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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愛情無處安放

作者:笑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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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貧賤夫妻百事哀

第三章 貧賤夫妻百事哀

「足球比賽?你什麼時候好上這個了?」杜敏納悶地問。在她的記憶里,陶燕從不看足球比賽的呀。
「行,」陳大年卻未能如她所願,「對了,房租得稍微提點,我跟我兒子商量了一下,提300元。以前是1000元一個月吧,加300元的話,是每個月1300元。你們有問題嗎?」
「你的答案是?」陶燕問道。
既然方誠實不回家吃飯,杜敏也就沒興趣去菜市場了——下車的時候,她直接在車站附近的小超市買了包方便麵,外加一盒雞蛋、一點青菜,提了晃晃悠悠往家走。
「嘿嘿,那個帥哥叫成鋼,當時他還和一個叫顧朝陽的同事一起。然後……我上次出差,在飛機上偶遇他們倆了。然後,我們就認識了。然後,他們公司這周末有足球PK賽,女拉拉隊員不夠,就拉我去湊數了。」陶燕一口氣把事情經過說完。
杜敏啪的一聲把手機扔在沙發上,滿腹的委屈和怒氣化為了嘩嘩的眼淚:和方誠實結婚還不到8個月,她卻感覺漫長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拮据、乏味、疲憊。她不知道是省錢買房的壓力壓榨了方誠實所有的浪漫和生活品位,還是家庭成長環境決定了方誠實本來就如此。婚後,她的蜜月是以在家泡電視的方式度過的,按方誠實的說法——他沒時間也沒興趣出去旅遊,還不如在家看電視舒坦;婚後,方誠實單獨請她下館子只有兩次:一次是因為她用自己的工資給他買了一雙奧康皮鞋,他投桃報李,另一次是情人節,其他的時間,他們都是自己買菜做飯,除非方誠實那頭來了「重要客人」;婚後,方誠實只陪她去過一次電影院,結果還是不歡而散的,因為他從一開始就心不甘情不願,認為在家下載電影來看就好,去電影院純粹是浪費錢;婚後,方誠實最怕陪她逛街,不要說她以前常逛的萊雅百貨、世貿商城,就連街邊小店,只要衣服的標價超過100元,他就要皺眉頭,偶爾一兩次陪她,也會想盡辦法打擊她買衣服的熱情,說她穿這個老氣,那個難看;婚後,她以為可以過二人世界,卻發現這個世界根本是無法封閉的,它對方誠實的親戚、朋友、老鄉24小時開放,他們隨時可以踏進這個世界——而她,不但不能說不,還得陪著方誠實忙前忙后……
蔣薇也看見了楊銳,她能理解陶燕的難受,作為陶燕最親近的同學,她幾乎目睹了陶燕和楊銳的戀愛始末。她明白陶燕為這場長達4年的初戀所投入的感情,甚至也知道楊銳最後和陶燕分手的真實原因——不是楊銳口口聲聲說的陶燕太任性、太難相處,而是因為當時陶父經營的工廠倒閉,欠下了一筆不小的債務,而楊銳當時又恰好被公司的老總看上,有意把他收做乘龍快婿。孰優孰劣,精明的楊銳一想便知,於是毅然決然地甩了陶燕。蔣薇心想陶燕也是早就明白這些的,所以,5年的時間,她才像變了個人似的,從一個依賴性很強的小女人變成了一個事業心頗強的大女人。蔣薇雖然瞧不起楊銳,但一時卻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陶燕,想了想,只好訥訥地問:「陶陶,你渴了嗎,我們找個地方喝點東西好不好?」
在過去的5年裡,她經常陪伴母親去教堂,耳濡目染了《聖經》的許多教義,漸漸心態平和,放下了對那段初戀和那個人的不舍和糾結。愛也好,恨也罷,她相信對她來說都過去了,就算兩人再遇上,也不過是像陌生人那樣擦肩而過;或者再豁達點,就是客氣地點個頭而已。
「好的好的!」服務員的臉上又熱情了幾分,「您稍坐,馬上就上菜啊。」
陶燕本來被杜敏這一大段「樹論」弄得頭昏腦漲,心想杜敏真是人才,能把簡單的道理繞得這麼複雜,及至聽到最後一句,她才來了精神:「只要有愛,風雨何懼!為啥?根基太弱,再加上你倆都發育不良……哈哈,杜杜你比喻得太形象了!雖然本人覺得你前面一大段有點繞,但這最後一句還是得贊一下,不錯不錯!你的才氣還在。」
杜敏臨下班時接到了方誠實的電話:「老婆,我家裡有幾個朋友過來,晚上咱們不煮飯了,在外面吃吧。」
杜敏在廚藝上遺傳杜媽,沒有什麼天分。在杜家,一向是杜爸管做飯,杜媽管洗刷。作為獨生女的杜敏,自然被父母寵得十指不沾陽春|水,所以直到嫁給方誠實之前,還基本不會做菜。結婚後,方誠實曾經很耐心地調|教了她一個月廚藝,最終不得不放棄——杜敏平時看著挺聰明的,一進廚房就笨手笨腳,他半小時能整出的三菜一湯,換了她得弄一個半鐘頭,而且,她花了那麼長的時間弄出來的東西只能算勉強可吃,跟他想要的色香味俱全還差了十萬八千里。為了不委屈自己的胃,方誠實幹脆大手一揮,承包了做飯的活兒,讓杜敏負責她最擅長的洗洗刷刷。於是,半年不碰鍋鏟的杜敏,廚藝又光榮地退回了婚前的水平。
「沒關係,我就是提前問一下,」陳大年停頓了片刻,才說,「如果要續簽,還是按半年一付,或者你們想按季度付也沒關係。」
