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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愛情無處安放

作者:笑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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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第十二章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婚姻像一個項目?這個比喻有點意思哈!」陶燕樂了,樂完繼續嘟嘴,「只是,我還是不想結婚。雖然,你們倆結合自己的經驗教訓說了這麼多,但我還是找不到說服自己結婚的理由。請你們倆給我一個強有力的理由,我為什麼一定要結婚呢?」
而他自己呢?走到現在這種既玩出軌、又失業惡賭的地步,也並非自己的本意,而是有一雙無形的黑手,一步一步地推著他走到了今天。而這雙無形的黑手,就是這段充滿硝煙的婚姻帶給他的痛苦、憋屈和種種壓力。
「陶陶,我也建議你接受求婚。」一向沉穩的蔣薇也有些按捺不住地小興奮。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大不了,就一個人過唄。」蔣薇嘆氣,「我公公婆婆也不是要看住我的意思,他們是真的離不開我和小豆。」
和杜敏正式交往以後,他才發現,所謂的想象往往都是一相情願的。杜敏雖然善良、可愛,也沒什麼心機,但並不是一個不計較物質條件的女孩。她的小虛榮、任性,在他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中都可以感覺出。當時,他還以為這是「80后」女孩都有的通病,只要結了婚有了小孩,總會慢慢改掉的。
離婚的那天是周五,杜敏請了半天假。辦完手續后,方誠實當天傍晚就搬走了。
婚宴結束之後,擔心坐公交會擠壞陶燕送給自己的「幸福花」,杜敏特意打車回的家。車子在一個很大的十字路口等綠燈的時候,斑馬線上相擁著走過的一對男女吸引了杜敏的目光——女人的懷中,也同樣捧著一束招搖的紅玫瑰,男人一手提著一個時尚女包,另一手很自然地搭在女人肩上,兩人正在有說有笑地聊著什麼——男人熟悉的側影一下刺痛了杜敏的眼睛,痛得她猛然落下淚來:一年前,她和他變成了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之後再無聯繫也不曾偶遇,她以為,或許他早已經離開了廈門,沒料到卻在今晚以這樣的方式相遇……
「我也是。」顧朝陽心疼地摸摸她瘦骨嶙峋的背,「怎麼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方誠實伸手拭了拭眼角,卻從口袋中摸出一張餐巾紙遞給杜敏,「是我對不起你。怪我太自信,我一直以為能夠改變你,能夠讓你適應我能給得起的這種婚姻生活模式。現在,我發現自己錯了。你和我,其實都是很有原則的人,各有底線,很難妥協。」
「李衛東有拿出什麼解決辦法嗎?」
2011年5月,陶燕和顧朝陽在會展酒店舉行了浪漫的草坪婚禮。
陶燕乍一開門的時候,並沒認出他,因為顧朝陽把自己裝扮成了一個聖誕老人:白眉毛白鬍子,聖誕帽紅大襖。在國外,聖誕老人登門造訪,是司空見慣的事;但在國內,這就有點匪夷所思了,所以陶燕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對面站的是一個密謀入室搶劫的歹徒,當下一聲尖叫並動作迅速地準備關房門。顧朝陽情急之下只好一把扯下白眉毛白鬍子,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可是,我根本不想結婚啊!」陶燕鬱悶地抱住頭,「我從29歲到60歲的人生規劃中可不包含結婚生子這一項!」
「啊,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不起床?你昨晚熬夜了?幾點睡的?」陶燕噼里啪啦一連串地發問。
杜敏的回答斬釘截鐵:「打死都不回去。」
「是啊!從我們女生的角度都是這麼想的。」陶燕也憤憤不平,「偏偏李衛東還把這件事說成是有天大苦衷的樣子。從他的角度,他那麼大的家業,如果沒有養一個兒子來繼承和發揚光大,他這輩子的努力和拼搏還有什麼意義?唉,我以前真是太高看他了,還高科技公司的老總呢!還計算機碩士呢!我現在忽然發覺他跟那些沒文化的暴發戶沒什麼兩樣!重男輕女,家族本位主義,特土,特自私!」
「應該知道了吧!聽說她爸媽明天上午也會趕到廈門來。」陶燕嘆氣,「薇薇的壓力好大!這麼多人都在向她施壓,勸她不要離。」
「哦,」杜敏沉思,「他這樣折騰了半天,是不是在變相壓價啊?從12萬美金變成10萬美金,你那2萬美金的利潤可就全沒了……哦,天哪,這可是15萬人民幣!」她痛心疾首,15萬啊!這可是她這個工薪族節衣縮食十幾年都未必能省下的大數目。
那個男人,走在面對杜敏的這一側,她確定自己看清楚了,是方誠實。
杜敏本能地一伸手就接住了——滿滿一大捧嬌艷的紅玫瑰。在潮水般的掌聲中,陶燕激動地衝過去和她緊緊擁抱,「杜杜,運氣不錯,祝賀你!希望明年的此時此刻你也能和我一樣,站在這裏傳遞出這份幸福和祝願,加油!」
李衛東和蔣薇離婚之後,名正言順地把兒子的戶口落到了自己的名下,但並沒有馬上和小三結婚,而是繼續維持著之前的那種同居生活。蔣薇開始有些同情起那位小三,這樣的名不正言不順她怎麼忍受得下來?
「什麼?」杜敏有些反應不過來:她辛苦照顧了他兩天,費心勞力為他做了這麼一餐飯,他沒有一絲感動一句感謝,回報她的就是這樣一個決定?
