏一瞬間似乎明白了什麼,她吃驚地抓住陶燕的胳膊,話都說不完整了:「陶陶,難道、難道你、你打過胎?」
「差不多……」陶燕沮喪地點頭。
「這樣啊,那行吧。」杜敏只好把錢又放回錢包,開始思考後續問題,「陶陶,這房子你可不能再住了,弄不好盜賊還會再次回來。」
「哎喲,我說姑娘」老闆娘直搖頭,「你們一起吃的飯,要中毒一起中,怎麼你還能這麼活蹦亂跳的?再說了,食物中毒也該是上吐下瀉,不會只是嘔吐,你說是吧?」
「真的真的!」杜敏兩眼冒光地鼓動陶燕,「我有個建議,你要真想克服自己心裏遺留的陰影,最好就是在楊銳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和顧朝陽談一場戀愛,氣死他!」
走出體育館,杜敏先扶陶燕在館外的一張公共休閑椅上坐下,關切地問:「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好,我不說就是了。」方誠實嘆口氣,聲音驟然變得冰冷,「杜敏,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我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如果是因為房子……房子我會想辦法的,大不了各處借點,先解決首付就是了。」
「這個……倒是沒有,」陶燕沮喪地搖搖頭,「那廝狡猾得很,我的眼睛也給他蒙上了。」
對於警察的破案能力,杜敏也持不確定態度,當下搖搖頭,想了想,再問:「你總共損失了多少東西?」
「應該有七八成把握,」林海亮信心滿滿,「我決定速戰速決,明天就殺回廈門。對了,這次我就不住你家了,你那兒離鄭芳玲家太遠。我想就在她家附近租間屋子,這樣會方便一些。」
陶燕點點頭:「好。」她開始撥顧朝陽的手機。手機響了一會兒沒人接,陶燕這才想起,顧朝陽穿著球衣呢,肯定不會把手機帶身上。她摁了電話,決定發個簡訊說明。剛進入簡訊界面,就聽到身後有人在大聲喊她:「燕子!杜敏!你們倆在那兒幹嗎呢?」
「哦,好……」杜敏擔心地看看陶燕的臉色,又猶豫地看了一眼已經結束上半場比賽、正快步朝看台走來的顧朝陽等人,終於果斷地挽起陶燕,往出口的方向走。
「還好他沒給你機會,」杜敏見陶燕手舞足蹈,聲音洪亮,確定沒有什麼大問題,這才鬆了口氣,當下拉陶燕在沙發上坐下,繼續問,「看清歹徒長什麼樣了嗎?」
所以,最終杜敏只是嘆了口氣:「明天確診后再決定吧。陶陶,我答應你——至少明天,我不會手術。」
杜敏沉默了片刻,苦笑道:「還能怎麼辦?打掉唄。我正在考慮和方誠實離婚呢,如果生一小孩,豈不是一輩子都要綁死在這段既沒愛情也沒麵包的婚姻裡頭了?」
兩人一回頭,就看見成鋼和顧朝陽氣喘吁吁地站在體育館門口。
這個理由,蔣薇是不完全信的。在她看來,事業只是一半的原因,另一半的原因——則是因為李衛東有些重男輕女。蔣薇還記得,她在懷小豆的時候,李衛東說得最多的話就是等咱們的兒子出世了,我要帶他去幹嗎幹嗎,記得自己當時還跟他開玩笑:要是生的是個女兒呢?李衛東愣了一下,然後才笑著說那就歸你調|教了。當時她還以為這隻是個玩笑,想不到小豆出生后,玩笑還真的變成了現實……
方誠實真有揍人的衝動,他的拳頭捏得根節發白,指甲深深地陷進了肉里。
「咦,你倆怎麼跑出來了?」杜敏好奇地問。
「那好吧。」杜敏就算再粗心,也能感到陶燕的情緒不對勁了。
「多賺錢?怎麼賺?」杜敏沒好氣,「你,還是我有做生意的頭腦?」
「那你不是在城市嗎?城市裡三十幾歲才當爸爸的人多了去了。」
陶燕聽了,嘖嘖有聲:「男人喝多了酒真可怕。老方,你發酒瘋的時候不會打女人吧?」
「哦,睡……覺啊?」林海亮在電話那頭笑得很曖昧,「小兩口幾天沒見面,該急了吧?」
「車到山前必有路,」方誠實強裝底氣很足,「總會有辦法的。」
「好吧,」蔣薇想了想,說,「那明天具體情況怎樣,你再給我電話。」
「哎哎,姑娘,你可別亂說話,」老闆娘不依了,「我們的材料都是正規渠道進的,能有什麼問題?你這同學哪是吃壞肚子了,應該是懷上娃了吧?」
「我?」陶燕瞄了一眼杜敏虎視眈眈的表情,連忙搖頭狡辯,「不是不是,我可沒跟他說。我只不過是給薇薇打了個電話,報告一聲而已。」
「島外的各種配套會慢慢跟上的,」方誠實長期在島外工作,還在島外住過好幾年,對島外買房的抵觸心理遠沒有杜敏那麼嚴重,當下耐心勸道,「你看我老鄉,夫妻倆都在戴爾上班的,不也買了海滄的房子嗎?咱們經濟實力遠不如人家,為什麼不能量力而行,非要在島內寸土寸金的地方跟別人爭呢?」
「哎,老大!你可別瞎說,我可不是圖她的房子啊!」林海亮趕緊辯白,「我只是覺得,她才做了4年中介就能買兩套和圖書房子,說明能力還是挺強的。像咱們這種一窮二白的農家子弟,娶媳婦娶實在,要不娶個賢惠一點的,要不就娶個能幹一點的。小鄭是咱們那邊的女孩,賢惠這一點應該沒太大問題,另外能力不錯,將來我如果要創業,她在事業上也可以幫到我。」
所謂物極必反,杜敏被他連續的吻堵得呼吸困難,感覺自己就快要被憋死了,當下一腳蹬開方誠實,咳嗽了幾聲才生氣地喊道:「無恥!下流!原始動物!你就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就打就打就打!」
「啊,楊銳?什麼時候?我怎麼沒看見?」杜敏愣住了。
繞了半天,方誠實還是想說服她生下孩子。杜敏不高興地站了起來:「不談這個,我要去睡覺了。」
這次杜敏不吭聲了,拿眼瞅陶燕,讓她自己拿主意。
得出了這兩個判斷後,方誠實慌亂的內心慢慢平靜了下來。他下意識地從上衣口袋裡掏出皺巴巴的煙盒——裏面只剩了一支香煙。方誠實把唯一的一支香煙叼上,點燃,用力吸一口,然後把空煙盒對著不遠處的垃圾桶一瞄一拋——煙盒沒有如他所願乖乖進入垃圾桶,而是執拗地扭了個身,落在了垃圾桶外面。方誠實也懶得管它,開始思考下一個問題——杜敏能去哪裡?