「王城食府?為什麼要去那裡,去個小炒館不就行了嗎?」一聽到「王城食府」這4個字,杜敏的聲音一下又拔高起來。「王城」人均消費不低於60元,5個人一頓吃下來菜錢至少得300元打底,再加上酒水飲料,肯定要超過400元!這半年裡,方誠實的哥哥姐姐、姑姑舅舅都拖家帶口地來過,他們夫妻倆陪吃、陪玩、陪買,哪趟不得花個兩三千元?更不用說像林海亮這樣時不時來借宿一下的老鄉了,雖說主要是在家裡煮飯吃,但桌上總得保證有魚有肉吧,每每一頓下來,五六十元的菜錢不在話下。所以,這半年,她和方誠實儘管省吃儉用,但還是攢不下來錢。正是基於這種窘迫的經濟現狀,她才默許了方誠實提出的讓蔣薇、陶燕在家裡吃的建議。現在倒好,方誠實委屈了她的同學,對自己兒時的玩伴倒是大方!憑什麼呀?要省就一起省!杜敏越想越生氣,越想心理越不平衡,當下氣呼呼地衝著話筒嚷道:「方誠實!你有錢!有錢為什麼上次不請我同學吃王城食府啊?憑什麼你一個兒時玩伴來了,就要請那麼好的地方?是不是你的親戚朋友就與眾不同些?你、你最好現在就給我說清楚!」
吃過飯,方誠實又和兩個兒時好友拼酒,一直到把剩下的大半箱啤酒喝完。此刻已經過了10點,三個男人都有些醉醺醺了。出了酒店,林海亮先打一輛計程車送鄭芳玲回去,而方誠實四個人則另打了一輛計程車回家。
杜敏本來就一肚子的氣沒處撒,這下更來氣了,當下不依不饒繼續撥打方誠實的手機。一遍、兩遍、三遍……方誠實招架不住了,當下接起電話直接吼道:「你還有完沒完?你能不能心疼老子一點?老子還沒吃晚飯呢!有什麼事回去再說,等幾分鐘會死啊?!」說完,他啪的一聲把手機丟到桌上,想了想,乾脆拿起來直接關機。
陶燕沉默良久,然後才緩緩開口:「我從來都不後悔。杜杜,在這個充滿諸多不確定性的社會裡,只有自己是最可靠的。女人一定要自立自強,嫁得好不如幹得好。因為,即使你嫁得好,你也不能保證你的老公會承擔你一輩子的幸福,他的想法隨時會變,對你的感情也是。相反,如果你幹得好,你就獲得了自尊自立的資本,獲得了退路,即便感情、婚姻遭遇傷害,你還可以揮揮手瀟洒轉身,因為你還可以依靠自己。所以,我覺得早結婚也好,晚結婚也罷,並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是女人要對婚姻有正確的認識,不能把幸福的籌碼押在男人身上。」
杜敏哼了一聲,冷冷地問:和_圖_書「那輝子呢,又是誰?該不會又是你哪門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表親吧?」她說這話也是有所指的。幾個月前,方誠實有一個遠房表叔的兒子來廈門找工作,也在她家住了將近一個月。
「沒問題,」蔣薇把菜單遞給她,寵愛地笑笑,「還想吃什麼,儘管點。我請你。」她還記得大學時,陶燕對付心情不好的方法就是大吃特吃。
「呵呵,成。那還是叫你小杜吧。」林海亮笑道,裝著聽不懂杜敏話裡有話。
「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鄭芳玲,我的美女朋友;芳玲,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大哥方誠實,美女嫂子杜敏;小弟輝子,哦,對了,他也姓鄭,跟你是本家;美女弟媳碧華。」他有些激動地一口氣幫各人做了介紹。
「兩個一起啊!」陶燕哇哇大叫,「你這女人很容易想歪哈!都普通朋友而已。」
杜敏順她的手指的方向把頭伸過去看了看——隔壁桌是一對夫妻,點了一桌子的菜,盛菜的器皿果然都很秀氣。「什麼時候川菜館也改走精緻路線了?」她的語氣略帶嘲諷。
「什麼?他們要住一兩個星期?」杜敏一激動,聲音瞬間大了起來。方誠實一把捂住她的嘴:「噓!小點聲!」
「如果婚姻真的已經變得這麼俗不可耐,那我乾脆就不結婚了。」陶燕淡淡地道,「誰規定了女人一定需要婚姻?」
杜敏原計劃是先提議加100元,如果陳大年不同意就再往上加點,盡量想法控制在150元以內。沒想到陳大年看破了她的心思,一口就咬死在300元,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當下她只好怏怏地說:「好吧,我先跟誠實商量一下,再給您回電話。」
「當然早結婚好。真應該像薇薇那樣,在大學時就選好結婚對象,然後一畢業就結婚生子。那時候,我們青春無敵,純潔可愛,什麼樣的男人找不到。」
「後悔了?」
「我明白了,」杜敏嘆氣,她不知道像方誠實這樣窮困家庭長大的孩子,到底還欠了多少還不清的人情債,但輝子借錢的情義確實讓她感動了,「快到王城食府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吧,我會準時過去的。」
「哦。」杜敏有些意外地轉過頭看了一眼方誠實,心下有些感動:原來他也惦記著買房的事呢。只是,上次林海亮來廈門的時候,怎麼沒提過他這個女友,這次才說呢?難道……又是剛認識的?杜敏心裏有了疑問,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試探林海亮:「亮子,你果然是情場高手嘛。上次在這裏待了不過半個月,就又成功地發展了一個紅顏知己?呵呵……這次來廈門,該不會專門是為了見她吧?」
「一會兒是多久?」
再打過去,方誠實的手機乾脆關機了。
「不算很貴了,在內地買起碼要2000塊以上。效果好,又耐用,可以用大半年呢。對了杜杜,我過陣子可能還會去香港,要不要幫你帶一套?薇薇已經跟我預定了。免費代購哦,不收手續費。」
「我的比喻很費解嗎?」杜敏撅嘴。
「哎,老婆,老婆!你別這麼大聲,行嗎?你不是還在辦公室嗎,讓同事聽見了多不好。」方誠實繼續低聲下氣。
「嗯。」陶燕很感激蔣薇什麼都沒問,當下點點頭,伸出手挎住她的胳膊。
「是嗎?」杜敏再次把音拉得很長,「那麼,你是去為誰助陣?成鋼,還是顧朝陽?」
「老婆,你別這樣嘛……亮子這次只是路過,最多待個兩三天。」方誠實安慰杜敏,他知道杜敏還惦記著那筆電話費。說實話,他對這事也挺來氣的,但林海亮畢竟是和他一起光屁股玩大的夥伴,他又能說什麼呢?