「別太悲觀了。」陶燕拍拍她的肩膀,「努力工作,堅持充電,爭取早日當上金領,這樣就能提前脫離苦海了。」
「陶陶,趕緊答應吧。在這個世上,像小顧這種既優秀又痴情的男人已經快絕種了。」杜敏羡慕得兩眼冒綠光。
杜敏也去參加了婚禮,這是她第一次參加西式戶外自助婚禮,目光所及之處全是花的世界,用鮮花裝飾的拱門、用鮮花裝飾的簽到台、鮮花鋪滿的走道、一望無際的白色地毯上灑滿嬌艷的玫瑰花瓣,用鮮花和紫色紗幔裝飾的儀式亭……一切美得就像一個童話世界一樣——公主和王子結婚的童話。
見他一下子又變回了前些日子對自己愛理不理的樣子,杜敏的心裏又開始突突往外冒小火,當下她也不再多話,氣咻咻地往外就走。
「搞不懂。也許,他真遇到了困難也說不定。畢竟國際上的市場需求瞬息萬變,也許這批貨在他那個市場忽然不好賣了……總之,我想還是算了。這個結果跟我之前想過的那個最糟結果相比,已經算是很好的了,畢竟保本之外,還小賺了幾千美金,夠我付一年的房租了。反正,我已經這麼想開了。」
「切!我舉得那麼高,怎麼可能擠壞?」杜敏乾脆給方誠實示範了一下將花高舉過頭頂的動作,「我兩隻手輪流舉著,就當舉啞鈴瘦胳膊了。」
半個月後,聲稱要獨身一輩子的陶燕反悔了。因為,就在聖誕節前夜,消失了整整大半年的顧朝陽忽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客廳的飯桌上,已經擺了一碗熱騰騰的白米飯,一碟綠油油的拌青菜,和一盆清香四溢的玉米燉排骨。
陶燕的看法:重男輕女的思想,盛行於農業社會,hetubook.com.com是生產力水平落後階段的產物。因為在那樣的年代,社會生產主要就是依靠勞動力,而男人的身體得天獨厚比女人強壯,體力得天獨厚比女人充沛,由此成為家庭的頂樑柱,也才由此形成重男輕女的觀念。但如今進入高科技時代,體力勞動已經讓位於腦力勞動,知識和創新才是最重要的生產力。而在腦力勞動的較量上,女人完全不會遜色于男人。因此,並沒有什麼有力的證據能證明養兒子會比養女兒好。
「花哪兒來的?誰送給你的?」方誠實不知不覺警惕起來。
「薇薇說得對。」杜敏補充,「好的婚姻,其實要的是雙贏。不是犧牲一方去成就另一方,而是能夠互相成就彼此。好的婚姻不應該是內耗戰,互相拖彼此的後腿;也不是男主外女主內,簡單分工了事。婚姻其實更像是一個大項目,好的夫妻就像是一個團隊,在做婚姻這個項目時,要能夠及時做好溝通協調,保持目標一致、對項目的理解一致;也能夠相互配合相互幫助,更能夠相互輔導共同成長,從而保質保量地推動項目一步一步往前走。嗯那個……顧朝陽是做項目的,所以陶陶你放心,結了婚之後他肯定能把你們這個項目主導得很好,嘿嘿!」
話說回來,稅後10萬的年薪不是那麼好拿的。杜敏自從領這份薪資起,就開始過上了幾乎每天都要加班的日子,每天沒有七八點下不了班。這使得杜爸既心疼又無奈,每次望著八九點才到家,捧著飯碗狼吞虎咽的女兒,他好幾次都忍不住勸她:「孩子啊,這份工作太辛苦了,乾脆辭掉吧!咱們回老家,家裡有房子,爸爸也有收入,你隨便去找份一兩千的工作,都比現在這麼累死累活要強。」
儘管110及時趕到,寡不敵眾的方誠實還是被揍得鼻青臉腫,額頭和下巴各縫了4針。在醫院住院觀察了兩天後,醫生確診沒有腦震蕩等其他方面的問題,這才批准他出院。當天上午,杜敏特意請了半天假去接方誠實出院。
「對。是還沒吃飯。」杜敏沒精打采地回答,「我根本就還沒起床呢。」
看看自己在目前這家私企就算再熬個三五年,稅後月薪都不可能衝破5000元大關,杜敏開始動了換工作的念頭。於是暗中把目光對準了在本行業福利待遇排名靠前的那幾家歐美貨代和船公司——對她來說,學歷不是問題,經驗不是問題,英語六級證書不是問題,唯一有問題的是英語口語。杜敏還記得自己之前去外企面試,每次都是敗在英語口語上。不過這次情況不同了,她找到了一名優秀而且非常盡職盡責的口語老師——陶燕。幾個月後,杜敏終於如願以償地跳槽,成為了某知名歐美外企的白領,年薪10萬,稅後。加班費按勞動法規定的倍數另外算。此時已是2010年10月,島內房子的均價果然如當初地產專家的預言,衝破1.7萬元/平方米,直逼2萬元大關。心急如焚的杜敏再也顧不了許多,用老爸贊助的十幾萬、自己所有的存款、再加上蔣薇借給她的15萬,一咬牙在湖裡區買了一套70多平方米、總價將近90萬的二手房,終於實現了當房奴的夢想。
楊銳不請自來,還送了一個很大的紅包。所謂抬手不打笑面人,雖然陶燕夫妻倆都明顯不歡迎這個偽君子,但還是禮貌地給他安排了座位。好在楊銳也算知趣,觀完禮就悄悄地走了。
「累。不想起來。」杜敏答非所問。
方誠實這才緩緩睜開眼,眼角不知不覺已是濕潤一片。兩天前在麻將館發生的一幕再度浮現在眼前:他自己都沒想到,當那個姓蔡的二流子對杜敏極盡猥瑣之詞的時候,自己竟然會爆發出那麼大的憤怒和勇氣。更沒有想到,面對著3個兇悍的彪形大漢,杜敏竟然會不要命地衝過來,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瘦弱的身子擋在他面前。如果說,這不是一種夫妻之間才有的相濡以沫之情,那又是什麼?
