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傾慕號停泊在熱亞那的海港，靜靜地等待著他們。
「你說，姚令康先生，請繼續。」
「我契爺可好？」
晚上掀開客房大床上的薄被，露薇跳上去，表情興奮道：「我替二哥開心，看見他們這樣，真好。」
「我才不信那個人會自我檢討。」
「好，我努力完成。」他欣悅。「不知露薇幾時到。」
「如果可以重來，我也會帶她去旅行，送她鮮花。」他苦笑，「恐怕她不知道，我也會煮飯做菜。」
「從你表白那刻開始，這就是你的責任，丁維恩，不許推搪不許耍賴。」
美若抱起阿三，拉了四九叔一家合影。
姚令康行前說道陪老婆去英國，靳正雷張口想告訴他阿若去了旅行，又咽了回去。
這一日細雨綿綿，丁維恩撐著傘,和路中央的隊伍保持相同的步伐,沿街往前。
小美搖頭。
他握住她的手，「阿若，我未必能……」
她五歲了，由記事起，與他面對面的次數不夠五隻手指。早起他剛回家或是不回家，晚睡他已出門。
丁露薇和姚令康在一個星期後來到牛津。
靳正雷拉住她，「陪我聊聊天。」
「嗯？」
四九叔在路上道：「老虎去了台灣，一去三年，你也成人了。」
「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男人性同愛可以完全分開。」
「丁露薇你省心，多數時間是他在指揮，我和傭人在做。」
「她？」靳正雷緩緩將喉間鬱氣吐出，「她在和人旅行。」
露薇尷尬。「龐慧欣你記得？她去年嫁人……」
「你在為自己辯白呢？」
這個男人，據說是她父親的男人就在她眼前。
美若擔心地凝視垂目不語的好姐妹。
他www.hetubook.com.com聽見一側響動，調轉視線，問道：「誰？」
露薇冷哼。「我看他挺快活。」
「他有什麼好難過？不是風傳他公司捧紅了一對雙生花，能歌善舞的，再加上紅透天的譚笑，他們可以表演三英戰呂布。」
美若安心。
據說這是牛津的傳統,喻示再不用因為難堪的學習成績在嘆息橋上哭泣撞牆。
意屬里維埃拉是什麼樣子？他其實也想看一看。
「可不是。」丁露薇抱住美若，「讓我看看，有什麼不同。」
「總算安定下來，遲些可能轉去加拿大與家人團聚。」
小美伸出半身，聽他咕噥，仍然聽不太清，心中略略失望。
「好好說話。」露薇將自己裹緊，只露出一個腦袋。
四九叔點頭：「心地純良就行。」
「我真會煮飯做菜。我好似你這麼大，搬個凳子，站在灶前，飯鏟要用兩隻手拿起。」他目光渙散，「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露薇點頭。接著維護她二哥，「二哥不能做太重的體力活。」
他嘆氣。「阿若想的。她有一次和我說，希望有個爹哋，接她上下學，聽她講心事，開心時抱起她在空中打轉。」他喝一口酒，「她實在知足，要求不多。」
「姚令康對你可好？」
回家后，丁維恩親自致電詹俊臣，表示旅途愉快，並且感謝他為美若安排的畢業旅行。
美若與丁維恩相視一笑，「如果不改變計劃，說不定能在尼斯遇見你們。」
他喝一口酒，發現她的目光，放下酒樽回視她。「怎麼看怎麼不像。」
「我有講錯？」丁露薇扭頭問，「三英戰呂布的是你？」
姚令康沒好https://m.hetubook.com.com氣，「你少看那些八卦周刊。」
「小美。」
他蹩腳的國語引來眾人笑聲。
平安為他找來旅行雜誌，原來和香港相仿，有山有海，海邊滿是半裸的男女。
被討論對象躺在露台上，手邊一支冰鎮啤酒。
他曾經以為香港已經是天堂。原來天堂另有所在，有她的地方才是。
「我和維恩動手做的。仿照你家的樣子，他很喜歡。」那年維恩在紫藤下發現她，喊她「被遺落在外的公主」。
尼斯的太陽並沒有把丁家大小姐晒成蜜糖色，白膚嵌一對靈動的黑瞳，清爽乾淨如往昔。
美若在旁吐舌，「我可沒允許你稱呼他為『小舅』。」
廊架下是一張鐵藝的鞦韆椅，露薇抬頭看，「好似家裡的紫藤架，就是小了些。」
靳正雷放下兩隻腿，坐好了，問：「你不去睡？」
「阿若，我以為只要能和你一起，看日出日落，已經極歡喜。但我越來越不知滿足，有時會嫉妒地想，將來會有個什麼樣的人照顧你。」
方嘉皓落寞，「可憐我埋首案牘，你倒好，繼續躲在金字塔里，不問人間疾苦。」
臨別，詹俊臣落後幾步，與美若並肩。「我方才和維恩講，還是不要去尼斯，這樣的季節，人滿為患。意屬里維埃拉的蔚藍海岸更美更幽靜。」
四九嬸不滿，「你當所有人和你一般，人家用腦的，肯定瘦弱。斯斯文文，我看著沒什麼不好。」
偶爾見面，她只敢藏在七姑腳下遠遠地看他，他很高，高得她要把脖子仰得很疼，他嗓門很大，七姑說他脾氣不好。可是他今天和她說這麼多話，而且語氣很溫柔。