「哦,是嗎?」杜敏不好意思地解釋,「可是我吃不完,我就一個人吃。」
杜敏經他一提醒,下意識地左右張望了一下,果然看見隔桌最愛八卦的老黃正在那兒支著耳朵。見她轉頭看,老黃趕緊收回目光裝作專心工作的樣子。杜敏長長地吐了一口心中的鬱氣,壓低了聲音:「姓方的,你說吧!不說清楚,這次別怪我不再給你那些狐朋狗友面子!」
新來的車間主任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壓力:他和原來的那位不同,不但看重員工的教育背景,而且特別欣賞年輕聰明有培養潛力的人。這個新的「審美標準」使得張磊的綜合競爭力急劇上升,一下就變成了方誠實升職路上最大的障礙。所以,現在的方誠實得格外小心,爭取處處用能力說話,就擔心在最重要的技術印象分上輸給了張磊。這也難怪他憂心忡忡,因為自打新主任來了之後,張磊已經被口頭表揚了不下3次,而自己一次表揚都未得,這次更倒霉,乾脆被狠K了一頓。技術不精——如果這是自己給新主任的第一印象,那簡直太危險了——對方誠實來說,評不上高級設備工程師,不但意味著在接下來的訂單旺季里得繼續三班倒,而且還意味著他盼望很久的調薪要打水漂了——這筆調薪的數額一年算下來也不少,他還指望這筆錢能早點幫他實現買房大計呢!
「雅詩蘭黛啊,瓶上寫著呢。」
「哎,老婆,」方誠實擔心杜敏再對林海亮說出什麼難聽的話,趕緊摟摟她的肩膀,把她的身體轉向另一側,「認識一下,這是我的小弟——鄭曉輝;他的媳婦——碧華。」
「不!」陶燕本能地發出一聲尖叫,連滾帶爬地逃到落地窗前,嘩地一下拉開了整扇窗帘。
臨近6點,杜敏接到方誠實的電話,趕緊收拾東西下樓。走到公司大門口,果然見方誠實、林海亮和一對陌生的男女站在那裡,估計不認識的那對就是輝子夫妻了。
「喝就喝!」林海亮不服氣,「剛好比拼一下你我兄弟三人的酒量。」
杜敏沒轍了——面子第一。難得下頓館子,不差那十幾元。於是,她手一揮:「行吧,來份口水雞——小份的。」
「呵呵,我們這不完全做川菜,海鮮也做的。要不您來份椒鹽蝦,也是我們店的招牌菜。」服務員面不改色。
方誠實不知道又有什麼事情招惹了杜敏,但此刻的他正煩悶著,懶得去想——剛挨了主任的訓,又得挨老婆莫名其妙的吼,你說他心情能好嗎?他又不是誰家的孫子,誰想吼就吼!當下,他便沒好氣地回答:「不是跟你說了加班嗎,手機沒帶身上,沒聽見。」
「好的,謝謝陳伯。等誠實下班我跟他說一下,讓他儘快找您續簽。」杜敏殷勤地回答,就盼著陳大年說聲好,就可以平安無事地掛電話了。
鄭曉輝笑笑,拉過身邊和他一樣靦腆的女子:「我老婆,碧華。」
「去香港的時候買的,1000來塊吧。」
於是,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清晰地呈現在她面前,放大——像只蝌蚪,有著小小的腦袋,小小的四肢,還有一根小小的尾巴……
「那是!這是對我的最大獎勵哦!」杜敏咯咯笑道。想到那套小小的一房一廳終於又變回了她和方誠實兩個人的專屬空間,又成了她可以自由自在穿著睡衣晃蕩的小窩,她未免有些興高采烈,當下興緻勃勃地問方誠實:「老公,你今晚下班會做大餐慰勞賢妻我吧?嗯,我想念你做的蒜香排骨和虎皮青椒了!」
「小杜姐,我們來,給你和老大添麻煩了。」碧華不好意思地說。她的五官還算清秀,只是皮膚又黑又糙,大概是經常風吹日晒的緣故。
杜敏一下沒反應過來老大是誰,所以有片刻的發愣。直到方誠實暗暗捏了她一把,她才清醒過來,乾笑著說:「不麻煩,不麻煩。對了,誠實……你還有一個外號叫老大?」
「對啊!」陶燕乾脆大方地承認了,「還記得上次我們去海灣公園泡吧,有個自命不凡的帥哥跟咱們搭訕,誇咱仨不崇洋媚外,結果遭咱們集體冷落的事嗎?」
是房東陳大年的電話。和_圖_書這位老伯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嘿嘿,其實你就是不打比方我也明白,」陶燕笑道,「就是早結婚可以挑到優質男,晚結婚能找的大部分只有劣質男了。優質男和劣質男的主要區別有三:其一,優質男能讓一個家庭有更堅實的抗風險能力,特別是經濟方面的風險;其二,根據近朱者赤的原理,優質男能潛移默化地同化你,讓你也變得更優秀;其三,與優質男結婚,你能生下並培養出更優質的後代。總結完畢,對嗎?」
「哦,輝子、亮子、我,三個都是一起長大的,小時候我和輝子的關係最要好。」方誠實趕緊解釋,「老婆,等見了面我再詳細給你介紹吧……座位我已經預訂好了,就在你公司附近的王城食府。」說到最後一句,他的聲音里明顯地帶上了一絲討好的味道。
「哦,好吧,我不歪想啦。」杜敏見好就收,「我晚上再給你電話確定吧!」
陶燕道了聲謝,當下又點了一堆雜七雜八的點心,這才把菜單遞迴給蔣薇:「該你了。」
方誠實早就等著杜敏這一問呢,只見他一邊單手把杜敏摟在懷裡,一邊用另一隻手把卧室門反鎖上:「老婆,賓館住一晚至少要上百元呢,萬一輝子兩口子住上一兩個星期,那不是得花上千元?」
「就是啊,」林海亮來了精神,「我們那兒的人都很重鄉情。這個忙她肯定會幫的。嘿,」他指指正在起勁唱歌的手機,笑道,「說曹操曹操到,我去門口接她一下。」
「暈倒!那個林海亮怎麼又來了?不是兩個月前才來過嗎?」杜敏沒好氣地問,一提起這個人她就一肚子火。兩個月前,就是這個叫林海亮的,據說是來廈門出差,卻不去住酒店,而是在她家的客廳盤踞了大半個月,頓頓白吃白喝不說,還用她家的電話跟全國各地的N個女網友煲電話粥,半個月煲掉了將近400塊話費,臨了若無其事地拍拍屁股走人。