然而,婚後她對生活細節沒完沒了的挑剔,對他家人朋友無休無止的指責以及談起身邊那群富有的同事、同學時的羡慕眼神,才讓他明白,虛榮和任性並不是一個小毛病,也不是依靠他單方的包容就可以解決的。只要她的交際圈還是那群中產階級,只要岳父在經濟上還是無條件地寵溺女兒,只要她始終不認可他能給得起的生活方式,戰爭之火就不會停止。
當然,在蔣薇這個當局者看來,還是不一樣的。至少,隨著離婚協議的生效,她和李衛東不再是夫妻,她不需要再對李衛東履行夫妻義務;至少,隨著離婚協議的生效,她終於成功地以自己的方式抗議了李衛東出軌帶給她的那些屈辱,維護了自己的尊嚴,也維護了小豆本應得到的公平待遇——李衛東出軌的一個最重要原因,就是因為重男輕女,想生一個兒子繼承家業。如果她不離婚,就等於默認了他的這種性別歧視,這不僅僅是侮辱了小豆,也侮辱了自己。
陶燕的電話打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的事了。那時候,杜敏已經像個死人一樣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她接起電話時有氣無力的聲音把陶燕嚇了一大跳。
杜敏和陶燕都幸災樂禍地猜測:肯定是李衛東離婚半年了還沒再婚的意思,小三沉不住氣了,跟他鬧的。
在淚眼模糊中,紅燈停綠燈亮,計程車迅速啟動,快速衝過了斑馬線。
「不會吧?還真有這麼苛刻的老闆?」陶燕樂了,「怎麼感覺跟舊社會的周扒皮似的。」
「小帥!」陶燕嚇壞了,趕緊推開顧朝陽,彎腰抱住大狗。在陶燕的安撫下,大狗總算乖乖留在了原地,卻依然對著顧朝陽橫眉豎目,狂吠不止。
杜敏深深地嘆了口氣:「陶陶,你知道咱們中國為什麼出不了偉大的企業家嗎?」
「當然有啊。答應徹底和小三斷,但是私生子他還是不想放棄。說是先送去孤兒院,到時候再以領養的方式領回來。」
「哎,規劃是可以調整的嘛!」杜敏拍她,「顧朝陽不是說了,完美的理想在於能夠不斷修正和達成,我覺得他說得非常有道理。你現在要做的事就是趕緊修正你的人生規劃,加入結婚生子這個大項目,然後和小顧一起去努力達成。」
杜敏說到做到。
「沒什麼好事。是有一件壞事終於解決掉了。」陶燕神清氣爽地解釋,「我的那4個柜子的貨終於賣掉了。還好還好,總算保住本了。」
她開始盤算以個人能力買房,月薪得達到多少才能比較遊刃有餘地供一個小二手房。經過初步測算,她得出了一個參考數據——平均月薪必須達到7000元,稅後。這就意味著她得將目前的收入至少翻一番。
杜敏也哭了,眼淚大顆大顆地滑下了臉頰。她知道方誠實分析的都沒錯和圖書,但是這些經由他的口冷靜說出的話,還是讓她感覺到了一種深入骨髓的殘忍和痛楚。她含著眼淚問:「誠實,這番話,你為何不能在我們剛結婚的時候就告訴我?甚至,在我懷孕之前就告訴我也好……現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你才來對我說,覺得對我公平嗎?」
她本是無心之語,顧朝陽卻聽得分外難受——他想起了自己當時的不告而別。從他的角度看,微微低垂著臉的陶燕愈發顯得下巴尖尖,我見猶憐。「燕子,對不起。」他忽然有些哽咽。
「咱們倆的情況怎麼會一樣?」見她揭短,杜敏面不改色,張嘴就批駁,「我那是為婚而婚,叫做搭夥過日子;你這是為愛而婚,叫做把愛情變為永恆!我和方誠實是弱弱組合,貧賤夫妻;你和顧朝陽是強強聯合,小資夫婦。麵包,雖然不能解決婚姻中所有的問題,但充裕的麵包至少可以解決掉婚姻中一大半的問題。正所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知道不?」
