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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歡

作者:步微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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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慶娣。」他低低喚她一聲,俯身親吻在她指節上。
姜尚堯停下腳,溫煦的目光駐留於她委屈的臉上,舉起兩人交握的手掌,微笑問:「傻了吧,這是什麼?」
「別胡思亂想,你自己也說,她的路由著她自己走。」
伏在他肩上的慶娣歡顏盡展,輕聲問:「你這是在向我表白嗎?既然你說了那三個字,那我只好勉強接受了。」
「其實,我今天很傷心。」她頓一頓,見他如常的沉默,反而更增傾訴的勇氣。「小時候有什麼事,我和愛娣就像我們現在這樣,手拖著手,暖和和的或者冰涼涼的,但總覺得手握著,好些東西就不那麼害怕了。今天看她嫁了,我說不出的難受。以後愛娣就要拖著別人的手了。」
慶娣不多過問他的事,姜尚堯也甚少談起工作。周村煤礦每月的盈利數額只有姜尚堯和老凌清楚,旁人只能依靠他每月發出的車皮和來往的大卡粗略計算。饒是如此,鄉政府已經多次要求年後提高管理費用。
「欺負人。」她大作嬌嗔。
「慶娣,就算你妹妹嫁了人,她也還是你妹妹。不會改變的。」
「當然要,所以往裡頭走的時候,每一步,我都用手使勁撐撐前方頭頂,看落下的土多不多。走幾步,就丟個燒著的布進去,怕有廢氣。慶娣,你看,哪怕是冒險,只要大著膽子嘗試,提著警惕心防範,總有幾分勝算。愛娣也一樣,不管向雷將來是好是壞www.hetubook.com.com,她努力了,就代表有希望。」
回來后,他送慶娣一個雕花匣子。老木色,泛著油潤,喜登枝的花樣很是精緻,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慶娣望他一眼,他示意她打開看看。
慶娣接著他的話尾也吆喝:「福頭,石頭出差回來了,快來叫爹。」福頭激動地跑進門,眼巴巴地看兩個人笑鬧著摟一團,沒一人理睬它,怏怏地走回門口蹲下。
「慶娣……」他舒開手臂擁她入懷。瘦瘦的身體在他胸膛前微微戰慄,強抑著淚的表情看起來脆弱無比。「有我,放心了,沒人敢打愛娣。」
慶娣有些不好意思,「我埋怨幾句還不行嗎?她還那麼小,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以前總想著好好工作賺錢,一輩子護著她護著媽媽。誰知我還沒做什麼,她自己先嫁了。」
姜尚堯點頭,「那個礦估計以前也是私人開挖的,最簡陋的巷道,全木頭的,木頭有些朽了。如果我挖的時候不小心,可能塌方。當時又只有我一個,結局很難說。」
慶娣咬著下唇思量片刻,憂心忡忡地問:「你是怕有人搗鬼?」
他歡慰於她止了淚,又著迷於她偶爾的小女兒態,一時倒忘記要說什麼。
他將她糾結的雙手包在自己掌心裏,緩緩說:「所以有些路子必須要走。別說便宜東西了,貴的人都瞧不上,只能找又貴又稀罕的。慶娣,理解我,嗯?」他微微欠身https://m.hetubook.com.com凝視她雙眼,「你知道周村的礦對我有多重要。」
「別人介紹的中人,搗騰了兩幅好字畫,拿去鑒定了確實是真跡。」姜尚堯粗略解釋,又轉移話題,「你不是屬狗的嗎?看到那人有這個,當時就想起你了。平常擺案頭好看,寫字累了又能拿著玩。」
慶娣凝視他平靜堅定的眸子,然後揚起嘴角緊緊抱住他。「我喜歡你。」
「可那是廢礦,那裡頭設備都舊了,說不準……」慶娣滿臉震駭。
姜尚堯明白她恨意由來,手掌輕輕拍打她脊背,低聲說:「我說個秘密給你聽好不好?」
姜尚堯拉了一張椅子並排坐下,打開盒子看了兩眼又闔上,再望向她時臉上已經一片肅色,「年後要整改小煤窯小煤礦,周村那個確實過了整改線,但是誰也不能保證中途會不會有變故。一切都是上面說了算。」
姜尚堯無聲而笑,回擁她,親親她額角,說:「我以為你要說『我愛你』。」
她怔怔想了想,「是了,是我太著相。我知道她多想有個溫暖的家。小時候我最大的夢想是出去讀書,走得遠遠的,永遠不回來;她的夢想是儘早結婚,快樂地生寶寶。她脾氣急,嘴巴又厲害,經常得罪人自己不知道,又那麼缺愛那麼渴望有人對她好,要是向雷讓她失望了怎麼辦?」