「這可是中國的國情,你不結試試看!」杜敏見陶燕這麼不上心,有些替她著急了,「女人過了30歲還不嫁,就會遇到很多歧視和壓力,人家會認為你性格有問題、心理有問題、身體有問題,甚至懷疑你私生活混亂。連找工作都會遇到麻煩,用人單位僅憑你大齡單身這點就可臆斷你這個人沒有責任心,不能委以重任……陶陶,你現在才28歲,條件又好,只要用心一點主動一些,還是可以找一個條件不錯的男人嫁掉的。千萬別像我,拖到29歲才開始著急……」
杜敏惴惴不安地接起:「喂,是陳伯吧?」
「加班?你這會兒應該下班了吧?」杜敏之前已經往方誠實的車間打過電話。
坐下,服務員很快送上了茶水、小菜和菜單。杜敏翻開菜單,熟練地點了自己最喜歡的毛血旺、虎皮青椒、花蛤豆腐湯,一碗白米飯,再加上一次性餐具成本,估算了一下,50元。
雖然菜的分量秀氣了點,但味道是相當不錯的。杜敏吃得興高采烈,直到她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杜敏拿起手機,只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心裏就咯噔了一下。
「不是,絕對不是。」方誠實趕緊安慰她,「是這樣的,前一陣子,碧華突然鬧著要和輝子離婚,好像……好像是嫌他生活沒情趣,整天只知道幹活兒。老婆,你知道的,在我們老家,一般男人23歲就都成家生子了,輝子熬到快27歲才娶上老婆,也挺不容易的。這不,老婆發飆了,他也只好帶她出來玩幾天,哄一哄。這種情況……我實在不好問他要住幾天。哦對了,老婆,輝子是個明白人,他來之前就先和我說好了,只是借住在咱們這裏,在客廳打個地鋪就行。玩的話他們自己會去,不會麻煩咱們的。」
「嗯嗯,知道啦。」陶燕也知道杜敏是為了她好,當下也不反駁,而是拿起擱在茶几上的手機看了看,「啊,1點了呢!趕緊睡了,你明天還要早起上班吧!」
「好的,沒問題!」方誠實笑道,「我今晚多做幾個你愛吃的菜,把老婆喂得飽飽的,然後……」他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彼時已接近凌晨時分,杜敏剛洗漱完畢。陶燕懶洋洋地靠在一張休閑搖椅里,一邊看她拍爽膚水一邊數落她:「真沒見過你這麼偉大的。自己的卧室借給別人住,然後自己再到處借宿。」
「要的要的,」杜敏趕緊回答,「因為還有三個多月,就還沒著急跟您說。」
「拿開你的狗爪!」杜敏嗔道,抓住他的手使勁往外扯。
說到這裏,方誠實看了看杜敏的臉色,見她仍然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乾脆把後面的話也說完:「如果,咱們去幫他們開房,輝子肯定不好意思讓你我掏錢的,他這個人一向很較真,說過的話一是一,二是二。只是……這樣一來,一方面他得自己掏錢,一千塊幾乎等於他一個月的收入了;另一方面,他會以為咱倆不歡迎他,所以把他們往外推……你說,他倆好不容易來一趟,這樣誤解咱們多不好?而且,如果玩得不高興,說不定一回去碧華就和輝子鬧真離婚,那咱倆的罪過不是大了?老婆,你說是不是呢?」說完,方誠實把臉歪著看杜敏,見她的臉色有點鬆動的意思,趕緊抓住機會,攻完心再攻身,給她來了個雙管齊下:一隻手不老實地滑進杜敏的衣服里,在她的胸部摸摸捏捏。
「不知道。」方誠實笑道,「不過應該還不錯,臨走時,輝子讓碧華和我說話,聽她的聲音挺開心的。對了,碧華特別讓我代她謝謝你,誇你很賢惠……老婆,這話你愛聽吧?」
半夜時分,陶燕被劇烈的腹痛折磨醒。她跌跌撞撞地爬起奔進衛生間。
「呵呵,現在我哪裡用得起。」杜敏苦笑。想當初,她還沒結婚的時候,沒有太多人情往來的消費,也不需要去考慮買房子的事。工資雖然不算很高,但自給自足,至少用得起佰草集這樣的中檔品牌。可是,自打結婚後,自己就不得不一省再省,護膚品先是降到了Za,後來乾脆換成了超市裡的可伶可俐——說起來真可憐,那還是她學生時代才用的牌子。
周五上午,方誠實打電話給杜敏,告訴她家裡的客人都已經走了。
窗外,已是朝霞滿天,有勤勞的老頭老太正提著籃子往附近的菜市場走。陶燕噓了一口長氣,這才壯著膽子,回身往屋內望去——什麼都沒有,又是一場幻覺。
杜敏雖然沒有接林海亮的腔,但聽到他們說要拼酒,未免有些心驚肉跳,心想林海亮和方誠實的酒量都那麼好,真拼起來不知道得喝掉多少箱啤酒呢。
「那個……朋友邀請,我去助陣。」一向洒脫大方的陶燕忽然有些扭捏。
杜敏又急又惱,一把撥開他的手,兇巴巴地瞪他:「他們不是來玩嗎?怎麼要住這麼久?!」
因為心情煩悶,所以方誠實在他常去的那家小店吃夜宵時,順便要了幾瓶啤酒。喝到一半,小挎包里的手機響了,他取出接起,立即聽到了杜敏氣勢洶洶的聲音:「方誠實,我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為什麼都不接?」
所有的不適應和不滿,杜敏都壓在心裡頭,因為這段婚姻是她自己選擇的,準確點說,她在一定意義上還利用了方誠實對婚姻的渴望,所以不能全怪方誠實。況且,這段婚姻還是她許給母親的「幸福」——她怎麼能欺騙母親,自毀諾言呢?正是基於這樣的理智,杜敏在一次又一次地想跟方誠實翻臉,想說「日子不過了」的時候,都及時控制住了自己的衝動。她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方誠實人不錯,勤勞善良,踏實本分,這些都是作為一名丈夫最關鍵的人品,人品好才是最重要的。至於生活拮据、煩瑣、沒有情趣,甚至沒有個人的生活空間——總有一部分夫妻是這樣的,只要在一起和_圖_書努力奮鬥,熬個三五年總會慢慢好轉的。