「我也是我也是。」陶燕緊隨其後積極表態,「本來嘛,婚姻就不是必須的。人家國外打一輩子光棍的男男女女多得是。人活這一輩子,最重要的就是活出自己的精彩,能夠按自己想要的方式去生活。比如說我,我已經把自己從29歲到60歲這中間31年的人生都規劃好了。嗯,我的計劃是現在努力賺錢,爭取在40歲之前退休,然後用後面的20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說當個背包客走遍全國、游遍世界。唉,這個週遊世界的夢想我可是在心裏藏了很多年了!」
當然,和杜敏的裸婚裸離不同,蔣薇離婚時分到了近千萬的資產,這其中包括蔣薇現在住的那套樓中樓,兩套位於名校附近的房子和夫妻名下所有的存款。
圍繞重男輕女這個話題,三位同學曾經展開過一次深入討論。
「哦!恭喜恭喜!」杜敏這才來了一點精神,「南美大叔幫你找的買家?」
「因為,和愛你的人在一起,會很幸福。」蔣薇動之以情,「而且,如果你結婚並且婚姻經營得很好,那對於我和杜杜兩位離異人士來說,那就是一份鼓勵一份希望,對吧?」
「搞笑!一點誠意都沒有!」杜敏氣憤,「天天放個私生子在薇薇面前晃,那對她不是一種慢性折磨嗎?我呸!跟《滿城盡帶黃金甲》里那個皇帝折磨皇后一個樣!只不過一個是藥物折磨,另一個是精神折磨。我覺得後者還更痛苦些!」
「誰叫我沒錢呢!」方誠實悻悻地回答,繼續目光專註地研究那束花,「怎麼會忽然想到要給自己買花?」
而那個女人,走在方誠實的另一側,被他擋住了大半個臉,杜敏始終沒有看清。在車子駛過後她倉促回頭,只望見了一個穿著波西米亞長裙的背影。
「太理想主義了,」杜敏點評,「陶陶,你描繪的這種生活估計是絕大多數女生都嚮往的。但是,在現在這個生存壓力這麼大的社會,有幾個人能夠真正有條件去按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呢?不過是一個遙遠的夢想罷了。唉,一想起我還欠著薇薇15萬元的巨款,我每個月要還銀行4000多元的按揭,我之後還要繼續當20年的房奴,不能生病不能失業,還得繼續當20年朝八晚八、超負荷運轉的賺錢機器,我就覺得自己的人生一片慘淡……」
如果說,關於重男輕女這個課題,陶燕只是根據書本上看來的知識泛泛而談,那麼,蔣薇和杜敏則是在總結了自己婚姻失敗的教訓之後,有感而發。陶燕忽然發現,這兩位同學自從離婚後,似乎都脫胎換骨了。
「是啊,各有底線。」杜敏接過餐巾紙,含淚苦笑,「你這麼一說,我又不好意思怪你了。其實,我之所以堅持到現在,也是以為能改變你,讓你接受我的那些思想觀念和價值觀。」
他也很清醒:兩人現在這種和睦溫馨的日子只是一個假象。用不了多久,他的工作問題、買房的壓力,方家親戚朋友的告貸借宿、跟柴米油鹽相關的種種瑣事又會讓兩人重新翻臉,變成相互指責和傷害的敵人。繼續無休無止地吵下去的結果,就是夫妻反目成仇。
「沒什麼,剛才你說李衛東自私,我就突然有感而發的。」杜敏不好意思地換了個話題,「薇薇現在在幹什麼?」
關於財產的分割,蔣薇並沒有刻意去要求,是李衛東自己主張的。原因是李衛東的父母提出以後還想和媳婦、孫女一起生活,所以兒子要離婚可以,但必須凈身出戶。潛台詞就是:死都不認那個小三,你不是圖我兒子的錢財嗎?好!一個子兒都不留給你!
奇怪的是,李衛東還真就同意了父母這個看似很絕情的要求,凈身出戶的唯一條件是允許他每個月可以來探視父母和女兒。
杜敏總算聽出了陶燕聲音中那份久違不見的好心情,「怎麼忽然請吃大餐啊?是不是有什麼好事?」
「那個……我們再這樣討論下去,會不會成為女權主義者?」她有些擔心地問。如果說杜敏有點女權主義,她還能理解,畢竟方誠實太弱了嘛,男人弱就必然會逼得女人強;可是一向溫順、並剛剛通過離婚獲得近千萬資產的蔣薇內心竟然也深藏著一份對男權主義的反抗,她可是頭一遭看出來。
這兩天,他一個人靜靜地躺在醫院,想了很多。
「因為,它是一個很難的大項目,而你是一個喜歡挑戰的人,」杜敏採用激將法,「所以,為了證明你行,你最起碼應該去挑戰一下。」
這個夢,是杜敏曾經有過但從未曾擁有,而且不能再奢望擁有的夢想——畢竟她已經是離異人士了,一位年過30的離異女性,懷過孕剖過宮,還有可能會是誰眼中的公主呢?
