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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槿楓在那頭嘆氣：「我是早料到你小子會反，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唉，有幫得上的，你儘管開口啊，別一個人悶不聲響地扛著，你那肩膀也沒有多厚實。聽見了沒？」

不過，眾人都心知肚明，老董事長這麼氣憤，肯定跟早報頭條脫不了關係。

沈墨白她一眼：「那就別玩了。」

沈墨想他可能就是那種特別固執特別極端的人。他從小到大，就遵循了一回自己的心意，他就想跟她在一塊兒，不能跟她在一起，那就打死他好了。

沈光珉直直看著沈墨，他似乎斂了火氣，緩緩將手裡的煙灰缸放了下來。然而沈墨卻不敢放鬆半分，因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父親。

「物極必反的道理你沒有聽說過嗎？」沈墨兩三口喝完了杯子里的水，長指把玩著透明的杯子，漫不經心地說道。

程槿楓當然無法透過電波了解到沈墨此時陰鬱到極點的心情，只在電話那頭著急地問道：「你小子抽什麼風呢？那麼高調地帶著人出入，你想死啊？」

他作勢要合上電腦，安心連忙整個人撲上去將電腦護在懷裡，一邊瞪他一邊嚷道：「不用不用，行了吧？」

將熱手放在她的雙手裡，怕她捧不穩，他便用一隻手扶著，另一隻手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她的臉色非常糟糕，白得幾乎透明，額前的碎發也被冷汗浸濕了。

「上回說的，姜楠的事，我已經在著手調查了，應該很快就能有結果。」程槿楓說完這句，連「拜拜」都懶得說，便直接掛了電話。

沈墨眼明手快地拉住她，皺眉道：「你要去哪裡？」

「你就那麼肯定，落敗的一定是我？」沈墨懶得糾正他胡亂用的成語，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沁甜的滋味，加了冰糖的效果。

「我就跟她說兩句話，用不了多長時間。」徐瑞卿強硬地越過蘇揚，抬手就要去開門。

說不定沈總正是算到了他離開後會有人找來，才吩咐他守在這兒呢！

他滿意地彎了彎唇角，看一眼已經開始遊戲的安心。他的習慣，她還記得這樣牢。

他牽著她的手，她的手心又冷又濕，滑得幾乎握不住。他將她半拖半推地弄到沙發上坐下，倒了熱水回來，她仍然垂著頭，彷彿僵硬的雕像，一動不動。

後來，眼看著真的要將他打死了，他的母親徐瑞卿終於鬆口，她說他們可以在一起，如果那女孩真的能讓他幸福。

沈墨淡淡瞥了蘇揚一眼，有讚許的意思。蘇ｈttｐs://ｍ•ｈｅｔｕｂook.cｏｍ.coｍ揚領會到了，卻依然苦笑了一聲，抹了抹額上的冷汗，便退開了。

這一次，仍是為了她，他強硬地拒絕跟別的女人結婚，再一次惹惱了沈光珉。沈墨想，他會再一次被吊起來鞭打嗎？

為什麼非她不可？

他注意到，她說的是「再」。

房門忽然被拉開，安心疑惑地探出腦袋來，隨口抱怨：「怎麼那麼吵呀？」

徐瑞卿似還想再說點什麼，張了張口，最後只冷哼了一聲，踩著重重的步伐轉身走了。

然後當他興沖沖地趕去見她時，她卻挽著溫言到他面前，她說：「沈墨，我從未愛過你……」

「你小子不要跟我裝。」程槿楓怒了，抱著電話吼，要是這會兒他人在跟前肯定得噴沈墨一臉的唾沫星子，「這麼損的招兒虧你想得出來，你想幹什麼呀？啊？你把那女人那麼高調地放在世人面前，你究竟是幾個意思啊？」

