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摯愛

作者: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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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逐客令

第九章 逐客令

符清泉手掌粗礪,摩挲在她面頰上,如寂寂荒原上忽燃起的火花,簇簇點點的溫暖,已無法再安慰她冷卻的心。
「貓瘸了你就要處理,」南溪仍有些失魂落魄,不曉得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那人瘸了呢?你是不是乾脆就把人殺了?」
南溪撥開他的手,好笑地問:「什麼怎麼辦?」
從來沒跟你說過?南溪在心裏冷笑,高考成績出來后,她是想過去找他的。那時她以為,他多多少少還有點喜歡她的,先前那些惡言惡語,或許只是一時氣話。可惜一直找不到機會,他好像很忙,聽說是下車間去學習,符爸爸早安排好兒子學機械然後繼承家業,這些南溪都是知道的。奇怪的是他忙得完全不見影,後來他把肖弦帶回家來吃飯,她才知道他整暑假都是同肖弦在一起的。他給符爸爸的理由是肖弦讀計算機,反正公司的網站總要找人做,找外人做還不如找肖弦,放心又能剩下一筆開銷。南溪知道,他不過是要找借口讓肖弦掙那筆學費而已。
這些年來,將所有事情牢牢刻在心間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那不是楊貴妃在控訴唐明皇,更不是秦香蓮控訴陳世美,而是她南溪,是她南溪在控訴符清泉。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心裏有股極快意的感覺,四處噴涌流竄,像體會到某種前所未有的快|感。她忍不住偷瞟符清泉的神情,他先是極震驚,爾後忽又灰敗下來,很頹喪地低下頭:「……這樣。」
「不然還會有誰?」南溪笑笑,報出她去做手術的日子,大一那年的9月17日。她跟女醫生說曾經遇到歹徒,不敢報警,自己又不懂才鬧成這樣。
南溪心裏軟下來,決定放他一馬:「我明白,我也想離開他,越遠越好,可他總不放過我。」
紀晨陽低聲地笑,良久后答道:「不晚,」他聲音輕柔得像窗外幽幽的蟲鳴,又暖暖得讓她定下心來,「什麼時候都不晚,我早做好持久戰的準備。」
南溪找出創口貼,用酒精棉消好毒后貼上,等她撥弄好劉海遮住傷痕,符清泉已坐到她身側的床上。他面色微帶躊躇困惑,半晌,輕輕問:「你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
他認真地盯住南溪,努力捕捉她臉上每一絲變化,他甚至希望她刻毒地罵他,這樣,這樣或許能證明,她對他還有恨。
南溪為什麼就不能愛上別的什麼人?她前不久還因為紀晨陽送走了糖糖,而那隻貓,當初把她抓得差點破相,她都不肯放手。
他眯著眼,極不理解地瞪著她,她臉色有些駭人,尤其那蒼白如雪的臉上,一抹笑容顯得越發詭異。然而他心頭氣極,根本無暇顧及這些:「你做的好事,連我都瞞得密不透風!難怪當年要你回來,你死都不肯!現在可好了,你不是巴巴地要嫁到紀家去嗎?給你做年檢的醫生,是方阿姨的牌搭子!」
她知道符清泉一定要把糖糖養在家裡的目的,原來糖糖最愛撓人,符清泉一不小心便要被它抓出一身爪痕,於是他乾脆撞殘它,讓它終身再無傷人之力。
南溪拉開他袖子,只見紀晨陽胳膊上有數塊紅斑,形狀可怖:「這樣你還說沒事?」
突如其來的變故,險些毀掉南溪全部人生,她總疑心室友們是知道些什麼的。她們常常聚在一起閑聊,待她一走近便鴉雀無聲了,看她的眼神也奇奇怪怪的。天涯上常有些回憶青春的帖子,別人的大學都是青澀美好的,只有她的大學,零落慘淡,一個朋友也無。