「也是。」陶燕安慰她,「沒事,還有我和杜杜呢,我們倆都陪你。」
杜敏的看法則更尖銳:之所以重男輕女,是因為社會上對男主外女主內這種分工模式還具有很高的認同感。但事實上,這種分工模式已經無法適應當今的社會。因為隨著1978年實行計劃生育以來,現在的中國家庭結構已經發生了重大變化,變成了「421」家庭,也就是一對年輕的「80后」夫妻可能要負擔四個老人和一個小孩,這個負擔本身已經夠沉重的了。偏偏我們又趕上了經濟轉型的階段,近10年來的大學擴招、房價飆升、物價飛漲、社會競爭加劇使得我們這一代人的生存壓力非常大,很多同齡的男人根本就無法獨立承擔起養家糊口的重任。所以,從「80后」這一代開始,女人們也不得不開始像男人們一樣去奮鬥了。照這樣發展下去,往後女人會變得越來越獨立,越來越能幹,在各個方面都能與男人一爭高下。
「你們倆啊?」蔣薇笑了,「真打算獨身?」
「好吧!兩位的理由都還算充分。」陶燕齜m•hetubook•com.com牙咧嘴,「為了我的挑戰,也為了你們的希望,我決定豁出去了——結婚!」
陶燕被顧朝陽突如其來的求婚嚇著了。她沒敢馬上答應,先急召兩位同學見面商量對策。聽說顧朝陽回來了,杜敏和蔣薇都高興壞了。
顧朝陽再也忍不住,乾脆上前一步將她緊緊摟在懷裡:「不好。你呢?」他的下巴使勁地摩挲著她柔柔的秀髮。
「燕子,是我啊,顧朝陽。認不出來了嗎?」顧朝陽見陶燕還是一臉愕然地打量自己,乾脆一把扯下聖誕帽。陶燕這才發現他的髮型也變了,一頭飄逸的中長發理成了很精神的板寸頭。如果說,原來的顧朝陽更像一個青澀的大男孩的話,那麼現在站在眼前的他,則已完完全全蛻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
一路爭爭吵吵地走來,相互嘲諷、冷戰,甚至是動粗,他們全都用過了。到了現在,方誠實還是看不出解決兩人之間的婚姻癥結有什麼良方妙藥。他只是悲哀地看到:不過短短一年多的婚姻生活,就改變了兩個原本善良快樂的人。
從他在交友網站上寫信給杜敏的那一天想起,一直想到兩年後的今天。
「這傢伙,終於認出我是誰了。」顧朝陽喜滋滋地又拍了拍它的腦袋,轉過臉看著陶燕感激地笑,「你沒把自己養胖,倒是把這傢伙養得挺壯實的。」
「那怎麼辦?你公婆偏要和你住在一起,看著你,你也不方便再和別人結婚啊。總不能,你就這麼帶著小豆自己過一輩子吧?」杜敏擔憂地問。
據說,在新娘拋花儀式上接到花束並得到新娘祝福的單身女性,會成為下一任幸運的新娘。杜敏雖然對此不抱希望,但不忍心拂拭陶燕對自己的這份深情厚誼,當下默然無語,只是用更有力的擁抱回抱了她。
對於蔣薇來說,公公婆婆一向視她如己出,老人家希望和她一起生活,她自然說不出半個不字,雖然這個要求聽起來很荒唐——哪有兒子兒媳離婚了,公公婆婆不要兒子,反而是要求跟兒媳一起生活的?
蔣薇的看法:之所以現在還有人重男輕女,是因為在目前的中國社會,男性整體的實力和地位還是高於女性。但這並不能說明他們天生就比女性優秀,而是因為他們自小受到的教育模式以及長大之後社會對他們的高期望高壓力,給予了他們獨立成長、大鵬展翅的機會。「80后」作為父母,只要對女兒一視同仁,採用先進科學的教育理念,給予她同樣的成長機會,不要什麼都去大包大攬,更不要用「女人首要的任務就是嫁人生子」這類過時的觀念去誤導她,肯定也能培養出「花木蘭」。
「哦,她出去買水果了。對了杜杜,你趕緊起床過來吧,到時候我們打個車一起去鷺發。」
在方誠實默默出神的時候,杜敏已經把午飯做好了。
所有的一切,她都做得細心而溫柔,像一個無可挑剔的賢妻良母。事實上,這兩天方誠實住院,她都是這麼照顧他的。方誠實知道杜敏對他的這種態度既包含了愧疚,也摻雜著一絲崇拜。畢竟,他挨打是因她而起的;畢竟,所有的女人都崇拜敢於為自己出頭的男人。
「趕緊起床吧!過來我這邊,我請你和薇薇出去吃大餐。去鷺發美食城吃龍蝦如何?流口水了吧?嘿嘿!」
「就是因為有太多企業家都像李衛東這樣,自私自利,沒有社會責任感。他們創造的財富只想守著歸自己和子孫後代享有和揮霍,並沒有想到反哺給為公司賣命的員工,更沒想到反哺給社會。就拿我現在工作的這家公司來說吧。老闆擁有一輛保時捷,一輛賓士,兩輛寶馬,很富有吧?保時捷他自己開,賓士用來接送關係客戶,兩輛寶馬一輛給他老婆專用,另一輛給家裡的保姆買菜、接送孩子用。自己平時請客吃飯,動不動就是去舒友海鮮和一代佳人那樣的高消費場所。可是他對我們基層員工呢?社醫保只給按廈門市平均工資的60%來交,每天我們都是超負荷工作,6點過後才能下班,從沒給我們算過加班費;加薪很難,但是你工作一旦出了紕漏,扣你的錢很容易;好不容易幹了一年熬到可以拿年終獎,他跟你玩起了股權:今年不發獎金,發公司內部股權。於是,人手領到一張小白條,上寫1000股,備註:自持有之日起,為公司繼續工作滿5年此股權才能正式生效!NND,小破公司最多就算一個家族式的中等企業,離上市還遙遙無期呢。」
「誠實,吃飯了。」她歡快地跑進卧室,扶方誠實下床的時候,還特意彎腰幫他攏了攏拖鞋。
「她呀,」陶燕嘆氣,「鐵了心要離。李衛東上門來求過她,直接讓她給轟出去了。後來是李伯伯李伯母過來求,老人家差點都給她跪下了,薇薇還是堅持要離。」