杜敏就是在這種情形下看見的方誠實——看到杜敏,他大老遠就衝過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抱起杜敏旋轉兩周半,然後才放下她,睜著兩隻黑黑的熊貓眼興奮地問:「老婆,咱們真有BB了嗎?」
當然,上面這些杜敏都只是放在心裡想,她沒法說出口,更沒法一下和陶燕說明白。因為陶燕和蔣薇一樣,都屬於父母「富養」長大的。兩個人畢業后一個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給了事業有成的男人,另一個自己能力強會賺錢,都沒經歷過苦日子,無法理解拮据的經濟條件有多可怕——它可以毀滅人的自尊心、自信心和理想,可以讓人生變得無奈而卑微;再者,陶燕還沒結婚,杜敏也不想讓她看到婚姻裏面太多現實無奈的因素。
「唉,多好的機會啊,就這樣錯過了,」杜敏遺憾地看著顧朝陽他們消失的身影,「本來,藉著去參加聚餐的機會,你可以多觀察觀察顧朝陽……」
在給蔣薇打電話之前,方誠實先猶豫了片刻:現在都快12點了,蔣薇夫婦也許早已睡下,自己這樣打電話過去似乎不太好,一方面是很唐突,畢竟他和蔣薇只說過幾句話,而且她的言行舉止總讓他感覺,她和他是屬於兩個階層的;另一方面是家醜不可外揚,他總不能告訴蔣薇,杜敏和他吵架,離家出走了吧?
「小鄭?」方誠實的腦中閃過幾天前一起吃飯的那個女孩,大方潑辣,跟林海亮打情罵俏輕車熟路,一點都不臉紅心跳,感覺上是一個很世故成熟的女孩。當下,他有所保留地說:「只見過一次面,還不太了解。對了,你不是還有其他幾個聊了很久的女網友嗎?上次你給我看的那個河南女孩的照片也不錯,看起來挺溫柔的。」
那邊陶燕卻咦了一聲,緊接著,就聽她甜甜地喊了一聲「薇薇」。杜敏聞言轉頭去看,陶燕正在滿臉笑容地接電話:「嗯,是哈,她在我這裏,你要跟她說話?哦,好。」
「嗯。和他分手的時候,我肚裏的孩子已經兩個多月了。那時候我傻,這方面的常識一點都不懂,還是我媽發現的,她陪我去做的流產。杜杜,我媽是個虔誠的基督教徒,」陶燕沉浸在回憶和自責中,「為了我的事,我媽褻瀆了她的上帝,她的內心一直很惶恐,這幾年一下蒼老了很多。我也不好過,每年都會做同樣的噩夢……你不知道,醫生拿給我看時,它都已經快像個嬰兒了……」
彼時,杜敏已經回到陶燕的公寓,正失魂落魄地盤腿坐在沙發上,還是不願面對現實:「陶陶,你說早早孕才幾塊錢一根,準確率真有那麼高嗎?還有,咱們買的那根,包裝紙那麼舊,說不好早過期了,測試結果出錯也不一定……」
「至少人身自由了,能多一點希望吧。」杜敏被陶燕直截了當的反問問得有些難受。她自己心裏其實也沒底,如果真的離婚了她的下場會怎樣?當下,她疲憊地站起來,「我想先去洗洗睡了,有點困。」
「姐弟戀?」杜敏瞪大雙眼,望望球場上正來回跑動的顧朝陽,再瞅瞅臉微微發紅的陶燕,疑惑地問,「你倆看起來年齡差不多呀。他比你小多少?」
陶燕眼瞅著方誠實邁著歡快的步伐走開,這才沖杜敏吐吐舌頭:「敢情老方這麼喜歡小孩呀!杜杜,你還是別跟他提打胎,我猜他會找你拚命,嘿嘿!」
雖然杜敏說得狠,但她看方誠實的眼神陶燕已瞭然於心,當下她只是嘿嘿乾笑一聲,不再搭腔。
「我想去中醫院,那裡比較不擠。B超預約不了,得早點去排隊呢。」杜敏有些抱歉地看著陶燕,「可能明早7點半就得到醫院了。嗯……陶陶,要不我自己去吧,你就別陪我了。」
「我默認為有關係,」杜敏賊賊地笑,「所以,你最好不要拒絕顧朝陽的追求哦!」
這真是方誠實的意外收穫——他只是想東扯西扯緩和氣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不到他的屁股居然得了一個這麼雷人的評價——碩大肥美……方誠實想不樂都不行了,當下他笑眯眯地湊近杜敏,不懷好意地抓過她的手往屁股上按:「多謝老婆誇獎!你現在要不要摸一摸我肥美的屁股……」
「沒事的。」陶燕以為杜敏被他們說動了,當下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偷偷豎起兩指頭對方誠實做了個勝利的手勢,「老方,來取前記得先打電話,因為我有時會外出。」
「不一定要去酒吧,飯館也可以,」陶燕一邊說一邊拉起她就往外走,「反正現在都過4點了,就當咱倆提早吃晚飯了。」
「估計不知道吧。」陶燕這才想起自己一直忘了方誠實。
「喂!陶燕……」方誠實沒料到陶燕會這麼直截了當地掛他的電話,所以聽了好一陣嘟嘟聲后,他才緩過勁來,那叫一個傷自尊啊!當下,他狠狠地把手機往床上一摔,罵道:「都些什麼女人啊,一個比一個囂張!不打了!老子不丟這個臉了!愛回來不回來!」
老闆娘見杜敏一再否定自己的經驗和判斷,不覺有些生氣了,當下拉過陶燕指指門外:「馬路斜對面就有一家藥店,你現在去買一根『早早孕』,給她測一下,看我有沒有胡說八道。」
陶燕看著足球場上英姿勃發、身手矯健的顧朝陽,說不心動是假的。當下,她嘀咕道:「怎麼考慮呀?我可不想姐弟戀。」
發完狠話,他嘩啦一下推開椅子站起來,準備去衛生間洗漱,沒承想床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杜敏!這女人終究還是不好意思了吧!方誠實邊想邊衝過去抓起電話。
