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其實論起先後，姜尚堯早在八月底就和慶娣領了證。奧運時，兩人接了姥姥和姜媽媽，還有姜尚堯的舅舅一家進京，看過開幕式和三五場比賽，又把一大家人送回聞山。回家第二天，兩人就牽手進了民政局大門。
密密的吻覆來，慶娣還沒來得及把他滿是鬍渣的下巴推開，噗嗤一笑，口水噴了姜尚堯半臉。
老太太知道女兒心事，照她們看，趕緊的把婚結了，再生個娃娃，一家人和和美美住一塊。可惜慶娣執拗性子，不好勸。
慶娣在他懷裡笑得肩膀微顫。「不能再賴床了，姥姥和媽早起了。」
「這事不到我們犯愁，」姥姥同嘆，「年代不一樣了。」
在姜尚堯心裏，這一天已經遲到了兩年有多，再遲一天就是一天的折磨。放慶娣一個留在京里讀書，那必須先一步將慶娣正之以法。
他小心收回手，撫摸慶娣的面龐。她的皮膚瑩澤泛光，眼睫微闔，呼吸平緩。他緩緩說：「我愛你。」
慶娣的耳垂早染上粉色，鞋尖探出裙子踢了踢他，「晚上說。」
「不要那件，我最近胖了點，那件緊，箍得難受。」
慶娣自忖應付得來，只是這例子罕見，不太容易令幾位家庭婦女信服。爭執之下，她無可奈何，唯有以央求的眼神望向姥姥，姥姥咬咬牙，最後拍板定奪：「搬家！全家一起搬！」
他壓住她的小腿，健碩的糾纏修長的，慶娣奮力反抗。偶爾有笑聲和
www.ｈｅtuｂｏok•ｃｏｍ•com打鬧聲傳出去，客廳里姜鳳英隱約聽見，臉上一喜，問她媽：「媽，你說有娃娃了，是男娃好還是女娃好？」「我聽見了，媳婦兒……」譚圓圓揭穿他倆的密語，「下一句！下一句！三個字的！」
「你好重，壓得我心口難受。」慶娣皺起眉頭，「我想……」
在慶娣心裏，春節的婚禮只不過是和親朋好友同喜，而拿證的這一天才是真正兩人結髮盟誓的日子，這一天，她不要任何外人打擾。
「又不是天天兩頭跑，也不會太辛苦。更何況，這是幫你圓夢。」在她面前，他的意志從來無法保持堅定。
十一月初，慶娣被接回聞山參加自己的婚禮。這一個月里，姜尚堯在家被老媽耳提面命，在京里被姥姥教誨不倦，以至於他倍感緊張，連在京里請的兩個月嫂也一併接到聞山，慶娣走哪都有幾個人圍在身邊小心看顧。
「姐夫，我家黑子快不行了，喊你快去頂上呢。」愛娣在門口吆喝。
話未說完，她一把推開姜尚堯，就往洗手間衝去。
他蹲在她身前，仰望她吃驚的面孔。他的表情由此深刻在慶娣記憶里，化作她生命中最美麗的一個畫面。慶娣想，哪怕雞皮鶴髮的那一天來臨，她也會記得這一刻的。迎著金色晨曦，她深愛的男人深深凝視她，緊抿的嘴角揚起，眼中銀光忽閃，而她在他的瞳仁里，看見了吃
ｈtｔｐs://ｗｗｗ.heｔｕｂoｏｋ.com•coｍ驚而後喜悅無比的自己。蜜月回來的愛娣下了飛機才得知消息，放下電話驚喜地尖叫：「我要當姨媽了！黑子，你要當姨父了！」黑子鬱悶難休：「怎麼又趕到我前頭去了？」
譚圓圓的那位師姐著實厲害，碩士二年的時候有孕，讀完博士出來立刻進了金屬研究所，孩子也大了，學業工作家庭，樣樣不耽誤。
房裡的慶娣微微喘息，問：「你看看幾點了？」
最關鍵的是，慶娣的靠山太難撼動。姥姥心疼外孫媳婦遠甚於心疼外孫，幾乎是有求必應。而姜媽媽則態度模糊，從女人的角度，她支持慶娣的決定，從母親的角度，她又著急抱孫子。
「讓我想想……」他假作沉思狀，指腹以最輕緩的力道掠過她峰尖，這樣已經令慶娣皺起了眉頭。手心托住她一側掂了掂，然後，笑意就從他眼裡一直泛濫在嘴角上。「那三個字是——變大了。」
「最重要最好聽的。」
「我錯了，錯了還不行嗎？姜尚堯，你屬牛的？一股牛勁……我已經認錯了……」
十一長假即將結束，慶娣卻天天懶洋洋的，姜尚堯看她做什麼都打不起精神，蠱惑說：「那就不回去了，想讀書什麼時候都可以，再過個幾十年，我陪你一起讀老年大學。」
「上個月？」慶娣捂住嘴，強忍住忽然又泛起的噁心。接著，她睜大了眼睛望向他，張口結舌說：「上個和圖書月沒有，還是……八月份接姥姥看奧運那會，遲了十多天了。」