見杜敏依然愣愣地張著嘴望他,方誠實狠狠心繼續往下分析:「我知道,你之前說想離婚絕不僅僅是口頭上說說。其實,你內心早就有這個想法了。你想要一所安身立命的房子,而我給不起;你希望擁有蔣薇、陶燕那樣的生活,而我給不起;你嫌棄我的家人,怕他們拖累了我們這個小家庭,但是我別無選擇,因為那就是我的出身所在,再苦再難,我都不能丟下他們不管……說起來,你和我都沒有錯,錯只錯在你和我的成長環境不一樣,我們對家庭責任的理解不同,對人生目標的追求不同,我們對生活的期望值也不一樣,所以我們很難真正地相互理解,也很難有效地溝通……這一年多來,我們大吵、小吵究竟吵了多少回,我已經數不過來了……杜敏,如果這樣爭吵不休的日子將會是我們後半輩子一直都要過的生活,那該是多麼可怕的一種人生!人生如白駒過隙,就短短几十年,我們身上承擔的責任還很多,需要去完成的事還很多。既然,我們磨合了一年多還是不合適,那還不如放手,給彼此一個幸福的機會……」說到後面,他的眼睛早已濕潤,聲音也已全然哽咽。
「隨便。」這次,方誠實連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他熟練的手勢和友善的眼神漸漸使小帥安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它似乎也認出了他是誰,開始主動把頭往他胳膊上蹭了蹭,發出了喜悅的嗚嗚聲。
蔣薇離開李衛東的公司之後,又回到了原來的公司上班。工作狂上司被調去了香港,接任者是蔣薇原來就認識的一位領導。
只可惜,婚姻中有一大堆現實的問題,光有相濡以沫之情並不足以維持一段婚姻。這和光有愛情也不足以維持一段婚姻是一個道理。
「是啊。」杜敏很認真地點頭,「我可是一個在圍城裡苦苦煎熬了一年多,然後傷痕纍纍地走出來的人了。對婚姻不再抱什麼好奇心和期望,裏面就一堆的柴米油鹽,還有一地的雞毛蒜皮。現在,我自己hetubook•com.com有房,工作不錯,收入也尚可,有親愛的老爸在身旁,日子過得挺好的,沒感覺還有什麼缺憾。」
在方誠實坐下拿起筷子的時候,杜敏又喊了聲等等,先跑去廚房,拿了塊濕毛巾來幫他擦手。
所有人都認為她選在這個時候買房是錯誤的,包括借錢給她的蔣薇。但是杜敏已經被一路飆升的房價嚇怕了,對於所謂房價會在不久的將來回歸理性的說法也完全喪失了信心。因為,每年都有人在這麼說,而事實呢,房價每年都在漲。老黃說得對:反正是買了自住,只要在自己能力承受的範圍之內,能早買就早買,不要整天去研究它究竟何時會跌——咱們普通百姓又不是專家,哪能研究出什麼頭緒?
「算是吧。不過這買家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他不知道又去哪裡湊了一筆7萬的款子,求我打點折,還是把這批貨放給他。我想想算了,如果轉賣給新的買家,可能還賣不出這個價,就還是給他了。」
「瞧你說得這麼輕鬆,早些天你是怎麼說的?」陶燕瞪她,咳嗽了幾聲,學起杜敏心灰意冷說話的樣子,「我——可是一個在圍城裡苦苦煎熬了一年多,然後傷痕纍纍地走出來的人了。對婚姻不再抱什麼好奇心和期望,裏面就是一堆的柴米油鹽,還有一地的雞毛蒜皮……當時你是這樣說的吧?」
為什麼呢?
「杜杜,你怎麼了?好像沒吃飯似的?」
與此同時,李衛東回家的頻率卻漸漸變得勤快,由之前的一月一次,到後來的一月兩次……到了年底,李衛東乾脆一整個月都待在了廈門,寧德那邊的業務直接電話遙控。
倒是杜敏和陶燕旁觀者清。她們一致認為這是老兩口的用心良苦,通過他們的存在讓蔣薇和李衛東始終脫離不了關係。事實上,除了隨著一紙離婚協議產生的離異身份以及隨著離婚協議轉移到蔣薇名下的家庭財產外,蔣薇的生活跟之前的還真就沒什麼兩樣。也就是說,蔣薇的離婚只是解決了名義上的問題,而事實上的家庭生活和家庭關係並沒有發生根本性的改變。
「過去的這幾個月,我想了很多,也問了自己很多問題。」顧朝陽真誠地看著她,「關於人生的,關於理想的,關於愛情的,關於幸福的。以前對於這些問題,我並沒有認真思考過,所以很多想法都太過簡單和完美主義。現在,我想清楚了——關於完美的定義。一帆風順、一蹴而就、一張白紙、心想事成其實都不叫完美。完美的人生在於能夠不斷體驗和豐富;完美的理想在於能夠不斷修正和達成;完美的愛情在於愛一個人,就包容她的一切,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她幸福;完美的幸福就是兩個相愛的人不離不棄,永遠在一起。燕子,我愛你。嫁給我吧。」說完,他單膝跪地,從兜里摸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打開,裏面是一顆熠熠閃光的鑽戒。
「根本就是周扒皮啊!」杜敏自己也樂了,「所以說,為什麼那麼多中小企業都沒辦法發展成大公司,除了媒體上常說的大環境給中小企業的支持不夠外,也跟不少『周扒皮』只富自己、不富員工的固化思維有關,試想這樣的企業員工怎麼會有向心力和創造力?」
這下陶燕不叫了,改為目瞪口呆地望著他。8個月不見,顧朝陽似乎一下成熟了許多:皮膚變白了,反襯得眉毛更顯濃黑,原本純凈透亮的眼神開始透出一股子深沉含蓄,身材也似乎變得更加魁梧……
原來如此。方誠實在終於釋然的同時,鼻子也忽然有些發酸,當下嘆口氣閉上眼,不再說話。杜敏見他忽然間失去了和自己繼續聊天的興緻,不覺有些悻悻然:「那我去給你做午飯了。燙一份青菜,再熬個排骨湯,午飯先簡單點湊合,晚飯再給你買好吃的,行嗎?」
「為什麼?」
「大帥,過去的8個月,你過得好嗎?」陶燕的眼淚,終於奔涌而出。
算了吧!還是離了吧!趁著這硝煙暫停的時刻,趁著還有這份夫妻情分在,趁著她還沒追查出自己和鄭芳玲的事併為此鬧得天翻地覆的時候,離了吧!為彼此留一份美好記憶,留一個美好背影!