「那好吧,」杜敏凝神想了想,嘆了口氣,「陶陶,你別嫌我啰唆,有句話,我還是得再嘮叨一遍……別太要強了,多花點時間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早點把自己嫁了吧。咱們不說別的,就單說像昨晚那樣的事,如果當時你身邊有個男人保護,盜賊也許壓根兒就沒膽進你的公寓……說到底,不就是欺負你是單身女子嗎?」
陶燕閉上眼,先做了幾個深呼吸,這才慢慢睜開眼睛:「好多了。」
方誠實沒轍了,長嘆一聲,用手蓋住了自己的臉。
「拿食物吧,喂我一塊糖醋裡脊,謝謝。」杜敏笑眯眯地張開嘴。
「追你們啊!」成鋼笑嘻嘻地說,「大老遠看見我和朝陽,竟然轉身就走,真沒面子。在後面叫了你們幾聲也沒聽見,只好一路追出來了。」
胖胖的老闆娘撇撇嘴:「算安全期頂啥用?吃了避孕藥都還有懷上的。」
「不用了,謝謝你,小蔣。」如果說以前方誠實對蔣薇抱有一些成見,那麼這次他是發自內心地感激。給蔣薇掛完電話,方誠實立即給陶燕打電話。陶燕可就沒蔣薇那麼彬彬有禮了。電話她是接了,但聲音冷冰冰的:「找杜敏啊?你幹嗎不直接打她手機?」
「噢,不用不用,」陶燕趕緊按住她的手,「我的銀行卡還在啊。上午我已經取了錢補充錢包了——現在錢包又是鼓鼓的了,沒事兒。」
「你這妮子,」方誠實無可奈何,只好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我爸是我爸,我是我。再說了,我爸只揍我,從來沒打過我媽和我妹。」
「呸呸!誰要去看帥哥!」一旁的陶燕不依了,搶過杜敏手裡的電話,「薇薇,別聽她胡說八道!就是朋友有場足球PK賽,拉我去當拉拉隊而已。你明天有空嗎,咱仨一起去好不好?」
「那還敢說打胎不?」
「我也睡不著……誠實,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杜敏試探地問。
「那我可就直接摁掉了?」陶燕徵詢她的意見。
「哦,你倆去吧,」蔣薇在那邊笑道,「我家小公主明天要我帶她去植物園玩。那個……陶陶,如果足球場上真有哪個看得比較順眼的,不要錯過啊。」
不是恐怖片,那又是什麼,難道是親身經歷?杜敏更害怕了。為了讓自己鎮定些,她先暗暗做了幾次深呼吸,這才強作鎮定地拍拍胸脯說:「這樣好了,你把那個噩夢告訴我吧,噩夢說出口就自動破解了。」
聽完蔣薇的解釋,杜敏心裡頭燃起的小火苗慢慢熄滅了,「哦,我沒什麼事。就是……心裏煩,所以跑來找陶陶說說話。對了薇薇,陶陶說她明天要去足球場看帥哥,你要不要一起去……」為了轉移話題,她只好拿陶燕說事。
「這個……」陶燕和杜敏大眼瞪小眼,愣住了。過了一會兒,陶燕才反應過來,「老闆娘,你別欺負我們沒有經驗,糊弄我們啊!食物中毒那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才怪和_圖_書。」杜敏反駁,「那也有剛結婚夫妻倆想多過幾年兩人世界,或者都忙於事業想晚幾年要孩子的。」
「你呀……瞧你這副兇巴巴的口吻,」蔣薇嘆氣,「算了,還是我來打。你先別告訴杜杜,我通知小方了。」
「嗯。」杜敏點點頭。剛才方誠實的來電關心是讓她稍有安慰,但遠不足以動搖她重新考慮兩人婚姻關係的決心。
「你這小子,」方誠實笑了,「自己不都全想清楚了嗎,還問我?直接說吧,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廈門?怎麼追她?有把握嗎?」
「嗨!我現在是要找媳婦,不是談戀愛。那幾個女生談談戀愛可以,結婚嘛……還是要找個老鄉比較好,飲食習慣、思想觀念都比較接近,另外跟老人溝通起來也不會有語言上的障礙。」
杜敏一時語塞,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正在挂號窗口前排隊的方誠實,此時他也正好回頭望向這邊,滿臉陽光燦爛,還歡快地沖她揮了揮手。她的心又軟了一下,只好恨恨地撤回目光,咬牙切齒道:「才不那麼便宜他!等回頭確診,我要當他的面告訴醫生我要流產,活活氣死他!」
「如果你明天做B超,確診懷孕了,別打胎了行不行?」
「你別說了,行嗎?」杜敏的聲音有些顫抖了,方誠實的敘述讓她難過,也讓她有些莫名的煩躁。
「哦……」杜敏猶豫了片刻,才哭喪著一張臉說,「也好,但願是虛驚一場。」
陶燕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嗯了一聲。秘密一說出口,她反倒感覺輕鬆了許多。
陶燕站在一旁替方誠實著急:「老方,不要忙著說結果,先解釋原因呀!前晚你為什麼要吼我家杜杜,還關手機?啊?杜杜是讓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嗎?那個,你這麼對她,總該……事出有因的吧?」她邊說邊對方誠實使勁眨眼。
陶燕咬了咬嘴唇,有些猶豫:這不僅僅是一場反覆發作的噩夢,更是一道她不願再去揭開的傷口啊!