裡頭是一方鎮紙,羊脂般的白,沁出淡淡乳黃,上頭雕了一隻貔貅,模和-圖-書樣靈動趣致。
他幫她拿出來轉著打量一圈,說:「這隻狗可比福頭可愛多了。」說著見慶娣忍笑想捶他,先行笑起來,對門外吆喝一聲:「福頭,來看你兄弟。」
她總是有意無意地忽略家裡的另一位成員,姜尚堯從來沒有詢問其中內因。那晚她們姐妹抱頭大哭前傳來的隻言片語,和他的親眼目睹,真相在他心中已經昭然。不管她願意談,還是不願意,那無礙他心中日盛的憐惜。
「好恨!好恨!」慶娣如若未聽見他那句勸慰,只是手指緊緊攥著他外套前襟,似乎這樣才能發泄心中凜然恨意。
他此時只算是薄有資財,體制內可依仗的資本太弱。一旦聶二背後的勢力驚覺反噬,他毫無招架之力。魏傑于冶南起家,直至今日坐擁聞山,關係盤根錯雜。魏周聯姻后,自上而下,更加穩固。姜尚堯此時此際最擔心的反而不是聶二,而是魏懷源。魏懷源如若有心想摧毀他辛苦建立的一切,那簡直是摧枯拉朽,他不堪一擊。
他稍作停頓,感覺懷中的她像是平靜了些,接著繼續說:「在監獄里的時候,還有個獄友,叫王老頭,你沒見過的,估計明年也能出來了。他以前倒賣古董文物,很懂得些天文地理。有人說我運氣好,一個廢礦都能變成聚寶盆,其實,運氣有一點,還有絕大部分原因我沒告訴人。」
他不僅是忌憚會被追究刑事責任,也不能容忍自己這樣輕易了結聶二性命。更重hetubook.com.com要的是,他的仇人不止聶二一人,還有聶二背後的勢力。這種層面的鬥爭,已絕非莽漢之間的你死我活,甚至牽涉到上層,或者波延至原州也說不定。
慶娣將東西收好,想了想擰頭問他:「你說那王老頭是倒賣文物進去的,就是他介紹的,對不對?還有,你買字畫做什麼?姜大哥,我以為你現在只是一門心思做好礦。」
以他此時財力,真要狠下心來,拿出部分買兇,應號的人不知凡幾。但他不能這樣做。
見慶娣抬眼看他,帶著些好奇,一滴珠淚懸在眼睫上,他頓時有些心猿意馬,低頭吻去那滴銀色,又伴著她一聲不滿意的嬌呼,滑下她的嘴唇。輕啄著她唇瓣,他問:「想聽故事啊?」得到模糊的回應,他低笑,「吻我,慶娣,吻我我告訴你。」接著一聲痛叫,她擰了他手臂一下。
「然後呢?」她好奇,接著發惱,「明知道我最喜歡聽故事的,你故意吊我胃口是不是?」
那樣的巷道里,入地近百米深,身邊沒有人聲,周遭一米外便是黑暗,唯一的光線是安全帽上的一盞小燈。她能想象,每挖一鍬下去,他的心就會跟著抖震一下,看一眼頭頂的土方。慶娣噝噝地小聲抽氣,「你不要命了嗎?」
十一假期匆匆而過,姜尚堯接著去了原州,沒幾天再聯絡時,他又去了鄰省。
姜尚堯定一定神,「然後啊……王老頭說過不少故事,有些記得有些忘了,以後慢慢講給你聽。不過他說和_圖_書的一句話我記得很清楚,他說有煤的土地比平常的干一些,仔細聞稍微帶點硫味。當然,這隻是土經驗,不能一概而論。但是我當時心想都這樣了,怎麼也要試試。所以跟周村簽合同前,有個晚上自己一個人扛了把鐵鍬偷偷摸進了那個廢礦,走到最裡頭,往底下又挖了大概有三四米深,挖出來的新土和王老頭說得一樣。」
她輕輕點頭,不解眉間憂色,「我知道。聶二勢力那麼大,總要小心防備著。我不想你去做壞事,可是,我也不願意你被別人欺負。」關於周村礦場的流言太多,那年利潤據舅舅的保守估計,數字已經龐大到慶娣難以想象的地步。木秀于林,難免會有人因羡生妒。慶娣雖則隱約意識到姜尚堯此時儼然已經建立起一個關係網,但聶二給她的陰影實在太大。有那麼多人命在前,她萬分恐懼自己的心愛成為下一個犧牲品。「所以,你在外面做事千萬要當心,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道理我懂的。可我昨天做了一夜的噩夢,夢見向雷打她。她變得好小,像小時候的模樣,辮子上扎著粉紅的玻璃花。向雷像爸爸那樣一巴掌把她扇到凳子腿旁邊,頭髮散了,玻璃花摔碎了,又劃破她肉乎乎的手臂。我心裏好恨,想罵向雷,想衝過去扶起她,憋著罵不出,也動不了。」
鬧了一會,慶娣理理頭髮,拿了鎮紙放在手心細細摩挲把玩,若有所思地問:「很貴吧,你別說去那麼多天就是為了買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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