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維恩同樣窘紅了臉，「我是個男人，而且，那是我們的第一次。」
美若盯緊自己鞋尖。
美若伏在詹俊臣肩頭失聲悲哭。
「那和我無關。」美若搖頭。
美若抿嘴笑，和他牽手一起上樓。「你的房間，還是我的？」
譚笑搖頭：「那東西工作時已經喝太多，胃受不了。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凝視她雙眼，緩緩進入她的身體。
她請了假，住在肯辛頓的公寓，每日為他煲粥煲湯。
「維恩。」她含著他的耳垂細咬。
「不用解釋，我懂的。你不是想欺騙我，你只是想做個男人。維恩，你本來就是我的男人，不用拿命來證明自己。」
美若忍淚：「無法醫治？」
「那為什麼還要……」美若話音頓止。大概都有無奈處。
他能開口時，告訴阿爺：「不要通知阿媽，我已經好了。」目光轉向美若，欲言又止。
直到聖誕節來臨，丁維恩才獲得醫生首肯，終於出院。
美若重複：「他說可以的。」
回到牛津后，美若依然每周陪維恩回倫敦的醫院複檢。
「我陪男朋友過來複診。」
譚笑站起來，問她：「晨早孤清清的，不如來坐坐？」
「六年前他有一次回來，找到我，有講過，可能會去巴西，南非或者台灣。」
「再看他一眼，我就離開。」譚笑俏皮地指指裏面的人。
「阿若，我來。」他不想被她看見開胸手術的傷疤，伸出手，拉下她裙子的拉鏈。
他指給美若看：「右心室肥厚，右心房擴張，由於右心房需要不停向肺部輸送血液，隨著肺部壓力增高，右心的負荷也會逐步增大。當丁先生體力消耗過大，或者情緒激動，右心的負荷達到臨界點，將會心衰猝死。」
譚笑吃驚，模樣既有女人的魅惑感，又因一張素麵，帶著孩子氣。
「你怎麼會有這個？」
「維恩。」謝謝你對我這樣好。
「醫hetubook.com.com生說可以。」他急切地保證。
「醫生說——」
她嘆息。「他其實挂念你。他不說，我也懂。在感情里掙扎的人，和我一般，我能體會到那種無望和無助，像溺水，永不得救。」
他們在壁爐前跳舞。
「那又怎樣？阿爸阿媽已經過世，留下我，我才七歲。」譚笑扯扯嘴角，「那段傳言你也聽過？他去診所斬手，與其說是痛改前非，不如說是做給我看，他知道我憎恨他。當時我也在診所里，朗朗哥的父母願意收養我。」
美若向她點頭致意，拿起咖啡準備離開，卻被喚住：「詹小姐。」
丁喜生趕到倫敦當天，丁維恩脫離險境。他罩著呼吸機，肺部有濃濁的痰音，努力擠出笑。
這樣豁達。「你是好女子。」
譚笑笑出聲。「放心，沒有那樣神通的記者，我每次來倫敦都會很小心。」
難怪只聽見獨手叔剩下一個親人，但從未謀面。「據說獨手叔為此痛改前非，砍了左手下來。」
他呼吸急促，接著望向美若，以崇拜的語氣道：「真美，阿若，你真美。」
「休假，我來探望舊友。」
美若想起醫生的話，醫生表示他們可以和緩地運動，建議女上位。她臉紅道：「那為什麼藏著不說？我們可以，可以……」
「我不打擾你了，希望有機會再會。你不像其他人那樣，一邊追捧我，一邊鄙夷我。」譚笑與她告別。
是譚笑。
美若推開自己的房門。
「維恩。維恩！」
美若不願多談，說道：「譚小姐，謝謝你的好意。男朋友還在等我，先行告辭。」
冬日的倫敦，早上八點天色依然暗沉如夜，美若隔著玻璃眺望窗外，只依稀辨出樹影和矮牆的輪廓。
她的唇在他耳際廝磨。
連四九嬸也勸說：「阿若，不如冷靜一段時間。維恩那個身體，確實……」