沈墨被她這樣的神色驚了一下，待回神時，她已經打開門跑了出去。沈墨低低咒一聲，不及細想，追了上去。

沈墨的目光平和如水，不是山澗溪谷的清潭清透到底，而是彷彿大海潮汐，緩緩的，無聲無息的，卻令人不敢小視：「真要有什麼目的，我只是不想跟吳靈兒結婚。」

「你還好意思問我有什麼事？你帶著那女人來公司上班，員工會怎麼看？那些記者會怎麼看怎麼寫？你讓吳家的臉往哪裡放？還有昨晚，明明跟吳董約了吃飯，你私自取消就算了，居然還帶著那女人到那種地方去吃飯……」徐瑞卿一件一件地數落質問，神情尖銳冷漠得像是討伐階級敵人。

徐瑞卿淡淡瞥他一眼：「不用，我進去等他就行。」

沈墨神色不變：「說什麼了？」

沈墨乾脆利落地問道：「你見過我媽？」

那廂沈墨剛被沈光珉叫走，蘇揚奉「旨」守著的這邊，便有人要「入侵」了。蘇揚看著來人，一個頭兩個大，卻還是得硬著頭皮攔下她：「沈夫人，沈總現在在董事長辦公室，您找他的話請直接上五十八樓好嗎？」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徐瑞卿冷笑著，看自己兒子的態度像在看隨便一個陌生人，「沈墨，那個女人傷害過你一次，你能保證這回她就不會傷害你嗎？靈兒有多愛你，我跟你爸都看在眼裡，你為什麼就是不聽我們的話？你要兒子，我們沈家可以將他要過來，你何至於要做出讓沈家與吳家都顏面盡失的和*圖*書事情……」

蘇揚膽戰心驚，卻還得堅守崗位啊，「沈總說了，那個……任何人都不可以。」當然也就包括她了。

安心忽然咧嘴笑了笑，緩緩回過神來，眼神居然慢慢變得堅定。她匆匆將手裡的杯子放在桌上，霍地起身，就要往外跑。

為什麼只要她？

徐瑞卿與沈墨同時轉過頭看著她。

「我要去找小莫。」安心看著他，眸子里居然透出戾氣，讓人發冷，「誰也別想再傷害我的兒子。」

「她哪裡都好，但我就是不要。」沈墨沉著氣，平靜的目光里閃著倔強的光。

沈墨微笑，空氣驟然變得稀薄，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他說：「對，她就是我要的。」

徐瑞卿沒料到居然會受到這樣的強硬阻攔，微一愣，冷笑道：「你倒真是盡忠職守啊。好，我體諒你，我不進去。你把她給我叫出來，這總沒有違背你上司的命令了吧！」

沈墨半轉過身體，便將安心擋在了身後，隔絕了徐瑞卿的視線，「媽，有什麼事回去再說吧，我很忙。」

安心跟在他後頭，下意識地伸手替他脫下還掛在手臂上的外套，轉身掛好。沈墨有些怔忪，看著她的舉動，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下一瞬間，莫名其妙地就沉了臉——她也是這樣伺候溫言的？

安心茫然地看著他，眼神迷茫得抓不住任何東西：「她……」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忍不住惡狠狠起來。

蘇揚心說，我當然怕啦，會被老闆罵的人是我。他哆哆嗦嗦地欲要伸手開門，眼角餘光卻見沈墨疾步走來，頓時鬆了一口氣，諂媚的聲音都要滴出水來：「沈總，你回來了。」

若真像他所言，砸死了可怎麼辦呢？到底就這麼一個混賬兒子。

沈墨亦點頭，平聲說道：「好，請你拭目以待。」

「你……你這個混賬東西。」沈光珉被氣得差點吐血，煙灰缸舉在手裡，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

沈墨看著她。沈墨想起在安心面前的安斯莫，完全沒有兒子的自覺，他可以嘲笑她，奚落她，但又決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她。她亦沒有身為母親的自覺，愛睡懶覺，被小莫吵起來然後睡眼惺忪地準備早餐，會在他想要將喝不完的牛奶偷偷往盆栽里倒時敲他的腦袋，警告他不準浪費，否則明天沒有荷包蛋。他被騷擾，她看笑話，然後又很認真地擔心。他們一起打遊戲，他可以罵她笨蛋，她也絲毫不計較……