5人依次入座,方誠實負責點菜。杜敏看他每點一個菜都肉疼地抿一下嘴唇的樣子,心裏不覺又好氣又好笑——像方誠實這樣做人可真不容易,既要顧及面子,而本質上又是極其節儉的。好不容易點完菜,方誠實長噓了一口氣,把菜單交給服務員,然後轉頭問林海亮:「亮子,你女朋友快到了嗎?」
「也是,你如今的當務之急是省錢買房子。」陶燕善解人意地轉移話題,「對了,你最近和薇薇聯繫沒有?」
「哦,我看看……還真是呢!這一套得多少錢?」
「應該快了,我再打個電話問問。」林海亮一邊回答,一邊撥手機。
「這是你的孩子,看一眼吧……」有人趴在她耳邊低語。
「嗯。」杜敏沒有再說話。如果沒有陶燕出現,她和蔣薇一兩個月不通電話也是正常的。一方面,她們兩個都不是很主動的人,況且兩人的生活階層差距太大,多少有點隔閡感;另一方面,兩人都各自成家了,不知不覺就生活在以家庭關係為邊界的圈子裡,蔣薇尤其如此,她的戀家情結從她一畢業就忙著結婚,工作第二年就忙著生孩子就可以看出來了。
「嗯,這3天,亮子陪著輝子兩口子,把廈門該去的景點都走了一遍。輝子說,明後天周末,咱倆上了5天的班也夠累的,應該好好休息一下,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拉著亮子去坐車了。」
「是啊,」林海亮一看表現的機會來了,趕緊在旁邊搶著回答,「小時候我們都這麼叫誠實,那時他是我們村的孩子頭,特別喜歡模仿電視里的黑幫老大,成天披著他老爸的一件舊大衣裝酷。咳咳,再給小杜透露點小秘密……小時候,老大可沒少帶我們干偷雞摸狗的壞事,包括……」
杜敏努力回憶了片刻:「嗯,是有這麼回事。」
「那你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有什麼辦法。」杜敏拍完爽膚水,開始往眼睛四周點眼霜,「女人一旦走進了婚姻,就身不由己了。本來一個人的人情債,現在成了兩個人的。哎,你這什麼眼霜,吸收起來很快呀。」
方誠實是臨近10點才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出廠房的。
「亮子,你認識的,另外還有輝子和他老婆。」方誠實介紹。
「好的,謝謝老婆。到時我來接你。」方誠實大大鬆了一口氣。
杜敏沒有馬上接話,她在心裏尋思,最近兩年物價一直在漲,作為商品之一的房子租價漲點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那樣的破房子,雨棚是破損的,陳大年不願掏錢換;傢具是破舊的,陳大年不捨得丟;家電是用了很多年早過了保修期的,經常出故障,每次出故障陳大年都理直氣壯地說誰在用誰負責修。就這樣的情況還要提300元,杜敏覺得難以接受。想了想,她覺得應該在提價的數額上爭取一把:「陳伯,您也不容易,我理解的。只是您知道的,我和誠實都在私企工作,這兩年都沒加過工資。您看,我和誠實都是老實本分的人,而且也愛乾淨,您的房子租給我們,大可放心;另外,這房裡的開關啊燈啊電視空調的壞了我們都是自己掏錢修的,從來都沒跟您報銷過這些維修費……您看,先提個100元,成嗎?」
「有一點。那時候一股子傻勁,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念完大學,總得先在職場上闖蕩打拚一番,驗證一下自己有幾斤幾兩,不甘心那麼早就走進圍城做了家庭主婦。」
「什麼特殊情況?說是來玩,其實是來這裏找工作的,對不對?!」杜敏眨也不眨地瞪著他,心想如果是找工作,不要說住一兩個星期,怕是住上一兩個月也未可知。
「不知道!你煩不煩啊,我吃個飯也要掐準時間?」
這邊,方誠實趕緊吩咐服務員再添一副碗筷。正折騰間,林海亮已經領著一個女孩有說有笑地進來了。
陶燕幫她在身後加了一個靠枕:「我前幾天剛給她打過電話。她也是忙,月底要出各種財務報表。」
從來沒有男人敢這麼凶杜敏,而且還掛她的電話,連掛兩次。
是夜,腹痛反覆來襲,陶燕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在卧室和洗手間之間奔波,一夜無眠。等到天色微亮的時候,她已經虛弱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剛一出衛生間就癱軟在地上。她的位置正對著玄關的穿衣鏡,淡淡的燈光下,只見自己長發凌亂臉色蒼白,就和……就和5年前剛剛走下手術台時一樣……恍恍惚惚間,她似乎又看見了那隻戴橡膠手套的手,乳白的手套上血跡斑斑,一小團血淋淋的東西正毫無生氣地躺在上面。
其次,是輝子在她心目中美好形象的破滅。本來,輝子的出現,使杜敏有了今後繼續忍受方誠實五湖四海的親戚、老鄉、朋友的信心和勇氣——方誠實那頭的人不完全是不懂事理的,比如輝子就證明了這一點。她不能以偏概全,也許今後再來的,會有更多像輝子一樣的呢……可是,最終的事實卻是——回到家,她才發現廁所堵上了,洗衣機也堵上了——原來,輝子等人提前撤走的真實原因在於此!一想到對方竟然還美其名曰是為了她和方誠實周末能好好休息,她就覺得無比可笑!
杜敏差點沒暈倒:方誠實是不是犯渾了?林海亮明擺著借給他介紹房產中介的理由變相見女網友,然後讓方誠實這個冤大頭埋單!他不但上當了,還樂呵呵地找了個價格不菲的飯館!暈!真是沒腦子!