南溪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聽在符清泉耳里,卻像平地一道驚雷,劈得他面色蒼白如紙。南溪很快意地欣賞完他臉上的表和*圖*書情變化,然後自顧自地找棉簽給自己止血。符清泉砸得不輕,現在按著還隱隱作痛,她噝噝地吸口氣,符清泉猶不敢相信地轉過來問:「我?」
符清泉仍未開口,只護犢子般的抱住糖糖,目光驚疑不定,許久后他開口,聲音出乎意料的低落:「你要把糖糖送人?」
因為她的目光,長長久久的,只落在另一個人身上。
符清泉臉色好看許多,至少在他心裏,南溪的罪責減輕了大半。他伸手要扶南溪起來,又暗自後悔剛才發這樣的脾氣,口氣微融入幾分討好:「什麼人?我怎麼以前沒聽說過……你把他地址、名字告訴我,我幫你解決。」他說著便伸手去捋她的劉海,怕方才真失手砸出什麼事來。南溪的額角滲出縷縷血絲,符清泉連忙按壓住傷口,想扶南溪過去坐下,再找創口貼。
符清泉尚未明白過來,問:「什麼?」
「什麼怎麼辦?」南溪漫無意識地撥弄桌上的檀木梳,「我現在又沒有懷孕,就算有,也不至於像當年那樣偷偷摸摸,找不到一個人陪著去醫院。」
南溪悄悄了斷自己的所有念頭,一心只想遠走高飛,永永遠遠地離開這已讓她陌生的家。她不顧所有人的阻攔,執意將所有的志願都填到北方,以為這樣就能得到解脫,卻完全沒考慮那天晚上可能帶來的後果。
南溪點點頭笑:「我知道。」
南溪心中怦然一動,她從未想過,這樣隨意的一句關心,會讓另一個人如此欣喜。這樣的感覺,雖不是計劃之中的,卻也讓她心裏漸漸融動起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股悔疚。是的,她其實從來沒關心過,紀晨陽究竟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的。
紀家那頭也對這門親事熱心起來,隱約透出些意思,要紀晨陽帶南溪回去,正式地見個面。南溪雖決意死了對符清泉的那條心,卻不敢這麼快又定下來,紀晨陽對她確實是很好很好的,然而她自問長到這麼大,雖未遇到過什麼特倒霉的事,但也未見得運氣特別好。
Mr.Andrew一眼瞧出鍾教授是位行家,看完演出后便直奔後台與他切磋。紀晨陽一意要捧南溪,自是想方設法地在父母面前旁敲側擊,紀父紀母挑媳婦的標準,莫過於門當戶對,又要對紀晨陽將來的發展有裨益。紀家二老覺得南溪的職業對紀晨陽實無多大補益,不過早知她是符清泉後母帶過來的女兒,一時便也沒有太多異議。紀晨陽心知肚明,便越發的想借Mr.Andrew之口,誇讚南溪幾句,也好讓南溪在父母面前長長臉。Mr.Andrew亦十分通情達理,誇讚南溪節奏把握得好,錯落有致又不失勻稱柔和,唱腔剛柔相濟,韻味雋永。南溪放下心來,覺得總算完成一項大任務,誰知鍾教授回來后卻大大地批評她,劈頭便道:「南溪你的情緒不對,別說我看著不對,連Mr.Andrew都看出不妥來!」
符清泉眉頭立刻就鎖起來,雙目里燃著簇簇的火光:「他糾纏你?」
紀晨陽很過意不去,南溪卻甚為堅決。
「忘了扔,」南溪把兩樣東西都搶過來,拿起精鋼刀卡便往黃楊木印章上銼去。符清泉不及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南溪把那枚印章銼得面目全非、傷痕纍纍。末了她把兩樣東西往他手裡一塞,「你還要嗎?」
連對不起三個字都無顏說出口。
南溪仍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她找你做什麼?」
語音里很有些幸災樂禍,說完他背轉身施施然下樓去。南溪仔細回想,卻怎麼也不記得之前紀晨陽究竟有沒有和糖糖接觸過。吃完飯後紀https://www.hetubook.com.com晨陽的電話過來,南溪問他是否對貓過敏,紀晨陽有些不好意思,訕訕笑道:「還是被你發現了?」
也許此時此刻,符清泉是有一點拿她當妹妹來看的。
紀晨陽這餡餅來得太大了些,她怕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砸暈了。