沈墨想起，這些年，他與沈光珉的對峙，他其實和*圖*書只出格地反抗過兩次。一次是那一年，他興沖沖地告訴他們，他喜歡上一個女孩，非常喜歡，他要跟她在一起。沈光珉雲淡風輕地否決了，他說能做沈家媳婦的人選，絕對不包括那個寒酸的平凡的一無是處的女孩子……

「你跟爸還真有默契，他剛找我，你也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沈墨想，他的母親到底對她做過什麼？她本來就是膽小的人，但能讓她露出這樣驚恐表情的人，除了他，居然還有他母親。

沈墨正想將耳麥給她戴回去，裏面傳出的巨大轟隆聲以及怪獸的咆哮聲令他不自覺地擰了眉，這麼大聲，她的耳朵還要不要了，「別用耳麥了。」

沈墨狐疑地看著她驀然睜大的瞳孔，下意識側頭去看他的母親，徐瑞卿的臉色更冷，高傲的眼神裡帶著輕蔑的鄙視。

「你斗得過你老爸？」程槿楓冷嗤一聲，「老兄，他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你順著他那麼多年，怎麼臨到頭了，竟反得這麼厲害？」

「你……」沈光珉抓著煙灰缸的手指驟緊，手背上青筋直跳，「你倒是說說，靈兒到底哪裡不好！比起那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她出身不但高貴，且才學出眾；那個女人呢，大學都沒念完……」

沈墨轉身進門，順手要關上門，低頭才看見安心握著門板的手抖得彷彿在抽筋。他將她的手從門把上摘下來，關上門。她的頭垂得很低，他看不見她的神色。

程槿楓的電話打過來時，沈墨跟安心用過午飯後剛回到辦公室。他一邊脫外套，一邊接起他的電話，簡潔地問道：「什麼事？」

蘇揚滿頭冷汗：「沈夫人，沈總交代過，他不在的時候，不希望……任何人進他辦公室。」

沈墨不出聲，打罵對他而言，早就習慣了。

「很好。」沈光珉慢慢地點頭，「那就讓我看看，你有什麼資格要。」

程槿楓在那頭重重地呻|吟了一聲：「沈少爺啊，你就等著你父母的雷霆大怒吧。剩最後一口氣的時候記得通知我，看在『青梅竹馬』的情分上，我就隨便給你收收屍好了……」

沈墨唇角彎得更高了些：「行了，知道了。」

「蘇揚，那女人在裏面，是嗎？」徐瑞卿乾脆挑明了。

程槿楓的電話剛掛，內線電話響起，沈光珉的聲音帶著十足的火氣傳過來：「你給我馬上滾上來。」

安心一路跑，沈墨一路追，無視公司員工目瞪口呆的表情，終於在門口將她截住了。然而安心不要命地掙扎，沈墨m.hetubook.com.com也不敢太用力禁錮她，只好哄道：「別鬧了，我送你到學校去。」

沈墨平平地叫了一聲「媽」，語氣沒有一點兒溫度，淡淡問：「有什麼事兒嗎？」

她本來很認真地玩遊戲，沈墨不准她用耳麥她便真的不敢用，恍惚間便聽見門外一撥高過一撥的尖銳女聲，忍不住打開門想要探個究竟。

蘇揚說的「不太好看」實在太含蓄了。沈墨敲了門進去，一疊文件夾迎面就砸了過來。他側頭避過，神色平靜地站在門邊，看著猶在找東西準備砸他的沈光珉。沈墨見他舉起桌角的煙灰缸，淡淡地開口：「如果你覺得砸死我能解決問題的話，我並不反對你現在就砸死我。」

程槿楓壓低了聲音：「我今天馬不停蹄地找到了昨晚上偷|拍你們的記者，你猜他跟我說什麼了？」

「你很怕她？」沈墨皺眉，放柔語調慢慢地問，「她對你做過什麼？」

「嗯。」沈墨對於程槿楓的猜測給予肯定，其他並不多說——他當然不會告訴程槿楓，還有第三個意思。

安心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目光有些驚恐地落在徐瑞卿身上，只被她盯了兩秒鐘就渾身發毛。