「對對,」杜敏笑了,「咱們三個一起過也不錯。」
「沒關係了。」蔣薇拉開她緊張地捂住嘴的手,微笑,「我們倆的情況也不一樣。我和李衛東其實是弱強組合——他太強,不但事業心強,而且個性也強,做事一向獨斷專行;而我比較沒事業心,個性也比較隨遇而安,所以我和他結婚之後分工自然而然就很明確,一個主外一個主內。因為彼此的關注面完全不同,所以日子久了,也就漸漸沒有共同語言了吧。這幾個月我反思過自己的婚姻,李衛東之所以出軌,其實也不能全怪他,他花心,小三破壞這些都是主要原因,但並不是全部的原因。也怪我們夫妻之間的溝通太少,沒有培養一些共同的興趣愛好,加上彼此的知識結構又不一樣,所以幾乎沒有共同語言。這些,雖然不是推倒圍城的頭號殺手,但卻是圍城遭到外力侵襲時最容易被打開的那個缺口——夫妻之間一旦沒有共同語言,就很容易同床異夢,離心離德。陶陶,你和小顧的情況就不同。你們倆在一起更像是一對知心朋友,實力相當,平等獨立,聊得來,也玩得來。所以,我想你們結了婚之後,應該也會像現在一樣,相處得很輕鬆。」
和杜敏不同的是,她的離婚過程比杜敏艱難煩瑣得多,整個調解和協商過程持續了好幾個月。不過,在蔣薇鋼鐵般意志的堅持下,婚,最後還是成功離掉了。
方誠實放下筷子,終於艱難地開口了:「杜敏,我們離婚吧!我同意離婚。」
蔣薇最終還是離婚了。
杜敏把他扶到床上,墊個枕頭讓他靠著:「昨天下班,恰好公司樓下有人在叫賣,一朵才1.5,我就買了9朵,然後又拿到花店去配了2支滿天星,總共還不到30元。我想,你不是要出院了嗎,買束花放房間,也能讓你有點好心情。」
「我也不好。」陶燕伸出手反摟了他的腰,「我很擔心你,也很想你……非常非常想。」
兩房一廳的房子,一下子少了一個人,少了一半行李,頓時就顯出了幾分冷清和寂寥。杜敏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間里愣愣地坐了很久,直到夜幕降臨,屋子全然陷入黑暗中,她才有些恐慌地站起來,撲過去開了房子里所有的燈。
結婚前,杜敏雖然嬌氣任性,但還算是一個善良漂亮、討人喜歡的女孩,說話做事都很斯文。如今,斯文的氣息在她身上已經蕩然無存,甚至,每當杜敏雙手叉腰、瞪圓眼睛跟他吵架的時候,總讓他不寒而慄地聯想到「悍婦」這個詞。
「這兩天,我認真考慮過了。我們的婚姻中存在太多無法解決也難以妥協的問題……我們再繼續這樣吵下去,只能是相https://www.hetubook.com.com互折磨。最終,我也許會自甘墮落、淪為無可救藥的賭徒,而你也會在無休無止的吵架中喪失你所有的斯文,變成人見人怕的悍婦。我不希望結果變成那樣。」方誠實冷靜地分析。
陶燕的豁達樂觀感染了杜敏,當下杜敏的情緒又高了些,「對了,薇薇現在的情況怎麼樣?她和李衛東的事怎麼處理?」
「怎麼了?」陶燕愕然地抬頭,正對上了顧朝陽滿是淚水的眼睛。
「呵,這傢伙和你一樣,天生的運動健將。帶它出去遛的時候,沒有一兩個小時回不來,所以長得很快,現在都快35公斤了。」陶燕寵愛地揉揉狗毛,「不過,你當初拋棄它的時候,它有一兩個月都不怎麼肯吃東西,那時候那叫一個瘦……」
對於杜敏來說,擁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比什麼都靠譜——再也不要擔心房東任意地漲房租,再也不要去用不知道多少個人用過的馬桶,再也不要去睡不知道多少個人睡過的床;再也不用擔心出租房那道被換過N次鎖芯的門安不安全;再也不用為了屋子的各項維修費用去跟房東扯皮;再也不用每隔一兩年就得辛辛苦苦地搬家……當然,最重要的是,擁有了自己的房子,她終於可以接老爸一起來生活了,每天下班都可以吃上熱騰騰的飯菜。
這是兩人結婚之後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心平氣和、毫無保留地交心而談。
晚宴進行到新娘拋花的環節時,陶燕耍起了小心眼——在她看來,蔣薇和李衛東有深厚的感情基礎在,又有雙方父母在其中摻和,遲早都會復婚的。讓她擔心的倒是杜敏。於是她有意站到離杜敏最近的位置,背轉身往後一拋,力度拿捏得剛好——花束不偏不倚往杜敏身上落。
顧朝陽笑了,蹲下身拍了拍大狗的腦袋,又順了順狗毛。8個月不見,小帥已經長成了一條高大威猛的大狗,懂得忠心護主了。
「什麼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陶燕撇嘴,「薇薇家很有經濟基礎,不是也……」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忙不迭地捂住嘴,含混不清地說,「薇薇,sorry。我不是故意的。」
不一會兒,廚房就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
「呵呵,說得也是。」陶燕好奇,「杜杜,你怎麼會忽然間對你現在的公司有這麼大的意見?」