「老婆,你別著急啊,我只是說萬一,不是說一定,」方誠實吞吞吐吐,「輝子這次來玩……有點特殊情況。」
回到家后,趁著輝子夫婦去洗漱的時間,杜敏趕緊拉了方誠實躲進卧室商量,「誠實,今晚住宿怎麼安排?林海亮不回來了吧?那個……我們總不能讓輝子兩口子睡地板上吧,要不,給他們在咱家附近的賓館開個房間?」回來的路上,她早就盤算好了,林海亮自己解決住宿問題,實在不行就還睡客廳沙發;輝子夫婦就在附近賓館開個房間,既然是來玩,估計也待不了幾天的,最多三兩天吧,畢竟廈門也沒那麼多景點可逛。
如方誠實所料,杜敏不好意思讓輝子夫婦打地鋪,主動去了陶燕那裡。
「這麼快?」杜敏有些意外,因為明後天就是周末,她和方誠實才有時間陪輝子夫婦四處走走。算起來輝子夫婦在廈門玩了3天,雖屬正常,但遠遠低於方誠實當初給她打的預防針:一兩個星期。
可是,今晚發生的一系列事件打碎了她一相情願的幻想,讓她忽然有了濃濃的不安全感——
在咖啡館把肚子撐得滾圓后,陶燕又拉著蔣薇到處逛街,幾個小時下來,手上已經多了六七個購物袋——早已超出了她原來的計劃。兩個人逛得很興奮,彷彿又回到了大學時代。眼看夜色降臨,兩個人也不覺得餓,乾脆也不正兒八經地找餐館吃晚飯了,而是就著美食一條街閑逛,看到什麼小吃誘人,就買來嘗一點。所以,等到兩人分手各回各家時,陶燕肚子里又裝了若干種雜食。
杜敏的失望是顯而易見的:「那要多久才能修好呢?」她還抱著一線希望,以前發生過類似的狀況,方誠實通常就是晚半個小時或一個小時下班而已,「不然我先把材料都備好,等你回來再煮,行嗎?」
陶燕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麼快遇到楊銳。
「陶陶你說得沒錯,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是兩人相互扶持,相互依靠,不是單方的誰依賴誰。妻子、丈夫都應該做樹,各自撐起半邊天,只有這樣,當一方遭受風雨襲擊時,另一方還能挺住,讓家這片天空巋然不倒。然而,陶陶,我還是要說早結婚和晚結婚是不同的。」杜敏並非完全同意陶燕的看法,「依然……拿樹來打比方吧。早結婚,你可以選擇和優質的樹站在一起。好處https://m.hetubook.com.com有三:第一,它比你強壯,抵抗風雨的能力強,這樣,它不但自己能撐住自己的那半邊,還能在你遇到風雨的時候替你擋一把;第二,它站立的地方通常已是一片沃土,你和它站在一起,能吸收養分更好地成長;第三,等到蜜蜂傳播花粉時,它優質的基因可以到你的身體里,延續給後代。相反,如果你晚結婚,剩下的絕大多數是一些矮小瘦弱的樹,它們所站之處通常是貧瘠之地,甚至懸崖峭壁。沒錯,你可以勇敢堅定地和它們站在一起,手拉著手,高唱『只要有愛,風雨何懼』。可事實往往是,你的歌還沒唱完,一陣狂風啪的一聲就把你倆都打折了。為啥?根基太弱,再加上你倆都發育不良……」
杜敏沒有盼到她的豐盛晚餐。
「我說的全部是事實,」杜敏認真地看著陶燕,「陶陶,我已經結婚了。婚姻是一份莊嚴的契約,更是一份神聖的責任,對我來說,不管方誠實是什麼樹,我都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無論前途有多艱難,都只能咬咬牙埋頭走下去。可是你不同,你還沒有結婚,你還可以選擇。我啰唆了這麼一大段,就是想告訴你:第一,中國男人的審美觀幾千年都不曾變過,那就是女人必須年輕美麗溫柔賢惠,所以,年齡優勢依然是女人獲得優質愛情和優質婚姻的頭號籌碼;第二,不要用愛情去選擇婚姻,而是要用經濟學來選擇婚姻,因為,愛情是一陣子的事,而婚姻是一輩子的事,關鍵時刻還是少動感情多用理智。」
服務員拿了菜單,卻並不著急走:「不多點一個?我們店的口水雞味道很好,是招牌菜。」她熱情地建議。
「現在剛要吃晚飯。」
「嫂子,一陣子不見,又變漂亮了!」林海亮首先熱情地沖她打招呼。負責某電子產品區域銷售的他長得白白凈凈,著裝整潔,再加上笑容可掬,很容易給人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所以,當初杜敏對他的印象頗好,特別是林海亮的見多識廣和能說會道曾讓杜敏佩服不已。直到出了「電話費事件」,才讓杜敏對林海亮的評價來了個180度的大拐彎。
「行啊,陶陶。」杜敏輕輕捏了捏陶燕的胳膊,「我費了好大勁想說明白的道理被你三言兩語就概括完了。很準確!100分!獎勵一朵小紅花!」
杜敏聽得臉上飛起了一抹紅暈,嗔道:「原始動物!不跟你說了,我還要工作,bye!」
「只提100?這肯定是不行的!」陳大年斬釘截鐵地說,「當初我1000元租給小方和另外一個小夥子的時候就被我兒子罵了,他說同一小區類似的房子人家都租了1100元。不瞞你說,前天我兒子還在跟我說要提400元,他說現在一房一廳都這個價。對了,你們斜對門的那套,現在都租到1500元了。小杜,我也是考慮到你和小方都是外來打工的,不容易,小方又跟我租了兩年房子,也算有點交情,所以才不聽我兒子的。這300元,是不能再少了,能不能接受,你和小方自己再商量一下,然後給我個准信兒,好吧?」
準確點說,是身心俱疲。
林海亮的女朋友?杜敏愣住:鬧了半天,林海亮還要帶外掛來著……她在一旁冷眼看著林海亮催促女方,等他掛完手機立刻發問:「亮子,你女朋友也來廈門了?」
「老婆,」大概是方誠實看出了她不高興,趕緊補充,「亮子的這個朋友可不簡單。聽亮子說,她才做了4年多房產中介,就已經在島內島外各買了一套房子,很牛吧?所以,我就托亮子幫忙介紹一下,以後等咱們買房的時候,可以找她,畢竟多了一層老鄉關係,挨宰的幾率會低些。」