「陶陶,你做噩夢了吧?」她趕緊抽了張紙巾替陶燕擦去額頭的汗水。
陶燕正在擔心地幫杜敏撫背,此刻一聽到老闆娘這沒有同情心的話不由得火冒三丈,當下轉頭氣呼呼地嚷道:「客人嚇跑了活該!喂!老闆娘,你的菜肯定有問題,看把我同學的肚子都吃壞了!你等著,一會兒我就打12315投訴!」
「也對。」方誠實又想了想,實事求是地分析,「小鄭嘛,身材不錯,性格開朗,另外還有兩套房子……算得上是一個有才有貌的小富婆了。現在大城市買房的壓力這麼大,兄弟你如果真的能娶到小鄭,至少可以比我們少奮鬥20年。」
陶燕忽然想起大學的時候,她每次心情不好,就喜歡去看恐怖片。有一次,是杜敏陪她,兩人買的是學校附近一個小錄像廳的通票,每人6元可以連續看好幾部的那種。那天放的全是港台鬼片,動不動就是鬼新娘和鬼小孩鑽出來,鮮血和面容猙獰的鏡頭特寫一個接著一個。她在那一邊看一邊尖叫,杜敏卻一聲不吭,淡定得很——因為幾個小時的放映過程中,她有一多半時間都是雙手掩面。臨近結束的時候,恐怖氣氛達到高潮,只見剩下半個腦殼的鬼小孩忽然從衛生間的屋頂倒掛下來,和主人公來了個近距離對視,她一聲驚叫緊緊抱住杜敏的胳膊。杜敏自己一邊瑟瑟發抖,還一邊使勁安慰她:「沒事,有我在呢,我不怕鬼的……」
兩人就近找了一家東北菜館,點了小雞燉蘑菇、炸茄盒等幾個菜,又要了兩瓶冰鎮小青島。陶燕菜還沒吃一口,小青島就已經灌下了半瓶,急得杜敏一直喊:「悠著點悠著點,你這樣空腹喝很傷胃的!」
第二天早上起來,杜敏頭疼欲裂,但還是咬咬牙,扛著昏昏沉沉的腦袋去上班了。好不容易挨到午休時間,她連午飯都不想吃了,沒精打采地往桌上一趴,準備先好好補一覺。
「你真噁心!」杜敏想甩開他的手,方誠實乘勢一拽把她摟進了懷裡,把她逼到床邊,炙熱的嘴唇乘機湊了上去……
「怎麼可能!」陶燕被她的說法嚇了一跳,「他害我那麼慘,我恨他還來不及呢!」
「杜敏!」方誠實終於失去了耐心,一下把手中的煙屁股狠狠擲在地上,「你也太極端、太無理取鬧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樣才行?」
蔣薇回憶起下午的事,不覺有些心酸。她先幫女兒蓋好被子,然後才拿起那頁紙,心事重重地走回卧室。
「那不行,得趕緊告訴他一聲,」蔣薇果斷地說道,「杜杜不能這麼任性,就算要打胎也得先經過小方同意呀!陶陶,你可別陪她做糊塗事,趕緊打電話給方誠實!」
可是,不問問杜敏是否安全到達陶燕處,他委實覺得放心不下……思來想去,方誠實還是硬著頭皮給蔣薇打了電話,簡單地說明了情況。蔣薇很是善解人意,並沒有多問什麼,很快給了他陶燕的電話號碼,而且主動問他是否需要她幫忙。
杜敏猶豫了一下,嘟囔道:「打。」
「也沒太多,」對於錢財之物,陶燕一向看得比較開,「就是筆記本電腦和幾千塊的現金,手機他都懶得拿,嗯……也有可能是太緊張忘了拿。」
心結之一,是她的婚姻關係還不牢靠——和方誠實的婚姻開始得太倉促,雙方都還在了解和磨合階段,誰也不能保證這段閃來的婚姻是否能四平八穩地走到底。沒有孩子,離婚相對容易,一旦牽扯到孩子,離婚就有了太多的顧慮和拖累。在這個社會裡,為了孩子勉強維持著貌合神離、名存實亡的婚姻關係的夫妻還少嗎?杜敏可以接受自己的婚姻暫時沒有麵包,卻無法接受婚姻需要用虛情假意和表演來維持——那樣的日子會讓她很累,更會讓她絕望。
「嗯。那盜賊能抓住嗎?」
「哪有啊?我倒是想打,問題是那廝根本沒有給我機會。」一想起昨晚的事,陶燕還覺得憋氣,當下氣呼呼地一揮手,「超級齷齪的一個賊!我醒來的時候,手腳已經全給綁了,嘴也給塞了好大一團臭烘烘的布,噁心死我了!要不是那廝用這種下三濫手段,真打起來……哼,本姑娘學了一年的跆拳道,還沒練手的機會呢!」
「暈,看你那副表情,我還以為差好幾歲呢,」杜敏鬆口氣,做抹汗狀,「原來只差兩歲而已,這算哪門子姐弟戀啊?人家說的姐弟戀起碼都要女大男5歲以上的。再說了,就算是姐弟戀,現在不也很普遍了嗎?你看馬伊琍比文章大了整整8歲,兩人不也結婚生子了嗎?日子也過得挺恩愛的。」
「沒事,我就是想清醒一下頭腦,」陶燕放下瓶子,抹了一把嘴,忍不住道出實情,「杜杜,我剛才在體育館又看見楊銳了。真倒霉,我才來廈門一個月,就接連撞見這渾蛋兩次。」
「但願吧。杜杜,你和我的情況不一樣,」陶燕輕輕道,「你腹中懷的是合法孩子,只要你願意,孩子可以既有爸爸,也有媽媽。」
杜敏心裏暖了一暖,聽話地在凳子上坐下:「半夜三更的,怎麼不睡覺呢?」
「啊?不會吧!」林海亮大吃一驚,「你們倆……又吵架了?」
半夜,杜敏起來上廁所,發現方誠實沒在床上。她四處張望了一下,才發現他一個人坐在陽台的地板上,悶著頭抽煙。