南溪清晰的記得,剛進大學的那回體檢,本是很常規走過場的事,檢查肩頸腰腹的中年女醫生不過順手把把脈,忽然卻臉色大變。那位女醫生特意在體檢后留她下來,或許那時的南溪面相過於懵懂,讓女醫生不忍責備她,只是悄悄地把事情的嚴重性講與她聽。
夏夜清涼的風微微拂過,南溪臉上卻微微浮起一絲燥熱。
南溪不解,鍾教授耐心解釋:「絮閣一折,講究的是什麼?講究的是楊貴妃那種嗔而不怨、惱而不怒的情緒。你要知道,經過絮閣這一折后,李楊二人的感情是加深了,而不是轉淡。外在的東西,你都練習得很好了,唯獨內在的神髓,你沒把握好。你等會兒自己去看看錄像,那哪是楊貴妃在撒嬌,活脫脫一秦香蓮來到了開封府,控訴那喜新厭舊的陳世美來著!」
南溪明白過來,早知道紙包不住火,她也未曾想過要包。只是這種事,到底不值得公告天下罷了。
南溪輕輕拂開他,斜倚在書桌旁,架起胳膊環胸笑問:「你想怎麼解決你自己呢?」
事實證明南溪多做準備是沒錯的,因為Mr.Andrew此次來杭,居然已是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而紀父先前說Mr.Andrew只會幾句口頭用語的,可見這幾年是下過功夫的,中國通三字,也不再是裝點門面。
「你那裡是度假村,哪裡能養貓?」
「那個男人是誰?」
「我知道。」
因為她清楚明白現實生活中她永無可能將符清泉踩在腳下,他那樣優秀的人,不知道多少人指望他求得一個飯碗,所以,也就只能靠做做夢來安慰自己。
只是她早已過了需要他悔悟的年紀了。
他到底不想她被外人騙。
符清泉接得小心翼翼,問:「你……恨我?」
「我們,」南溪別過頭,不願面對符清泉那深邃如海的目光,又聽他問,「我和你。」
符清泉的手伸至南溪腦後,目光里交織悔恨和羞慚,良久后問:「我們……我們怎麼辦?」
符清泉終於無話可說,他原以為南溪若還有那麼一點恨他,那至少——那至少還有挽回的餘地。然而現在他意識到這想法的荒唐,南溪是還恨他,不過這種恨已經與愛無關,它只是人對於一種傷害的本能回應。
好在紀晨陽耐性十足,入冬時他約南溪去北方滑雪,南溪借口有行里知名的大家到蘇州唱《驚夢》,委婉地拒絕了這一提議。因為許多柳暗花未明的關係,從朦朧走向公開,或從公開走向拜拜,都是從孤男寡女相約旅行開始的。紀晨陽也不灰心,當下託人買了兩張票,陪南溪一起過去,順便去老蘇州吃本地的風味菜。前輩的《驚夢》唱得穩重又不失飄逸,老蘇州的豆腐腦更是清爽可口,這樣的短途旅行倒是讓南溪玩得很是開心。回到家裡符爸和南媽已經睡下,南溪慶幸今日少了一番審問,躡手躡腳地回三樓,一開房門,卻聞到一股不該屬於她卧室的煙味。
他時時刻刻提防,怕她愛上什麼別人,卻從內心深處,完全地抗拒這種可能。
他以為南溪還是永遠在他羽翼保護之下長不大的妹妹,卻忘了現在只有他傻傻的站在原地,而南溪,早已從他的臂膀中走出去,走到外面的世界里去。
周末紀晨陽和肖弦都過符家來吃飯,因https://www.hetubook.com.com還未開飯,符清泉抱著貓和肖弦私下聊些什麼,南溪終於下定決心,走過去跟符清泉說:「你有沒有朋友要養貓?」
南溪不好意思承認是符清泉說她才明白的,只覺得很對不住紀晨陽,又問:「那你還有什麼敏感的?或者……」她左思右想,發覺對紀晨陽知之甚少,「比如你有沒有挑食?每次你來我家吃飯,我也沒問過你什麼忌口。」
「醫生說,你可能墮過胎。」
南溪已很久未見過他抽煙的模樣,上一次還是很多年前,很多年前淡淡的煙草味道。
符清泉沮喪到極點,這麼多年來,從未有一刻,灰心至此。
她摸著門把,詫異地問:「你怎麼在我房裡?」
許久后他又問:「那你怎麼辦呢?方阿姨已經知道了。」
紀晨陽的聲音低切且溫柔:「我高興。」
「那……那你笑什麼?」
比如夢到符清泉匍匐在她的腳下求得她的寬恕。
「是的。」
她一個人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時,他又在哪裡?