「謝謝。」陶燕收起笑臉,有些擔憂地說,「杜杜,你變了,變得很現實。你這是功利婚姻論,知道嗎?」
「哦,他加班呢,可能手機沒帶身上吧。」杜敏解釋,「陳伯,您找我們,有事?」
「沒有啊,我還沒有正兒八經的女朋友呢。」林海亮有些尷尬地解釋,「是女性朋友,做房產中介的。老大不是想買房子嗎?我這個朋友做了多年中介,經驗很豐富,我想介紹她給你們認識,讓她幫你們留意幾套好房源。」
「那好吧。」杜敏有些沮喪地放下電話。
電話那頭的方誠實聽見杜敏這句赤|裸裸的威脅,那是相當不爽,但想著還有求於她,只好耐著性子解釋:「老婆,你還記得我跟你提過,我大學窮得連學費都交不起的事情嗎?那時候,資助我的不僅有我大姐、舅舅,還有輝子……輝子比我小4歲,輟學早,16歲就開始四處打工了……他既沒知識又沒技術,所以乾的全是苦力活兒。但是,他對我真的沒得說。記得大二的時候,有一次我的生活費實在沒處可借了,思來想去,只好向他借。他接完電話后二話不說,馬上給我打了800塊錢救急。我後來才知道,那800塊中的一大半,是建築工地的工頭拿給輝子治傷的,因為就在前一天,輝子的一個腳趾頭被跌落的預製板給砸爛了……」說到這裏,方誠實的聲音有些黯然了,「老婆,輝子對我這麼重情重義,他來廈門找我,我怎麼能……怎麼能連一頓像樣點的飯菜都請不起?」
大家互相問了好,然後鄭芳玲就大大方方地在林海亮身邊坐了下來。她的年齡約莫二十六七歲,不到一米六的個頭,但穿了高跟鞋,緊身T恤搭配波西米亞長裙,倒也襯得身材修長而飽滿;皮膚很白,眼睛和嘴巴都很大,一笑露出上排粉粉的牙齦。一看就知道是一個很開朗的女孩。
「哦?」杜敏把一個哦字拉得很長——難不成陶燕來廈門不過一個月就有艷遇了?想到這裏,她有些小興奮:「是男性朋友吧?」
「啊?!」杜敏愣了足足半分鐘才反應過來,「怎麼忽然一下要提這麼多啊?陳伯,我聽誠實說這房子他跟您都租了兩年了,那個……嗯,也算老房客了吧,您看能不能維持原來的……」
「哦,」杜敏笑笑,忽然由蔣薇聯想到一個話題,「我在想,女人是早結婚好呢,還是晚結婚好。」
「老婆,你最通情達理了……」方誠實耍賴,乾脆把嘴也湊了過去……
回想起單身時候吃過的那些美味佳肴,杜敏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她忽然有了一股衝動:要不,不吃方便麵了,再下一次館子——偶爾奢侈一次,應該不會影響自己的省錢買房大計的。她這麼安慰著自己,腳步便不知不覺移向了右手邊的一家名叫「蜀香樓」的川菜館——川菜好吃,又經濟實惠。
杜敏有些感動,心想方家的親戚朋友也不全是不懂事的,比如輝子就懂得體諒別人。想到這裏,她對輝子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聯想起他來廈門玩的初衷,趕緊關心地問:「輝子兩口子和好如初了嗎?」
當然,最重要的不安全感還來自方誠實。她覺得自己為他改變了很多,犧牲了很多,婚前婚後的生活質量簡直可以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小資女」為了省錢買房,為了更長遠的家庭生計,為了與丈夫消費觀一致,已經在日復一日的節衣縮食和柴米油鹽中逐漸淪為了「黃臉婆」,甚至,不得不在菜市場上抹下臉,像老阿姨們一樣為了節省幾毛錢去跟菜販子們討價還價。可是他對她的態度呢?結婚不過大半年,他已經可以不接她的電話,連吼帶關機。那三五年之後呢?那時候的她應該已經被拮据辛苦的生活徹底改造成了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年婦女,連賞心悅目的外表都沒有了,那他是不是更不會把她當回事兒?杜敏還清楚地記得,婚前,她曾被方誠實的一個習慣感動過:他的手機是24小時保持開機的,因為擔心家裡人找。那時候她還在想,一個對家裡人如此在乎的男人,對自己的老婆肯定也和圖書差不到哪裡去吧!可經過這大半年的相處和對比之後,她終於想明白了:原來,方誠實心目中最重要的人首先是和他有血緣關係的父母、兄弟姐妹;其次是他的老鄉、親戚、同事;她於他而言,得排到第三檔次,充其量就是個搭夥過日子、合夥生孩子的女人罷了。
「你還敢嫌我煩!姓方的,你的那群寶貝老鄉真自私,一點都不懂得愛護別人家裡的東西!現在屋裡的廁所堵上了!洗衣機也堵上了!」沒想到電話那頭的杜敏也是憋了一肚子氣,「哼,我真搞不懂你都交了些什麼混賬朋友……」
「不會的,」服務員仍然堅持,「我們店的菜分量都不大,您點三菜一湯剛剛好。您可以看看隔壁桌的客人,他們剛好也點了毛血旺,分量其實不大的。」
現在的林海亮在杜敏心中,不過就是一個油嘴滑舌、愛吹牛、到處騙吃騙喝而且很濫情的小混混而已。所以,她沒有回應他的熱情,只是似笑非笑地說:「是嗎?謝謝。哦對了,你還是別叫我嫂子吧,不習慣。」
首先,是房租漲價。今年漲300元,也許明年就漲500元,因為房市一片大好,那些擁有多套房產的人沒有理由在房租收益遠低於賣房收益的時候還能心平氣和地坐著。但是,她的工資不可能漲得這麼快,甚至,是很可能好幾年都不漲一個子兒,因為,她在私企。私企的薪資福利制度里沒有每年給員工調薪5%~10%以抵消通貨膨脹這一條;私企只願意為10%~20%的骨幹人才付加薪成本——這部分人要不就是核心幹部、關鍵崗位人才,要不就是業務精英、技術骨幹。而像杜敏這樣過了29歲還沒當上主管的人自然是排不上號的,像方誠實那樣過了三十而立還蹲在普通工程師位置上的人自然也是希望渺茫的。
見杜敏又將開始對林海亮等人的批評和數落,方誠實內心不由得一陣煩躁,當下不容她繼續往下說,直接摁了電話。