飯後美若和ｈｔｔps://ｍ•ｈｅtuｂｏok•ｃｏm•ｃｏm露薇在後院聊天。
直到說到去年馬王杯，說到張保羅。
「……看見遊艇上的名字，我有些不安。」他斂去笑，「令人傾慕的米蘭達。」
美若由著她轉移話題，聽她講往日同學，實際上那些人在腦海里已經面目模糊。
「本來打算給你們一個驚喜，誰知他公司事多，遲了幾天，錯過你的畢業禮。到來之後，才知道你們去了旅行。無可奈何，我們只好去尼斯走了一圈。」
「我去了。」小美說罷想跑。
「阿若你很討厭，為什麼要和姚令康一樣的說辭？」
「好可惡，為什麼換了水土，還能這樣美麗？」她抱怨。
美若囁嚅道：「暫時沒有那麼長遠的計劃。」
「或許不會，誰知道。」
「肯辛頓那間屋你住得舒服，老虎的意思直接轉你名下。阿若，你有時間回倫敦，記得來找我，將手續辦一辦。」見美若想婉拒，他緊接著道，「你契爺大把物業，不差那小小一間，當做畢業獎勵也好，將來結婚禮物也好，你只管收下便是。」
他伸手就想打她屁股。
四九叔打量正和方嘉皓談天的丁維恩，「人倒是挺周正，就是單薄了些。差強人意。」
八月末,美若穿上新添置的白襯衣，領下打黑絲絨領結，配黑裙黑絲|襪，外披黑色學士袍，與同學一起穿過嘆息橋，去往希爾頓劇院參加畢業禮。
「可以半費讀書，為什麼不？」美若笑，帶了些許自豪。
「最初嫌棄他臟，婚後半年時間不給他碰。後來他和家人爭執，又覺得他很可憐。再接著，就是這個樣子，偶爾吵吵嘴，吵完又和好。」
「能吵嘴證明有溝通。」
他看她的和圖書時間太久，小美漸漸心慌。
四九叔一家大小在劇院前等候，阿三已經是會跑的年紀，掀開美若的袍子往她裙下鑽，四九叔窘了老臉大罵。
姚令康靠坐床頭，枕臂沉思。
丁維恩擁她入懷，「我必須這樣稱呼他。」
詹俊臣和方嘉皓到得晚了些，一行人轉去雪莉的農莊晚飯。
四九嬸附和：「女子人家，最緊要的是生活安定，有個好男人用心照顧。」
「三教九流的人我認識的多了，你見我有學壞？我偶爾和他合作一兩筆生意而已。」
姚令康和丁維恩失笑。
方嘉皓揚聲問：「米蘭達，丁說你的申請得到東方研究所通過？你打算做職業學生？」
美若笑他厚臉皮，繼而發問：「為什麼用必須兩個字？」
小美獃獃的。這個人在說什麼？
丁露薇搖搖頭，像是要把什麼趕出記憶。「他很好，他已娶妻，是位獸醫，去年喜得千金。」她笑得恍惚，「時間能沖淡的叫什麼愛情。我們不過自以為愛了一場。」
「將來有你照顧我。」
美若故意走慢了些,好讓他不至於氣喘。她無聲地喊「維恩」,他招招手,笑意滿懷。
將滿五歲的詹小美從角落走出來，細細聲道：「爹哋，十二點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七姑說該睡覺。」
小美盯著父親看。
她瞪大眼，又喜又驚，抿緊嘴，在椅子上乖乖坐好。
才十二點。日子難捱。
他瞅著她，不知說什麼。遲疑地，將啤酒遞過去，「喝不喝？」
美若沉默，緩緩撫他胸口。他有一顆敏感而聰慧的心。
「你學業好不好？想不想我接你上下學？你有沒有心事想講給我聽？……想不想我抱起你，在空中轉幾個圈？」
他ｈｅｔuboｏk•ｃｏｍ•ｃｏm摸下巴。巴掌似乎比她的臉龐還要大。
靳正雷愕然，想一想，咬牙道：「是你家姐。」
意屬里維埃拉。
四九叔閉嘴，美若為他解圍：「維恩確實身體不太好，但是人很純良。」
小美托腮望住他。
「已婚婦女還能保留少女的純真，丁露薇，你也讓人嫉恨。」
他們離港南下，航行在地中海蔚藍的海上，沿途能看見起伏的亞平寧山脈，每逢海港，美若和維恩下船，牽手遊覽美麗如畫中風景的田園村莊，或是探尋遺世孤立的小島。
「我就知道和你講不通道理。」
「沒有感情的愛做完了更難受，下面是輕鬆了，腦子和心也跟著放空，感覺很不好，有時還會責備自己，為什麼被慾望左右。」
「她現在在哪裡？七姑說她讀書好犀利，要我長大和家姐一樣。」
詹俊臣委託裴帝星定製的超級遊艇五十四米長，有五個客艙，附帶泳池的太陽甲板，十個船員。
「是我家姐？」小美好奇地問。
「和你說話呢。」
露薇跺腳，「我替二哥心疼，幾年不見，你越發毒嘴。」
「我有些替大陸佬難過。」
那裡有陽光，海灘，不知丁維恩能不能游泳，即使能，水性也絕對沒有他好。不知阿若會不會游水，他發現他對她了解太少。
「不在你二哥的地盤上欺負你，回去我們再算賬。」姚令康坐回去，繼續沉思。「站在男人的角度看，大陸佬著實可憐。鍾意的人和別人蜜裡調油，除了肝氣鬱結，別無他法。」
露薇沉吟，「不理他心思如何，他不適合阿若。好男人會懂得呵護女人，只有沒素質的男人才會利用先天的優勢欺負女人。阿若被他欺負得夠慘了。你少和他混，跟他學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