「加薪?你們廠大鍋飯,每年都有那麼多人在排隊等加薪,平均一下,每個人最多加個一兩百吧?」杜敏不屑一顧,「杯水車薪。我今年加薪按理也能輪到,不過如果懷孕生孩子就沒指望了——現在老闆正在整天罵女員工扎堆懷孕請產假,影響了他的生意,不要說加薪,到時候別把我開了就阿彌陀佛了。」
「亂講。」方誠實把煙掐滅,用雙手把杜敏的小手握在掌心,揉了揉,「老婆,我記得……再過兩個多月,就是你31歲的生日了吧?」
方誠實笑了,鬆開她的手,碰了碰她的臉蛋:「本來就挺老的。你我都不年輕了,一個30歲,一個32歲,再過幾年就都奔四了,明白嗎?」
現在,她終於明白這絲擔憂是什麼了——女兒在慢慢長大,漸漸懂事,而丈夫卻依然把事業放在第一位。每當答應女兒的事在時間上和工作發生衝突時,他總是毫不猶豫地放棄對女兒的承諾,只顧自己的工作。他的一再食言,事實上已經對女兒構成了傷害。看著手裡的這頁紙,蔣薇心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心想是時候找機會和丈夫好好談一談了。
「什麼?你先說。」
和陶燕通完電話,蔣薇先去了一趟女兒的睡房:小豆還小,睡覺的時候總喜歡蹬被子,所以她臨睡前都會再去檢查一次——這次小豆乾脆把整床被子都蹬掉了,自己還在那兒睡得挺香。
蔣薇實在無法理解,公公婆婆都很開明,作為兒子的李衛東怎麼反而會有這種重男輕女的情結?小豆滿一周歲后,李衛東曾數次向她提出再生個兒子的要求,都被她拒絕了。關於理由,她也很詳細地向李衛東解釋過:第一,公公婆婆都是國家幹部,作為他們的兒子兒媳,不應該帶頭違反計劃生育政策;第二,這樣對小豆不公平。如果真生了兒子,李衛東一定會偏愛兒子,到時肯定會傷害女兒;第三,生兒生女都是偶然概率,誰能保證第二胎就能生出個兒子?
「妮子,我都說了算虛歲啊,」方誠實搖頭,「在我們老家,都這樣算的……要是在老家,像我這種年紀的男人,孩子都該上小學了……唉!」
「嗯,好。薇薇你放心,我現在就走。」杜敏邊說邊站起身,手忙腳亂地打開抽屜取了錢包。
「我也是這樣想的……對了老大,你覺得鄭芳玲怎麼樣?」
「當然,」成鋼笑著望了一眼顧朝陽,「等一下比賽結束后,領導請吃江楓漁火,https://www.hetubook.com•com拉拉隊人人有份。你們倆記得啊,到時和我們坐一輛車走。」
李衛東來電話,說寧德分公司正在參加一個重要項目的競標,他要在那兒盯著,周末就不回來了。蔣薇不是沒有意見的,她很有意見,因為李衛東在上一次的電話里曾親口答應了小豆,這周六要帶她去植物園的。可李衛東這次又食言了,而且,像往常一樣,又把這個跟女兒解釋的難題丟給了她。一想到今天晚上自己跟小豆說爸爸這周回不來的時候,女兒那雙淚汪汪的眼睛,蔣薇心裏就一陣難過。
回到家,杜敏先找出自己放在電腦里的一堆excel表格——和方誠實結婚半年來,她一直堅持記賬和做大的開支預算,現在這些表格派上用場了。
「嘿嘿,很有誠意嘛。」陶燕瞅了杜敏一眼,似笑非笑地叮囑方誠實,「可要說到做到。」
杜敏這才鬆了口氣,一屁股在陶燕身邊坐了下來:「你呀,肯定是平時太宅了,缺乏運動才這樣的。」
「都我自己啊!」問起這個,陶燕很自豪,「等那廝走了,我就靠著玻璃茶几磨繩子,磨了我N久,手腳都酸得不行了,還好磨斷了。解放手腳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撥110。」
「哦,」陶燕嘀咕,「明白。」
所以,在杜敏指著excel表格里的數據,一筆一筆地給他算賬,告訴他此時生下孩子,別說攢首付款,連供按揭的能力都沒有了的時候,方誠實是沉默了幾分鐘的。在這幾分鐘時間里,他點了一支煙,悶頭吸了很久,然後才抬頭說:「孩子得要。我們可以努力多賺錢。」
因為胃口好,先前已經吃下許多食物,所以杜敏的嘔吐就來得超常兇猛。不一會兒,洗手池已經給她吐得一片狼藉。劇烈的嘔吐聲引來了餐館的老闆娘,她一邊心疼地看看自己的洗手間,一邊擔心地瞄瞄門外,嘴裏嘟囔著:「這可怎麼好?吐得這麼臟這麼嚇人,客人還不得全嚇跑了?」
「哦……是亮子啊。我在家裡,正準備洗洗睡覺。」方誠實有些沮喪。
杜敏一愣,不明白陶燕為什麼一個晚上都在未雨綢繆這事:「陶陶,為什麼你一直關心這個,能說說原因嗎?」
跟林海亮通完電話,方誠實的心情舒暢了些,他猶豫著要不要冒著再次吃閉門羹的風險給陶燕撥一次電話,最後想想還是算了。杜敏向來不喜歡麻煩別人,過一兩天肯定就自己回來了,如果到時候還不肯回來,也就不用電話了,直接上她公司攔她大駕去。
早早孕測試的結果是:杜敏懷孕了。
「咱們可以考慮改在島外買房子,島外的房子便宜些。」方誠實提出早已準備好的替代方案。
「行啊,隨你。」方誠實樂得他不來住,省得杜敏回來撞到又該翻臉,「那哥哥先預祝你馬到成功!有什麼我能幫上的忙,隨時給我打電話。」