他伏倒在hetubook.com.com她身上。
譚笑意識到被發現，她笑起來，露出細碎白牙。
丁維恩被送進特護病房，仍未脫離險境。他的英國醫生用責備的眼光看美若：「即使年輕，也該為生命負責。」
「你怎麼會在這裏？」
「阿若。」維恩語聲細微纏綿,在她頸間呢喃,「第一次見你,我將手臂伸出去時，一顆心從未跳得那樣厲害。怕你不接受，怕被拒絕。那時，我不知道有一天可以這樣抱緊你，真真切切地抱著你。」
「阿若，我愛你。」短促的呼吸間，維恩說道。
譚笑點頭，「如果不是朗朗哥的父母，他一個九龍城寨的混子，如何照顧我，我可能早已去做雛妓。」
「我嚇到你了？」他笑得尷尬。
她笑，「詹小姐，我不是呢。你知道我和靳老闆——」
「拍戲？」譚笑捋順馬尾，「朗朗哥很有天分，十歲已經背得一本《金匱要略》，我要賺錢供他讀書，周伯周母對我有養育恩。」
美若雙手捧著他的面頰，「維恩。」
「其實，我根本不關心他去哪裡，在我心底，他活著也跟死了差不多。我七歲時，他爛賭，被人追債，阿爸阿媽被人砍死。」
譚笑自嘲地笑，「原諒我，我是真不知，方才尚以為發現天大秘密。」又解釋，「我已經很久沒有和他在一起。」
她們在走廊坐下，美若告訴譚笑：「獨手叔跟我契爺去了台灣。」
感覺後背有目光投來，美若轉身，只見一個華裔女性坐在角落吃早餐。她收回目光，心中一動，又回頭望去。
哪知取回報告，又在心內的走廊中遇見譚笑。
他尷尬，「你挑。」
他眼睛驟然明亮，臉龐在燈下也似發光。維恩鄭重點頭。
他也喘息,「我快站不穩。」話畢抱她一起摔倒在沙發上。
這位此時已是紅透港澳台的大明星，居然捨棄了過往那色彩極富衝擊力的裝https://www.hetubook.com.com扮，只穿簡單的米色樽領毛衣，深藍牛仔褲，扎馬尾，清爽如學|生|妹。
有一瞬間，美若腦中閃過一聲凄厲的尖叫，那是她的尖叫。她反射性的抗拒，想推開身上的人。
不是那樣的。美若掩面。維恩很好，他只是單純地想愛她，給予她所有。
維恩猛一吸氣，忽然面色煞白，「阿……」
兩個人都瘦了一圈，對坐在火車上，他們倆傻笑。
他動作緩慢，隨著她上裙一分分鬆開，他的目光愈發痴迷，最終停留在她的黑色無帶文胸上。
美若俯下臉，吻去他的淚漬。「快點好起來。維恩，我一個人很孤單。」
「周醫生的父母就是那間診所的……」
美若搖頭，「他從不肯說。」
「他說可以的。」美若神魂俱喪，痴痴地重複，「他說可以的。」
「你可知他病情？」
美若笑出聲，吻他的下顎，「吻我。」
「他未必能娶你。」
美若感覺乾涸已久的皮膚像被他的唇舌潤澤，毛孔舒展，軟綿綿輕飄飄。
他俯下臉，忽然轉身，「等等我。」
美若微愕，隨即展笑。「沒關係的，他已經知道我在這裏。」
她凝視他雙眼，他眼中有小心翼翼的期待，更多的是，做好被拒絕準備的堅決。
「我幼時花名叫阿貓。」譚笑笑一笑，「阿蝦是我大哥。我知道你，你是華老虎的契女，我阿哥一直跟華老虎。」
美若將臉埋在枕間悶笑，丁維恩萬分窘迫，坐在床邊道：「我們還，還要不要……」
言語這樣討喜，美若不由失笑，坐下問：「要不要咖啡？」
丁喜生了解他心思，黯然點頭。
他開始緩緩地抽動，大汗淋漓，滴在她的臉上胸前。美若沉睡的慾望被喚醒，不自覺地抬起腿，迎向他。
美若二十一歲生日和去年一樣,丁維恩為她烤制蛋糕。
美若光腳，踩著他的腳板，仰起臉，嘴唇堪堪碰觸到他ｍ•ｈｅtｕｂｏok•com.coｍ的下巴。維恩腳踏慢四舞步，每轉一圈，阿若便獎勵地在他下巴上印下一個吻。