她可以的,只是他從一開始,就扼殺了她和她愛的人在一起的機會。
「你還留著?」符清泉聲音里掩不住的歡欣,連雙手都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她對人生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在哪裡?
「你養了兩年了。」
符清泉依舊神思複雜地望著她,良久之後,好像是下定什麼決心,又羞於啟齒地低下頭去:「現在有那種手術……如果你想,我可以找人……」
他結結巴巴的,甚至不敢抬頭來看南溪。
「總會有男人不介意的,」符清泉的目光變得焦灼而痛惜,南溪發自內心地痛恨他這種充滿同情和憐惜的眼神,那眼神好像是說:沒有也沒關係的,我可以接收你的……她痛恨這種目光。
他忘了從那件事發生到現在,他們中間,已隔去許多年的光陰。
然而這一折她早唱過百八十次,何以偏偏這次出了問題。
那枚「清泉小溪」的黃楊木印章,還有一張精鋼刀卡。
「你要是有朋友養貓,又不嫌棄糖糖腿瘸,就把糖糖送出去吧。」
很多個毒蛇噬心的夜晚,很多個南溪覺得求生不得又不能求死的夜晚,她都靠做夢來安慰自己。
這樣的時候,南溪開始承認,符清泉對這個家付出良多,對她,也是有些悔疚的。
南溪的臉唰的一下變得雪白,良久后忽笑起來:「是嗎?那又怎樣?」
其實這話也不算完全撒謊。
電話那邊紀晨陽忽悶聲笑起來,南溪不明所以,問他怎麼了,紀晨陽忍住笑說:「沒事,反正楊嫂事先都問過我。」
他要的不過是只寵物,能讓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對糖糖如是,對她亦如是。
一句話如醍醐灌頂般,把南溪從混混沌沌中澆醒。
然而,即便是死,也比現在的處境要好。
就是那一瞬,符清泉燦若黑夜繁星的笑容,讓她以為,他多多少少,是有些喜歡她的。
伏在樓梯口的瘸腿糖糖喵嗚地叫了一聲,南溪蹲下身去抱起糖糖來,心疼地撫摸糖糖瘸著的右前腿。符清泉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反正都是只跛貓了,處理掉算了。」
怕南溪不好接受,鍾教授又說了幾句軟話,說Mr.Andrew確實誇她有潛力,若能形神兼備則日後發展不可小覷云云。南溪不曉得哪裡出了錯,把錄像帶拿回家,關起門來翻來覆去地看,做旁觀者時,她馬上看出問題來,自己確實在情緒上未把握好。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南溪別開頭去,把剛剛翻出來的創口貼棉簽什麼的都收拾好塞回抽屜去,正準備闔上抽屜,卻被符清泉一雙手卡住。他雙眸里閃動著雀躍的火焰,南溪還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及阻攔,已被他翻出兩樣東西來。
「晨陽……」這名字在符清泉舌尖打了個轉,像帶著某種奇異的情緒,讓南溪越發疑惑,又聽符清泉低聲道,「她是找我。」
符清泉嘴唇微嚅,欲言又止,良久后低嘆一聲,聲音益發溫柔起來:「就算……就算你喜歡過他,現在你也不小了,該懂事了!這種人靠不住,男人的心思,我比你明白得多,任何一個稍微有點良心的男人,都不會讓他喜歡的女人去打胎的。」