慶娣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她的聲音同樣發顫，「我不知道，要不要問問媽媽？還是先去醫院？」
吐完胃裡的酸水，腦子一陣陣犯暈。姜尚堯攙起她，見她臉色青白，撫撫額頭問：「感冒了？」
這話一出，慶娣頓時笑開了眉頭，姜尚堯則楞了眼。
被他提醒，一堆女人抽冷氣，喜昏了頭的她們把這事忘了。掰指頭算日子，按照預定的婚禮日期，春節時慶娣肚子該大顯了，聞山民風保守，親戚朋友間要鬧笑話的。三位家庭婦女面面相覷，還是姥姥拿主意：「提前辦了。」
「媽，我推你買菜去。」
「辛苦了。」晚上這三個字換來一頓不依的胖揍。姜尚堯握住慶娣的拳頭輕笑，「你以為是哪三個字？」
伴娘們的笑聲里，姜尚堯點頭，「三個字的。」
他先前想給慶娣一個最隆重的婚禮，此刻只恨人來得太多，拖得太久。腳步留戀著，「媳婦兒……」他湊近慶娣耳朵。
姜尚堯只有岳母全力支持，偏偏岳母在她親閨女面前說話毫無分量。衡量雙方實力，他不勝委屈：「誰叫姜家三代都是女人當家，我打小就習慣了。」
姜尚堯的心情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要當爸爸的喜悅還沒過去，馬上就被孩子媽拋棄。
「混小子，」姥姥沒好氣地數落，「女人懷個孩子哪有那麼容易的？後面受罪的時候還有呢。娣和*圖*書兒，來，擦擦臉。」
慶娣才立起身子，微一搖頭又是一陣噁心。
「困就再睡會，媽又不會說什麼。」
姜尚堯無法克制心髒的急劇收縮，緩步走向她，手掌試探地撫上她的肚腹，顫巍巍地問：「慶娣，會不會是……我們有孩子了？」
浸過檸檬汁的熱毛巾讓人精神一震，慶娣露出的兩隻眼睛里全是笑意，「去吧，我們兩個總要有一個撐場面。」
「『不是自己家』，嗯？這話誰說的？討打？」
「我想了半輩子了，哪能說放棄就放棄？」她伸個懶腰，見姜尚堯不掩失望，心下愧疚地摩挲著他寬闊的後背，「對不起了，要你辛苦幾年。」
慶娣懷孕的事情在姜家引起一波不小的震動，醫院確認之後姜尚堯當即提出她一個月的碩士生涯必須到此為止，慶娣媽連聲附和女婿的意見，嘟囔大女兒當媽了也不讓人省心，而姜媽媽則是溫和建議先回學校辦個休學手續，生完了再酌情是否繼續。
她胸前的腦袋抬起兩分，含糊說：「管他幾點。」
「我來我來。」姜尚堯先接過毛巾，試了試溫度才放慶娣手裡。外面人聲鼎沸，他渾然不顧，只是躲這裏獻殷勤。
「也是。往前那時候兩地分居的多了，不也這樣過來了？堅持個三兩年，到時候我們帶孩子，隨他們兩個年輕的怎麼鬧怎麼玩。」
「行。」老太太知機，「跟堯堯說該換個房子了，最好上下兩層的。我們兩個老傢伙太礙事。」
他以吻堵住她的抱怨，手掌一路滑下，回到最初的位置。透過細膩的腹肌，他仔細感受。初生的小生命，脆弱而神奇，承續他的血脈，付託著他和她無盡的期待。剛才心頭的雀躍在這一秒突然化作忐忑。
黑子以為搶先了一步，沾沾自喜的，損人的話早準備好了，就等著姜尚堯大喜那天。
家庭會議從中午持續到晚上，最終議定婚期十一月初，這個月姜媽媽和慶娣媽留守聞山操持婚禮，姜尚堯送姥姥和慶娣回京。
家庭會議上，慶娣頂著巨大的壓力拿譚圓圓的某個師姐做例子，堅持兩件事互不影響。
姜尚堯記起昨夜曾贊過她肉多了點，手感更好，惹得她捏起粉拳招呼。靈光閃現，他像被那意念電懵了，拎著那件衣服緩緩轉身，「慶娣，你上個月例假是什麼時候？」
「就是，唉……」姜鳳英嘆氣。
「不是自己家，還是要注意點。」
「婚禮怎麼辦？提前？」他垂死掙扎。
喜宴上只有伴郎們受命在外頭擋酒，屢屢不見新郎新娘的影蹤。孕期剛踏入第十周，慶娣穿起婚紗腰身依舊窈窕，只是孕吐越來越頻繁，姜尚堯拿著漱口水站在她旁邊，束手無措，表情比她還要痛苦：「這要一直吐十個月？」
「都好，都好！」
姥姥連連點頭，憧憬著未來的她喜眯了眼。
「我陪你去醫院看看。」不顧她反對，他抱她坐上床，又去找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