反倒是四九叔態度堅定，「做人一世，就是一個義字。既然看準了他，答應要在一起，哪有遇見困難就往回縮的道理？」
「我，我準備很久了。春天到現在。」
對方無奈，打開X光幻燈片，說道：「丁先生自六年前做完動脈導管未閉封堵手術后，雖然手術成功，但近四年來，他的繼發性肺動脈高壓病症愈見明顯嚴重。」
「我來牛津前，也不敢做太多的期待，只想看看你就好，假如你不反對，我就住下來陪你。我不知道你會接納我，像有上天恩典，讓我很歡喜。」
如今，她和阿媽口中的娼婦，她繼父的情人坐在一起，在一個周一的清晨，在倫敦的一間醫院。
「叔嬸，不要為我吵嘴。我認識維恩已久，早知他身體不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該怎麼做。」
再回來，他手中握一隻小方紙盒，放在床頭。
果然是大明星，舉手投足皆俱風情。
美若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你確定？」
詹俊臣在她面前踱步不止，「等醫生出來再說。」
四九嬸氣憤：「義氣義氣！你是男人，當然喊得響亮，阿若一個弱女子，你眼睜睜讓她將來做寡婦？」
他默默凝視她，繼而眼角濕潤。
美若吸吸鼻子，又點頭。
她懷中的男人，雖然瘦弱，雖然沒有嘗過情愛滋味，但他的心堅定執著寬厚。他用心為她築起一座壁壘，她在其中，可以放肆地笑，認真地生活。像他們倆共同經營的後院，繁花似錦，無懼風雨。
他扭過臉來。「阿若，我想要你。」
丁維恩在送去醫院后，當天夜間又用直升機轉送倫敦。
人世滄海，變化萬端。她從未與譚笑說過話，當年第一次看見真人，還是被阿媽帶去買新衫，阿媽恨聲痛罵娼婦，她卻對譚笑藍紫配鮮橙色的裝扮和_圖_書驚艷，產生莫名好感。
她坐起，為他解開條紋毛衣的三顆紐扣，又去解他襯衣。
美若瞪大眼。她豁然明白，心中對譚笑莫名的好感源自哪裡。「你可認識獨手叔？阿蝦？」
「我……該從哪裡開始？」
應該是那次，那次她尋去九龍城寨，接著被靳正雷捉到，帶回觀塘。美若沉默。
於是他越發轉得頻繁,美若忍住笑，「不行,我要暈了。」
他深吻她，將她抵在床頭卧枕之間。他笨拙地膜拜她身體的每一寸，以手，以吻。
「那又如何？我沒想過他報答。」
詹俊臣私下向美若建議：「拒絕他。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不知哪一天結束。」
「哦。」美若回首四顧。
他見多了病患親屬的痛苦，面無表情道：「很遺憾，以目前的醫療水平，缺乏有效的治療手段，只能靠藥物維持機能。而病患的心肺會越來越虛弱，負荷越來越大，多數人的壽命在二十至四十歲之間。」
這日維恩在病房，她去醫院的餐廳買了杯咖啡。
她語焉不詳地，美若卻萬分明白。她離開港地足足五年。
譚笑微張櫻唇，接著了悟地合上。「也有四五年了。」
丁喜生待他沉睡后嘆氣，對美若說：「不怪你，維恩不該隱瞞病情。請你原諒他，他大概是想留個后。」
「其實並不是完全在欺騙你。」
她撫摸他的發，維恩回來，尋找她的唇。
「他未婚妻另有其人，我是他的竹馬青梅。」譚笑表情坦然，毫不遮掩她的驕傲和愛慕，「以前我們住在九龍城寨，是隔壁鄰居。」
美若驚訝，「你是周朗醫生的未婚妻？」這間私家醫院唯一的華裔實習醫生，劍橋的醫學博士。
他的話像有魔力，令她從幻境里抽離。有淚從美若眼角溢出，她抱緊他的頸項。
美若罵：「笨蛋。」
美若點點頭，想告辭離開，哪知譚笑誠懇道：「詹小姐，我不會告訴他。大家都是女人，幫得就幫。」