「哦。」安心乖乖地應了一聲。

沈墨這才收回手，開門出去，正迎上蘇揚，想了想，道：「我辦公室不準任何人進去。」

這會兒便是叫她跑，她也不敢跑啊，她才不想被外頭的人踩死。

沈墨起身，又看了眼專心致志殺敵的安心，頓了下，腳跟一轉，向她走了過去，摘下她戴在耳朵上的耳機，對上她茫惑不解的目光，淡淡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待在這兒不要亂跑。」

「你到底想說什麼？」沈墨沉聲問道，帶了些不耐煩的意味。

有他在，別的男人都見鬼去吧！

「我知道了。」

蘇揚鄭重地點了頭，遲疑了一下，提醒道：「沈總，董事長臉色不太好看。」

「怎麼？連我也進不得？」徐瑞卿臉色陰沉。

蘇揚還真的無計可施了，你要人家體諒你，好啊，人家體諒了，現在人家看著你，那意思很明顯，你也得體諒人家一下啊。蘇揚兩頭為難：叫，還是不叫？這真的是一個非常困難的問題。

沈總啊，你怎麼還不下來呢？

後來他是怎麼說的？對，他說他只要她。沈光珉氣得發抖，破口大罵，他仍是堅定地說他只要她。再後來，沈光珉命人將他吊了起來，一鞭一鞭地打，打一下問一次，他仍是咬緊牙關，不肯鬆口……

自從沈墨回國擔任沈氏集團和_圖_書總經理后，沈光珉便逐漸地放手了，公司的大小事務也幾乎都交由沈墨打理，只除了每月固定的董事會他會出席外，其餘時間他都不怎麼出現在公司。

蘇揚無可奈何，卻還是得死守陣地。他有些慌張地用身體擋著門把，俊俏的臉龐暈著薄薄一層汗，緊張得嗓子都有些緊：「沈夫人，請您體諒，我真的不能讓您進去。」

蘇揚自然不敢有所隱瞞，只好點了點頭，心中焦急地祈禱沈總趕緊過來救場，否則他的母親硬闖，蘇揚也不好真的攔著不是？

而當員工看見董事長沉著臉像是攜帶了幾十斤炸藥衝進公司，稍一靠近就會被炸得骨頭渣兒都找不到的模樣時，全都自動閃開，戰戰兢兢地做著手頭的事情，雖好奇得要死，但誰敢真的不要命地湊在一起議論猜測？

安心下意識地點頭，微垂的眼睫下，一雙眼睛渙散無神。

「啊？」安心抬眼看他不悅的神情，心說耳麥怎麼招他了，不用聽不到聲音怪不刺|激的啊，「沒有聲音不好玩。」

徐瑞卿氣得想笑：「你還知道我是你媽？你就這樣讓你的人將你媽攔在門外？」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已經二十九歲了，他們卻仍然不肯放棄對他的完全掌控。

「哼。」程槿楓重重地哼了一聲，「一來，這算是跟你父母宣戰了吧，我且看著，有你小子好受的；二來，這也是做給吳家看的，你小子不好宣布取消婚約，便要等吳家開口退婚，是不是這個意思？」

她和安心同樣是母親，可是為什麼，她對待他永遠這樣冷漠？

果然，沈光珉微眯了眼睛，流出一種安靜卻危險的氣息，「那個女人就是你要的？」

蘇揚欲哭無淚，天人交戰，戰了半天也沒個結果，腦袋反而越來越疼，便聽見徐瑞卿依然冷笑著說：「沈墨若怪下來，自有我擔著，你怕什麼？」

「你猜到了幾個？」沈墨依然不疾不徐，漫不經心地看著安心倒了兩杯水過來，其中一杯放在他面前。

徐瑞卿冷冷地瞪了蘇揚一眼，轉過身，便見自己的兒子緊繃著一張冷臉，快步走過來。

「你告訴我，你到底要鬧成什麼樣？啊？那個女人，你藏著就藏著，我跟你媽甚至靈兒都已經默許了，你居然還……你這個臭小子，你到底想幹什麼？」沈光珉陰著臉盯著他，要很努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將手上的煙灰缸砸過去。

沈墨嗜甜，除了程槿楓只有安心知道。程槿楓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而安心，曾經是令他心安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