南溪不答話,符清泉又伸手撥開她那縷劉海,指尖從那道創口貼上細細摩挲過去。那天晚上他也是如此,在她不知他真情還是假意的時候,藉著月色,他撥開她的劉海,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之前要你不養,你非要養,把家裡鬧得雞飛狗跳的,」符清泉不知何故惱怒起來,「現在看它腿瘸了又要送出去,你嫌它跛腳,別人就不嫌了嗎?」
「男人?」
「那個靠不住、沒良心,我想離開又不肯放過我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
南溪也笑得越發溫婉可親,十足十的乖巧小妹妹:「算是吧。」
「不需要,我一定能找到愛我又能包容我的人,」南溪站起身來下逐客令,「畢竟,混蛋的那個人不是我。」
也許這一刻,眼前的男人,是真的有一些關心自己的。
然而這一刻,符清泉真的羞愧悔恨地求她饒恕,她卻只感到憤怒。
那聲音里竟有無限的凄楚,讓南溪險些連心腸都軟掉,她把臉轉向另一邊:「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說完她又揶揄笑道,「也不一定,現在應該有很多女人願意為你墮胎,然後也不恨你。」
總歸不會是符清泉。
「現在會不會太晚了?」她一肚子的歉疚,怕紀晨陽沒明白,頓頓后又補充道,「我是說……我現在才問,會不會太晚了?」
楊嫂在樓梯口叫南溪和符清泉下去吃飯,南溪想不出問題到底出在哪裡,恍恍惚惚地下樓,只聽符清泉正向楊嫂叮囑:「楊嫂,明天肖弦過來吃飯,你跟她聊天的時候吧,記得別打探她家裡的事,更別誇她嫁得好什麼的,其實她離婚都一年多了,怕大家擔心所以沒說……」
現在符清泉來問她,為什麼不早告訴他?
糖糖送走後,好幾晚一家人聊天的時候,符清泉吹兩聲口哨想喚糖糖出來,醒悟到糖糖不在後,臉色就變得極差。南溪雖也惦記糖糖,卻不如符清泉這般失落,倒是紀晨陽這回放開手腳來。原來他很想討好糖糖走寵物路線,奈何體質實在不搭,逗一回糖糖自己回去好些天都吃不消。現下糖糖被送走,符爸爸再招呼他吃飯下棋什麼的,他便老實不客氣地留下來。南媽媽對他印象也越來越好,甚至於每回他來的時候都要親自下廚招待,儼然已是待女婿的態度。
符清泉猶自咆哮,戳著她鼻子尖罵她寡廉鮮恥,罵她和她媽媽一樣,什麼不要臉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雖然他還未找到她做這樣不要臉事情的原因。南溪坐在地板上,倚著牆角聽符清泉咒罵不休。符清泉究竟不是潑婦,劈頭蓋臉地訓過一通后,氣也出得差不多,開始盤問她究竟是何時何地,為什麼樣的男人墮胎。南溪心底忽覺得好笑,因為她居然從符清泉凶神惡煞的嘴臉里,看出些許恨鐵不成鋼的憐惜。
「那個讓你為他墮胎的男人!」符清泉輕易地又被激怒,「你簡直丟盡了我們符家的臉!」
笑話。
她內心酸澀,卻無法言說。
符清泉正和肖弦聊得起勁,忽然被她打斷,符清泉臉色便拉了下來,態度之中十分不滿:「你又怎麼了?」
南溪本想叫符清泉停嘴的,她不想他幾分https://m•hetubook.com.com鐘后發現自己破口大罵的男人,其實是他自己。
「你想怎麼樣呢?」南溪聲音里夾著嘲諷,可惜有人並未聽出來,「逼他跟我結婚,還是乾脆殺人滅口?」
那就是說,她對他,還有那麼一點愛。