方誠實還記得,當初在岳母病床前,他跟岳母說願意照顧杜敏一輩子的話時,是真心實意的。婚後,他也的確實盡量做到了包容杜敏。可是,和諧美滿的婚姻遠遠不是一個簡單的「包容」就能辦到的。生活中,處處都是和柴米油鹽有關的事,他掙錢不多,可是負擔不輕。一頭是他的家人親戚,他們生活在農村,沒學歷沒能力,老的不能自養,年輕的又子女眾多,日子都過得很艱難,作為大家庭的一分子,扶助他們他責無旁貸;另一頭是他的老婆杜敏,她想要的生活不僅僅是解決溫飽,而是能讓她有安全感的房子,是和身邊的同事朋友一樣能在廈門安居樂業、過有品質的生活。他曾經想過兩頭都顧,可是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的能力太弱,而這兩頭又都太重,他根本挑不起。當然,他也曾想過種種方法引導杜敏和自己同甘共苦、一起來分擔這副重擔,杜敏也確實做過努力,她節衣縮食、精打細算,買東西為了省十幾塊錢不惜跑上半里路去貨比三家……只可惜,她的底線太清楚了:她願意為之努力和承擔的,始終只是兩個人的小家,並不包含他的「大家」,甚至,她也不允許他以個人之力去扶助這個「大家」,屢次橫加干涉。這一年多來,兩人在這個問題上發生的大吵小吵到底有多少次,方誠實已經記不清了,他只記得每次爭吵結束后,自己那種不被理解的痛苦和無奈。那種感覺壓抑久了,就像一顆毒瘤長在了他的腦中,不斷長大惡化,漸漸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也許,就是在這樣的壓力下,自己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吧?當壓力過大無法承受的時候,出於求生的本能,他總需要去找一個發泄的出口,難道不是嗎?
「吃吧,趕緊吃啊。看看我的廚藝有沒有進步?」對面的女人又在用那種面帶嬌羞的表情看他,就像一個正處在熱戀中的小女人。事實上,她用這種表情已經看了他兩天了。女人啊,真是一種最具欺騙力的動物。這會看著像是一隻嬌憨的小貓,回頭隨便一點矛盾就可以將她打回原形,變成一隻張牙舞爪的母老虎!
杜敏和方誠實離婚了。
「他已經跟我透露過這層意思了,」蔣薇淡淡地回答,「我沒答應。不可能復婚的。自從他一離婚就迫不及待地把私生子的戶口落到他名下的時候,我的心就死了。」
他還記得,自己在網站上打開杜敏的資料,看到照片那一刻的怦然心動。那個扶著三角梅、頭上扣著一頂大大的遮陽帽、笑得和花兒一樣燦爛的陽光女孩就在那一刻進入了他的心裏。當時他還在想,能夠擁有這種燦爛笑容的女孩,必定單純、善良而可愛吧?
「哦。」方誠實還是若有所思地皺著眉,「你是坐公交回家的吧,公交車那麼擠,花竟然沒擠壞?」
回到家,方誠實忽然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屋子杜敏已經認真收拾過了,地板拖得乾乾淨淨,傢具全都擦得一塵不染,最讓他驚訝的是,卧室的書桌上竟然還擺了一個花瓶,裏面插了一束紅玫瑰,配了滿滿一大捧滿天星。
陶燕正要回答,忽然幾聲憤怒的狗叫響起。在兩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見一條大狗箭一般從屋裡躥了出來,直奔顧朝陽而去。
「小三鬧得越凶,男人就會越發懷念元配的好。薇薇,瞧好吧,再過些日子李衛東肯定會求著跟你復婚的。」杜敏預測。
「她父母知道了嗎?」杜敏擔心地問。她忽然想起自己離婚的事還沒告訴老爸,到時候肯定也會引起一場不小的「地震」。
「我也覺得。」陶燕深表同意地點頭。
因為,她剛剛擁有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房子,終於成為了名正言順的廈門人;因為,在廈門讀書、工作了這麼多年,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這個城市,也習慣了這裏的生活;因為,她希望給辛苦了一生的老爸一個好的晚年,而廈門這座悠閑乾淨、愛老敬老的花園城市,正是老年人安度晚年的人間天堂……
「我自己送給自己的不行啊?」見這個男人如此敏感,杜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順便數落他,「從咱們認識到現在,你似乎只送過我一次玫瑰花吧?好像還是花店打折的,才養了一天就開始打蔫兒!」
「女權主義就女權主義嘛!」杜敏撇嘴,「我現在總算想明白了,在這社會,女人已經指望不上男人了——麵包得靠自己去賺,房子得靠自己去買,安全感也只能靠自己給。我決定了,從今天開始,我要像男人一樣去奮鬥!我要自己賺錢買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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