方誠實不吭聲,猶豫了片刻卻跟進去了。兩人在床上躺下來,方誠實從背後摟住杜敏,把臉深深地埋在杜敏的脖子里:「老婆,我真的很想要這個孩子……求你了,行嗎?」
「沒事兒,我自己找就可以了,」陶燕笑笑,「這點小事我搞得定。」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方誠實感激地看了陶燕一眼,他知道她在幫他。
方誠實愣了一下,片刻之後又醒悟過來,當下趕緊伸手去摟杜敏的肩膀,低聲下氣地賠罪:「老婆,你是不是還在怪我?還在跟我賭氣?前晚的事是我不對,我向你賠禮道歉……喏,洗衣機已經修好了,廁所也通好了,我昨天又把咱們家大掃除了一遍,屋裡屋外都很乾凈了……哦,還有,等一下回去買豬肚,做你最喜歡吃的蜂蜜豬肚,好不好?」
「老婆,你不知道,我多羡慕那些一家三口……」方誠實自顧自說下去,「每次經過會展中心,看到別人牽家帶口在海邊玩耍,我就想,如果……我和你有個女兒,每到周末我們就帶她去海邊放風箏;如果……是個兒子,我們就帶他到海邊去游泳,把他的身體練得棒棒的,從小就培養他堅強的意志和逆境求生的勇氣……」
這次,她決定要正式和方誠實分開一段時間,好好想一想她的婚姻是否還有繼續維持的必要。為了堅定自己的決心,同時也為了以牙還牙,她也關了手機。
「不可能不可能!」杜敏哭喪著一張臉,堅決否認,「不可能懷上的!我一直都非常非常小心啊!」
「呵呵,大家都算虛歲的。」
「因為我怕你會後悔,」陶燕把頭擱在杜敏腿上,閉上眼,「杜杜,相信我,扼殺一個成形的生命,你會愧疚一輩子、自責一輩子的……」說到後面,她的聲音突然有些哽咽。
能帶這麼多東西走,說明她暫時沒有想不開,不會做出什麼傻事。這是方誠實的第二個判斷。
方誠實沉默了。被一個比他小好幾歲的女孩教訓,他覺得很沒面子,可陶燕不是杜敏,他不能對她還以顏色。而且,杜敏如果暫時不想回來,這幾天還得繼續麻煩陶燕呢。想到這裏,方誠實忍著氣,盡量誠懇地解釋:「今晚是我不對,工作上的事煩心,又喝了點酒,所以就吼了杜敏。小陶,杜敏在你那邊我就放心了。今晚就先麻煩你了,明天我會過去接她,你那裡怎麼走……」
「兩歲?」
這次,陶燕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把手機舉到杜敏面前:「喏,又打來了。這次我可不接了,你自己跟他說。」
「應該不會吧,」陶燕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杜杜,我不想再進體育館了,一進去又准得難受……要不,咱們提早撤吧?」
似曾相識的話語……
「說得輕巧!」杜敏一聽方誠實這麼不負責任的話,又來氣了,「借?至少要借十幾萬吧?我們去哪裡借?又拿什麼還人家?人家會讓咱們拖個七八年慢慢還嗎?還有,按揭怎麼辦?養了孩子根本無法付按揭!」
「實話。來,先吃點肉,」杜敏先往陶燕碗里放了一個雞腿,然後解釋,「廈門這麼小,以後肯定還會再遇上的。對了,」她皺了皺眉,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他和顧朝陽是同一公司,萬一你和顧朝陽成了……哎呀,那還不是得經常遇見那渾蛋的?」
杜敏順著方誠實的手指方向看了看,不由得嘆氣道:「我那是寫著畫餅充饑,安慰自己的。你想想,咱倆都在私企,每年公司加薪的比例能有多少?就算加了,又能加多少?升職更不用說了……對了,你今年加薪升職有戲沒?」
「啊?」電話的那頭蔣薇有些愕然,「杜杜,你和小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很擔心你,又找不到陶陶的電話,所以只好找我。我擔心你有什麼事,就打電話問一下。杜杜,你還好吧?」
杜敏一宿沒睡好。
「陶陶出什麼事了?」杜敏嚇得聲音都變調了。
她怎能不難過?女兒還不到5歲,跟自己的親生父親在一起玩耍的時間還不如跟爺爺奶奶在一起的多。蔣薇記得很清楚,小豆出生后不久,李衛東就去了寧德籌辦分公司。4年多了,他一直就這樣兩地來回跑,寧德一個月,廈門半個月,一年下來,待在寧德的時間足足有七八個月,廈門反倒越來越像他的客居地了。這件事情,她不滿,公婆也有找李衛東談過——3歲到6歲是孩子性格形成的最重要階段,作為父母在這個階段應該多陪在孩子身邊,引導她成長。可李衛東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廈門的市場太成熟,競爭太激烈,他很難再開發新客戶、增加銷售額;而寧德是一個正在蓬勃發展的市場,競爭對手少,銷售毛利也比較高,這樣的新市場新業務機會他必須抓住——否則,沒有了新的業務來源,他的公司靠什麼來生存發展?