他又抬起頭,目光里似有希冀:「我以為……你多多少少,有點喜歡我的。」
南溪微微一愣,紀晨陽的母親姓方,她不解問道:「她找晨陽有事?我們……他手機開著呀。」
符清泉皺著眉一言不發,肖弦也連忙勸道:「算了算了,來,你把糖糖給我,我先抱我那裡養幾天,你們想想再決定不遲。」
南溪亦十分不舍,然而她還是定下心來,平靜地說:「我不是嫌它跛腳,而是晨陽對它過敏。」
符爸爸和南媽媽本來也要做和事佬,奈何南溪態度堅決,符清泉最後只好讓步,答應讓肖弦先把糖糖抱走養幾天。
至於紀晨陽是不是那個對的人,南溪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不是紀晨陽,也會是別人。
「我沒有,」符清泉也許是想辯駁什麼,急急地扳住她。南溪揮揮手撥開他,笑道,「那又關我什麼事呢?」
紀晨陽聽見他們爭執起來,忙過來打圓場:「沒事沒事,我又不是天天來吃飯,我不抱它就好了。」
「你第一次問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過了許多年,這張刀卡依舊鋒利如昔,在月色下微閃出粼粼的銀光。
「那又怎樣?」符清泉被她不以為然的反應激怒,隨手操起桌上的玉鎮紙扔過來,南溪不閃不避,玉鎮紙堅硬的底座正正地砸中她額角。她扶著牆倒下去的,符清泉似乎仍未解恨,卻不好再動手,恨恨地砸下煙頭,又拿皮鞋狠狠地踩碾過去,彷彿這樣就能將那些見不得光的人和事挫骨揚灰似的。
那張刀卡是符清泉送她的最後一樣生日禮物,他被符爸帶去下車間,做出好多像樣的和不像樣的小玩意。
符清泉背著雙手,眉宇間凝起一股淡之極而又印極深的情緒,冷眼盯南溪半晌后扯扯嘴角:「你不知道嗎?晨陽對貓過敏。」
唐明皇不過一時忘卻金釵鈿盒的誓言,而符清泉,是真的早將那黃楊木上刻下的名字忘記。
肖弦不由分說搶過糖糖:「我管他呢,公司付了錢我就是大爺,養了再說!」
糖糖離開這個家,也許沒有人再疼它,也許……也許還會死,南溪想,就像她現在這樣,離開符清泉的庇護,她不曉得自己是否有謀生之力。
那女醫生問,你父母還不知道吧,要不要通知父母?南溪條件反射似的搖頭。女醫生又問,男朋友呢,他知不知道?南溪又死命地搖頭。女醫生問,那你準備怎麼辦呢?南溪仍懵懵的,聽到女醫生和人說:「現在的孩子,真是的,哎!」
房間幽暗,南溪一時竟忘了要去開燈,只看到有一絲繚繞煙霧,伴著一明一滅的火光,是符清泉,符清泉在她房裡抽煙。
後來女醫生還好心地幫她聯繫醫院,那些地方的醫生護士見慣這種事,眉眼間不自覺流露出的鄙夷,令南溪永世難忘。更何況,那手術費讓她省吃儉用了整整一學期,寒假回來,符爸南媽都不敢相信,首都北京竟然有伙食這麼差的學校?
他寬大的手掌貼住她整張面頰,掌心粗礪,一點也不像公子哥兒的手。
「今天方阿姨打過電話給我。」
有時候,人是需要狠心一點的。
「這種人,離他遠一點。」符清泉語調里竟掩飾不住那種關切,南溪越發笑得肆意:「我知道。」符清泉微感放心,卻又不敢確信,將她的話重複過來問:「你真的……明白了?」
符清泉怒罵一通后終於收聲,走近來蹲下身,語音里竟有些小心翼翼:「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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