「哎,哎,可別胡說!」方誠實趕緊阻止他,「再胡說等下先罰你喝三大杯!」
俗話說,不同年齡的人,對上司責罵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不一樣的。如果方誠實是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那麼他對上司的責罵是不會太在意的,受得起,也損失不了什麼。可他已經過了三十而立的年齡,還只是一名普通的設備工程師,內心就未免有那麼一點脆弱,自尊心較常人就未免敏感那麼一點。這些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年底車間只有一個升高級設備工程師的名額——他和另外一組的同事張磊正在競爭。方誠實之前已經把自己和張磊的條件做了分析比較:張磊畢業於哈爾濱工業大學,在教育背景上明顯比他有優勢;1983年的男生,英語底子好,跟老外能用英文流利溝通,學東西比他快;不足之處是為人孤傲,下班就走,從不肯花時間做人際關係上的投資。張磊的弱點正是方誠實的強項——他比張磊早兩年進廠,平時就很注意和同事搞好關係,比如同事的請求凡是他能做到的一定幫;再比如,時不時和同事一起打打牌、搓搓麻將,喝點小酒。這樣幾年下來,上至車間主任,下至車間工人,都對他的印象很好。而在這個由國企改制過來的工廠里,人際關係在加薪升職上,還是能發揮關鍵作用的,所以,方誠實本來對年底評升高級設備工程師的事情很有把握。
「小杜姐,你好。」鄭曉輝是一個看上去忠厚老實的矮小男人,雖然被方誠實稱為小弟,但看上去比方誠實還要顯老些。不知怎的,有了油滑的林海亮在旁邊對比,杜敏對鄭曉輝倒是平添了幾分好感,當下友善地沖他笑笑:「輝子,我聽誠實提過你。」
「想什麼呢?」陶燕捅捅她。
但,當她真正看到楊銳,望著他一家三口親親熱熱地走出天虹商場,再坐上黑色本田揚長而去時,她的眼圈還是忍不住紅了。
「小杜,我明白你的意思。」陳大年打斷她的話,「陳伯呢,如果每月能領幾千塊的退休金,這房子別說1000元租給你們,就是500元租給你們,陳伯也是無所謂的。只是,陳伯也只是每個月只領1000元退休金的窮老頭子,要養老太婆,還要補貼兒子,難啊!」說到這裏,陳大年停住,深深地嘆了口氣。
掛了陳大年的電話,杜敏的好胃口一下消失了。她望了望桌上只吃了一半的飯菜,站了起來:「服務員,埋單!還有,剩下的菜幫我打包。」
「沒有沒有,」林海亮趕緊聲明,「是女網友,很早以前就認識了,只是一直沒怎麼聊,最近才聊得多。她人挺大方熱情的,對了……她和我們還是一個地方的,老鄉。」他刻意咬重了「老鄉」兩個字的音,似乎這兩個字很有含金量。
「哦,最近事情多,沒有。你呢?」杜敏上好晚霜,站起身一邊輕拍著臉,一邊走到陶燕旁邊的另一張搖椅上坐下。
今天出故障的那台機器是年初剛從國外採購的,雖然老外來培訓過,但技術英語畢竟「博大精深」,英語底子不好的方誠實等人對此機器的掌握尚缺些火候。這樣的結果便是直到晚上7點,車間主任殺人的心都有了的時候,他們才找到故障發生的原因。所以,最後故障雖然排除了,但方誠實等人卻被車間主任以技術不精為由,狠狠K了一頓。
「老婆,真別等我,我們到現在還沒找到故障發生的原因。」方誠實有些不耐煩了,「先這樣吧,同事喊我,我得去忙了。」
「好貴。」杜敏數數那些瓶瓶罐罐,才4小樣。
兩人就近找了一家咖啡屋。陶燕先上了趟洗手間,等她回來,神色已恢復如常,一坐下就沒事人一樣對蔣薇撒嬌:「薇薇,我想吃香蕉船。」
「小杜,是我。」陳大年和以往一樣大著嗓門,「我剛才打小方的電話,怎麼沒人接聽?」
臨近下班,方誠實給她打來電話,告知車間機器出了故障,正在緊急處理。
「幹嗎?你沒事先睡就是了。我還要再過一會兒。」
「哦,都誰呀?」杜敏警惕地問。她和方誠實結婚才半年,家裡就已經來過好幾撥人了。
從小超市到家要先穿過餐館林立的大唐美食街。平時杜敏下了班都是目不斜視,可這次,或許是大街上吃飯的人們太過喧嘩,又或許是街上飄蕩著的菜香太重而杜敏又太餓,總之,她的眼神不知不覺溜達了出去,而且久久不捨得收回來。街道兩邊都是餐館,左邊一水的火鍋店、川菜館、湘菜館,右邊則是一溜的海鮮大排檔,每到下班時分,就開始熱鬧非凡。杜敏愛吃辣,也愛吃海鮮,單身的時候經常和其他幾個同樣單身的同事湊成飯糰,午餐下館子,晚餐還繼續下館子,完了AA制,分攤下來每個人一天的伙食費不過二三十元而已。對於當時的杜敏來說,曾經很享受那樣的生活方式——她將之稱為「月光族」的快樂小資生活。
「對,有事。小杜,你們的租房合同快到期了吧,要續簽嗎?」
林海亮也是第一次看到鄭芳玲本人,覺得她本人比照片上的還要嫵媚性感,當下頗有些激動,很是賣力地在席上講了不少帶色的笑話。杜敏原本擔心這種重口味的話題會讓鄭芳玲這種未婚女孩感到尷尬,沒想到對方倒是坦然大方,時不時還能在林海亮的笑話中挑些刺捉弄他,活躍氣氛。這下大家都放開了,場面氣氛相當熱鬧,一頓晚飯吃得賓主皆歡。
那天午飯,杜敏望著面前老三樣的快餐,聯想到晚上的美食,愣是沒了胃口,便草草填了幾口米飯了事。臨近下班,她先給陶燕打了個電話,告知晚上不去借宿了,東西過一兩天再去取。陶燕在那邊怪叫:「不是吧!那你明天有沒有空?我本來還想拉你一起去看足球比賽的。」
可是兩個月前,車間主任突然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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