蔣薇笑了,問道:「杜杜呢?我先跟她聊聊。」
「薇薇,你也使壞!」陶燕哇哇大叫,「不理你了。睡覺了,goodnight!」
「杜杜,求求你,別再說顧朝陽了。」陶燕沒精打采地打斷杜敏的話,「我忽然有些想喝酒,你陪我吧。」
「昨晚,陶陶的公寓進盜賊了……都怪我,以為房子在10樓,沒有裝防盜窗也沒關係……」蔣薇的聲音也很緊張,敘述得有些混亂。
「不好!」杜敏把他的手撥開,把臉扭到一邊,氣咻咻地說,「方誠實,你以為哄小孩呢?」
「也還好矇著,你要真看清他長什麼樣,恐怕就更危險了。」杜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對了,那你後來怎麼弄開繩索的?誰幫你報的警?」
方誠實一翻身,又是一個長吻上去……然後氣喘吁吁地放開杜敏:「還敢不敢說打?」
杜敏去洗澡了。陶燕心事重重地在客廳坐了一會兒,終於下決心給蔣薇撥了個電話,告訴她杜敏可能已經懷孕的事。蔣薇聽說杜敏想打胎,也緊張了:「方誠實知道這件事嗎?」
公公婆婆也很支持她,堅決站在她這邊,所以事後李衛東也就漸漸死了心,不再跟她提這件事了。這4年來,她也一直在努力著,想讓女兒和丈夫多親近,多培養感情,事實上李衛東和女兒的關係也的確一直在改善,也漸漸變得親密,可是不知為什麼,她心裏還是有一絲隱隱的擔憂……
電話是蔣薇打來的,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杜杜,陶陶出事了!」
「沒事的!」杜敏以為陶燕害怕,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有我在呢,我不怕鬼的。」
「我看像,」杜敏一點都不給他台階下,「你老爸的脾氣就挺暴躁的。」
「嗯,」杜敏點點頭,看看手機,「下半場還要再過12分鐘才開始……對了,咱們這會兒出來透氣,顧朝陽他們不會以為咱倆臨陣脫逃了吧?」
「會嗎?」杜敏樂了,正待再說什麼,卻聽右手邊的拉拉隊忽然起了一陣小騷動,緊接著,「周總」「楊總」「陳總」「hetubook.com.com郭總」等驚喜的招呼聲此起彼伏。杜敏當下打住了話頭,先好奇地往右手邊看去,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看台上來了幾個年紀稍長的男士,宏大軟體的拉拉隊員們正在激動地安排他們就座、喝水。敢情是宏大軟體的領導大駕光臨了?杜敏正猜測著,冷不防被陶燕一把抓住手——明明是夏末初秋的時節,陶燕的手心卻一片冰涼。
陶燕慢悠悠地豎起兩根指頭。
「那你現在還有錢用嗎?」杜敏邊問邊打開錢包,把裏面的百元大鈔全部取出來,「我先給你一些應急吧。錢包里只有這麼多,不夠的話一會兒去取,我帶了工資卡。」
「你強詞奪理!」陶燕快暈了。
整頓晚飯總體來說,算吃得相當圓滿,如果沒有杜敏那場突如其來的嘔吐的話。
杜敏毫不示弱,緊緊地盯著他,心裏打定主意:如果他敢動手打人,她立馬提出離婚!
「他敢?孩子在我身上,一死兩命。」杜敏繃著臉哼了一聲,然後開始追究陶燕泄密的事,「陶陶,他怎麼會知道我今天來中醫院檢查,是你透露的吧?你這個叛徒!」
「我……」陶燕有些失神地看著她,「我……剛才又夢見那雙血手套了。」
杜敏是離家出走。這是方誠實的第一個判斷。
「怎麼會傷成這樣?你是不是和歹徒打起來了?」
方誠實想了想,實話實說:「加薪應該沒問題,升職我沒把握。」
「我要睡了。」杜敏冷聲說道。
這孩子,什麼時候才能乖乖地睡覺呢?蔣薇憐愛地笑笑,彎腰去撿掉在地上的被子。拿起被子后,她發現下面還壓著一頁紙,紙上寫著「爸爸大壞O」!「蛋」字小豆還不會寫,所以就畫了一個鴨蛋代替。
「當然要離!」杜敏愁眉苦臉,「一想到後面幾十年還要和那樣的人過那樣的日子,我就覺得前途一片黑暗。」
杜敏想了想,更正:「同志,你多算了一歲吧?是30周歲生日。」
杜敏怎麼也想不到陶燕和楊銳相戀一場,所付出的代價竟然如此慘重。她的心情一下子變得非常沉重,一時也找不出很有力的話安慰她,想了半天只能幹巴巴地說:「陶陶,事情都過去了,你別一直擱在心裏。按你當時的情況,不打掉能怎麼辦呢?那是唯一的選擇。我相信上帝會寬恕你媽媽的。」
「好的,晚安。」蔣薇笑道。
方誠實在心裏倒吸一口冷氣,原來杜敏打的是這主意,還好自己沒有衝動,不然按杜敏那一條道走到黑的性子,說不好還真得鬧離婚了。他心裏后怕著,嘴上可表現得毫不在乎:「小性子!你老公我像是會打老婆的男人嗎?」
「不知道呢,我報警的時候天都快亮了,警察叔叔也只是說儘力而為。」
「至於嗎,」陶燕昂首挺胸,「我怕他幹什麼!哎,先聲明一點啊,如果我拒絕顧朝陽,跟這個可沒關係。」
「嗯,」杜敏皺著眉繼續猜測,「那就是你還不適應吧。你和他,從最熟悉的人變成最陌生的人,剛開始幾次見面的時候的確會比較尷尬。不過沒關係,再多撞見幾次,你就對他產生免疫力了。」
「我才不打呢,」陶燕氣呼呼地說,「那個男人,從昨晚到現在就來過一個電話,也難怪杜杜生氣。如果真有誠意,真在乎杜杜,就不懂得多打幾個嗎?」
不過,還沒等她醞釀好狀態,擱在桌上的手機就響了。杜敏眼睛半閉半睜地拿過手機貼到耳邊,只聽對方說了一句,就嚇得一機靈,一下坐直了身子。
「島外?海滄集美也要八九千吧?還有,島外和島內差距很大好不好?教育水平、配套設施、生活氛圍都完全不在一個檔次!最重要的,孩子生下來的話,戶口就只能落在島外,在島外上學了……不行不行!我不同意!」杜敏堅決地搖頭。廈門分思明、湖裡、集美、海滄、同安、翔安6個行政區,其中,思明是老市區,湖裡是新市區,都在廈門島內,其他4個區則在廈門島外,相當於廈門的「鄉下」。杜敏有時候需要去拜訪一些島外的客戶,島外各處都去過,自然很清楚島外和島內的差距:首先,是城鄉差距,無論是教育條件、配套設施、居民素質、生活氛圍都有很大的差距;其次,是工業污染,廈門的工業區幾乎全集中在島外,島外的各項空氣污染指數自然比島內高;再次,是治安問題,有工業區的地方,就會伴隨有大量的流動人口以及琳琅滿目的快餐店、洗頭店、民建出租屋等廉價配套設施,魚龍混雜,打架鬥毆時有發生,治安一向比較亂,更何況,她大學畢業的時候戶口就已經落在了島內,廈門的戶口政策是寬出嚴進——遷到島外容易,再遷回島內就很難了。
「顧朝陽真的不錯,」杜敏附在陶燕耳邊低語,「很養眼的小帥哥啊……陶陶,考慮一下?」
「不明白,」杜敏故意胡攪蠻纏,「你好像是要到明年1月才滿32周歲吧?」
「好吧,」成鋼無奈地拍拍顧朝陽的肩膀,「那我們先進去了。保持聯繫。」
「啊?不會吧?」陶燕愣住了。正在吐得翻腸倒胃的杜敏也猛地被這個說法雷住,當下忽然一下腸胃歸位,她趕緊就著水龍頭沖了把臉,這才驚疑不定地直起身子:「不會吧?我都有採取安全措施的,除了最近幾次……但也都在安全期啊,怎麼可能?」
「就在剛才,我拽你出來透氣的時候,」陶燕嘟囔,「那種人竟然也有資格當領導……杜杜,你幫我分析分析,為什麼每次見到他,我還是會覺得難受?為什麼明明是他對不起我,卻都是我落荒而逃?」
「哦,那咱們現在去查。」方誠實賠著小心,殷勤地把杜敏一路攙到候診大廳,找了個位置坐下,這才笑容可掬地對杜陶兩人說:「你們倆坐這兒等,我去挂號。」
「我就打!你敢怎麼著!」杜敏也爆發了,邊嚷邊站起來,昂著脖子和他對峙。
杜敏氣都喘不勻了,「就、就打。」
「老婆,你真沒有同情心,」方誠實審時度勢,繼續裝可憐,「我爸也很奇怪,從來不打我頭或手掌什麼的,專打我屁股……你知道為什麼嗎?」
「噢,對對,是有原因……」方誠實心領神會,下意識地看了看人來人往的走廊,又望了望一臉寒冰的杜敏,小小地搖擺了一陣,決定暫時先拋開面子問題——當下把自己怎麼挨領導批,怎麼心情不好,怎麼喝醉了發酒瘋吼她,怎麼手機沒電了自動關機……真中摻假、假中摻真,很沉痛很後悔很自責地說了一遍。
「不是,」方誠實把話說得更明白點,「我們都可以努力表現,爭取加薪或升職。你看看你做的表格,裏面不是有加薪升職這一塊的計劃嗎?」
「也許吧,」陶燕這次倒沒有像以往那樣漫不經心,而是慎重地點了點頭,「遇到合適的男人我會考慮的。」
杜敏想了想,走過去,正要在他身旁坐下,方誠實卻伸手擋了一擋,拖過一個小凳子給她:「別坐地板上,晚上瓷磚涼。」
方誠實再翻身,再度展開長吻攻勢……
杜敏被他的話勾起了好奇心,但嘴上卻繼續損他:「因為你的屁股碩大肥美唄!」
「喂,接什麼接啊?」沒等他問好路,陶燕就不高興地打斷了他,「我告訴你她在我這兒了嗎?還有,誰讓你來接她了?真是的!」說完不等他回答,直接掛了電話。
「好的,謝謝小陶。」方誠實一鼓作氣,再次覥著臉把手摟回杜敏肩膀上,「老婆,咱們走吧。」
「哦,有事?」還是杜敏在問。
於是,喝得醉醺醺的方誠實回到家,看到一個黑洞洞、空無一人的房子時,嚇了一跳,酒一下就醒了四五分。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撥打杜敏的手機,等電話那頭冰冷的女聲提示聲音「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傳來時,方誠實的酒完全醒了。他的下一個反應就是衝進卧室,打開衣櫥——衣櫥里杜敏的衣服已經全都不見了,他又轉身看了看梳妝台——杜敏的那些瓶瓶罐罐也全都消失了。
往事如煙,陶燕的心頭突如其來地一暖,下意識地伸手抱住了杜敏的腰:「杜杜,可以求你一件事嗎?」
「啊?」杜敏愣了一會兒才說,「現在才幾點啊,酒吧還沒開始營業呢。」
「那是一定的,必須的!跟老大我還真的從來都不客氣,哈哈!」
「血手套?」杜敏打了個寒噤,腦中馬上聯想到太平間殭屍之類的恐怖畫面,「你、你你是不是恐怖片又看多了?」她結結巴巴地問。
女人真的是很容易被軟化的動物。一頓纏綿的熱吻下來,杜敏適才氣勢洶洶的好鬥樣不見了,變成了一隻溫順的小貓,軟綿綿地靠在方誠實懷裡。方誠實乘勝追擊:「還敢和我鬧離婚不?」
陶燕看了看時間,快9點了:「好,那你先去洗吧。明早咱們去哪家醫院,要不要先預約?」
第一次看到方誠實興奮得像個小男孩的模樣,杜敏的心沒來由地先軟了一半,原本是打定主意不跟方誠實說話的,卻還是忍不住開口了——雖然聲音依然冷冰冰的:「還沒查呢,我怎麼知道?」
其實,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杜敏家的經難念,她家也是如此,就比如下午。
「你這傢伙!」杜敏氣勢洶洶地伸手去捏她胳膊,「還說不是你!拐了個彎還是你透露的!」
「噢,這樣啊,」成鋼抓抓頭,先為難地看看面露失望之色的顧朝陽,再滿臉期待地看看杜敏,「那小杜呢?」
「哦,我當然是陪陶陶一起回去。」杜敏趕緊表態。
「那離了婚就會前途光明了嗎?」陶燕反問。作為同學,她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杜敏面對現實——在中國這個傳統社會,離異女人的日子也不見得好過,特別是30歲以上的。
「睡不著,」方誠實抽了若干小時的煙,聲音有點嘶啞,「現在幾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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